《神奇聖人王陽明》二 我的青春誰做主:任何人都可以像陸九淵這樣大喊一聲,但你喊了也白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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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聖人王陽明》二 我的青春誰做主

神奇聖人王陽明

二 我的青春誰做主

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任何人都可以像陸九淵這樣大喊一聲,但你喊了也白喊。

這個哲學思辨是遠比高等數學更要龐大複雜的體系,陸九淵為了演算這道題,耗費了數十年的一精一力,如果你根本未曾演算過,大腦中並沒有這個解題的思路過程,你拿著人家的答案,喊得聲音再高,也是枉然。

這道題是你自己的,是你的人生課題,你演算出來了,打通了你自己大腦的任督二脈,以後你的思維就能夠游刃有餘,運行周天。

少年仔遭遇大一陰一謀

王守仁的少年人生,為一連串奇怪的一陰一謀所籠罩。

這個一陰一謀始建立在他父親王華高中狀元,而年少的王守仁,又過早表現出了他的聰明才氣的背景之下。

王華高中狀元,是成化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482年的事情。

中了狀元之後,王華派人接父親王倫、兒子王守仁去京城。

於是爺孫二人就上了路,途經鎮一江一金山寺,爺爺王倫牽著小王守仁的手,登山游寺觀一江一景,然後與寺中客人同座,弄幾首詩出來,也顯得自己比較風雅。

可是吟詩這種活兒,是很累人的,要絞盡腦汁,要搜腸刮肚,要出口成章,最好還能夠帶點兒哲理一性一的色彩。

幾個大人正在痛苦中思考煎熬,十一歲的王守仁突然蹦了過來,曰:不就是弄首破詩嗎,這有何難,你看我給你們搞一個:

金山一點大如拳,打破維揚水底天。

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簫吹徹洞龍眠。

詩寫得倒還說得過去,但是王守仁如此小的年齡,卻如此一愛一顯擺自己,這個一毛一病要是不矯正過來,那這小東西長大之後,鐵定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單是恃才傲物,目中無人,就不知道會招惹多少仇人。

那這孩子的一輩子,就甭想活得開心。

咋整呢,可不能讓這孩子在恃才傲物的歪道上走下去,一定要剎住這小東西的歪風邪氣。

可咋個剎法呢?

於是有一天,王守仁正在街上瞎溜躂,前面忽然來了一個算卦先生,筆直地向著他走了過來,說:小朋友,現在,我要給你相面,閉嘴,不許打岔,我下面說出來的話,你要牢牢記在心裡,要每時每刻翻出來琢磨,就像牛反芻一樣,直到把我的話徹底理解為止,聽清楚了沒有?聽清楚我就開始了:

須拂領,其時入聖境;須至上丹台,其時結聖胎;須至下丹田,其時聖果圓。

說完這幾句話,相士再問王守仁:你聽清楚了沒有?記住了沒有?記住了就好,你慢慢琢磨吧,什麼時候把這幾句話琢磨明白了,你就算全都明白了。

相士說完就走了,撇下王守仁站在大街上,呆呆地一個人發愣:這個算卦的,雲山霧罩地說些啥啊?讓我慢慢琢磨琢磨……

細一琢磨,好像相士的話並沒什麼難以理解的,他就是說:小朋友啊,當你的一胡一子長到領口處的時候,你的學問就進入了聖境。

當你的一胡一子長到兩一乳一的位置之時,你的學問就可以結聖胎了。

而當你的一胡一子長到過肚一臍眼,那麼你的學問,就到了聖果圓的地步了。

可什麼叫入聖境?什麼叫結聖胎?什麼又叫聖果圓?

入聖境,就是學問登堂入室了。

結聖胎,就是你可以建立自己的理論思想體系,向著大師邁進了。

聖果圓,就是說你的學問已經能夠學以致用,用來指導實踐了。

也就是說,大街上突然跑來一個算卦的,告訴王守仁說:你的年齡不到三十歲,學問是無法登堂入室的。

不到四十歲,是無法建立起完善的思想理論體系的。

不到五十歲,是無法將理論應用到實踐的……說這番話的人,不過是個算卦的。

他真的懂這些嗎?如果他真懂,怎麼把自己弄到了走街串巷替人算卦的地步?如果他不懂,又怎麼能對王守仁說出這番話來?

為什麼要忽悠孫子

實際上,少年王守仁遇到的那個相士,百分百是他的爺爺——王倫高薪聘請來的騙子,跑來忽悠孫子王守仁的。

為什麼要忽悠王守仁呢?

這是因為啊,王守仁這孩子太聰明了,而在追求學問的大境界上,聰明的孩子九成九要吃大虧。

為什麼呢?

因為啊,學問這個東西啊,是搞出來給普通人用的,所以最終的表現形式超級簡單。

聰明孩子一看就懂,就不會把學問當回事,如此簡單的東西,有什麼值得探究的?比如說《論語》開篇第一句:子曰,學而時一習一之,不亦說乎?這句話,聰明孩子和笨孩子看了,是有不同的表現的。

聰明孩子看了這句話,頭一個反應是:學而時一習一之了,還不亦說乎……外邊有那麼多的美一女不讓人家看,非讓人家看書本,這已經夠鬱悶的了。

可看了書本還不夠,還要時一習一之,這明擺著是有病,豈有一個不亦樂乎的道理?再查查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噢,學而時一習一之的意思啊,是說掌握了知識並在現實中靈活運用,是很快樂的哦。

沒錯沒錯,我看了書,又比別人聰明,考上大學,找個好工作,娶了超級大美一女,的確是不亦樂乎,有道理,這句話有道理啊……

基本上來說,聰明的孩子想到這一步,就算是齊活兒了。

但是笨孩子卻不一樣,他也在琢磨:嗯,掌握了知識並在現實中靈活運用,不亦樂乎……可我腦子笨啊,這知識死活就掌握不了,掌握不了就不亦痛苦乎。

那這事可咋整呢,咋整呢……咦,為什麼聰明的孩子就能夠掌握,我就不行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不會是這套知識只適合聰明孩子的腦殼,壓根兒就不適合我呢?要是這樣的話,那我能不能……嗯,自己搞一套適合我自己的思想知識體系出來,然後再把它用到生活實踐中去,那豈不是不亦樂乎了嗎?

但事實上,這世上的絕大多數笨孩子,是沒有能力建立起一套獨立的思想知識體系的。

這種本事只有聰明孩子才會有,可是聰明孩子卻已經能夠嫻熟地運用前人的思想體系,並從中獲利,已經不再有創新的衝動。

所以人類社會中,只有笨孩子才具有創造思想體系的衝動,但是他們偏偏沒有這個能力。

而聰明孩子有這個能力,偏偏又沒有這個衝動。

而少年王守仁遭遇到的那個相士,所說的那番話,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這種衝動強塞到王守仁的腦殼中去。

可是好端端的,聰明的王守仁既然已經能夠從前人的思想體系中獲益,相士為什麼還要強行塞給他這種創新的衝動呢?

這是因為啊,所謂從前人的思想體系中獲益云云,是一種不存在的情形,最多只是人們的幻覺。

單以王守仁為例,如果他不搞點兒創新,單是將四書五經、宋明大儒的書本背熟,就能夠輕鬆地考取功名。

然後做一名憨頭憨腦的小官兒,一邊忽悠老百姓增加稅務,往自己腰包裡撈錢,一邊和同僚們明爭暗鬥,打得你死我活。

等到了這個階段,王守仁就會發現,他在官一場上沒有絲毫優勢可言,他會背四書五經,別的官也都會,甚至有可能比他背得更好,在學問修養相差無幾的狀況下和別人競爭,鐵定會活得超級艱難,累不死也得累個半死。

如果你走入官一場,見證形形色一色的官僚,就會聽見他們眾口一詞,齊聲喊累。

為什麼會累?

因為他們力不從心,面對著眾多的競爭對手,而自己卻不佔據絲毫的優勢,豈有一個不累之理?

要想贏得輕鬆,你必須要比競爭對手們高出許多。

譬如弈棋,如果你和超一流棋手對陣,鐵定是輸得慘也累得慘。

但如果棋藝高超的是你,那麼,輸得慘也累得慘的,就是別人了。

要如何做,才能夠讓自己比別人更具競爭優勢?

唯有,創新!

所謂入聖境、結聖胎、聖果圓云云,說的都是創新。

別人的理論你背得再熟透,也是別人的,只有自己的思考,才是聖哲之路的開始。

所謂聖賢,就是能夠自我思考,建立起自己的思想理論體系並於實踐中運用成功的這樣一種人。

可以確信,以上分析,也正是王氏家族集六世人智慧之大成者,這家人從王綱開始,繼而是王彥達、王與准、王傑、王倫,再到王華,都是吃孔子的舊饅頭混日子,一連六世也沒個具有創新能力的人出來。

但到了王守仁這一輩了,這種吃孔子舊饅頭的現狀,也應該結束了。

王守仁所肩負的家族歷史使命,就是創新,創造出唯獨屬於王守仁自己的思想理論體系。

但如果爺爺王倫把這話說給王守仁聽,那是不會取得預期教育效果的。

以王守仁之聰明,他會反問爺爺:咦,為啥你當爺爺的不創新,非讓我這個孫子來創新?為啥你天天拄著枴杖混日子,我就得絞盡腦汁冥思苦想?我憑啥就要這樣倒霉?還有還有……我爹都已經是狀元了,難道我這個狀元兒子,就不能舒舒服服地玩上一輩子,讓我的兒子、我的孫子再來創新豈不是更好?

好逸惡勞,是人之天一性一。

如果把話說透,激發起小王守仁的逆反心理,那王氏家族的傳承,到了這一輩,就算是到頭了。

所以話要說,但方式一定要巧妙。

一定要達到一個理想的效果,讓王守仁自覺自願、自動自發地去努力創新,去探索思想的神秘境界。

而要達到這個效果,爺爺勸,當爹的哄,都比不了大街上找個騙子術士,上前忽悠他幾句更來得容易。

所以我們可以斷定,王守仁在大街上遇到的相士,百分百是拿了他爺爺的錢,跑來忽悠他這個孫子的。

何為第一等事

相士對王守仁的忽悠,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史書上記載說,王守仁經過長時期的思考,終於弄明白了相士對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於是他若有所思地說:

登第恐未為第一等事,或讀書學聖賢耳。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科舉高考,弄到個名次,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要有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在大明帝國時代,中國的政治生態仍然處於原始粗放時期,這時候的核心競爭力必然是哲學思想上的突破,而這個突破也是有其內在規律的,不是瞎突亂破的,突得不對,破得錯誤,那這個人的這輩子就算是一一交一一待了。

於是,王守仁就開始尋找突破的途徑。

可是人生之路,舉步維艱,這邊王守仁剛剛要琢磨突破做聖賢,母親卻突然因病去世了,可憐這時候的王守仁哭得天昏地暗,可是他親爹王華卻樂壞了,王華心花怒放,那是因為古來官一場有三樁好事:陞官發財死老婆。

陞官是美事,發財也是美事,至於死老婆也被列入美事之中,那是因為當官的手中握有權力,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事業有成,這樣的男人現在又被稱為鑽石王老五,有著大批的美少女狂追,都想拿下。

老狀元王華,就是這樣被一位年輕的女生拿下了,這個女生在史書上也有稱呼,叫小夫人。

史書上記載說:

父有所一寵一小夫人,待先生不以禮。

注意這句話,這句話是兩個半句話拼起來的。

前半句說王華一寵一一愛一小夫人,因為小夫人年少貌美啊,小夫人讓他往東,王華決不往西,小夫人讓他打狗,王華決不攆雞。

而後面那半句……待先生不以禮。

不以禮的意思就是說:不拿這小東西當兒子,看著就煩,聽著就上火,恨不能一棍子打死這個半大不小的破孩子。

而且這句話還缺少了主語,所以這句話就有嚼頭了。

有可能是小夫人待王守仁不以禮,也可能是父親王華奉小夫人之命,待先生不以禮,但最大的可能,是父親王華和小夫人合夥兒聯手,一塊兒對王守仁不以禮。

小王守仁發現他麻煩了,現在他不只是聖賢做不成了,連做個正常的人都有了難度。

說不定哪一天,父親在後一娘一的家庭暴力之下,突然發作起來,對小王守仁拳腳齊上,木棍加身,把他打出門去。

一旦流落街頭,那他就是一個標準的小乞丐了,聽說過哪個乞丐成了聖賢嗎?

所以王守仁現在的人生課題,不是做什麼聖賢,而是先保住自己不被父親踢出門外。

可是腳長在父親的身上,他說踢就踢,你又有什麼辦法?再者說父親天天和小夫人膩在一起,閨房之樂,王守仁插不進去……可插不進去也得插,因為這涉及王仁守的未來。

於是王守仁就出了門,到街上一轉,看到有個人在兜售貓頭鷹。

十三歲的王守仁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當即花錢買下了這隻貓頭鷹。

不靠譜的少年

買下那隻貓頭鷹之後,王守仁回家,潛伏一在小夫人的門外,趁小夫人出房間的時候,他飛也似的溜進去,把貓頭鷹塞到小夫人的被窩裡。

然後他回到廚房,擔水劈柴,刷鍋做飯——沒一娘一的孩子就這麼可憐,要干所有的家務,這就是王守仁當時的艱難處境了。

小夫人回房了,一掀被子,就聽「咕咕」兩聲,那隻貓頭鷹從被窩裡鑽出來,用兩隻巨大的怪眼看著她。

當時小夫人嚇得「哇」的一聲慘叫,王守仁聽到叫一聲,立即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飛也似的跑來:怎麼了怎麼了……哇,後一娘一啊,可不得了了,貓頭鷹乃惡聲之鳥,入宅不祥啊。

而且咱們家深宅大院,迷路重重,也不是貓頭鷹想進來就進來的地方,可見此事大為不祥。

小夫人嚇壞了:那怎麼辦?

王守仁語氣堅定地說:這事,得找個巫師來問問,看看這隻貓頭鷹,為什麼會出現在咱家。

於是他出門找了個巫師來,巫師來到之後,先在地面升起幾堆火,然後赤了腳,披散著頭髮,搖動著兩個稀里嘩啦的鈴鐺,圍繞著火堆蹦來跳去。

跳著跳著,突然之間巫師身一體猛一哆嗦,兩眼發直,發出女人的聲音來:嘻嘻,嘎嘎嘎,小女子乃狀元公王華的元配,王守仁的生母鄭氏是也,你這個小狐狸一精一,搶走我老公倒也罷了,居然還虐一待我的兒子,不讓他讀書,反倒虐一待他,讓他天天劈柴生火,做飯打工,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不要以為你做的事兒我不知道,我化身為貓頭鷹,已經全都看到了。

你等著,過不久我就會回來,取你一性一命……

話說那小夫人,沒讀過書又沒見識,滿腦子的封建迷信思想,聽了巫師的話,嚇得跪在地上連連求饒,並承諾以後保證不讓王守仁劈柴燒水,讓這孩子繼續讀書……就見巫師的身一體猛一哆嗦,一屁一股坐在地上,滿臉茫然地看著四周:呃,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突然暈過去了……裝得甭提多像了。

小夫人急忙讓王守仁打發這個裝神弄鬼的巫師離開,送巫師出了門,王守仁從腰包裡取出銀子來:嗯,表演得不錯,我後一媽一是真的信了你,以後她鐵定是不敢再欺負我了,這是給你的酬勞……

王守仁才剛剛十三歲的年紀,卻有如此詭詐的心智。

現在明白為什麼他爺爺也花錢雇術士,忽悠這孩子做聖賢了吧?

這過人的腦子,若非做聖賢,鐵定是個大禍害。

但是王守仁自打他一邁步,就明擺著偏離了聖賢的正途。

要知道,年輕人所擁有的唯一優勢,是體力。

這就是說,即便是王守仁,也會和普通孩子一樣,陷入到暴力主義的信徒之中,一心琢磨著找幾個人來砍砍。

所以王守仁在他十五歲那一年,就跑到了邊關塞外,把正幸福地生活在大草原上的老額吉老巴彥追得滿地跑,不明白打哪兒鑽出來這麼個小瘋子。

追殺了老額吉整整一個月,卻始終追不上,王守仁這才死了心,怏怏地回到關內。

回來之後,他就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去了伏波將軍馬援的廟中拜謁,並賦詩曰:

卷甲歸來馬伏波,早年兵法鬢一毛一皤。

雲埋銅柱雷轟折,六字題文尚不磨。

實事求是地講,這首詩充滿了年輕人一大無畏的無知一精一神,單從他崇拜的伏波將軍馬援身上,就能夠看得出王守仁的路子明顯不對頭。

那麼這個馬援,又是何許人也?

紙上談兵有後人

話說早在戰國時期,趙國有名大將,叫趙奢,因為屢立戰功,被國君封為馬服君。

趙奢的後人,後來通通改姓為馬。

趙這個姓不也是蠻好嗎,為什麼要改為姓馬呢?

這是因為啊,趙家最出名的人物,不是趙奢,而是趙奢的兒子趙括。

趙括此人在中國歷史上享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鼎鼎大名的成語「紙上談兵」,描述的就是這個倒霉蛋的生平事跡。

史載,因為父親趙奢是名將,趙括自幼就通讀兵法,單說起兵法理論,連父親趙奢都不是對手。

無數次被兒子辯論得啞口無言,趙奢急了,說出來一句話:你這個王八蛋,趙國遲早要毀滅在你的手中……這話說了不久,趙奢就死掉了,恰好秦國起兵來打架,於是趙國立即派最能說的趙括統兵出場,趙括的母親連連阻止,說:你們可千萬別派這孩子去,不是我嚇唬你們,我的兒子我最瞭解了,他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天下無敵,真要是上了戰場,會被人家打死的啊。

可是趙國的國君說:老太太,你就別瞎掰了,你兒子趙括的軍事理論水平,我們都是瞭解的,有他出馬,鐵定會打得秦軍哭爹喊一媽一。

趙括的母親就說:國君啊,如果你非讓我兒子去,那我也得把話說在前面,按法律,軍人戰敗,家屬要負連帶責任。

你讓我兒子上戰場我不怪你,但等他輸了,你不能來追究我的責任。

國君說:行行行,不追究你……你看這個老太太,真是沒品,趙括那麼能說,怎麼可能會輸呢?不可能的事情嘛。

於是最能說的趙括,就統領了四十萬大兵,意氣風發地上了戰場,跟秦兵對陣,結果不出所料,他被人家秦兵打得落花流水,自己被亂箭射死不說,所統率的四十萬趙國子弟,通通都被秦兵給活埋了。

從此趙括留下了一個「紙上談兵」的成語,為中華民族的文化繁榮作出了貢獻。

而趙國,也正因為受這個大嘴巴的拖累,四十萬壯勞力一去不返,元氣大傷,最終被秦人滅了國。

趙國人痛恨趙括害慘了他們,發誓要跟這家人沒完,趙括的族人四處亂逃,為了逃避人民群眾的追殺,被迫改名換姓。

因為趙奢的爵位是馬服君,所以趙奢的後人通通改姓為馬,這才苟延殘喘出一息血脈。

這息蒙受了奇恥大辱的血脈綿延流長,流到了西漢末年,總算是出了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伏波將軍馬援。

話說那伏波將軍馬援,原本是一個孤兒出身,打十二歲那年就死了父親。

但是因為這戶人家家大業大,馬援又胳膊粗力氣大,比較吃苦耐勞,就去了邊荒地帶艱苦創業,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大牧場主,擁有牛、馬、羊等動物數千頭,以及糧食穀物數萬斛。

儘管事業成功,有錢有牛羊,可是馬援生活得並不快樂。

他說,錢財這玩意兒有什麼用啊?不就是個周濟那些不樂意幹活、餓得嗷嗷怪叫的懶漢嗎?你不周濟他們,他們就罵你是個守財一奴一,你就算是周濟了他們,他們也不領情,誰讓你不像他們那樣懶呢……

要怎樣做,才能免於再受這些閒人懶漢的窩囊氣呢?

正當馬援苦思無策的時候,天下突然大亂。

天下大亂的因由,是西漢的哀帝一性一取向出現了偏差,雖然宮中數不清的美一女,眼巴巴地渴望著他的一寵一幸,可是這廝偏偏不一愛一美一女一愛一帥仔,喜歡上了男人董賢。

喜歡就喜歡吧,這種事,屬於個人隱私,別人是無權干涉的。

奈何在哀帝與董賢的一愛一情之中,哀帝是以女一性一角色出現的,董賢扮演老公,而哀帝則在董賢面前婉轉嬌一啼,曲意承歡……這事按說別人也管不著,可是女一性一對男人是存有強烈的依賴心理的,所以漢哀帝就想把皇帝之位讓給老公董賢,結果引發朝臣大嘩,紛紛提出反對意見,對漢朝政一府離心離德。

這個時候出了一個野心家王莽。

哀帝縱一欲過度死後不久,王莽當了皇帝,建立了新朝。

如果沒有人對王莽全盤接收漢室一江一山提出異議的話,那麼王莽就不算是篡位,但很多人認為這個產權轉讓是無效的,非法的,所以王莽政權的合法一性一就遭受到了普遍一性一的質疑,質疑到最後,就是天下大亂。

亂軍湧一入長安,殺了王莽,而漢光武帝劉秀重整河山,建立了東漢政權。

就在這一系列混亂之中,馬援認真地研究了國際大勢,選擇了光武帝劉秀做老闆,從此不再做牧場主,而是以一名武將的身份,替劉秀攻城略地。

而馬援之所以弄來了伏波將軍的稱號,是托了兩個女生的福。

弄錯了偶像模板

這倆女生,一個叫征側,一個叫征貳,出身於一一交一一趾郡的將門世家,不光是生得貌美如花,還特別能打架。

因為她們姐妹倆對一一交一一趾太守有意見,就糾集不明真相的群眾,大搞群體事件,佔領了城池六十五座,美一女征側就做了女王。

聞知倆女生鬧事,光武帝劉秀氣不打一處來,就派了前牧場主馬援南征,去擺平這倆女生。

為了讓馬援幹活時賣力,臨行封了馬援為伏波將軍,於是馬援沿南中國海向一一交一一趾挺一進,依山砍樹開道一千餘里,在對自然環境進行了無可修復的破壞之後,終於趕到了一一交一一趾,將倆漂亮女生逮到,「卡嚓卡嚓」兩刀砍了。

馬援勝利班師,劉秀派使者來慰問,馬援說:雖然我剛剛砍了倆漂亮女生,但是北方的匈一奴一還在鬧事,我希望能夠去接著砍匈一奴一,男人嘛,就應該戰死在沙場上,被敵人亂刀剁碎。

怎麼好意思躺在一床一上,死在女人身邊呢?

光武帝劉秀大喜,就派了馬援去砍匈一奴一。

可是這匈一奴一卻比漂亮女生難砍多了,還沒砍出什麼名堂,馬援就因為砍人用力過度,累病了。

於是光武帝劉秀,就派了自己的女婿,虎賁中郎將梁松前來慰問。

梁松到了軍營,跪在馬援的一床一前問候,馬援躺在一床一上,哼哼唧唧,不肯起來。

等梁松走了,大家擔心地說:老馬啊,你一捅一了大婁子了,這梁松長得帥呆酷斃,是皇帝女兒的老公哦,你應該拼了老命從一床一上爬起來,沖這小帥哥磕頭才對啊,你居然敢讓他衝你磕頭,你你你……你死定了。

馬援笑了,說:你們不懂別亂講,這個梁松雖然帥,可卻是我打小看著他長大的,他老爹跟我是好朋友啊,我怎麼可能衝他磕頭?就算是我想磕,你也得先問問梁松他爹樂意不樂意……

可是馬援卻糊塗了,他只想到梁松他爹樂意不樂意,卻沒想梁松樂意不樂意。

梁松不樂意。

回去之後,梁松很惱火,說:老不死的馬援,你以為你跟我爹有一一交一一情,就不用衝我磕頭了?實話告訴你,連我爹都得對我磕頭,誰讓我長得帥呢……遂上書,彈劾馬援擁兵不前,貽誤戰機,導致了軍中瘟疫流行。

見皇帝女婿搞馬援,群臣立即跟進,紛紛上書,造謠誹謗。

此前馬援出征的時候,曾帶回來了一車松子山貨,這時候大家就昧著良心說那不是松子,而是明珠和雕刻了花紋的犀牛角。

這些奏章上得正是時候,恰好馬援病死了,光武帝劉秀也早就想收拾一下馬援了,就借這個機會,將馬援一一擼一到底,收回了印章綬帶。

最慘的是馬援的家人,他們既不知道馬援犯了什麼罪,也不知道劉秀為什麼要搞他們,全家嚇得魂不附體,不敢把馬援的棺木運回來,全家人都光著腳,穿著麻布衣服,用草繩把自己捆起來,跪在宮門外請罪。

那麼,光武帝劉秀,為什麼要搞馬援呢?其實也沒什麼理由,劉秀是皇帝,皇帝之所以成為皇帝,是因為有臣子們在,這時候臣子們吵吵鬧鬧,都要搞馬援,皇帝當然要站在人多的一方,如果他跟大家扭勁兒干,這皇帝就太累了。

總而言之,馬援以他馬革裹一一屍一一的征戰生涯,成功地洗刷了前人紙上談兵的恥辱。

儘管如此,馬援仍然未能逃得過同僚的攻訐,這距離聖賢的境界,是明顯有著差距的。

而少年時代的王守仁,公然以馬援為人生偶像。

明擺著,這個人生目標勢必影響到他之後的人生之路。

換句話說,他將以馬援為成功模板,一精一心打造自己的聖賢人生。

失蹤的新郎

事實上,王守仁這時候只有聖賢的志向,卻遠未認識到聖賢之路的艱難,他雄心勃勃,嘰嘰歪歪,要上書給皇帝,要求派他去邊關跟少數民族開打。

幸好這事被父親王華知道了,當即不客氣地指著這小東西的鼻頭,一頓破口大罵:小東西,你懂個屁啊,也敢上書言兵?知道兵凶戰危嗎?知道兵者乃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嗎?你屁也不知道就敢嘰裡呱啦,說你無知真是太抬舉你了,你就一個字——狂!

年少輕狂!

年少者之所以輕狂,正是因為不知道世事的艱難。

要想知道艱難的滋味,那就得親口嘗一嘗。

怎麼個嘗法呢?

好辦,給你小子找個媳婦,讓你成家,立業,然後去想辦法養家餬口——等你知道了連養家餬口都是無比艱難,你就再也沒有琢磨別的心思了。

於是十七歲那一年,王守仁離開京城,返回家鄉,然後去了一江一西南昌,迎娶自己的新一娘一。

說起來這個新一娘一也不是外人,新一娘一子的父親就是王守仁的外舅,所以這新一娘一子,就是王守仁的表妹了。

近親結婚啊,這事擱在現在,民政部門是決不會髮結婚證書的。

但王守仁時代,連民政部門都沒有,所以這事也就沒人管。

於是王守仁按照當時的禮法規則,先搞來一大堆大雁,這個節目稱之為委禽,是由孔子制訂的求婚禮節,意思是說:給你一隻鳥,你快跟我跑,到我家裡來,給我生寶寶……

收下大雁,外舅一家大喜,立即緊張地張羅婚事,等到了最開心的節目,新郎新一娘一喝一一交一一杯酒進洞房的時候,王守仁卻失蹤了。

新郎官於洞房花燭時節突然失蹤,估計最詫異不過的,還是新一娘一子。

可好端端的,新郎官怎麼會失蹤呢?

實際上,王守仁並沒有刻意地追求失蹤,他是在新婚大喜之日,興奮得難以自制,就出門到處瞎逛,不知不覺,逛到了鐵柱宮,進了宮門再往裡走,就在殿側看到了一個老道。

此老道面如嬰孩,膚色嬌一嫩,鬚眉皆白,氣宇不凡,正在殿側的一個蒲一一團一一上盤膝靜坐。

任誰看到這樣清奇的道人,都會發自內心地生出景仰之情,王守仁也不例外,於是他走過去,問道:請問道長是哪裡人啊。

老道回答說:是四川人,因為訪尋道侶,來到了這個地方。

王守仁再問:道長你今年高壽啊?

老道笑道:還小著呢,才九十六歲。

王守仁嚇了一跳,九十六歲了,身一體還這麼結實,忍不住再問:道長尊姓大名啊?

道長笑道:自幼出門,淪落一江一湖,漂泊日久,早就忘了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了。

不過呢,人們經常看到我靜坐,就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無為道者。

王守仁羨慕地道:如此說來,道長肯定是悟到了長生之術吧?

老道搖頭:長生不老可不敢說,不過呢,夫養生不過是導氣,導氣之法,訣門就是一個靜字,豈不聞老子清靜,莊周逍遙?只要你能夠領略到清靜的妙處,就能夠進入逍遙的境界。

清靜……替王守仁這孩子想想,他馬上就要進洞房,和新一娘一子共一浴一愛一河了,這裡突然冒出來一個老道,忽悠他清靜,這豈不是扯淡?

但是王守仁終究是少年心一性一,一定要在進洞房之前挑戰一下自己的意志力,讓美麗的小表妹坐洞房裡傻等去吧,他在老道身邊的蒲一一團一一上坐下,按照老道告訴他的導氣方法,眼觀鼻,鼻觀心,試圖讓自己進入清靜的狀態。

史書上說,王守仁和這個怪老道,兩人真的鬥起氣,比試起坐功來:

先生恍然有悟,乃與道者閉目對坐,如一對槁木,不知日之已暮,並寢食俱忘之矣。

就這樣坐了一天一一夜,而此時在城裡城外,卻已經是偵騎四出,捕快到處亂竄,挖地三尺想把這個失蹤者找出來。

天明之後,搜山部隊進入鐵柱宮,才發現這兩人仍然如泥塑土偶一樣呆呆靜坐,一動也不動。

捕快上前,叫喊著王守仁:新郎官,別在這裡發神經了,快點兒回家進洞房吧。

王守仁這才依依不捨地站起來,和老道告別。

臨行前老道說了句話:珍重珍重,二十年後,當再見於海上也。

這個意思是說,老道早就知道王守仁是誰,實際上,他此來鐵柱宮,正是為了等候王守仁。

等候他幹什麼呢?是不是這兩人前生有什麼約定?

前生的約定未必有,這輩子的一陰一謀詭計卻是少不了。

實際上,這個突兀出現的怪老道,跟王守仁十一歲時在街上遇到的相士同出一轍,都應該是他爺爺花錢僱請來的。

因為王守仁這個孩子太聰明,沒人能夠教育得了他,只好搞點兒玄玄怪怪的名堂,引一誘著王守仁對聖賢之道產生興趣。

天下父母心,就是這般讓人感動。

牛人婁諒

新婚之夜,王守仁搞出失蹤的怪事,史書上沒有記載新一娘一子是否對他有什麼意見,估計有意見也不敢提——不提意見他還要失蹤,提了意見,他不高興了,乾脆來個人間蒸發,那新一娘一子豈不是慘了?

所以王守仁的婚後生活,仍然是琴瑟和諧,有甚畫眉。

史書上說,王守仁這段時間最主要的人生成就,就是練書法,並總結出來一系列的規律與經驗。

蜜月期間勤練書法,明擺著,王守仁對新一娘一子不是多麼重視,但也有可能是他拿書法來掩飾自己幸福的蜜月生活,這個缺乏資料,不好多說。

新婚之年後,王守仁帶著妻子,踏上了返回家鄉余姚的路。

乘船至廣信,他拜訪了中國歷史上一個重要的怪人。

這個人有多怪呢?

英宗天順七年,也就是公元1463年,這個人乘船赴京趕考,走到杭州卻突然返回來了。

人問其故,他回答說:這一次不能去,去了的話非但考不上,還會有大災大禍。

聽他說得煞有介事,可別是自己學問功夫不到,怕進考場丟人現眼吧?

不是他學問不夠,而是他的學問太高。

就在這一年,會試的貢院突然起了大火,舉子們被燒得屁滾尿流,號啕大哭,燒死燒傷無數。

只有這個人先知先覺,逃過了一劫。

大儒黃宗羲的解釋,是說這個人靜久而明,心裡沉靜久了,就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原來這個人有超能力……可還有一樁比超能力更離奇的事情。

這個人曾有一次乘船去姑蘇,姑蘇有勝景寒山寺,唐一人張繼有一首傳頌千古的名詩:

月落烏啼霜滿天,一江一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此詩傳聞之廣,所有的客人到了姑蘇,都要吟誦這首詩,表示自己很有學問。

可是這個人到了姑蘇,吟出來的卻和別人不一樣,他吟的是:

月落烏啼霜滿天,獨起占星夜不眠。

聽聽這句詩,倒也是蠻合平仄,蠻押韻的。

可「獨起占星夜不眠」,又是什麼意思呢?

這個人解釋說:是這麼個情況,由於我的學問太大,水平太高,高到了驚天動地的程度,就連我一舉一動啊,天上的星宿都跟著響應,連我半夜去一趟洗手間,天空上都有一排星星緊跟在我屁一股後面護駕。

所以這句詩的意思是說:我一有所舉動,天上的星宿就都不得安生了。

天,連去趟洗手間,屁一股後面都跟著一排星星……這人誰呀?

這個人……現在知道他的已經不多了,但在當時,他卻是天下知名的大學問家。

此人姓婁,名諒,字克貞,號一齋,廣信上饒人氏。

年輕的時候,婁諒矢志於聖賢之學,就踏破鐵鞋,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到處尋訪名師。

他先是找了很多人,發現那些人都是教導如何考中科舉的輔導老師,說起應試教育來眉飛色舞,說起真正的學問,抱歉,真要有學問誰還玩兒什麼應試教育?

就在這一次次的失望之中,婁諒到了臨川,去拜訪大儒吳與弼。

但這個吳與弼卻有個怪一毛一病,他學問雖大,卻從來不收學生,有人千里來求學,一概大棍子打出門去,絕不客氣。

可是婁諒來了,吳與弼卻喜出望外,迎出門來,說:老夫聰明一性一緊,賢友也聰明一性一緊。

什麼叫聰明一性一緊呢?就是說婁諒與吳與弼一樣,都是在學問上求之於一精一致細膩的功夫。

一個是找不到老師的學生,一個是不收學生的老師,這倆活寶總算是碰對眼了。

當下吳與弼一一交一一給婁諒一把鋤頭:去,到田里給老師鋤地去。

當時婁諒拿著鋤頭,就有點兒頭暈:……老師,我是來求學問的……

吳與弼老師諄諄教導說:學問無處不在,耕田鋤地,內中也有大的學問。

越是生活中的細枝末節,就越是要認真琢磨領悟,因為學問就在這些細節之中。

婁諒聞言大喜,立即扛著鋤頭去鋤地。

就這樣沒過多久,他已經成為了吳與弼的入室弟子,等到他出師之後,已經超過了老師——至少,吳與弼是不敢說自己去洗手間的時候,屁一股後面跟著一大排星星這種話的。

聖人必可學而至

但超能力這玩意兒,是靠不住的。

就算是原本靠得住,遇到了這個怪怪的王守仁,也變得靠不住了。

此後的婁諒,將與王守仁的一生雜扯不清。

他不只是要教導王守仁學問之道,輔導王守仁走上聖賢之途,而且他的家庭成員的命運,更將深受王守仁的影響。

比如說,婁諒的女兒,美而惠,又從父親這裡學到了許多學問,所以被皇族寧王給娶了去做王妃。

而婁諒的兒子婁伯,也跟著姐姐去了寧王府,在首長身邊負責一些事務一性一工作——在不久的將來,王守仁將運用婁諒教給他的學問,將這姐弟倆活活搞死,可知婁諒的超能力,遇到王守仁就沒戲了。

可是話說回來,婁諒學問再大,論社會地位不過是一介草民,但其女兒卻得以嫁入豪門,這就表明了即便在權力面前,學問與思想也照樣能夠分庭抗禮。

至少在婁諒這裡,就因為他的學問大,為自己女兒創造了嫁入豪門的好機會。

只可惜這麼好的事兒,碰到王守仁這個禍害一精一,全給毀了。

到了王守仁偕妻子前來拜訪的時候,婁諒已經是六十八歲的大學問家了。

饒是他獨起占星夜不眠,又如何知道眼前這個小伙子,將來會成為他們婁家的剋星?所以他絲毫也不隱瞞,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做學問的心得方法,全部傳授給了王守仁。

婁諒傳授給王守仁的,是宋儒格物。

什麼叫宋儒格物?

宋儒,指的是宋朝時代的大理學家們,如朱熹、程顥、程頤等等,那些突破了自身思維的局限,實現了思想的晉階,悟到了知識與思想至高境界的傳奇人物。

格物,是宋代的大儒學家們所使用的一種思維方法,他們就是用了這種思維方法,破獲了人生與自然的諸多疑惑,步入了思想大家的境界。

宋代的大儒們認為:天下之物,莫不有理。

意思是說:天下萬事萬物,都有一個內在的規律在其中,只要你能夠發現這個規律,運用這個規律,就可以突破自身認知的局限,晉階到一個思想認知的自一由王國之中。

而如果你想找到這個內在的規律,瞪倆眼珠子四處亂看是沒用的,必須要去「格」,也就是探究。

格物,是指探究事物規律的意思。

話不說不透,燈不點不亮。

婁諒的教導,讓王守仁豁然開朗,彷彿黑暗之中突然照射進來一線光明,讓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走上聖賢之路的台階。

婁諒教導王守仁說:聖人必可學而至——只要你肯用心,下苦功學一習一格物,你就能領略到聖賢的思想境界。

這是真的嗎?

王守仁忍不住衝動了起來。

一陽一明格竹

經過嚴肅的思考,王守仁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拉上一個姓錢的朋友,說:咱們倆一起格物吧。

錢朋友問:好端端的,有吃又有喝,為啥非要格物?

王守仁道:聖人朱熹曾經曰過,一草一木皆含至理。

我們從窗口的竹子開始格物,把竹子裡隱藏的至理找出來,找出來我們就是聖賢了。

一旦你做了聖賢,就更不愁吃喝了。

錢朋友大喜,於是和王守仁搭伴兒趴在窗台上,對著竹子開始格物。

這個物,可真不是那麼容易格的。

頭一天,倆人什麼名堂也沒格出來。

第二天,還是沒格出個子丑寅卯。

到了第三天,可憐的錢朋友,竟然格得把自己累病了。

眼見得錢朋友因病退出比賽,王守仁大喜:這個聖賢,是我的啦……於是一個人繼續趴在窗台上格,格了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等到了第七天,他也格得病倒了。

這次事件,是作為一個失敗案例記載在歷史上的。

大儒黃宗羲著《明儒學案·姚一江一學案》,這樣評論王守仁的格物之行:

先生之學,始氾濫於詞章,繼而遍讀考亭之書,循序格物,顧物理吾心終判為二,無所得入。

於是出入於佛、老者久之。

「無所得入」的意思是說,王守仁格了好久的物,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徹底失敗了。

失敗之後的王守仁,就去尋仙問道,企圖借這種方式逃避現實……

不要說後世的黃宗羲,就連當時的王守仁自己,都承認自己「隨世就辭章之學」,意思是說:打今天起我要做一個善良的文學男青年,晨起吟首詩,睡前作個賦,快樂過一生,不走聖賢路……聖賢之路,真不是人走的,太難太難了。

但實際上,王守仁是成功了。

不只是他成功了,就連那位錢朋友,也已經摸一到了聖賢的門檻,只不過因為身一體原因,導致臨門一腳欠佳,未能登堂入室,所以他們都認為自己失敗了。

而別人根本不懂他們在搞什麼名堂,聽他們嚷嚷自己失敗了,只會比他們兩人嚷嚷得更凶。

畢竟在這世界上,有許多人因為缺乏奮鬥意識,無法獲得自己的成功,只能從別人的失敗中體驗到一絲苦澀的快樂。

那我們又有什麼理由,可以證明王守仁成功了呢?

這個理由,就在於王守仁的格物過程中。

宇宙就是吾心

先把場景拉回到王守仁的時代,讓我們看看他和錢朋友這倆怪人,這倆傢伙趴在窗台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竹子,風動竹搖,他們的眼睛就眨一眨,風大而竹不止,他們的眼睛就會眨個不停。

如果換了別人,不是他們兩個活寶,就這樣趴在窗台上看啊看,看啊看,看到最後,會出現什麼事情呢?

會趴在窗台上呼嚕嚕睡著了。

一定會睡著的,因為沒有人能夠從這麼幾棵竹子中看出名堂來,就這麼長時間看下去,風動竹搖漸漸形成固定的自然節律,必然帶有超強的催眠效果,這種情況下你再不睡著,那未免太牛了。

可王守仁和錢朋友為什麼沒有睡著?

他們非但沒有睡著,反而一個在三天之後病倒,另一個強撐到第七天也病倒了。

這又是什麼原因?

因為雖然他們眼睛看著竹子,但實際上心中無竹。

他們的大腦像是超負荷運轉的機器,正在瘋狂地轉動,這種強腦力思維不光是消耗體力,也嚴重地消耗他們的一精一神意志,所以他們的大腦營養很快就跟不上了,身一體立即崩潰了。

所以才會病倒在一床一。

那麼他們的大腦,究竟在想些什麼問題?

要知道,他們思考問題如果不對路子,很快就會陷入思維的困境之中,結果就是失去興趣呼一呼大睡,絕不會出現三天後乃至七天後身一體崩潰的情形。

他們的身一體之所以崩潰,那只是因為他們的思考進入了正途,所以大腦才會高速運轉下去,如果他們脆弱的身一體能夠繼續為大腦提供能量的話,那麼他們就不會病倒,而是在更長時間段內,比如說三十天,比如說七十天,最後完成他們的思維昇華。

到底是什麼問題,竟然是如此的高能耗,如此的不環保呢?

這個問題必然是螺旋式上升的,是邏輯式漸進的,一環扣一環的。

若只是平面上的聯想,忽然從竹子聯想到美一女,忽然又從美一女聯想到更多的美一女,這種基於平面的無意識聯想,是不會消耗太多能量的。

所以,王守仁及錢朋友所考慮的問題,一定是通過邏輯漸進遞升的。

而在人類思維史上,能夠符合高能耗標準,通過邏輯漸進遞升的問題,只有三個:

第一個:我存在嗎?

第二個:別人存在嗎?

第三個:我所感受到的這個外部世界,真的存在嗎?

這三個問題,你可以從任何一個開始,也可以設置是與否兩個答案,但隨著對這兩個不同答案的推導,你馬上會遭遇到另外兩個問題。

你所設置的答案非但無法對另外兩個問題作出解答,相反,你的答案反而會被另外兩個問題徹底否認。

如果你回答說:王守仁是一個客觀的存在,那麼我們就可以問,倘若王一爺爺最初沒有替他改名叫王守仁,而是叫王守惡,那麼現在這個王守仁還存在嗎?如果還存在,那麼王守惡又是誰?如果不存在了,那麼這個人明明在這裡,怎麼會不存在了呢?又或者你會說王守仁和王守惡是同一個人,可明明並不存在王守仁這個人,那麼現實中的王守惡怎麼會和一個不存在的人等同呢……就這樣無休無止地問下去,如果你大腦的抗打擊能力足夠強,還沒有被這些奇怪的問題折磨到瘋,那麼你必然的,會陷入以下的邏輯陷阱之中:

或者你證明了你自己存在,但卻無法證明別人也存在。

又或者,你生猛地證明了別人也存在,可是你無法確證這個世界是真的存在。

再不然,你可以硬起頭皮強行論證這個世界是存在的,但繼續推導下去,你會於無比驚訝之中發現,其實你並不存在。

總而言之,你明明不存在,卻在這裡硬是證明了世界的存在,如這般要命的邏輯扣,豈是普通人的大腦能夠解得開的?

但是確曾有人解決了這個問題,在王守仁之前,南宋的智者陸九淵,他就是在這幾個問題之中上下沉浮,往返折騰,最終有一天石破天驚,他成功破解了這個思維邏輯扣,登高一呼:

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任何人都可以像陸九淵這樣大喊一聲,但你喊了也白喊。

這個哲學思辨是遠比高等數學更要龐大複雜的體系,陸九淵為了演算這道題,耗費了數十年的一精一力,如果你根本未曾演算過,大腦中並沒有這個解題的思路過程,你拿著人家的答案,喊得聲音再高,也是枉然。

這道題是你自己的,是你的人生課題,你演算出來了,打通了你自己大腦的任督二脈,以後你的思維就能夠游刃有餘,運行周天。

而王守仁,在長時期的思維困境中左衝右突,最終,他以自己的語言表達出了這一概念:

先生游南鎮,一友指巖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

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與我心亦何相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

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王守仁說的是花,但實際上是說他當年格物所面對的竹子。

但是糟糕的是,這個洞察了思維真諦的邏輯思辨,卻被歸結於唯心主義範疇。

然而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得出這個結論,恰恰是因為沒有進行過起碼的思考。

你是影響世界的決定一性一力量

再來看看王守仁的那句話,以便讓我們明白,為什麼這句話不是唯心主義的:

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

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首先,唯心主義與唯物主義,是哲學入門時的兩個低級分類。

這一分類的低級在於,它最多只能表達簡單的觀點,而無法用來表達哲學思維的過程。

而王守仁的這句話,並非簡單的觀點——觀點是平面的,缺乏邏輯支撐的,而哲學思辨是一個複雜的思維過程。

王守仁的這句話,用哲學來表述就是:如果你壓根兒不曾存在於這個社會上,這個社會還是這個樣子嗎?

如果你不存在了,整個社會必然會受到影響。

假如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他爹或他一娘一不存在,那麼朱元璋就斷無可能出生於世,如果沒有朱元璋,大明帝國就不存在,那麼在這個世界上被朱元璋殺掉的人,在那個世界上就仍然存在。

可是朱元璋他爹一娘一確曾存在,所以那個世界應該不存在,至少對於朱元璋來說,正因為有了他,這個世界才是這個樣子。

朱元璋是個關鍵一性一人物,他因為掌握了權力而成為了世界的主導一性一力量,他非得存在不可。

他若是不存在,就如王守仁所說,這個世界就隨朱元璋一塊兒歸於沉寂了。

而現實中朱元璋是存在的,並殺戮萬方,位登九五,所以這個世界,對朱元璋來說,顏色則一時明白了起來。

可是朱元璋他爹,又或是他一娘一,卻是這個世界上渺小到了不能再渺小的人物。

可這兩個渺小人物若是少了一個,關鍵人物朱元璋都不會出現,整個世界就隨著這個渺小到了不能再渺小的人物,徹底發生改變。

在這個人類社會上,任何人起到的作用,都跟朱元璋的爹一媽一沒什麼區別。

你看他們渺小到了不能再渺小,可是他們的言行舉止,卻呈擴散一性一地影響著整個世界,你可能不會認為你自己有多麼重要,正如朱元璋的親爹和親一娘一,他們也絕不敢想像自己會有多麼重要,他們只是依據生物的本能,生下朱元璋這麼一個孩子出來,結果,整個世界都因此而改變。

朱元璋的爹一娘一生育朱元璋,對這個世界的改變是立竿見影的。

更多的人,週期就會長一些,見效就會慢一些。

就比如我們在開篇提到的王綱、王彥達、王與准、王傑、王倫乃至王華,這王家一門六代人,對這世界上的影響基本上等於零。

儘管王華曾中了狀元,可這絲毫無改於這六代人影響為零的現實——但是,倘若這六代人中有一個出了岔子,比如說王綱沒生下來王彥達,又或是王綱在遭遇到海盜曹真的時候,王彥達被海盜一刀砍了,那麼我們的歷史上,就不再存在王守仁了。

王守仁連存在都不存在,他此後建功立業的把戲,就甭指望了。

所以,王氏家族六代人,自王綱後,從王彥達開始,到王與准,再到王傑,再到王倫,這中間有四代人隱匿山林,拒不出仕,他們把自己對這世界的影響微縮到了只限於自己家的炕頭上,除了只影響到自己的老婆,生出自己的兒子繼續做下一代的隱士,與外界基本上來說是隔絕的。

人類歷史上你真的再難找到比他們影響更微弱的人了。

可沒有他們,這個世界就會受到決定一性一的影響和改變。

事實上,王守仁的這句話,並非什麼不經過大腦的所謂觀點,而是一個思考的開端,由此開始,我們可以繼續探究人類與自然的關係。

假若沒有人類,地球表面還會是這個樣子嗎?

肯定不是,至少地表的生物形態會受到決定一性一的影響,某些物種會增多,某些物種會減少,人類的退場甚至有可能導致新異的物種成為地表霸主,不管這霸主是什麼,終究它是因為人類的拒絕退場而歸於沉寂了。

成為霸主的,仍然是人類這個物種。

但即便我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也仍然未能摸一到王守仁悟道的門檻兒,但此時這扇門,就在王守仁的面前,隨風搖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偏偏王守仁體力不支,他已經到了門前,卻再也沒有力氣,伸手推開這扇門。

他只能絕望地閉上眼睛,任這扇思維之門,飄忽消失於無根的思緒碎片之中。

一性一情中人老婆多

最終沒能邁過悟道的終極門檻兒,失意的王守仁,從此淪為了應試教育的犧牲品。

說起應試教育這玩意兒,它是有識之士深惡痛絕並積極參與的。

對應試教育深惡痛絕,那是因為這種教育偏離了主旨,演化成了一塊沽名釣譽的敲門磚。

說大家又積極參與其中——你不參與怎麼行?權力社會注定了是單元的,讀了書不做官,就注定只能像王氏家族的前幾代人,將家族振興的希望無限期推後,這誰等得及?

比如說教導王守仁格物之法的婁諒,他本人雖然反對應試教育的「舉子學」,倡導追求知識與思想的「身心學」,可是他確曾出門前去趕考,雖然中途而返,卻證明了即便是這老頭,也無法對抗人類社會的遊戲規則。

更何況懵懂少年王守仁乎?

公元1490年,王守仁的父親王華從京師專程返回,找了自己的弟弟王冕、王階、王宮,還有一個妹夫,做王守仁的高考補一習一老師,給他專門開辦了一個高考補一習一班。

畢竟王華自己是狀元,兒子也不能太差,否則會丟盡一家人顏面的。

而王守仁和他的表妹妻子之間的冷淡關係,也在這個時候浮出一水面。

史書上記載說:王守仁白天的時候,由四個輔導老師一堂課一堂課地上過來,到了晚上,當妻子點燃紅燭,在臥房裡等待他的時候,這廝卻「搜取諸經子史讀之,多至夜分」……年輕人正是貪戀一床一第之歡的時節,王守仁卻堅定不移地讓妻子守空房,這能說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好嗎?

或許會有人跳出來,替王守仁辯解說:王守仁,思想大師也,對兩一性一歡一愛一的追求遠沒有那些不讀書的人瘋狂,他心靜啊,他淡泊啊……

說王守仁對兩一性一歡一愛一不感興趣,這肯定是瞎掰。

事實上,王守仁對於女一性一的態度是貪多務得,來者不拒,逮到一個算一個,前前後後至少娶了六個老婆——至少六個,但也有可能更多,據王艮《與薛中離》的信顯示,王守仁在浙一江一時就有六個女人,其他地方還有多少,那才是天曉得。

不太明白他搞這麼多的女人想幹什麼,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不喜歡自己的表妹髮妻——喜歡就不會弄來這麼多女人扎堆兒在家裡吵架了。

搞了這麼多的女人,卻仍然未能耽誤王守仁的聖賢之路,可見這個聖賢,做一做還是不妨礙的。

就這樣,王守仁一邊琢磨做聖賢,一邊不一愛一老婆,一邊點燈熬油上補一習一班,到了他二十二歲那一年,去了考場,參加會試。

人人都認為他有可能拿不到狀元,畢竟狀元這東西除了才學,還得看運氣,但家學淵源,隨便考個名次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讓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王守仁的確是沒考上狀元,別說狀元,他連上榜都沒有,居然是名落孫山。

怎麼會這樣?

問題多半是出在他和妻子的兩一性一關係上,不和諧啊,這種本能上無法獲得愉悅的痛苦,是最折磨人的。

要知道人的大腦中有諸多的興奮灶,有人對文字敏一感,一看到文字就產生興趣;有人對運動敏一感,就是喜歡個蹦蹦跳跳;還有人對聲樂敏一感,抓到卡拉OK話筒就捨不得撒手……但只要是人,大腦中興奮強度最高的那個點,必然是兩一性一關係,因為這是生物的本能。

兩一性一關係的不和睦,會對人形成致命的打擊,徹底壓抑大腦的思維強度。

實際上王守仁一門心思地鑽進做聖賢的牛角尖兒裡不出來,這種心態與窮光蛋渴望買彩一票中五百萬一樣,都是一種對絕望現實的無奈逃避。

但是中國人對於兩一性一關係是最為避諱的,王守仁和妻子的一性一愛一關係是否和睦,這種事居於閨室深處,你又沒拿著儀器現場測量過,焉敢亂講?問題不能點透,所以有關王守仁落榜的因由,也就失去了探究的可能。

雖然無人探究,但不遠千里趕來安慰王守仁的,卻大有人在。

甚至連李東一陽一也來了。

李東一陽一又是何許人也?

領導也會玩賭一博

李東一陽一,是一個聰明機警的乖一巧官兒,這個人比較現實,不像王守仁那樣想入非非,琢磨做什麼聖賢。

李東一陽一不要做聖賢,他就想過太平一溫一暖的小日子,忙時閒時,逗一弄一下腦子愚笨的同事開心。

李東一陽一最喜歡逗一弄的,是同事陳師召,兩人是同科進士,一塊兒高中,一塊兒成為了朝中重臣。

說起來算是同門師兄弟,那感情不是一般的深,於是有一次,李東一陽一把自己最喜歡的一匹快馬,送給了陳師召,以便聯絡感情。

可是不承想,陳師召騎著那匹馬上朝,回來後就把馬退還給了李東一陽一。

李東一陽一很驚訝,就問:怎麼了,這馬不好嗎?

陳師召很嚴肅地說:你送給我的這匹馬有問題。

以前我騎的那匹馬,上朝的路上能讓我吟出六首詩,而你送給我的這一匹,才能吟出兩首詩,可見,此馬不是好馬,而是劣馬。

李東一陽一詫異地看著他:……老陳,馬這東西,以跑得快為基準,你吟的詩少,正是因為這馬跑得快啊。

陳師召呆怔半晌:是這樣嗎?你不會騙我吧?

李東一陽一:……我怎麼會騙你?來來來,咱們倆正好沒事,賭一把。

賭一把?沒聽錯吧?李東一陽一和陳師召,都是朝中大員啊,他們也賭一博?

賭!這世道,也只有領導才有閒心,有閒工夫,有閒錢來賭一博,普通老百姓飯也吃不飽,賭也是窮賭。

於是兩名國家重要領一導一人李東一陽一和陳師召,就蹲在金殿門外,興高采烈地擲起骰子來。

李東一陽一先擲,擲出來個一點,然後他指著骰子說:我敢和你打賭,這只骰子的最下面,肯定是六點。

陳師召不信:瞎掰吧你,怎麼可能!

李東一陽一說:你不信,咱們掀一開骰子看一看。

掀一開骰子來一看,一點的背面,果然是六點。

陳師召大驚,說:李東一陽一,你是個天才啊,天才!

從此陳師召對李東一陽一佩服得五體投地,逢人就替李東一陽一宣傳:你們要多聽李東一陽一的話,聽他的沒錯,因為你們的腦子沒法跟李東一陽一比,人家是天才……他天天在朝廷上這麼說,大會說小會也說,說得大家煩不勝煩,就忍不住告訴他:老陳,你讓李東一陽一那廝給玩兒了,我來告訴你,這世界上所有的骰子,一點的背面都是六點,不信你拿幾隻來看。

不可能……陳師召不肯信,拿過來幾隻骰子一看,果不其然,所有的骰子,一點的背面都是六點。

當時陳師召就急了,立即去找李東一陽一算賬:李東一陽一,你這個騙子,騙得我好慘,枉我還拿你當朋友……

李東一陽一眨眨眼,假裝什麼事兒也沒有的樣子,問:我怎麼騙你了?

陳師召道:這世上所有的骰子,一點背面都是六點,你欺負我不知道,騙了我。

所有的骰子,一點背面都是六點?不可能吧……李東一陽一就道:快叫人拿幾隻骰子來,看看是不是這麼回事。

很快有人拿來了骰子,陳師召接在手上,定睛一看,頓時傻了眼。

只見這些骰子,一點的背面,有兩點,有三點,有四點也有五點,偏偏就是沒有六點。

當下陳師召的腦殼,登時陷入了糊塗之中。

原來,李東一陽一這廝玩了陳師召之後,知道老陳遲早會醒悟過來,找他興師問罪,於是早早叫人特製了一堆怪骰子,就等著這時候再戲一弄一下陳師召。

看到大學士李東一陽一的快樂生活,我們就會知道當時的朝廷情形——壓根兒就沒個正事,天天扯皮搗蛋。

而李東一陽一也是一個不厚道的傢伙,而且此人不只是不厚道,還超級地滑頭。

科舉考試有貓兒膩

李東一陽一是一個大滑頭,此人之一精一滑,歷史上無出其右。

就在不久之後,明武宗登基,一寵一信大宦官劉瑾,包括王守仁在內的群臣紛紛起義,上書彈劾劉瑾。

猜猜這時候大學士李東一陽一幹了件什麼好事?

他應劉瑾之邀,替劉瑾寫了篇碑文,結果遭到滿朝文武的嘲弄。

嘲弄過後,群臣繼續上奏,彈劾劉瑾,而這時候李東一陽一卻裝聾作啞,硬是不發一言。

結果上奏章的群臣通通倒了大霉,全部被流放三千里之外,這些人都是李東一陽一的好朋友,所以李東一陽一專門趕去為他們送行,見了面之後,他握著這些朋友們的手,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結果這些人猛地甩開李東一陽一的手,罵了句:老李,你個王八蛋,少來貓哭老鼠了,當初在朝廷上,你哪怕出言支持我們一句,我們至於落到這步田地嗎?現在我們都被流放了,看你一個人以後還跟誰玩兒!

現在就是這個大滑頭,前來親切探望落榜生王守仁,你想那王守仁還能落得了個好嗎?

李東一陽一來到,進門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小王啊,你高考落榜,這可不是無緣無故的哦,明擺著,你的文星太旺了,不是皇榜上隨便弄個名次就能解決的,等下一屆高考的時候,你鐵定是個狀元,聽我的,沒錯。

大學士李東一陽一這麼一說,眾人紛紛點頭:沒錯沒錯,小王,你的才學我們是瞭解的。

不可能不中——可居然是真的沒中,顯然這正如李大人所言,你是狀元命,這期的狀元已經有人了,你得等下一屆。

然後李東一陽一又說道:小王,別灰心,聽我的沒錯,乾脆你現在先作一個來科狀元賦吧。

等下屆你中了狀元之後,再說起今天這事,也是文壇上的一樁美事啊。

按禮節,這時候的王守仁應該站起來,點頭哈腰地道:感謝各位領導的關懷和關一愛一,我王守仁才疏學淺,還需要各位領導多多指教,多指教啊……可王守仁卻沒這麼說,居然直接拿起筆來,煞有介事地寫起來科狀元賦來。

王守仁把大家的忽悠當了真。

之所以當真,那是因為他胸中所學,確然不凡。

不要說一個狀元,再多兩個也不在話下。

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名落孫山的,但居然真的榜上無名,王守仁心裡分明是在納悶啊: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呢?不應該啊……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是真的有能力,所以才會憤然提筆。

話說王守仁的這篇文章寫出來,在場的諸人,齊齊地高舉手臂,大聲疾呼:天才!天才!王守仁真的是一個天才……不是大家亂起哄,是大家真的認為王守仁才學不凡。

王守仁用他的才學證明了一件讓人難堪的事情:這一次的科舉考試,有貓兒膩。

如此才學,竟然榜上無名,你說這皇榜的質量靠得住嗎?

王守仁這一手,可一捅一了大婁子!

OK,兀那一毛一都沒長全的小王守仁,你不是想用你的文章證明科舉考試有貓兒膩嗎?那好,負責錄取的教育口官員,就會提出一個更有力的反證。

這個反證是什麼?

就是王守仁再次落榜。

果不其然,到了下一屆科舉考試的時候,王守仁真的又落榜了。

人生充滿了意外

史書上說,王守仁第二次落榜,是有人搞鬼:果為忌者所抑。

第二次落榜,大學士李東一陽一就沒有再露面。

留下王守仁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客棧裡發呆。

前來安慰他的人,只有和他一道參加考試的舉子們。

大家都說:老王,落榜沒什麼丟人的,誰沒有落過榜啊?別放在心上。

不想王守仁卻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世人都覺得考試落榜是可恥的。

我則認為因為考試落榜而感覺到可恥,才是真正可恥的。

古書上說:有識之士聽了王守仁這句話,深表佩服——可古書上面沒說,這世上的有識之士能有幾個?多是無識之士,所以恐怕佩服王守仁的人不會太多,相反,說他吃不到葡萄卻說葡萄酸的人,估計數目少不了。

少不了也沒辦法,王守仁灰溜溜地回到家鄉余姚,聯絡當地的文學青年,共同成立了一家詩社,每天大家湊在一起吟詩作賦,並相互誇獎:你的詩寫得好,賽過李白……你的詩更好,杜甫搭車也趕不上你……就在這時候,他突然做了一個怪夢,夢到了一個怪人。

他夢到了誰?

夢到了威寧伯王越!

這個王越又是誰?

說起王越這個人,就兩字:彆扭!

怎麼個彆扭法呢?

王越這個人,乃大明英宗時代的怪人,他參加科舉,考中,於是就去接受皇帝的親自筆試,這個過程叫殿試。

當時皇帝出了考題,丟給王越一張小木桌、一張白紙和筆硯,讓他在庭院的樹下答題。

於是王越盤膝端坐樹下,走筆疾書,刷刷刷,嚓嚓嚓,看見時間過去多半,他的試卷也就快要答完了,可不承想,這時候平地裡突然捲起一陣旋風,就見濃濃的塵柱之中,有一雙銅鈴一般的怪眼,隱約還能看到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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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聖人王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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