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阿氏謀夫案》第十二回 講孝思病中慰母 論門第暗裡提親:三蝶兒也站著犯猶疑,既不言去,又不言不去。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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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阿氏謀夫案》第十二回 講孝思病中慰母 論門第暗裡提親

春阿氏謀夫案

第十二回 講孝思病中慰母 論門第暗裡提親

話說三蝶兒心心唸唸,去看玉吉,不想走至中途,麗格怕玉吉心多,掖著三蝶兒的手,想欲回去。

三蝶兒也站著犯猶疑,既不言去,又不言不去。

麗格催了半日,三蝶兒直著眼睛,只管出神。

麗格催促道:「盡著站在這裡,徘徊什麼?不然與玉哥哥遇見,反倒不便。」

一語未了,自西走過一人,穿一件破青布裌襖,囚首垢面的走來。

望見三蝶兒在此,反倒止住腳步。

麗格笑嚷道:「那不是玉哥哥麼。」

那人驚得一怔,遲了半晌,沒答出什麼話來。

麗格抱怨三蝶道:「我說什麼,果然遇見了不是!」三蝶兒烘的一下,臉便紅了。

半晌沒得話說,只覺心裡頭突突亂跳。

玉吉卻低頭過來,恭恭敬敬請了個安,三蝶兒也不及還禮、彷彿見了仇人,無處藏躲的一般。

玉吉也不說什麼,只讓麗格道:「妹妹既到這裡來,何不到家裡坐著,莫非怕骯髒嗎?」

麗格道:「哪兒的話呢。

我們要去,因為不認得門兒。

既遇了你,你就帶個道兒罷。」

玉吉只顧犯呆,眼望三蝶兒,想不到今生今世,還能相見,真是出人意外的事情。

三蝶兒亦低頭不語,面色緋紅。

麗格道:「走哇。」

兩人倒嚇一驚。

玉吉在前,三蝶兒、麗格在後,只見路北門樓,滿牆荒草,院裡有破屋數椽。

玉吉先喚梁媽,說有貴客來了,還不出迎。

麗格道:「誰是貴客,你這樣挖苦人?」

說著,開了屋門,搶步先進去了。

三蝶兒猶在院裡,癡癡呆呆的懶得邁步。

梁媽出來道:「姑娘請啊!」蕙兒亦笑著出來,揪住三蝶兒道:「姐姐也梳上頭啦。

喲,更透著現花了。」

三蝶兒點點頭,仍然不語。

進屋坐在凳上,看著屋中景象,除去兩張破椅,桌上有幾本破書,一把黑眉烏語兒的破瓷茶壺,炕上的鋪蓋褥墊,亦不整齊。

那一種潮濕氣味,好不難聞。

靠牆有一架煤爐,爐口周圍圍著些薰焦了的剩吃食。

三蝶兒見此光景,焉能不傷心慘目。

想起幼年姊弟,同在一處玩耍,兩家父母,都是愛如珍寶一般。

怎麼福命不齊,玉吉兄弟竟受了這般委曲呢。

越想越苦,越想越傷心,由不得眼淚汪汪,望著玉吉兄弟看得呆了。

梁媽把茶壺洗淨,一面與麗格說話,一面做水。

玉吉亦無限傷慘,低頭滾下淚來。

因恐三蝶兒看見,惹她難受,轉身便出去了。

三蝶兒亦無限傷心,望著玉吉出去,扭頭以手帕擦淚。

因恐麗格看破,遂揉眼道:「眼裡好疼,多管是沙子迷了。」

說著,只見兩隻杏眼,立時紅腫。

蕙兒道:「許是眉毛倒了。

你看你這鼻涕,」三蝶兒一面擦淚,又醒了鼻涕,啞著嗓音道:「梁媽,咱們幾年沒見了。」

說罷,哽咽起來,把蕙兒、麗格等都鬧得慌了,惟有梁媽心裡,略明其意,隨笑道:「姑娘是記錯了。

常在一處的人,若偶然離了,就像許久不見似的,其實才一年多的光影。」

蕙兒道:「姐姐是貴人健忘。

年前我哥哥還叫梁媽去過呢,難得就忘了麼?」

三蝶兒擦了眼淚,悲悲切切的道:「我的眼睛,一定要害起來。」

麗格道:「你別揉他啦,越揉越腫。

回頭再著了風,可不是玩的。」

梁媽倒了碗茶,用手遞給麗格,打聽大舅爺生日都是誰去了?又說我們大爺運氣實在不佳,不然舅老爺生日,總要去的。

蕙兒亦紅臉道:「哥哥短禮,我也沒衣裳,出不得門。

我們成年論月,竟同打鼓挑子搗麻煩呢。」

說著,落下淚來。

麗格飲了口水,聽了蕙兒的話,著實慘切,隨向三蝶兒丟個眼色,要她趕緊告辭,免令蕙兒傷感。

不想此時三蝶兒兩眼直勾勾,望著牆壁,心卻沒在這裡。

麗格與梁媽說話兒,並未聽見。

一手挪過茶壺,正欲到茶,不意花的一響,倒得滿了碗,連桌上都是水了。

梁媽噯嗎一聲,走來擦水。

三蝶兒亦不甚介意,只見茶碗裡,滿是茶葉末子。

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蕙兒嚷一聲道:「姐姐是傻子不成,怎麼連茶葉亦嚥了?」

三蝶兒恍然醒悟,忙用手巾角,擦抹嘴唇,引得梁媽、麗格大笑不止。

玉吉亦自外走來,欲留三蝶兒等在此吃飯。

三蝶兒癡癡怔怔,沒得話說。

麗格決意不肯,推說回去忒晚了,我姨兒不放心。

再說我們出來,家裡並不知道。

再若晚回去,更不放心了。

說著,拉定了三蝶兒,往外走。

蕙兒卻扯住麗格,不令出去。

倒是梁媽解事,悄向三蝶兒道:「姑娘是一人來的,還是與姨太太一同來的?」

三蝶兒未能聽真,只道梁媽說她,不如一人來呢,隨扭過頭來嚷道:「熱咚咚的,你要說什麼?」

梁媽不知何故,只得笑了。

麗格忙著奪了蕙兒的手,笑嘻嘻的道:「改日給姐姐請安,我們回去了。」

三蝶兒亦慘然道:「不是上大舅家去,恐怕這輩子,也不能……」說到也不能三字,兩眼淚珠撲的掉下,幸虧麗格等不曾看見。

玉吉道:「是了,姐姐家裡事,我是知道的,姐姐不必說了。」

三蝶兒點點頭,回首把眼淚擦乾,慘然而去。

玉吉送至門外,轉身而回,倒是蕙兒年幼,猶自戀戀不捨。

揪住麗格手,叮問幾時還來。

三蝶兒背過臉去,皆未聽真,心裡恍恍惚惚的,如在夢中一般。

半晌又止住腳步,扯著麗格道:「你放心,至死亦不能改悔。」

嚇得麗格一跳,驚問道:「噯呀,我的媽呀,你是中了邪了吧!」三蝶兒亦猛然醒悟,自知失言,不由臉色緋紅,抬頭一望,只見斜陽在山,和風吹柳,路上男男女女,俱是由藥王廟回家的光景。

有一個年近五旬的老婦擦著滿臉怪粉,抹著兩道黑眉,嘴唇上點著胭脂,藉著日光一照,閃作金紫顏色。

三蝶兒不覺好笑,因向麗格道:「你道我中了邪,你看這一位,才真是中了邪呢!」說的麗格亦笑了。

二人說著話,拐入一條小巷。

麗格是聰明伶俐的人,本想與三蝶兒二人仍到藥王廟,散一散心。

不想行至途中,見三蝶兒這般光景,心裡好生納悶。

看看三蝶兒眼睛,斷不是沙子迷了的樣子,又想她方才景象,淒淒異常,見了玉吉兄妹,並沒說什麼話,想必是因她困苦很是酸心,所以傷心起來,亦未可知。

因見左右無人,悄聲勸道:「姐姐的心事,瞞不得我。

方纔那個光景,我已經明白了。

必是……」剛說必是兩字,嚇得三蝶兒一怔,隨問道:「必是什麼?」

麗格道:「必是因為他們這樣貧苦,姐姐看得慘了,才有那樣傷心。」

三蝶兒道:「可不是呢。

他們兄妹本來沒受過苦楚,如今這般光景,教人看著哪有不傷心的。

像你玉哥哥為人,品行那樣好,志向那樣高,論學問論才幹,皆不至受這苦處。

何以天道不公,竟使他運數機會,如此遲滯呢?」

麗格聽了,亦慨歎不已。

正欲說話,三蝶兒又問道:「你看你玉哥哥氣宇,有些福氣沒有?」

麗格含笑道:「這亦奇了。

這樣家運,講什麼福氣不福氣,我看他品行性情,總是老氣橫秋,天生的小頑固老兒。

所以每逢見面,從來也不答理他。

張嘴他就講道學,真比七八十的人還透頑固。

輪到如今年月,講的是機靈活變,像他那老版版的兄弟,據我看沒什麼起色,不信你儘管瞧著。」

三蝶兒搖首道:「這不然。

我聽書上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耐心忍性,正是增其歷練,發其智慧呢。」

麗格不待說完,嘻嘻笑個不住,拐過小巷,已至德家門首。

三蝶兒一路走,仍自曉曉不休。

提起古來之人,家境的苦處來。

麗格道:「不必說了,咬文嚼字,我也聽不懂。

說了半天,好像對驢子撫琴一般。」

說罷,掩口而笑。

讓著三蝶兒道:「到了家還不進去麼?」

三蝶兒不由一怔,只見一群小孩子,嘻嘻自裡面迎了,扯著三蝶兒等,姐姐姐姐的叫個振心。

麗格扶著門框,狂笑不止。

三蝶兒亦自覺發愧,引著一群小孩子,搶步進去,見的眾親友,並不周旋,仍向一間房裡,獨坐發呆。

麗格卻站在院裡,指手畫腳的,比說三蝶的景像。

又說一路上幾乎嚇死人,管保是受了風邪了。

德大舅聞言,嚇了一跳。

德大舅母說:「後院有大仙姑,有時衝撞了,必要纏人。

必是昨晚上。

三姑娘不留神,一時冒犯了。」

眾人一聞此言,皆至屋裡去看。

果見三蝶兒臉色,猶如銀紙一般。

圓睜著兩隻杏眼,口裡吁吁氣喘,果然像中邪一般。

隨即買了紙馬,先到財神樓,燒一回香。

又叫麗格替著禱告一回。

鬧到晚飯已後,親友散去,只剩至近的親友,並幾個小孩子,在此住下。

大家不放心三蝶兒,一齊擁到屋裡,觀看三蝶兒的舉動。

三蝶兒一時明白,一時又糊塗起來。

嘴唇也白了,眼睛也大了。

急得德大舅連跺腳,因恐病在這裡,對不住姐姐。

隨令德大舅母好生守護。

自己點了燈籠,三晚半夜,請了個醫生來。

診脈一看,果然是中了邪氣。

只見她倒在炕上,口吐白沫,精神恍惚,四肢顫成一處,抖擻不止,一時閉過氣去,一時又甦醒過來。

面上氣色,或黃或紅,屢屢改變。

醫生立了藥方,告辭而去。

急得德大舅無可如何,反倒抱怨麗格,不該無緣無故,引她出去。

麗格亦害怕起來,因為三蝶兒路上諄諄囑咐,兩人上玉吉家去,不叫她回來說,故亦目瞪口呆,不敢言語了。

德大舅看了藥方,因方上之藥,皆極貴重,不由暗自皺眉。

若不去買,又恐治不了病。

看藥方上寫著:犀角二錢,羚羊二錢,龍齒二錢,虎威骨二錢,牡碩二錢,鹿角霜二錢,人參二淺,黃蓍二錢,其餘藥味,尚不在數。

據醫生說,各藥共為細來,要用羊肉半斤,煎取濃汁一盞,要一次服下去,立時就好。

要了半日,又盤算得用若干錢,當時帶了錢鈔,先去給德氏送信,又到藥鋪一問,共該銀四兩八錢有零。

當時也心疼不來,只可囑告藥鋪,研為細未,明日早間來取。

至人日德氏來接,看著女兒如此,不知是什麼病。

大家紛紛議論,又把一夜 情形,告知德氏一回。

德氏也著了慌,等到德大舅回家,三蝶兒飲下藥去,方才漸漸好了。

德氏愛女心盛,趕緊雇了輛車,接了回去。

麗格是戀著三蝶兒,又惦著三蝶兒回去,無人扶侍。

又知德氏有脾氣,家中種種限制,不得自一由 。

本想隨著德氏,前去住幾天,又一想,實在有種種不便,只得罷了。

不想三蝶兒之病,本不是醫藥可治的。

自此冰肌瘦減,精神恍忽,滿腦如針刺一般,忽忽亂跳,德氏亦不得安心。

一口深夜無人,母女躺著談心。

德氏把近來市面,家中景況,種種的艱難困苦,先述一通。

說來說去,說到三蝶兒身上。

光勸了三蝶兒半日,又流淚道:「養你們這麼大,我還這樣操勞。

不知何年月日,才得逃生?那日賈婆子來,因為你的親事,鬧了我好幾天,吃不下喝不下的。

我想他說的那家兒,倒也不錯。

憑歸們這樣人家兒,難道還妄想攀高,聘一個王孫公子不成?誰想你哥哥不依不饒,死活的不答應。

他說男子家業,都是小事,只求人兒好,比什麼都強。

照他那一說,莫非我顧你出了簸蘿,陷到火炕裡去不成?這也好,以後說不說的,我也不管了。

並非娘母子不辦正事,這是你哥哥的主意,以後可別瞞怨我。」

德氏一面說一面垂淚。

三蝶兒早聽得怔了,先聽論婚的話,嚇得一驚,後聽有哥哥阻撓,好像一塊石頭,落在平地一般,心裡倒覺得痛快了。

然思前想後,母親又這樣傷心,不免哽咽伏在枕上流淚,唏噓勸道:「女兒的事,可望母親放心。

母親百年後,女兒尋個廟宇削髮為尼去就是了。」

說罷,哽哽咽咽,哭個不住。

德氏亦傷起心來。

拍著枕頭道:「孩子,你的心,我亦未不知道。

但是男人婚,女大當嫁。

我今年五十多歲,作出事來,活著要對得著女,死也要對得起祖先。

自要你們聽話,就算孝順了。」

說罷,嗚嗚哭了。

三蝶兒一面哭,一面勸解母親,病久的人,哪禁得樣動心,母女說話聲音,越來越低。

哭得聲音,也越來越慘。

哭到東方大亮,常斌都醒了,因聽裡間屋有人哭泣,暗吃一驚,隨問屋裡頭是誰哭呢?連問數遍,屋裡並無動靜。

半晌三蝶兒道:「你該上學啦,奶奶剛睡著,你安頓一些,教奶奶歇會兒罷。」

說著,開門出來灑掃院宇。

常斌也穿衣爬起,忙著上學。

日常祿正是休息之期,一手提著包袱,嘻支咯支的皮靴底響,外走來。

進門問三蝶兒道:「奶奶怎麼,這時還不起來?」

三蝶兒眉頭一皺,因恐常祿著急,隨答道:「沒怎麼,昨天許睡得晚了常祿把包袱放下,一面脫一衣 服,瞧著三蝶兒臉上,帶有淚痕,問道:「你又怎麼了?必是奶奶有病,你不肯告訴我。」

說著,槍進去,扶著德氏枕頭,奶奶、奶奶的叫個不住。

三蝶兒亦隨了去,揪往常祿袖子,又向他搖手,不叫他言語。

常祿掀了被袂,看著母親睡熟,這才放心。

三蝶兒道:「哪有這樣冒失的!就是病,也不該這樣鹵莽啊。」

常祿把皮靴脫了,換上破鞋,拿了茶碗,幫著三蝶兒擦洗。

又問早間吃什麼,好上街去買。

三蝶把油罐醋瓶、買菜筐子拿出,一一一交一 與常祿。

常祿是讀書出身雖充巡警,仍有讀書的呆氣。

當時洗完了臉,穿上長大衣服,才緩步出來。

迎面遇著一人,年在四十上下,面色微黃,兩撇一胡一 須,穿一件灰布大褂,青緞福履鞋,看見常祿出來,忙招呼道:「老弟上那兒去?這兩天正要找你,自你差事忙,又不知幾日休息?今日相遇,真是巧極啦。」

常祿抬頭一看,不是別個,正是素好的朋友,此人姓普名津,號叫煥序。

常祿忙的見禮,普津還了個安,笑嘻嘻的問了回好。

又說:「那天家去,我給老太太請了回安。

因為敝旗的文爺,有位少爺,我要給妹妹提親,惹得二太太一腦門子氣,叫我見了你,同你再商量呢。

你想這件事情,提得提不得。」

常祿恍懈之間,聽說文爺二字,忙問文爺是誰?普津道:「就是我們領催。」

常祿又悶了半晌,想不起是誰來。

普津道:「你的記性,可真是有限。

文爺同你的姨兒家,是個親戚,你怎麼就忘了呢?」

常祿猛然想起說。」

哦,是了,他同姨母家也不是近親戚。

文爺的夫人,我也稱呼姨兒,向同我們老太太很是投緣。

怎麼老太太說,叫你問我呢?這也奇了。」

普津道:「這也難怪。

那天老太太說,家裡事情,都仗著妹妹分心。

一來離不開,二來就這麼一個女兒,總要個四水相合,門當戶對。

你們哥兒們,全都願了意,然後才可以聘呢。」

常祿道:「事情固是如此,但是前兩天,有一件麻煩事。

舊日我們街坊有個賈婆,日前跟老太太提說,要給我妹妹提人家兒,那頭兒在草廠住家,此人名叫張鍔。

新近我打聽過一回,此人是吃喝嫖賭,不務正業。

雖然他家裡很闊,只是他原有媳婦,這明是賄賂媒婆,要說我妹妹作二房。

我跟老太太一說,老太太不肯信,你想我能夠願意嗎?一來以慎重為是,二是名兒姓兒我家的家風,都是要緊的事。

大哥總不常去,大約我妹妹性情,你不致不知道。

她本是安詳老實,性情一溫一 厚的人,若聘與一個蕩子,就算給耽誤了。

雖然是女大當配,今年我妹妹才十八歲,多遲一二年,尚不致晚。」

一面說,掖著普津,便往回走。

普津執意不肯,說是有事在身,不能久延。

改天有了工夫,必來找你。

又問道:「我到總廳裡,哪幾找你去呀?」

常祿道:「你到兵馬中一打聽就行,就在司法處當差。」

普津聽了點點頭,回頭便走。

常祿追著問道:「這位文爺,大概是花梢人兒罷。

我聽旁人說,新近在一胡一 同裡,安了一分外家,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

普津皺眉道:「我卻不知道。

花梢人兒確不假,如今已不下四十,要往五十上數啦。

大約這類事情,必不能有。

眼前頭大約兒子都要定親啦。

豈有半百的公公,還鬧外家呢,大概沒有罷,你許是聽錯了。」

常祿也知得不詳,聽了普津的話,信以為真。

當時別了普津,買菜回家,心心唸唸,只想著妹妹親事,必須選一個美滿姻緣,方才稱心。

暗表德氏是愛女心盛,因為賈婆子提親,大兒子不甚樂意,又想賈婆子誠不可靠,遂與女兒談心時,一五一十的說了。

三蝶兒是憂心如焚,惟恐母親、哥哥背地裡作事,遂察言觀色,屢屢的探聽,得了題目,便說把人世間事,已經看空。

情願等母親下世後,自己削髮為尼,斷不想人世繁華虛榮富貴了。

德氏聽了這些傷心的話,因此背前面後,常恐三蝶兒所說的是反話,不免又添些憂慮,暗自傷起心來,而察看女兒舉止,並無不是的地方。

每日黎明疾起,灑掃庭院,禮佛燒香,亦極誠篤。

常時她口口聲聲,祝延母壽,盼著哥哥兄弟,立業興家,彷彿花花世界上,無可系念,日長無事,或在窗前刺繡,或得院裡澆花,無慮無愁,無憂無喜,梳裝衣服,只愛個清潔雅淡,不著鉛華。

德氏是時常叨念,說是女兒家不著紅綠不成規矩,強逼女兒薄粉塗脂。

其實那三蝶兒容貌,本是冰雪為神玉為骨,芙蓉如畫柳如眉的美一女 ,一被那脂污粉膩,反把麗人本色,倒襯得丑了許多。

這日常祿回家,把路上遇見普津,如何與三蝶兒提親的話,暗自稟告母親。

德氏歎了口氣,想著文光家裡,是個掌事伯什戶。

因親致親,今有普津作媒,料無差錯,隨同常祿道:「這事也不是忙的,等著因話提話,我同你妹妹商量商量,打聽她那宗性情,若這麼早說人家兒,恐怕好犯惱撞。」

常祿道:「我妹妹很明白,應該也不致惱撞。

難道女兒人家,在家一輩子不成?她說她的,什麼事情,須要母親作主,方合道理。」

德氏道:「主意我可不作,合式不合式,將來她瞞怨我,你妹妹心裡,我已經看破了,只是我不能由她,不能夠任她的性兒,這話你明白不明白?」

常祿唯唯答應。

看著母親詞色,頗有不耐煩的地方,因笑道:「這也奇了,我妹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幼兒安閑淑靜,哪能有什麼心事,這實是奶奶的氣話,我也不敢說了。

奶奶阿媽,生我三個人,就這麼一個妹妹,她若有何心事,不妨投她的意,也是應該的。」

說著,語音漸低,淒愴不止。

德氏亦咳聲歎氣,拿過煙袋來吸煙,扭過頭去,不言語了。

常祿道:「據普大哥說,文家這個小人兒,近來出息很是不錯。

家產我們不圖,只要門當戶對,兩人站在一處,體貌相合,我們就可以作得。」

說著,三蝶兒走來。

望著母親、哥哥在此,臨揪簾時,聽見作得二字,往下不言語了。

三蝶兒遲了一會,審視常祿語氣,一見自己進來,縮口不言,料定是背我的事情,在此閒談呢,當時懊悔已極,不該掀簾而入,不顧自己身份,越想越悔,連羞帶臊的低下頭去。

偷看母親顏色,著實淒慘。

料定昨晚所說,今日必發洩了。

隨向八仙棹上,斟了半盞涼茶,借此為由,轉身走了出來,看了回地上草花,揣度母親、哥哥近來的意向,正在悶悶的不得頭腦,站在西牆角下,只聽西院鄰家,三弦彈起,婉轉歌喉,嬌聲細氣的。

有人唱曲曲文,好壞雖未留心細聽,偶然有兩句,唱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吹到三蝶兒耳內,一字不落。

原來是:夜深香露散宮處,簾幕東風靜。

拜罷也斜將曲檻憑,長吁了兩三聲。

剔一團一 明月如圓鏡,又不見輕雲薄霧。

都只是香煙人氣,兩股幾風,氤氳得不分明。

三蝶兒聽了,倒也十分感慨纏一綿 ,便止步側耳一聽,又唱道是:「月環溶溶夜,花陰寂寂春。

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

聽了這四句,不覺點頭自歎。

心裡暗想:原來詞曲上,也有這樣無望的事。

可惜世界上人,只知唱曲,未能領略編曲的深意。

想畢,又後悔不止,不該一胡一 思亂想,耽誤了聽曲子。

正在後悔,又聽得唱道:「狠毒娘,老誠種」六字,再聽時恰唱到:「對別人巧語花言,背地裡愁眉淚眼」,三蝶兒聽了這兩句,不覺心動神搖。

又聽道:「從今後我相會少,你見面難,月暗西廂,便如鳳去秦樓,雲斂巫山,早尋個酒闌人散」等句,不由得如醉如癡,站立不住了。

一蹲身,坐在一塊砧石上。

細研究早尋個酒闌人散的滋味,忽又想起當日事來。

記得玉吉仿本,寫過:「此生莫種相思草,來世當為姊妹花」兩句,大約他的意思,亦是早學個酒闌人散的思想。

又想詞句上種種與自己合的地方甚多,當時千頭萬緒,聚在一處。

仔細忖度,不覺心痛神馳,眼中落淚。

正在沒個開一交一 ,忽覺身背後有人擊她一下。

三蝶兒猛吃一驚,不知拍者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分類:公案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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