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驚奇》》卷十八 甄監生浪吞秘藥 春花婢誤洩風:自古成仙必有緣,仙緣不到總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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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卷十八 甄監生浪吞秘藥 春花婢誤洩風

二刻拍案驚奇

》卷十八 甄監生浪吞秘藥 春花婢誤洩風

詩云:

自古成仙必有緣,仙緣不到總徒然。

世間多少癡心者,日對丹爐取藥煎。

話說昔日有一個老翁極好奉道,見有方外人經過,必厚加禮待,不敢怠慢。

一日,有個雙髹髻的道人特來訪他,身上甚是藍褸不像,卻神色豐滿和暢。

老翁疑是異人,迎在家中,好生管待。

那道人飲酒食肉,且是好量。

老翁只是支持與他,並無厭倦。

道人來去了兒番,老翁相待到底是一樣的。

道人一日對老翁道:「貧道叨擾吾丈久矣,多蒙老丈再無棄嫌。

貧道也要老丈到我山居中,尋幾味野蔬,少少酬答厚意一番,未知可否。」

老翁道:「一向不曾問得仙莊在何處,有多少遠近,老漢可去得否?」

道人道:「敝居只在山深處,原無多遠。

若隨著貧道走去,頃刻就到。」

老翁道:「這等,必定要奉拜則個。」

當下道人在前,老翁在後,走離了鄉村鬧市去處,一步步走到荒田野徑中,轉入山路裡來。

境界清幽,林術茂盛。

迤邐過了幾個山蛉,山凹之中露出幾間茅舍來。

道人用手指道:「此間已是山居了。」

不數步,走到面前,道人開了門,拉了老翁一同進去。

老翁看那裡面光景時:

雖無華屋朱門氣,卻有琪花瑤草香。

道人請老翁在中間堂屋裡坐下,道人自走進裡面去了一回,走出來道:「小蔬已具,老丈且消停坐一會。

等貧道去請幾個道伴,相陪閉話則個。」

老翁喜的是道友,一發歡喜道:「師父自尊便,老漢自當坐等。」

道人一徑望外去了。

老翁呆呆坐著,等候多時,不見道人回來,老翁有些不耐煩,起來前後走看。

此時肚裡有些饑了,想尋些甚麼東西吃吃,料道廚房中必有,打從旁門走到廚房中來。

誰想廚房中鍋灶俱無,止有些椰瓢棘匕之類。

又有兩個陶器的水缸,用笠篷蓋著。

老翁走去揭開一個來看,吃了一驚。

原來是一盆清水,內浸著一隻雪白小狽子,毛多尋乾淨了的。

老翁心裡道:「怪道他酒肉不戒,還吃狗肉哩!」再揭開這一缸來看,這一驚更不小。

水裡浸著一個小小孩童,手足多完全的,只是沒氣。

老翁心裡才疑道:「此道人未必是好人了,吃酒吃肉,又在此荒山居住,沒個人影的所在,卻家裡放下這兩件東西。

狗也罷了,如何又有此死孩子?莫非是放火殺人之輩?我一向錯與他相處了。

今日在此,也多凶少告。」

欲待走了去,又不認得來時的路,只得且耐著。

正疑惑間,道人同了一夥道者走來,多是些龐眉皓髮之輩,共有三四個。

進草堂中與老翁相見,敘禮坐定。

老翁心裡懷著鬼胎,看他們怎麼樣。

只見道人道:「好教列位得知,此間是貧道的主人,一向承其厚款,無U為答。

今日恰恰尋得野蔬二味在此,特請列位過來,陪著同享,聊表寸心。」

道人說罷,走進裡面,將兩個瓦盆盛出兩件東西來,擺在桌上,就每人面前放一雙棘匕。

向老翁道:「勿嫌村鄙,略嘗些少則個。」

老翁看著桌上擺的二物,就是水缸內浸的那一隻小狽,一個小孩子。

眾道流掀髯拍掌道:「老兄何處得此二奇物?」

盡打點動手,先向老翁推遜。

老翁慌了道:「老漢自小不曾破犬肉之戒,何況人肉!今已暮年,怎敢吃此!「道人道:「此皆素物,但吃不妨。」

老翁道:「就是餓死也不敢吃。」

眾道流多道:「果然立意不吃,也不好相強。」

拱一拱手道:「恕無禮了。」

四五人攢做一堆,將兩件物事吃個磬盡。

盆中濺著兒點殘汁,也把來舔乾淨了。

老翁呆著臉,不敢開言,只是默看。

道人道:「老丈既不吃此,枉了下顧這一番。

乏物相款,肚裡饑了怎好?」

又在裡面取出些白糕來遞與老翁道:「此是家制的糕,盡可充飢,請吃一塊。」

老翁看見是糕,肚裡本等又是餓了,只得取來吞嚼,略覺有些澀味,正是餓得荒時,也管不得好歹了。

才吃下去,便覺精神陡搜起來。

想道:「長安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趁肚裡不餓了,走回去罷。」

來與道人作別,道人也不再留,但說道:「可惜了此會,有慢老丈,反覺不安。

貧道原自送老丈回去。」

與眾道流同出了門。

眾道流叫聲多謝,各自散去。

道人送翁到了相近鬧熱之處,曉得老翁已認得路,不別而去。

老翁獨自走了家來。

心裡只疑心這一干人多不是善男子、好相識,眼見得吃狗肉、吃人肉慣的,是一夥方外采割生靈、做歹事的強盜,也不見得。

過了兩日,那個雙髻的道人又到老翁家來,對老翁拱手道:「前日有慢老丈。」

老翁道:「見了異樣食品,至今心裡害怕。」

道人笑道:「此乃老丈之無緣也。

貧道歷劫修來,得遇此二物,不敢私享。

念老丈相待厚意,特欲邀至山中,同眾道侶食了此味,大家得以長生不老。

豈知老丈仙緣尚薄,不得一嘗!」老翁道:「此一小犬、小兒,豈是仙味?」

道人道:「此是萬年靈藥,其形相似,非血肉之物也。

如小犬者,乃萬年枸杞之根,食之可活千歲。

如小兒者,乃萬年人參成形,食之可活萬歲。

皆不宜犯煙火,只可生吃。

若不然,吾輩皆是人類,豈能如虎狼吃那生犬、生人,又毫無骸鼻吐棄乎?」

老翁才想著前日吃的光景,果然是大家生啖,不見骨頭吐出來,方信其言是真,懊恨道:+老漢前日直如此蒙懂,師父何不明言?」

道人道:「此乃生成的緣分。

沒有此緣,豈可洩漏天機?今事已過了,方可說破。

老翁捶胸跌足道:「眼面前錯過了仙緣,悔之何及!師父而今還有時,再把一個來老漢吃吃。」

道人道:「此等靈根,尋常豈能再遇?老丈前日雖不曾嘗得二味,也曾吃過千年茯苓。

自此也可一生無疫,壽過百歲了。」

老翁道:「甚麼茯苓?」

道人道:「即前日所食白糕便是。

老丈的緣分只得如此,非貧道不欲相度也。

道人說罷而去,已後再不來了。

自此老翁整整直活到一百餘歲,無疾而終。

可見神仙自有緣分。

仙藥就在面前,又有人有心指引的,只為無緣,幾自不得到口。

卻有一等癡心的人,聽了方士之言,指望煉那長生不死之藥,死砒死汞,弄那金石之毒到了肚裡,一發不可復救。

古人有言:「服藥求神仙,多為藥所誤。」

自晉人作興那五石散、寒食散之後,不知多少聰明的人彼此壞了性命。

臣子也罷,連皇帝裡邊藥發不救的也有好幾個。

這迷而不悟,卻是為何?只因製造之藥,其方未嘗不是仙家的遺傳。

卻是神仙製煉此藥,須用身心寧靜,一毫嗜欲具無,所以服了此藥,身中水火自能勻煉,故能骨力堅強,長生不死。

今世製藥之人,先是一種貪財好色之念橫於胸中,正要借此藥力掙得壽命,可以恣其所為,意思先錯了。

又把那耗一精一勞形的軀殼要降伏他金石熬煉之藥。

怎當得起?所以十個九個敗了。

朱文公有《感遇》詩云:

飄搖學仙侶,遺世在雲山。

盜啟元命秘,竊當生死關。

金鼎蟠龍一虎,三年養神丹。

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

我欲往從之,脫屣諒非難。

但恐逆天理,偷生詎能安?

看了文公此詩,也道仙藥是有的,只是就做得來,也犯造化所忌,所以不願學他。

豈知這些不明道理之人,只要蠻做蠻吃,豈有天上如此沒清頭,把神仙與你這夥人做了去?落得活活弄殺了。

而今說一個人,信著方上人,好那丹方鼎器,弄掉了自己性命,又幾乎連累出幾條人命來。

欲作神仙,先去嗜欲。

愚者貧一婬一,惟日不足。

借力藥餌,取歡枕褥。

一朝藥敗,金石皆毒。

誇言鼎器,鼎覆其餗。

話說圓朝山東曹州,有一個甄廷詔,乃是國子監監生。

家業富厚,有一妻二妾。

生來有一件癖性,篤好神仙黃白之術。

何謂黃白之術?方士丹客哄人煉丹,說養成黃芽,再生白雪,用藥點化為丹,便鉛汞之類皆變黃金白銀。

故此煉丹的叫做黃白之術。

有的只貪圖銀子,指望丹成;有的說丹藥服了就可成仙度也,又想長生起來。

有的又說內丹成,外丹亦成,卻用女子為鼎器,與

他一交一 合,採陰補陽,捉坎填離,煉成嬰兒奼女,以為內丹,名為采戰工夫。

乃黃帝、客成公、彭祖御女之術,又可取樂,又可長生。

其中有本事不濟、等不得女人一精一至,先自戰敗了的,只得借助藥力,自然堅強耐久,又有許多話頭做作。

哄動這些血氣未定的少年,其實有枝有葉,有滋有味。

那甄監生心裡也要煉銀子,也要做神仙,也要女色取樂,無所不好。

但是方士所言之事,無所不依,被這些人弄了幾番喧頭,提了幾番罐子,只是不知懊悔,死心塌地在裡頭,把一個好好的家事弄得七零八落,田產多賣盡,用度漸漸不足了。

同鄉有個舉人朱大經苦口勸諫了幾遭,只是不悟,乃作一首口號嘲他道:

曹州有個甄廷詔,養著一夥真強盜。

養砂干汞立投詞,採陰補陽去禱告。

一股青煙不見蹤,十頃好地隨人要。

家間妻子低頭惱,街上親朋拍手獎。

又做一首歌警戒他道:

聞君多智兮,何邪正之混施?

聞君好道兮,何妻子之嗟咨?

予知君不孝兮,棄祖業而無遺。

又知君不壽兮,耗元氣而難醫。

甄監生得知了,心裡惱怒,發個冷笑道:「朱舉人肉眼凡夫,那裡曉得就裡!說我棄了祖業,這是他只據目前,怪不得他說,也罷!怎反道我不壽?看你們倒做了仙人不成?」

恰像與那個別氣一般的,又把一所房子賣掉了。

賣得一二百兩銀子,就一氣討了四個丫頭,要把來採取做鼎器。

內中一個喚名春花,獨生得標至出眾,甄監生最是喜歡,自不必說。

一日請得一個方士來,沒有名姓,道號玄玄子,與甄監生講著內外丹事,甚是一精一妙。

甄監生說得投機,留在家裡多日,把向來弄過舊方請教他。

玄玄子道:「方也不甚美,藥材不全,所以不成,若要成事,還要養煉藥材,該藥材須到道口集上去買。」

甄監生道:「藥材明日我與師父親自買去,買了來從容養煉,至於內外事口訣,先要求教。」

玄玄子先把外丹養砂干汞許多話頭傳了,再說到內丹采戰抽添轉換、升提呼吸要緊關頭。

甄監生聽得津津有味,道「學生於此事究心已久,行之頗得其法,只是到得沒後一著,不能忍耐。

有時提得氣上,忍得牢了,卻又興趣已過,便自軟瘺,不能抽送,以此不能如意。」

玄玄子道:「此事最難。

在此地位,須是形一交一 而神不一交一 ,方能守得牢固。

然功夫未熟,一個主意要神不一交一 ,才付之無心,便自軟瘺。

所以初下手人必須借力於藥。

有不倒之藥,然後可以行久御之術。

有久御之功,然後可以收陰一精一之助。

到得後來,收得一精一多,自然剛柔如意,不必用藥了。

若不先資藥力,竟自講究其法,便有些說時容易做時難,弄得不尷尬,落得損了元神。

甄監生道:「藥不過是春方,有害身子。」

玄玄子道:「春方乃小家之術,豈是仙家所宜用?小可有煉成秘藥,服之久久,便可骨節堅強,長生度世。

若試用鼎器,陽道壯偉堅熱,可以膠結不解,自能伸縮,女一精一立至,即夜度十女,金槍不倒。

此乃至寶之丹,萬金良藥也。」

甄監生道:「這個就要相求了。」

玄玄子便去葫蘆內傾出十多丸來,遞與甄監生道:「此藥每服一丸,然未可輕用,還有解藥。

那解藥合成,尚少一味,須在明日一同這些藥料買去。」

甄監生收受了丸藥,又要玄玄子參酌內丹口訣異同之處。

玄玄子道:「此須晚間臥榻之上,才指點得穴道明白,傳授得做法手勢親切。」

甄監生道:「總是明日要起早到道口集上去買藥,今夜學生就同在書房中一處宿了,講究便是。」

當下分付家人:「早起做飯,天未明就要起身,倘或睡著了,飯熟時就來叫一聲。」

家人領命已訖。

是夜遂與玄玄子同宿書房,講論房事,傳授口訣。

約莫一更多天,然後睡了。

第二日天未明,家人們起來做飯停當,來叫家主起身。

連呼數聲,不聽得甄監生答應,卻驚醒了玄玄子。

玄玄子模模床 子,不見主人家。

回說道:「連夜一同睡的,我睡著了,不知何往,今不在床 上了。」

家人們道:「那有此話!」推門進去,把火一照,只見床 上裡邊玄玄子睡著,外邊脫下裡衣一件,卻不見家主。

盡道想是原到裡面睡去了。

走到裡頭敲門問時,說道昨晚不曾進來。

閤家驚起,尋到書房外邊一個小室之內,只見甄監生直挺挺眠於地上,看看口鼻時,已是沒氣的了。

大家慌張起來道:「這死得希奇!」其子甄希賢聽得,慌忙走來,仔細看時,口邊有血流出。

希賢道:「此是中毒而死,必是方士之故。」

希賢平日見父親所為,心中不伏氣,怪的是方士。

不匡父親這樣死得不明,不恨方士恨誰?領了家人,一頭哭,一頭走,趕進書房中揪著玄玄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拳頭腳尖齊上,先是一頓肥打。

玄玄子不知一些頭腦,打得口裡亂叫:「老爺!相公!親爹爹!且饒狗命!有話再說。」

甄希賢道:「快還我父親的性命來!」玄玄子慌了道:「老相公怎的了?」

家人走上來,一個巴拿打得應聲響,道「怎的了?怎的了?你難道不知道的,假撇清麼?」

一把抓來,將一條鐵鏈鎖住在甄監生一屍一首邊了,一邊收拾後事。

待天色大明了,寫了一狀,送這玄玄子到縣間來。

知縣當堂問其實情,甄希賢道:「此人哄小人父親煉丹,晚間同宿,就把毒一藥藥死了父親。

口中現有血流,是謀財害命的。」

玄玄子訴道:「晚間同宿是真。

只是小的睡著了,不知幾時走了起去,以後又不知怎麼樣死了,其實一些也不知情。」

知縣道:「胡說!」既是同宿,豈有不知情的?況且你每這些遊方光棍有甚麼做不出來!」玄玄子道:

「小人見這個監生好道,打點哄他些東西,情是有的;至於死事。

其實不知。」

知縣冷笑道:「你難道肯自家說是怎麼樣死的不成?自然是賴的!」叫左右:「將夾強盜的頭號夾棍,把這光棍夾將起來!」可憐那玄玄:管什麼玄之又玄,只看你熬得不得。

吆呵力重,這算做洗髓伐毛;叫喊聲高,用不著存神閉氣。

口中白雪流將盡,谷道黃芽掙出來。

當日把玄玄子夾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又打勾一二百鎯頭。

玄玄子雖然是江湖上油嘴棍徒,卻是慣哄人家好酒好飯吃了,叫先生、師父尊敬過的。

到不曾吃著這樣苦楚,好生熬不得。

只得招了道:+用藥毒死,圖取財物是實。」

知縣叫畫了供,問成死罪。

把來收了大監,待疊成文案再申上司。

鄉里人聞知的多說:「甄監生尊信方士,卻被方士藥死了。

雖是甄監生迷而不悟,自取其禍;那些方士這樣沒天理的,今官府明白,將來抵罪,這才為現報了。」

親戚朋友沒個不歡喜的。

到於甄家家人,平日多是恨這些方士入骨的,今見家主如此死了,恨不登時咬他一塊肉,斷送得他在監裡問罪,人人稱快,不在話下。

豈知天下自有冤屈的事。

元來甄監生二妾四婢,惟有春花是他新近一寵一 愛的。

終日在閨門之內,輪流侍寢,采戰取樂。

終久人多耳目眾,覺得春花興趣頗高,礙著同伴竊一聽 ,不能盡情,意思要與他私下在那裡弄一個翻天覆地的快活。

是夜口說在書房中歇宿,其實暗地裡約了春花,晚間開出來,同到側邊小室中行事,春花應允了。

甄監生先與玄玄子同宿,教導術法,傳授了一更多次,一習一 學得熟。

正要思量試用,看見玄玄子睡著,即走下床 來,披了衣服,悄悄出來。

走到外邊,恰好春花也在裡面走出來。

兩相遇著,拽著手,竟到側邊小室中,有一把平日坐著運氣的禪椅在內,叫春花脫了下衣,坐好在上面了,甄監生就舞弄起來,接著方法,九淺一深,你呼我吸,弄勾多時。

那春花花枝也似一般的後生,興趣正濃,弄得渾身酥麻。

做出千嬌百媚,哼哼卿卿的聲氣來。

身子好像蜘蛛做網一般,把屁十股向前突了一突。

又突一突;兩隻腳一伸一縮踏車也似的不住。

間深之處,緊抱住甄監生,叫聲「我的爹,快活死了!」早已陰一精一直洩。

甄監生看見光景,興動了,也有些喉急,忍不住,急按住身子,閉著一口氣,將尾閭往上一翹,如忍大便一般,才阻得不來。

那些清水游一精一,也流個不住。

雖然忍住了,只好站著不動,養在****裡面。

要再抽送,就差不多丟出來。

甄監生極了,猛想著:「日間玄玄子所與秘藥,且吃他一丸,必是耐久的。」

就在袖裡模出紙包來,取一丸,用唾津嚥了下去。

才嚥得下,就覺一股熱氣竟趨丹田,一霎時,陽物振蕩起來,其熱如火,其硬如鐵,毫無起初欲洩之意了。

發起狠來,盡力抽送。

春花快活一婬一聲。

甄監生只覺他的****窄小了好些。

元來得了藥力,自己的肉一具漲得黃瓜也似大了。

用手摸摸,兩下湊著肉,沒些些縫地。

甄監生曉得這藥有些妙處,越加樂意,只是****塞滿,微覺抽送艱澀。

卻是這藥果然靈妙,不必抽送,裡頭肉一具自會伸縮。

弄得春花死去活來,又丟過了一番。

甄監生虧得藥力,這番耐得住了。

誰知那陽物得了陰一精一之助,一發熱硬壯偉,把陰中****烘乾,兩相吸牢,扯拔不出。

甄監生想道:「他日間原說還有解藥,不曾合成。

方才性急頭上,一下子吃了。

而今怎得藥來解他?」

心上一急,便有些口渴氣喘起來,對春花道:「怎得口水來吃吃便好!」春花道:「放我去取水來與你吃。」

甄監生待要拔出時,卻像皮肉粘連生了根的,略略扯動,兩下叫疼的了不得!甄監生道:「不好!不好!待我高聲叫個人來取水罷。」

春花道:「似此粘連的模樣,叫個人來看見,好不羞死!」甄監生道:「這等,如何能勾解開?」

春花道:「你丟了不得?」

甄監生道:「說到是。

雖是我們內養家不可輕洩,而今弄到此地位,說不得了!」因而一意要洩。

誰知這樣古怪,先前不要他住,卻偏要鑽將出來;而今要洩了時,卻被藥力澀住。

落得頭紅面熱,火氣反望上攻。

口裡哼道:「活活的急死了我!」咬得牙齒格格價響,大喊一聲道:「罷了我了!」兩手撒放,撲的望地上倒了下來。

春花只覺****螫得生疼,且喜已脫出了,連忙放了雙腳,站起身來道:「這是怎的說?」

去扶扶甄監生時,聲息俱無,四肢挺直,但身上還是熱的,叫問不應了。

春花慌了手腳,道:「這事利害。

若聲張起來,不要說羞人,我這罪過須逃不去。

總是夜裡沒人知道,瞞他娘罷!」且不管家主死活,輕輕的脫了身子,望自己臥房裡只一溜,溜進去睡了,並沒一個人知覺。

到得天明,閤家人那查夜來細帳?卻把一個甚麼玄玄子頂了缸,以消平時惡氣,再不說他冤枉的了。

只有春花肚裡明白,懷著鬼胎,不敢則聲,眼盼盼便做這個玄玄子悔氣不著也罷。

看官,你道這些方士固然可恨,卻是此一件事是甄監生自家誤用其藥,不知解法,以致藥發身死,並非方士下手故殺的。

況且平時提了罐、著了道兒的,又別是一夥,與今日這個方士沒相干。

只為這一路的人,眾惡所歸,官打見在,正所謂張公吃酒李公醉,又道是拿著黃牛便當馬。

又是個無根蒂的,沒個親戚朋友與他辨訴一紙狀詞,活活的頂罪罷了。

卻是天理難昧,元不是他謀害的,畢竟事久辨白出來。

這放著做後話。

且說甄希賢自從把玄玄子送在監裡了,歸家來成了孝服。

把父親所作所為盡包變過來。

將藥爐、丹灶之類打得粉碎,一意做人家。

先要賣去這些做鼎器的使女,其時有同裡人李宗仁,是個富家子弟,新斷了弦,聞得甄家使女多有標緻的,不惜重價,來求一看。

希賢叫將出來看時,頭一名就點中了春花,用掉了六十多兩銀子,討了家去。

宗仁明曉得春花不是女身,卻容貌出眾,風情動人,兩下多是少年,你貪我愛,甚是過得綢繆。

春花一心性飄逸,好吃幾杯酒,有了酒,其興愈高,也是甄家家裡操煉過,是能征慣戰的手段。

宗仁肉麻頭裡高興時節,問他甄家這些采戰光景。

春花不十分肯說,直等有了酒,才略略說些出來。

宗仁一日有親眷家送得一小罈美酒,夫妻兩個將來對酌。

宗仁把春花勸得半醉,兩個上床 ,乘著酒興幹起事來。

就便問甄家做作,春花也斜看雙眼道:「他家動不動吃了藥做事,好不爽利煞人!只有一日正弄得極快活,可惜就收場了。」

宗仁道:「怎的就收場了?」

春花道:「人都弄殺了,不收場怎的?」

宗仁道:

「我正見說甄監生被方士藥死了的。」

春花道:「那裡是方士藥死?這是一樁冤屈事。

其實只是吃了他的藥,不解得,自弄死了。」

宗仁道:「怎生不解得弄死了?」

春花卻把前日晚間的事,是長是短,備細說了一遍。

宗仁道:「這等說起來,你當時卻不該瞞著,急急叫起人來,或者還可有救。」

春花道:「我此時慌了,只管著自己身子乾淨,躲得過便罷了,那裡還管他死活?」

宗仁道:「這等,你也是個沒情的。」

春花道:「若救活了,今日也沒你的分了。」

兩個一齊笑將起來。

雖然是一番取笑說話,自此宗仁心裡畢竟有些嫌鄙春花,不足他的意

看官聽說,大凡人情,專有一件古怪:心裡熱落時節,便有些缺失之處,只管看出好來;略有些不像意起頭,隨你奉承他,多是可嫌的,並那平日見的好處也要揀相出不好來,這多是緣法在裡頭。

有一隻小詞兒單說那緣法盡了的:

緣法兒盡了,諸般的改變。

緣法兒盡了,要好也再難。

緣法兒盡了,恩成怨,緣法兒若盡了,好言當惡言。

緣法兒盡了也,動不動變了臉!

今日說起來,也是春花緣法將盡,不該趁酒興把這些話柄一盤托了出來。

男子漢心腸,見說了許多用藥一婬一戰之事,先自有些捻酸不耐煩,覺得十分輕賤。

又兼說道弄死了在地上,不管好歹,且自躲過,是個無情不曉事的女子,心裡淡薄了好些。

朝暮情意,漸漸不投。

春花看得光景出來,心裡老大懊悔。

正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此時便把舌頭剪了下來,嘴唇縫了攏去,也沒一毫用處。

思量一轉,便自捶胸跌足,時刻不安。

也是合當有事。

一日,公婆處有甚麼不合意,罵了他:「弄死漢子的賤一婬一十婦!」春花聽見,恰恰道著心中之事,又氣惱,又懊侮。

沒怨悵處,婦人短見,走到房中,一索吊起。

無人防備的,那個來救解?不上一個時辰,早已嗚呼哀哉!

只緣身份延年藥,一服曾經送主終。

今日投繯殆天意,雙雙采戰夜台中。

卻說春花含羞自縊而死。

過了好一會,李宗仁才在外廂走到房中。

忽見了這件打鞦韆的物事,吃了一驚,慌忙解放下來,早已氣絕的了。

宗仁也有些不忍,哭將起來。

父母聽得,急走來看時,只叫得苦。

老公婆兩個互相埋怨道:「不合罵了他幾句,誰曉得這樣心性,就做短見的事!」宗仁明知道是他自懷羞愧之故,不好說將出來。

鄰里地方聞知了來問的,只含糊回他道:「妻子不孝,毀罵了公婆,俱罪而死。」

幸喜春花是甄家遠方討來的,沒有親戚,無人生端告執人命。

卻自有這伙地方人等要報知官府,投遞結狀,相驗一屍一傷,許多套數。

宗仁也被纏得一個不耐煩,費掉了好些盤費,才得停妥。

也算是大悔氣。

春花既死,甄監生家裡的事越無對證。

這方士玄玄子永無出頭日子了。

誰知天理所衣,事到其間,自有機會出來。

其時山東巡按是靈寶許襄毅公,按監曹州,會審重囚。

看見了玄玄子這宗案卷,心裡疑道:「此輩不良 ,用藥毒人,固然有這等事,只是人既死了,為何不走?」

次早提問這事。

先叫問甄希賢,希賢把父親枉死之狀說了一遍。

許公道:「汝父既與他同宿,被他毒了,想就死在那房裡的了。」

希賢道:「死在外邊小室之中。」

許公道「為何又在外邊?」

希賢道:「想是藥發了,當不得,亂走出來尋人,一時跌倒了的。」

許公道:「這等,那方士何不逃了去?」

希賢道:「彼時閤家驚起,登時拿住,所以不得逃去。」

許公道:「死了幾時,你家才知道?」

希賢道:「約了天早同去買藥,因家人叫呼不應,不見蹤跡,前後找尋,才看見死了的。」

許公道:「這等,他要走時,也去久了。

他招上說謀財害命,謀了你家多少財?而今在那裡?」

希賢道:+止是些買藥之本,十分不多。

還在父親身邊,不曾拿得去。」

許公道:「這等,他毒死你父親何用?」

希賢道:「正是不知為何這等毒害。」

許公就叫玄玄子起來,先把氣拍一敲道:「你這夥人死有餘辜!你藥死甄廷詔,待要怎的?」

玄玄子道:「廷詔要小人與他煉外丹,打點哄他些銀子,這心腸是有的。

其實藥也未曾買,正要同去買了,才弄趕頭,小人為何先藥死他?前日熬刑不過,只得屈招了。」

許公道:「與你同宿,是真的麼?」

玄玄子道:+先在一床 上宿的,後來睡著了,不知幾時走了去。

小人睡夢之中,只見許多家人打將進來,拿小人去償命,小人方知主人死了,其實一些情也不曉得。」

許公道:

「為甚麼與你同宿?」

玄玄子道:「要小人傳內事功夫。

小人傳了他些口訣,又與了他些丸藥,小人自睡了。」

許公道:「丸藥是何用的?」

玄玄子道:「是房中秘戲之藥。」

許公點頭道:「是了,是了。」

又叫甄希賢問道:「你父親房中有幾人?」

希賢道:「有二妾四女。」

許公道:「既有二妾,焉用四女?」

希賢道:「父親好道,用為鼎器。」

許公道:「六人之中,誰為最愛?」

希賢道:「二妾已有年紀,四女輪侍,春花最愛。」

許公道:「春花在否?」

希賢道:+已嫁出去了。」

許公道:「嫁在那裡?快喚將來!」希賢道:「近日死了。」

許公道:「怎樣死了?」

希賢道:「聞是自縊死的。」

許公哈哈大笑道:「即是一樁事一個情也!其夫是何名姓?」

希賢道:「是李宗仁。」

許公就掣了一簽,差個皂隸去,不一時拘將李宗仁來。

許公問道:「你妻子為何縊死的?」

宗仁磕頭道:「是不孝公姑,俱罪而死。」

許公故意作色道:+分明是你致死了他,還要胡說!」宗仁慌了道:「妻子與小人從來好的,並無說話。

地方鄰里見有干結在官。

委是不孝小人的父母,父母要聲說,自知不是,縊死了的。」

許公道:「你且說他如何不孝?」

宗仁一時說不出來,只是支吾道:「毀罵公姑。」

許公道:「胡說!既敢毀罵,是個放潑的婦人了,有甚懼怕,就肯自死?」

指著宗仁道:「這不是他懼怕,還是你的懼怕。」

宗仁道:「小人有甚懼怕?」

許公道:「你懼怕甄家醜事彰露出來,鄉里間不好聽,故此把不孝懼罪之說支吾過了,可是麼?」

宗仁見許公道著真情,把個臉漲紅了,開不得口。

許公道:「你若實說,我不打你;若有隱匿,必要問你償命。」

宗仁慌了,只得實實把妻子春花吃酒醉了,說出真情,甄監生如何相約,如何采戰,如何吃了藥不解得,一口氣死了的話,備細述了一遍,道:「自此以後,心裡嫌他,委實沒有好氣相待。

妻子自覺失言,悔恨自縊,此是真情。

因怕鄉親恥笑,所以只說因罵公姑,懼怕而死。

今老爺所言分明如見,小人不敢隱瞞一句。

只望老爺超生。」

許公道:「既實說了,你原無罪,我不罪你。」

一面錄了口詞。

就叫玄玄子來道:「我曉得甄廷詔之死與你無干。

只是你藥如此誤事,如何輕自與人?」

玄玄子道:「小人之藥,原用解法。

今甄廷詔自家妄用,喪了性命,非小人之罪也。」

許公道:「卻也誤人不淺。」

提筆寫道:「審得甄廷詔誤用藥而死於一婬一,春花婢醉洩事而死於悔。

皆自貽伊戚,無可為抵,兩死相償足矣。

玄玄子財未一交一 涉,何遽生謀?死尚身留,必非毒害。

但一婬一藥誤人,罪亦難免。

甄希賢痛父執命,告不為誣。

李宗仁無心喪妻,情更可憫。

俱免擬釋放。」

當下將玄玄子打了廿板,引庸醫殺人之律,問他杖一百,逐出境押回原藉。

又行文山東六府:凡軍民之家敢有聽信術士、道人邪說採取煉丹者,一體問罪。

發放了畢。

甄希賢回去與閤家說了,才曉得當日甄監生死的緣故卻因春花,春花又為此縊死,深為駭異。

盡道:「雖不幹這個方士的事,卻也是平日誤信此輩,致有此禍也。」

六府之人見察院行將文書來,張掛告示,三三兩兩盡傳說甄家這事,乃察院明斷,以為新聞。

好些好此道的,也不敢妄做了。

真足為好內外丹事者之鑒:

從來內外有丹術,不是貪財與好色。

外丹原在廣施濟,內丹卻用調呼吸。

而今燒汞要成家,采戰無非圖救急。

縱有神仙累劫修,不及庸流眼前力。

一盆火內練能成,兩片皮中抽得出。

分類:三言二拍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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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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