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這是個性相似的兩個人走了不同的方向,互為正負,合起來是一個人,像一枚硬幣的兩面。
2 . 在子彈擊碎表殼的瞬間,數字分崩離析,時間成為碎片。
3 . 它們先是站在河邊的卵石上,伸出舌頭,像狗一樣地舔水,然後便狗一樣坐著,仰起頭,對著半塊淒涼 冷月,發出尖厲的嗥叫。
4 . 世事猶如書籍,一頁頁被翻過去。人要向前看,少翻歷史舊賬。
5 . 這樣的人生 在和平年代有點可惜,如果他早生幾十年,無論他參加了什麼隊伍,都會成為英雄,如果他當了土匪,勢必是個殺人魔王,但眼下是和平年代,他的狠,他的果敢,他的鐵面無私,似乎沒有太多的用武之地。
6 . 碩大的月亮顏色如杏,坐落樹頭,使那些低垂的樹枝更低垂。有一個半瘋的民兵竟然對著月亮開了槍。月亮抖了抖,毫髮無傷,更柔和的光線發射出來,向我傳遞著遠古的信息。
7 . 月光像淺藍的紗幕一樣纏在他的手臂上,使他的傾倒顯得那麼柔軟。
8 . 一進院子就感到月光比方才更加明亮,似乎是一些絲綢般的物體在空中飄動著,潔白,光滑,涼爽,似乎可以一把把地撕扯下來披在身上或是團弄團弄塞到嘴巴裡。
9 . 運動就是演戲,運動就有熱鬧看,運動就鑼鼓喧天,彩旗飛舞,標語上牆,社員白天勞動 ,晚上開大會。
10 . 2024五十年代的人是比較純潔的,六十年代的人是十分狂熱的,七十年代的人是相當膽怯的,八十年代的人是察言觀色的,九十年代的人是極其邪惡的。
11 . 突然降臨的大喜事,像一扇沉重的磨盤,幾乎粉碎了我的身體。
12 . 親兄弟都要分家,一群雜姓人,混在一起,一個鍋裡摸勺子,哪裡去找好?
13 . 字體飽滿,橫平豎直,勾劃有力,每個字都有懷孕的母羊那麼大,引起觀者的連聲讚歎。
14 . 我抬爪搭上樹權,就近嗅著杏花,偶一抬頭,看到一個像車輪那麼大的、彷彿用錫箔剪成的月亮,從杏樹的縫隙中升了起來。
15 . 2024月亮上那幾支羽箭,是遠古時代那個因為女人發了瘋的男人射上去的。幾面星條小旗是美國的宇航員插上去的。
16 . 我看到,就像電影裡慣用的高速攝影拍攝出的畫面一樣,迎春嘴裡發出的慘叫像一條銀蛇在月光中飛舞,而迎春的身體卻像一團人形的棉絮一樣往後倒去。
17 . 有兩隻雙宿的鷓鴣被驚動,撲稜著翅膀飛到別人家的地裡。它們在月光中衝出兩道縫隙,但頃刻又被月光彌合了。
18 . 使那些凶狠殘忍的人,骨頭斷裂,內臟震動,嘴巴裡發出青蛙一樣的叫聲,就算金龍是你的兒子,但那也是你為驢為牛之前的往事,六道輪迴之中,多少人吃了父親,多少人又奸了自己的母親,你何必那麼認真?
19 . 有一種愛情 ,是插在心上的刀。
20 . 屬於他們的那個最後的夜晚寒風凜冽,幾近全圓的月亮面孔青白,好像因水銀中毒而死者的面孔,同樣青白而陰森的光輝照耀著凝滯的水面。
21 . 從大樓門廳裡傳出她爽朗的笑聲,我恨不得揪住她的笑聲,像揪住變色龍吐出的長舌,把她從大樓裡扽出來。
22 . 跟著爹單干,我缺乏深思熟慮,有一時衝動的成分,就像一場戲缺一個角色,表演的衝動使我自告奮勇。表演需要舞台更需要觀眾,但現在既無舞台也無觀眾。我感到寂寞,偷眼看哥,哥不看我,背對著我,一鞭一鞭抽打,蘆葦應聲而折,彷彿他手中所持的不是鞭子而是馬刀。
23 . 透明的酒漿在空中散開,如同幽藍的珍珠。
24 . 世間的萬物就是這樣,小壞小怪遭人厭恨,大壞大怪被人敬仰。
25 . 我無暇去顧及頭痛與否,我盯著他手中那半截挑著月光猶如挑著化開的綠豆澱粉的棍子。
26 . 我感到時間和空間凝結成一條刺眼的光帶,而那卡嚓卡嚓的聲音,則猶如一柄巨大的黑色剪刀,將那光帶剪成片段。
27 . 就是這樣,染病的豬大部分還是死了,煊赫一時的杏園豬場土崩瓦解。死豬的屍體堆積如山,無法焚燒,只好挖坑埋掉。坑也無法挖深,半米就出水。無計可施的人們,在獸醫們走後,便趁著夜色,用平板車,將那些死豬,拉到河堤,傾倒到滾滾的河水中。死豬們順流而下,不知所終。
28 . 如果他們打的是一頭猛烈反抗的牛,他們會心安理得,但他們打的是一頭逆來順受的牛,這就使他們心中生出疑惑,許多古老的道德準則,許多神鬼的傳說,在他們心裡翻動起來。這還是頭牛嗎?這也許是一個神,也許是一個佛,它這樣忍受痛苦,是不是要點化身陷迷途的人,讓他們覺悟?
29 . 一切來自土地的都將回歸土地。
30 . 裝瘋是塊通紅的遮羞布,往臉上一蒙,所有的醜事,一古腦兒遮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