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山堂話本》卷一:西湖三塔記:湖光瀲灩晴偏好,山色溟蒙雨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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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山堂話本》卷一:西湖三塔記

清平山堂話本

卷一:西湖三塔記

入話:

湖光瀲灩晴偏好,山色溟蒙雨亦奇。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也相宜。

此詩乃蘇子瞻所作,單題兩湖好處。

言不盡意,又作一詞,詞名《眼兒媚》:

登樓凝望酒闌囗,與客論征一途。

饒君看盡,名山勝景,難比西湖。

春晴夏雨秋霜後,冬雪囗囗囗。

一派湖光,四邊山色,天下應無。

說不盡西湖好處,吟有一詞云:

一江一 左昔時雄勝,錢塘自古榮華。

不惟往日風光,且看西湖景物:有一千頃碧澄澄波漾琉璃,有三十里青娜娜峰巒翡翠。

春風郊野,淺桃深杏如妝;夏日湖中,綠蓋紅蕖似畫;秋光老後,籬邊嫩菊堆金;臘雪消時,嶺畔疏梅破玉。

花塢相連酒市,旗亭縈繞漁村。

柳洲岸口,畫船停棹喚遊人;豐樂樓前,青布高懸沽酒帘。

九里喬松青挺挺,六橋流水綠粼粼。

晚霞遙映三天竺,夜月高昇南北嶺。

雲生在呼猿洞口,鳥飛在龍井山頭。

三賢堂下千潯碧,四聖祠前一鏡浮。

觀蘇堤東坡古跡,看孤山和靖舊居。

仗錫僧投靈隱去,賣花人向柳洲來。

這西湖是真山真水,一年四景,皆可遊玩。

真山真水,天下更有數處:

潤州揚子一江一 金山寺;

滁州琅邪山醉翁亭;

一江一 州廬山瀑布泉;

西川濯錦一江一 瀲灩堆。

這幾處雖然是真山真水,怎比西湖好處?假如風起時,有於尺翻頭浪;雨下時,有百丈滔天水。

大雨一個月,不曾見滿溢;大旱三個月,不曾見乾涸。

但見:

一鏡波光青瀲瀲,四圍山色翠重重。

生出石時渾美玉,長成草處即靈芝。

那遊人行到亂雲深處,聽得雞鳴犬吠,繅絲織布之一聲 ,宛然人間洞府,世上蓬瀛:

一派西湖景致奇,青山疊疊水彌彌。

隔林彷彿聞機杼,知有人家住翠微。

這西湖,晨、昏、晴、麗、月總相宜:

清晨豁目,澄澄激灩,一派湖光;薄暮憑欄,渺渺暝朦,數重山色。

遇雪時,兩岸樓台鋪玉屑;逢月夜,滿天星斗漾珠璣。

雙峰相峙分南北,三竺依稀隱翠微。

滿寺僧從天竺去,賣花人向柳一陰一來。

每遇春間,有艷草、奇葩,朱英、紫萼,嫩綠、嬌黃;有金林檎、玉李子、越溪桃、湘浦杏、東部芍葯、蜀都海棠;有紅郁李、山荼縻、紫丁香、黃薔薇、冠子樣牡丹、耐戴的迎春:此只是花。

更說那水,有蘸蘸色漾琉璃,有粼粼光浮綠膩。

那一湖水,造成酒便甜,做成飯便香,作成醋便酸,洗衣裳瑩白。

這湖中出來之物:菱甜,藕脆,蓮嫩,魚鮮。

那裝鑾的待詔取得這水去,堆青疊綠,令別是一般鮮明。

那染坊博士取得這水去,一陰一紫一陽一紅,令別是一般嬌艷。

這湖中何啻有千百隻畫船往來,似箭縱橫,小艇如梭,便足扇面上畫出來的,兩句詩云:

鑿開魚鳥忘情地,展開西湖極樂天。

這西湖不深不淺,不闊不遠:

大深來難下竹竿,大淺來難搖畫漿;

大闊處遊玩不一交一 ,大遠處往來不得。

又有小詞,單說西湖好處:

都城聖跡,西湖絕景。

水出深源,波盈遠岸。

沉沉素浪,一方千載豐登;疊疊青山,四季萬民取樂。

況有長堤十里,花映畫橋,柳拂朱欄;南北二峰,雲鎖樓台,煙籠梵寺。

桃溪杏塢,異草奇花;古洞幽巖,白石清泉。

思東坡佳句,留千古之清名;效社甫芳心,酬三春之媚景。

王孫公子,越女吳姬,跨銀鞍寶馬,乘骨裝花轎。

麗日烘朱翠,和風蕩綺羅。

若非日落都門閉,良夜追歡尚未休。

紅杏枝頭,綠楊影星,風景賽蓬瀛。

異香飄馥郁,蘭茞正芳馨。

極目夭桃簇錦,滿堤芳草鋪茵。

風來微浪白,雨過遠山青。

霧籠楊柳岸,花壓武林城。

今日說一個後生,只因清明,都來西湖上閒玩,惹出一場事來。

直到如今,西湖上古跡遺蹤,傳誦不絕。

是時宋孝宗淳熙年間,臨安府湧金門有一人,是岳相公麾下統制官,姓奚,人皆呼為奚統制。

有一子奚宣贊,其父統制棄世之後,嫡親有四口:只有宣贊母親,及宣贊之妻,又有一個叔叔,出家在龍一虎山學道。

這奚宣贊年方二十餘歲,一生不好酒色,只喜閒耍。

當日是清明。

怎見得?

乍雨乍晴天氣,不寒不暖風光。

盈盈嫩綠,有如剪就薄薄輕羅;裊裊輕紅,不若裁成鮮鮮麗錦。

弄舌黃鶯啼別院,尋香粉蝶繞雕欄。

奚宣讚道:「今日是清明節,佳人、才子俱在湖上玩賞,我也去一遭,觀玩湖景,就彼閒耍何如?」

來到堂前稟覆:「媽媽,今日兒欲要湖上閒玩,未知尊意若何?」

媽媽道:「孩兒,你去不妨,只宜早歸。」

奚宜讚得了媽媽言語,獨自一個拿了一弩一兒,離家一直出錢塘門,過昭慶寺,往水磨頭來。

行過斷橋四聖觀前,只見一夥人圍著,鬧烘烘。

宣贊分開人,看見一個女兒。

如何打扮?

頭綰三角兒,三條紅羅頭須,三隻短金釵,渾身上下,盡穿縞素衣服。

這女孩兒迷蹤失路。

宣贊見了,向前問這女孩兒道:「你是誰家女子,何處居住?」

女孩兒道:「一奴一姓白,在湖上住。

找和婆婆出來閒走,不見了婆婆,迷了路。」

就來扯住了奚宣讚道:「我認得官人,在我左近住。」

只是哭,不肯放。

宣贊只得領了女孩兒,搭船直到湧金門上岸,到家見娘。

娘道:「我兒,你去閒耍,卻如何帶這女兒歸來?」

宣贊一一說與媽媽知道:「本這是好事,倘人來尋時,還他。」

女兒小名叫做卯一奴一。

自此之後,留在家間不覺十餘日。

宣贊一日正在家吃飯,只聽得門前有人鬧吵。

宣贊見門前一頂四人轎,抬著一個婆婆。

看那婆婆,生得:

雞膚滿體,鶴發如銀。

眼昏加秋水微渾,發白似楚山雲淡。

形加三月盡頭花,命似九秋霜後菊。

這個婆婆下轎來到門前,宣贊看著婆婆身穿皂衣。

卯一奴一卻在簾兒下看著婆婆,叫聲:「萬福!」婆婆道:「教我憂殺!沿門問到這裡。

卻是誰救你在此?」

卯一奴一道:「我得這官人救我在這裡。」

婆婆與宣贊相叫。

請婆婆喫茶。

婆婆道:「大難中難得宣贊救淑,不若請宣贊到家,備酒以謝恩人。」

婆子上轎,謝了媽媽,同卯一奴一上轎。

奚宣贊隨著轎子,直至四聖觀側首一座小門樓。

奚宣贊在門樓下,看見:

金釘珠戶,碧瓦盈簷。

四邊紅粉泥牆,兩下雕欄玉砌。

即如神仙洞府,王者之宮。

婆婆引著奚宣贊到裡面,只見裡面一個著白的婦人,出來迎著宣贊。

宣讚著眼看那婦人,真個生得:

綠雲堆發,白雪凝膚。

眼橫秋水之波,眉插春山之黛。

桃萼淡妝紅臉,櫻珠輕點絳唇。

步鞋襯小小全蓮,玉指露纖纖春筍。

那婦人見了卯一奴一,使問婆婆:「那裡尋見我女?」

婆婆使把宣贊救卯一奴一事,一一說與婦人。

婦人便與宣贊敘寒一溫一 ,分賓主而坐。

兩個青衣女童安排酒來,少頃水陸畢陳,怎見得?

琉璃鍾內珍珠滴,烹龍炮鳳玉脂泣。

羅幃繡幕生香風,擊起琵鼓吹龍笛。

當筵盡勸醉扶歸,皓齒歌兮細腰舞。

正是青春白日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當時一杯兩盞,酒至三杯,奚宣贊目視婦人,生得如花似玉,心神蕩漾,卻問婦人姓氏。

只見一人向前道:「娘娘,令日新人到此,可換舊人?」

婦人道:「也是,快安排來與宣贊作按酒。」

只見兩個力士捉一個後生,去了巾帶,解開頭髮,縛在將軍柱上,面前一個銀盆,一把尖刀。

霎時間把刀破開肚皮,取出心肝,呈上娘娘。

驚得宣贊魂不附體。

娘娘斟熱酒,把心肝請宣贊吃。

宣贊貝推不飲。

娘娘、婆婆都吃了。

娘娘道:「難得宣贊救小女一俞,我今丈夫又無,情願將身嫁與宣贊。」

正是:

春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

與夜,二人攜手,共人蘭房。

當夜已過,宣贊被娘娘留住半月有餘。

奚宣贊面黃肌瘦。

思歸,道:「姐姐,乞歸家數日卻來!」

說猶未了,只見一人來稟覆:「娘娘,今有新人到了,可換舊人?」

娘娘道:「請來!」有數個力士擁一人至面前,那人如何打扮?

眉疏目秀,氣爽神清,如三國內馬超,似淮句內關索,似西川活觀音,岳殿上炳靈公。

娘娘請那人共座飲酒,一交一 取宣贊心肝。

宣贊當時三魂蕩散,只得去告卯一奴一道:「娘子,我救你命,你可救我!」卯一奴一去娘娘面前,道:「娘娘,他曾救了卯一奴一,可饒他!」娘娘道:「且將那件東西與我罩了。」

只見一個力士取出個鐵籠來,把宣贊罩了,卻似一座山壓住。

娘娘自和那後生去做夫妻。

卯一奴一去籠邊道:「我救你。」

揭起鐵籠道:「哥哥閉了眼,如開眼,死於非命。」

說罷,宣贊閉了眼,卯一奴一背了。

宣贊耳畔只聞風雨之一聲 ,用手摸卯一奴一脖項上有毛衣。

宣贊肚中道:「作怪!」霎時聽得卯一奴一叫聲:「落地!」開眼看時,不見了卯一奴一,卻在錢塘門城上。

天色猶未明。

怎見得?

北斗斜傾,東方漸白。

鄰雞三唱,喚美人傅粉施妝;寶馬頻嘶,催人爭赴利名場。

幾片曉霞連碧漢,一輪紅日上扶桑。

慢慢依路進湧金門,行到自家門前。

娘子方才開門,道:「宣贊,你送女孩兒去,如何半月才回?一交一 媽媽終日憂念!」

媽媽聽礙出來,見宣贊面黃肌瘦,媽媽道:「緣何許久不回?」

宣讚道:「兒爭些不與媽媽相見!」便從頭說與媽媽。

大驚道:「我兒,我曉得了。

想此處乃是湧金門水口,莫非閉塞了水口,故有此事。

我兒,你且將息,我自尋屋搬出了。」

忽一日,尋得一閒房,在昭慶寺彎,選個吉日良時,搬去居住。

宣贊將息得好,迅速光一陰一,又是一年,將遇清明節至。

怎見得?

家家禁火花含火,處處藏煙柳吐煙。

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

奚宣讚道:「去年今日閒耍,撞見這婦人,如今又是一年。」

宣贊當日拿了一弩一兒,出屋後柳樹邊,尋那飛禽。

只見樹上一件東西叫,看時,那件物是人見了皆嫌。

怎見得?

百禽啼後人皆喜,惟有鴉鳴事若何?

見者都嫌聞者唾,只為從前口嘴多。

原來是老鴉,奚宣贊搭止箭,看得箭,一箭去,正射著老鴉。

老鴉落地,猛然跳幾跳,去地上打一變,變成個著皂衣的婆婆,正是去年見的。

婆婆道:「宣贊,你腳快,卻搬在這裡。」

宣贊叫聲:「有鬼!」回身便走。

婆婆道:「宣讚那裡去?」

叫一聲:「下來!」只見空中墜下一輛車來,有數個鬼使。

婆婆道:「與我捉人車中!你可閉目!如不閉目,一交一 你死於非命。」

只見香車葉囗地起,霎時間,直到舊日四聖觀山門樓前墜下。

婆婆直引宣贊到殿前,只見殿上走下著白衣底婦人來,道:「宣贊,你走得好快!」宣讚道:「望娘娘恕罪!」又留住宣贊做夫妻。

過了半月餘,宣讚道:「告娘娘,宣贊有老母在家,恐怕憂念,去了還來。」

娘娘聽了,柳眉倒豎,星眼圓睜道:「你猶自思歸!」叫:「鬼使那裡?與我取心肝!」可憐把宣贊縛在將軍柱上。

宣贊任叫卯一奴一道:「我也曾救你,你何不救我?」

卯一奴一向前告娘娘道:「他曾救一奴一,且莫下手!」娘娘道:「小賤人,你又來勸我!且將雞籠罩了,卻結果他性命。」

鬼使解了索,卻把鐵籠罩了。

宣贊叫天不應,叫地不聞,正煩惱之間,只見籠邊卯一奴一道:「哥哥,我再救你!」便揭起鐵籠道:「可閉目,抱了我。」

宣贊再抱了卯一奴一,耳邊聽得風雨之一聲 。

霎時,卯一奴一叫聲:「下去!」把宣贊撤了下來,正跌在茭白蕩內,開眼叫聲:「救人!」只見二人救起宣贊來。

宣贊告訴一遍,二人道:「又作怪!這個後生著鬼!你家在那裡住?」

宣讚道:「我家在昭慶寺彎住」二人直送宣贊到家。

媽媽得知,出來見了二人。

蕩戶說救宣贊一事。

老媽大喜,討酒賞賜了,二人自去。

宣贊又說與老媽。

老媽道:「我兒且莫出門便了。」

又過了數日,一日,老媽正在簾兒下立著,只見簾子捲起,一個先生入來。

怎的打扮?

頂分兩個牧骨髻,身穿巴山短褐袍。

道貌堂堂,威儀凜凜。

料為上界三清客,多是蓬萊物外人。

老媽打一看,道:「叔叔,多時不見,今日如何到此?」

這先生正是奚統制弟奚真一人,往龍一虎山方回,道:「尊嫂如何在此?」

宣贊也出來拜叔叔。

先生云:「吾見望城西有黑氣起,有妖怪纏人,特來,正是汝家。」

老媽把前項事說一遍。

先生道:「吾侄,此三個妖怪纏汝甚緊。」

媽媽一交一 安排素食,請真一人齋畢。

先生道:「我明日在四聖觀散符,你可來告我。

就寫張投壇狀來,吾當斷此怪物。」

真一人自去。

到明日,老媽同宣贊安排香紙,寫了投壇狀,關了門,分付鄰舍看家,逕到四聖觀見真一人。

真一人收狀子看了,道:「待晚,吾當治之。」

先與宣贊吃了符水,吐了妖涎。

天色將晚,點起燈燭,燒起香來,唸唸有詞,書道符燈上燒了。

只見起一陣風。

怎見得?

風蕩蕩,翠飄紅。

忽南北。

忽西東。

春開楊柳,秋卸梧桐。

涼人朱門戶,寒穿陋巷中。

嫦娥急把蟾宮閉,列子登仙叫救人。

風過處,一員神將,怎生打扮?

面色深如重棗,眼中光射流星。

皂羅袍打嵌一團一 花,紅抹額銷金蚩虎。

手持六寶鑲裝劍,腰繫藍天碧玉帶。

神將喝喏:「告我師父,有何法旨?」

真一人道:「與吾湖中捉那三個怪物來!」神將唱喏。

去不多時,則見婆子、卯一奴一、白衣婦人,都捉拿到真一人面前。

真一人道:「汝為怪物,焉敢纏害命官之子?」

三個道:「他不合沖塞了我水門。

告我師,可饒恕,不曾損他性命。」

真一人道:「與吾現形!」卯一奴一道:「告哥哥,我不曾奈何哥哥,可莫現形!」真一人叫天將打。

不打萬事皆休,那裡打了幾下,只見卯一奴一變成了烏雞,婆子是個獺,白衣娘子是條白蛇。

奚真一人道:「取鐵罐來,捉此三個怪物,盛在裡面。」

封了,把符壓住,安在湖中心。

奚真一人化緣,造成三個石塔,鎮住三怪於湖內。

至今古跡遺蹤尚在。

宣贊隨了叔叔,與母親在俗出家,百年而終。

只因湖內生三怪,至使真一人到此間。

今日捉來藏篋內,萬年千載得平安。

分類:未分類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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