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子報
第18回 審姦情熬刑抵賴 傳對質招供申詳
荊知州退堂入內,怒氣沖沖,走來走去,只管轉念。
柳青溪正與喬幕賓閒話,看見荊公模樣,便道:「此事不難,只要請錢正林先生來衙,問明細蘊,審問之時,便有了頭緒。
不知公意如何?」
荊知州點首道:「柳兄之言有道理。」
便喚長隨去請。
少頃,錢正林來到州衙,行禮坐定。
荊知州道:「納雲和尚刁滑非常,施用夾棍在刑,不肯招供。
我想今日不及,明日昇坐大堂,提出徐氏對審,看他怎生狡賴?因請錢史來敝衙一談,諒必錢兄知道始末根由。」
錢正林道:「明天對審起來,倘若他們不肯招供,公祖出簽調她女兒來問,便有活口作證,則不難定案了。」
荊知州一聽,如夢初醒。
錢正林隨即辭去。
次日清晨,荊知州吩咐傳點升堂。
眾衙人等,兩行站班,即將徐氏帶上堂來,跪在案前。
荊知州拍案喝道:「招也不招?」
徐氏道:「小婦人自丈夫故世後,含苦茹辛,貞心守節,哪裡曉得什麼納雲不納雲?」
荊知州怒道:「將納雲和尚帶上。」
少停押解納雲上堂。
荊知州喝道:「你與王徐氏通姦,快快招來,免受刑法!」納雲連聲喊冤枉,道:「大老爺明鏡高懸,和尚是冤枉啊!我佛門弟子,唸經為本,哪裡曉得徐氏寡一婦 ?」
荊知州道:「你看一旁跪的是誰?」
納雲道:「人家女子,僧人如何認得?」
荊知州大怒道:「一味油嘴,看夾棍伺候。」
納雲急叫道:「大老爺,不必用刑,和尚招了。」
荊知州道:「到底徐氏認得不認得?」
納雲應聲道:「認得認得的,因在她家念七經,請了僧人十名,都是誠心念佛,念過七經歸廟。
姦情委實沒有。」
荊知州看他不肯招認,即喚朱高、許文兩個公差,到王家去提金定。
無多片刻,已將金定小姑娘帶上堂來。
荊知州手指納雲問道:「這個和尚,他叫什麼名字?他可曾到你家裡來過?你不必害怕,好好對我說來!」這時堂上肅靜無聲,金定小姑娘不慌不忙的答道:「這個和尚,我認得的,他的名字,就叫納雲。
我母親常叫我到他廟裡去叫他的。」
荊知州道:「你家母親叫他來做甚?」
金定回道:「他來了,就到我母親房裡,不知做甚。」
荊知州又問道:「你家兄弟王有仁,為了什麼事,你母親要殺他呢?」
金定一聽兄弟兩個字,登時萬分苦楚,兩淚一交一 流,嗚嗚咽咽的哭起來了。
荊知州道:「你不用啼哭,從實說來,好代你兄弟伸冤!」金定這才拭乾了淚,說道:「一日兄弟放學回家,他看見了這和尚,說將和尚趕出。
到了明日,買了香燭到天齊廟,與那和尚評理。
他對和尚說,你下次再敢到我家去,我要與你當官告狀。
不料這和尚仍到我家裡來。
我母親說,不要怕這小畜生。
那和尚再三稱不敢,倘若被我師父知曉,必要趕出廟門,倒不如與你分別,免了將來是非。
我母親一聽這話,怒上心頭,對和尚說,你怕這小畜生怎的,我來將他殺掉了,就與你拔去眼中釘,我和你天長地久。
我母親從此生下毒計,要殺兄弟。
我就趕到書房送信,叮囑我兄弟不要回家。
不料先生不信,就對官保說,待我送你回家。
官保無奈,只好由先生陪了回家。
我母親故意笑容可掬,先生看見這般光景,也就放心回去。
不料到了半夜,我和兄弟已睡,母親手拿廚刀進來,將兄弟一把揪住,卡嚓一聲,血淋淋人頭落地。
我娘親將油缸拿出,又將一屍一骨分成七塊,一塊一塊藏在油缸內。
那時我嚇得三魂出竅,不敢作聲。
母親提了一桶水,沖冼乾淨血漬,叮嚀我不許聲張。」
說罷號啕大哭。
荊知州聽他供畢,咬牙切齒,頓足搖頭,將公案一拍,高聲罵喧:「你這個惡禿驢,還不招認麼?」
納雲一想:「事已如此,無可奈何,只好招認了罷。」
便跪上半步,叫一聲道:「大老爺聽稟,和尚一時糊塗,犯了清規,與徐氏私下通姦。
一日卻被有仁看見了,和尚不敢上門。
後來徐氏要殺親生兒子,和尚實不知情。」
納雲畫了供。
又將徐氏帶上。
徐氏道:「大老爺開恩,小婦人情願從實招供。
自從丈夫亡故,我與納雲結識,山盟海誓,誰知我兒將和尚趕出。
一時氣惱,我將兒殺死,和尚是不知情的。
求大老爺筆下超生。」
徐氏當堂也畫了供。
荊知州吩咐將納雲和徐氏二人,在禁牌上標了名字,分別送入監牢收禁。
荊知州再請錢先生。
錢正林走上堂來。
荊知州道:「納雲、徐氏俱已招了實供,即日通詳問罪。
但有一事要與兄台商酌,未知兄台尊意如何?」
錢正林道:「不知公祖有何見教?」
荊知州道:「請問兄台有幾位令郎?」
錢正林道:「長子名叫錢雲。」
荊知州道:「如今王世成房屋店舖,俱已發封,付於足下收管,金定無人照顧,本州作媒,配與錢雲為妻,幸勿推卻。」
錢正林為人耿直,不得已應允道:「既蒙公祖美意,敢不遵命,生員暫為收管。
待金定成婚之後,得能生下子息,當分一子與王氏接續香煙,那時王家產業,仍歸王氏收回便了。」
荊知州聽了正林之意,倍加敬重。
當時堂事審畢,荊知州吩咐退堂,與錢正林同到內堂,坐談半晌,隨即喚了一乘小轎,將金定抬到錢家。
金定年紀雖小,倒也十分聰慧,一到錢家,便拜見翁姑。
錢正林先到王家,將應辦的事,一一辦好;又將王有仁一屍一首,買棺成殮,葬在王氏祖塋,執管王氏房屋店舖。
次日,錢正林的妻子李氏,對錢正林說道:「今日我有一句言語,要與你說。
徐氏大娘今在監中受苦,這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只是媳婦朝啼暮哭,捨不得母女之情,我想後天買點食物與媳婦,到監中探望她的母親,才是正理。
還有一件事情,王家房屋,據知州大老爺說,將房屋變賣,倘若變賣起來,務必留下一間,將他父子兩個靈位設立其中,以便後來有一個祭祀之地。」
錢正林點頭稱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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