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史
卷八
方信孺歸,侂胄大喜過望,乃召張巖於建康,罷為福建觀察使,歸罪蘇師旦,貶之嶺南。
是時李璧已為參政,不可遣,朱致和、吳管已死,李 大一性一知福州,道遠不能遽至,乃遣王楠使金。
匡使人責以稱臣等數事,楠請依靖康故事,世為伯侄國,增歲幣為三十萬兩匹,犒軍錢三百萬貫,蘇師旦等候和議定, 當函首獻匡。
使馳白璟,璟乃詔匡移書宋人,當函侂胄首贖淮南地,改犒軍錢為銀三百萬兩而和。
侂胄聞之大怒,復有用兵意,於是宋史彌遠定計殺侂胄,彌遠知國 政。
時宋必欲得川陝關隘而和,金不肯與,王楠乃復以參政錢象祖書來。
略曰:竊惟昔者修好之初,蒙大金先皇帝許以畫淮為界,今大國遵先皇帝聖意,自盱眙至 唐、鄧畫界,仍舊是先皇帝惠之於始,今皇帝全之於後也。
然東南立國,吳蜀相依。
今川陝關隘,大國若有之,則是撤蜀之門戶,不得保蜀何以固吳?已增歲幣至三 十萬,通謝為三百萬貫,以連歲師旅之餘,重以喪禍,豈易辦集?但邊隙既開和議,區區悔艾之實,不得不黽勉遵承。
又蒙聖畫改輸銀三百萬兩,在本朝宜不敢固 違,然傾國資財,竭民膏血,恐非大金皇帝棄過圖新、兼一愛一南北之意也。
主上仁慈寬厚,謹守信誓,豈有意於用兵?止緣侂胄啟釁生事,迷國罔上,以至於斯。
是以 奮發英斷,大正國典,朋附之輩,誅斥一靡一貸。
今大國欲使斬送侂胄,是未知其已死也。
侂胄實本庸愚怙權輕信有誤國事,而致侂胄誤國者蘇師旦也。
師旦既貶,侂胄 尚力庇之。
屬方信孺妄言已死,近推究其事,隨已斬首。
儻大國終惠川陝關隘,所畫銀兩悉力祗備,師旦首函亦當傳送,以謝大國。
本朝與大國通好以來,譬如一家 叔侄,本自協和,不幸奴婢交斗其間,遂成嫌隙,一旦猶子翻然改悟,斥逐奴隸,引咎謝過,則前日之嫌,便可稍釋,奚必較毫末傷骨肉之恩乎?惟吳蜀相為首尾, 關隘系蜀安危,望令還之,不勝通國至願。
時王楠狀稟,如蒙歸川陝關隘,韓侂胄首必當函送,璟乃許焉。
金泰和八年四月乙未,宋獻韓侂胄、蘇師旦二首函至元帥府。
金元帥完顏匡遣平南上將軍紇石烈貞以侂胄、師旦首函露布以聞,璟立黃麾仗受宋馘,以二臣之 首懸於市,並寫二人圖像示其國人,使百姓縱觀,然後漆其頭藏之軍器庫。
於是璟始與宋平,是年六月,宋以誓書至金,璟致誓書於宋,金宋復和。
是年,璟死,年 四十一,國人尊之曰章宗。
璟多嬖而無子,其叔父允濟年已老矣,柔一弱鮮智能,獨不為璟所忌,璟病,允濟來朝,將辭去,璟力疾與之,擊球曰:叔王不欲作主人遽 去耶?乃立允濟。
允濟立,改元大安。
大安元年,元兵始起。
元之先為蒙古部,本金之屬部也。
有曰鐵木真者,在璟時已強大欲起而有自立之意矣,所謂成吉思皇帝者也,然猶臣下於金。
泰和之 末,成吉思入貢,允濟時被命往接,頗不禮成吉思,成吉思怒而去。
允濟歸,勸璟討之,璟死,遂不果討。
及允濟立,以詔詔諸部,至元,成吉思問金使者:新君誰 耶?使者曰:衛大王也。
成吉思素輕允濟,聞其立,遽唾罵曰:我即謂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乃此人亦為之乎?遂上馬去。
使者還告,允濟曰:待其再至,卻執而殺 之。
成吉思既還部,遂大發兵攻金,金衛王使紇石烈執中將兵迎戰。
執中老將也,知兵善戰,自衛王立,心常不服。
至是不肯力戰,遂大敗,執中奔歸,元人兵遂至 居庸關,金守關將皆懼,棄關去,於是元兵得入關,直飛城下,急攻金。
允濟懼,遣東安王出使請和,且以公主為婚許之,元人曰:婚待別日,只是大軍至此,豈得 更無犒勞?欲得駱駝三萬匹,牛羊各五萬匹。
東安王曰:此非使人所得專,當奏之皇帝。
允濟恐其得食,則留攻不去,於是以繒帛三百囊懸下與之。
元軍大怒,舉繒 帛焚之,欲烹東安王,攻城轉急。
是年為大安三年,明年改為重慶元年(《大金國志》作重慶,《金史》作祟慶)。
正月,金將在外,亦有遣兵入援者,金許元人以 羊一萬請和,元人乞勿納援兵,金用事者曰:此不可,忠獻王及斡離太子嘗以此術誤南宋矣。
我家自嘗為之,豈可復墮其計?會元兵亦自引去。
去而遣其使來請婚且 欲割地,金許婚不許地,願納歲幣三十萬。
其國相聞之大怒曰:不必得,我今引兵俟秋高時,地與公主皆可有。
是年十月,元兵復圍金都城,兵士插刀緣堞以上,金 軍斫之飛一屍一投地,是時大雪,城中乏薪,至拆絳霄殿、翠霄殿、瓊華閣以爇焉,元兵留兩月餘復去。
至寧元年七月,元兵復至山後,八月以紇石烈執中為將迎戰,執 中開紫金關延元兵入而自亡歸,允濟欲誅之。
於是,執中以其兵叛,入宮執允濟,允濟呼曰:令我何往?曰:歸舊府耳。
遂並其妻弒焉。
執中,本名胡沙虎,烏疏裔 孫也。
允濟在位八年,改元者八,後謚為衛紹王雲。
方紇石烈執中之既行弒也,自稱監國都元帥,居大興府,陳兵自衛,急召都轉運使孫椿年,取銀幣頒賞,立雍孫珣,珣本名吾賭補者也,改元貞佑,執中執國事。
元兵至,破涿、易二州,左監軍術虎高琪戰敗懼誅,叛斬執中,持其首待罪,珣特赦之以為右副元帥。
貞佑二年,元兵益至,成吉思分其兵為三路:一攻河北,一攻河東,一攻山東。
是時金兵皆在外屯御,無守城者,乃悉簽鄉民為兵,上城以守。
元人盡驅其家 屬至城下,父子兄弟往往遙相呼認,於是金城多下。
元人圍燕,燕乏糧,人多餓死,於是珣置招賢所,以納士。
王守信者,本一村夫,敢為大言,以諸葛亮為不知 兵,乃以為行軍都統,募市井無賴為兵,夫城進退跳躑,大抵以童戲為其陣法,大書古今相對四字於旗上,作黃布袍緇巾鼠牌各三十六事,牛頭響環六十四枚,欲 以怖敵而走之,大率皆誕妄,因與其眾出城殺百姓之樵采者以為功。
買耐兒者,本岐路小說人,制運糧車千輛,是時材木甚艱,所費浩大,觀者皆竊歎之。
是時元兵 益至,邀索甚巨,兼乞公主。
珣以東海郡侯少女與之,又鄉其國遙拜焉,元兵乃盡驅山東、兩河少壯數千萬而去。
珣謀走汴,所搬書籍計用三萬車,寶玉計用駱駝三 千頭。
貞佑二年,珣至汴,汴吏民指車所載歎曰:恰去九十年,誰知又歸在此耶?元人既歸,聞珣遷汴,怒之,乃復圍燕。
初,珣以太子守忠守燕,輔以完顏福興、抹捻盡忠、蒲察七斤三人守。
忠畏怯先遁歸,七斤出降,福興仰藥死,盡忠棄城入汴,燕遂陷。
而元兵之在金境者, 山東、西河南北皆有焉。
宋見金日(此下有闕文)又珣嘗責丞相僕散七斤,近來朝廷紀綱安在?七斤不能對。
退謂郎官曰:上問紀綱安在,汝等自來何嘗使紀綱見 我?〔此下有闕文〕不敢入,守緒迎而入之,既而囚之,七日死。
有斜卯一愛一實者,憤所用之非人,嘗歷數曰:平章白撒,於擊丸外百無一能。
丞相賽不菽麥不分,雖 謂乏材亦不至此人為相參政。
赤盞合喜,一馬軍之材止矣,今乃兼將相之權。
右丞顏盞世魯碌碌無補,備員而已。
患難之際,倚注此類,欲冀中興難矣。
又有參政完 顏合周者,汴京所用為括糧者也。
一性一好作詩,詞語鄙俚,人采其語以為戲笑,括糧榜文有雀無翅,兒不飛蛇無頭,兒不行等語,以而作兒,京城目之曰雀兒參政。
初守緒之出也,以汴城付完顏奴申、習捏阿不,而元將速不〈礙,角代石〉復圖汴。
守緒走歸德,而遣使迎其母妻,有棄汴意。
汴人恐奴申、阿不謀立完顏氏 一人為主以守汴,方共集民庶雜議。
崔立者,將陵人也,少貧無行為西面元帥心常思亂,遂帥甲士撞省門而入,先殺阿不,次殺奴申,乃立衛紹王太子從恪,以阿 不、奴申所佩虎符送詣速不〈礙,角代石〉,納款,立自稱太師軍馬都元帥尚書令鄭王。
速不〈礙,角代石〉至,自青城立往見之,速不〈礙,角代石〉喜,飲之 酒,立以父事之。
既還,悉燒京城,樓櫓火起,速不〈礙,角代石〉大喜,始信其實降也,立托以軍前索隨駕官吏家屬,聚之省中人,自閱之,日隨機數人,猶若不 是,有以一女之故,殺數人者。
又拘繫完顏氏宗族置宮中,以兵守之,不聽出入。
天興二年二月乙酉,以天子袞冕、後服進於北國,因諷守緒母后,作書招守緒,使早降元。
初守緒在歸德,兵食不足,知府石盞女魯歡,請盡散諸軍就食他 州,城中所存惟蒲察、官奴軍四百五十人,馬用軍七百人而已。
官奴與用不協,兼惡魯歡,乃作亂攻用,用敗走,而女魯歡被執,數之云:郎主至此,求好醬亦不 得,汝罪何辭?乃殺女魯歡,遣其一黨一馬實至守緒所居宮中收直長把奴申。
守緒擲劍於地曰:為我言於元帥,我左右止有此人,且留侍我。
實乃退。
官奴是日,凡殺朝 官李蹊已下三百餘人。
日暮,提兵入見,言石盞女魯歡等反臣殺之矣。
守緒不得已赦其罪,以為樞密副使、權參知政事。
初,官奴母沒在元兵中,守緒乃謀因之以降,忒木〈礙,角代石〉信之,還其母,因定和計。
官奴乃日往來講議,或乘舟中流歡會。
金將有疑官奴劫守緒北降 者,以兵圍官奴家,數之曰:汝欲獻郎主,我輩皆北朝不赦者,使安歸乎?官奴乃以其母出質云:若以吾母自北中來,疑我與北有謀,即殺之,我不恨。
圍者曰:果 如參政所言,今後勿復言講和北使至即當殺之。
官奴曰:殺亦可,不殺亦可,奏而殺之亦可。
官奴即聚軍北草場,自言無反情,今勿復相疑,已乃引兵夜斫元師守緒 御照碧堂,無一人敢奏對者,悲泣而已。
或言官奴計構國用安脅守緒傳位事不成,則獻守緒於宋,自贖反覆之罪。
守緒乃與左右謀,召官奴議事,因而誅之。
伏兵門 中,約呼參政官奴,伏即出,官奴中刺走,死。
六月,守緒入蔡。
是時崔立在汴,以守緒之母后及妃嬪送於元軍,遂北遷。
冬,元兵圍蔡,宋將孟琪以兵來會。
天興二年正月,守緒以被圍,急傳位於東面元帥承麟,承麟固讓,守緒曰:朕所以付卿者,以肌體肥重,不便鞍馬馳突,卿平日趫捷有將略,萬一得免,祚胤 不絕,此朕志也。
承麟受之,即位,百官稱賀方畢,而城南面已樹宋幟,守者棄門。
元兵遂入城,守緒自縊於幽蘭軒,承麟入哭,謚曰哀宗。
已而,承麟亦為亂兵所 殺。
領省院事完顏仲德率兵巷戰,聞守緒死,謂將士曰:吾君已崩,何以戰為?吾赴汝水從吾君矣。
言訖赴水死。
將士皆曰:相公能死,吾輩獨不能死?於是從之者 數人,及軍士五百餘人皆從死焉。
其後崔立在汴,亦以是年之六月,為千戶李伯淵所殺。
所謂不肯入援之恆山公武仙兵,散走民家,被殺。
兗王國用安降元,後叛入 宋,投水死,地皆入元。
……好繪畫,立時年始十一歲。
皇太后攝政,泣曰:母寡子弱,奈何?耶律斜軫、韓德讓進曰:信任臣等,何慮之有?於是皇后與此二人參決大政,而以南邊事委於越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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