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詩話》○卷一:趙清獻公以清德服一世,平生蓄雷氏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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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林詩話》○卷一

石林詩話

○卷一

○ 卷一

趙清獻公以清德服一世,平生蓄雷氏琴一張,鶴與白龜各一,所向與之俱。

始除帥成都,蜀風素侈,公單馬就道,以琴、鶴、龜自隨,蜀人安其政,治聲藉甚。

元豐間,既罷政事守越,復自越再移蜀,時公將老矣。

過泗州渡淮,前已放鶴,至是復以龜投淮中。

既入見,先帝問:「卿前以匹馬入蜀,所攜獨琴、鶴,廉者固如是乎?」

公頓首謝。

故其詩有云:「馬尋舊路如歸去,龜放長淮不再來」者,自記其實也。

劉貢父天資滑稽,不能自禁,遇可諧諢,雖公卿不避。

與王荊公素厚,荊公後當國,亦屢謔之,雖每為絕倒,然意終不能平也。

元豐末,為東京轉運使,貶衡州監酒,雖坐他累,議者或謂嘗以時相姓名為戲惡之也。

元祐初,起知襄州。

淳於髡墓在境內,嘗以詩題云:「微言動相國,大笑絕冠纓。

流轉有餘智,滑稽全姓名。

師儒空稷下,衡蓋盡南荊。

贅婿不為辱,旅墳知客卿。」

又有續謝師厚善謔詩云:「善謔知君意,何傷衛武公。」

蓋記前事,且以自解雲。

晏元獻公留守南郡,王君玉時已為館閣校勘,公特請於朝,以為府簽判,朝廷不得已,使帶館職從公。

外官帶館職,自君玉始。

賓主相得,日以賦詩飲酒為樂,佳詩勝日,未嘗輒廢也。

嘗遇中秋十陰十晦,齋廚夙為備,公適無命,既至夜,君玉密使人伺公,曰:「已寢矣。」

君玉亟為詩以入,曰:「只在浮雲最深處,試憑絃管一吹開。」

公枕上得詩,大喜,即索衣起,逕召客治具,大合樂。

至夜分,果月出,遂樂飲達旦。

前輩風十流固不凡,然幕府有佳客,風月亦自如人意也。

歐十陽十文忠公記梅聖俞《河豚詩》:「春州生荻芽,春岸飛楊花。」

破題兩句,已道盡河豚好處。

謂河豚出於暮春,食柳絮而肥,殆不然。

今浙人食河豚始於上元前,常州十江十十陰十最先得。

方出時,一尾至直千錢,然不多得,非富人十大家預以金噉漁人未易致。

二月後,日益多,一尾才百錢耳。

柳絮時,人已不食,謂之斑子,或言其腹中生蟲,故惡之,而十江十西人始得食。

蓋河豚出於海,初與潮俱上,至春深,其類稍流入於十江十。

公,吉州人,故所知者十江十西事也。

姑蘇州學之南,積水彌數頃,旁有一小山,高下曲折相望,蓋錢氏時廣陵王所做。

既積土山,因以其地瀦水,今瑞光寺即其宅,而此其別圃也。

慶歷間,蘇子美謫廢,以四十千得之為居。

旁水作亭,曰「滄十浪十」,歐十陽十文忠公詩所謂:「清風明月本無價,可惜只賣四萬錢」者也。

子美既死,其後不能保,遂屢易主,今為章僕射子厚家所有。

廣其故址為大閣,又為堂山上,亭北跨水復有山,名洞山,章氏併得之。

既除地,發其下,皆嵌空大石,又得千餘株,亦廣陵時所藏,益以增累其隙,兩山相對,遂為一時雄觀。

土地蓋為所歸也。

王荊公晚年詩律尤十精十嚴,造語用字,間不容髮。

然意與言會,言隨意遣,渾然天成,殆不見有牽率排比處。

如:「含風鴨綠鱗鱗起,弄日鵝黃褭褭垂」,讀之初,不覺有對偶。

至:「細數落花因坐久,緩尋芳草得歸遲」,但見舒閒容與之態耳。

而字字細考之,若經檃括權衡者,其用意亦深刻矣。

嘗與葉致遠諸人和頭字韻詩,往返數四,其末篇有云:「名譽子真矜谷口,事功新息困壺頭。」

以谷口對壺頭,其十精十切如此。

後數日,復取本追改云:「豈十愛十京師傳谷口,但知鄉里勝壺頭。」

至今集中兩本並存。

蔡天啟云:「荊公每稱老杜『鉤簾宿鷺起,丸藥流鶯囀』之句,以為用意高妙,五字之模楷。

他日公作詩,得『青山捫虱坐,黃鳥挾書眠』,自謂不減杜語,以為得意,然不能舉全篇。」

余頃嘗以語薛肇明,肇明後被旨編公集,求之,終莫得。

或雲,公但得此一聯,未嘗成章也。

禪宗論雲間,有三種語:其一為隨波逐十浪十句,謂隨物應機,不主故常;其二為截斷眾流句,謂超出言外,非情識所到;其三為涵蓋乾坤句,謂泯然皆契,無間可伺。

其深淺以是為序。

余嘗戲謂學子言,老杜詩亦有此三種語,但先後不同。

「波漂菰米沉雲黑,露冷蓮房墜粉十紅」為涵蓋乾坤句;以「落花游絲白日靜,鳴鳩十乳十燕青春深」為隨波逐十浪十句;以「百年地僻柴門迥,五月十江十深草閣寒」為截斷眾流句。

若有解此,當與渠同參。

歐十陽十文忠公詩始矯:「昆體」,專以氣格為主,故其言多平易疏暢,律詩意所到處,雖語有不倫,亦不復問。

而學之者往往遂失於快直,傾囷倒廩,無復餘地。

然公詩好處豈專在此?如《崇微公主手痕詩》:「玉顏自古為身累,肉食何人與國謀。」

此自是兩段大議論,而抑揚曲折,發見於七字之中,婉麗雄勝,字字不失相對,雖昆體之工者,亦未易比。

言意所會,要當如是,乃為至到。

許昌西湖與子城密相附,緣城而下,可策杖往來,不涉城市。

雲是曲環作鎮時,取土築城,因以其地道潩水瀦之。

略廣百餘畝,中為橫堤。

初但有其東之半耳,其西廣於東增倍,而水不甚深。

宋莒公為守時,因起黃河春夫浚治之,始與西相通,則其詩所謂:「鑿開魚鳥忘情地,展盡十江十湖極目天」者也。

其後韓持國作大亭水中,取其詩名之曰展十江十。

然水面雖闊,西邊終易堙塞,數十年來,公廚規利者,遂涸以為田,歲人才得三百斛,以佐釀酒,而水無幾矣。

余為守時,復以還舊,稍益開浚,渺然真有十江十湖之趣。

莒公詩更有一篇,中云:「向晚舊灘都浸月,遇寒新水便生煙。」

尤風十流有味,而世不傳,往往但記前聯耳。

賈文元曲水園在許昌城北,有大竹三十餘畝,潩河貫其中,以入西湖,最為佳處。

初為本州民所有,文潞公為守,買得之。

潞公自許移鎮北門,而文元為代。

一日,挈家往游,題詩壁間云:畫船載酒及芳辰,丞相園林潩水濱。

虎節麟符拋不得,卻將清景付閒人。

遂走使持詩寄北門。

潞公得之大喜,即以地券歸賈氏。

文元亦不辭而受。

然文元居京師後,亦不復再至,園今荒廢,竹亦殘毀過半矣。

杜正獻公自少清羸,若不勝衣,年過四十,鬢髮即盡白。

雖立朝孤峻,凜然不可屈,而不為奇節危行,雍容持守,不以有所不為為賢,而以得其所為為幸。

歐十陽十文忠公素出其門。

公謝事居宋,文忠適來為守,相與歡甚。

公不甚飲酒,惟賦詩倡酬,是時年已八十,然憂國之意,猶慷慨不已,每見於色。

歐公嘗和公詩,有云:「貌先年老因憂國,事與心違始乞身。」

公得之大喜,常自諷誦。

當時以為不惟曲盡公志,雖其形貌亦在摹寫中也。

元豐初,虜人來議地界,韓丞相名縝自樞密院都承旨出分畫。

玉汝有十愛十妾劉氏,將行,劇飲通夕,且作樂府詞留別。

翼日,神宗已密知,忽中批步軍司遣兵為搬家追送之。

玉汝初莫測所因,久之,方知其自樂府發也。

蓋上以恩澤待下,雖閨門之私,亦恤之如此,故中外士大夫無不樂盡其力。

劉貢父,玉汝姻十十黨十十,即作小詩寄之以戲云:「嫖姚不復顧家為,誰謂東山久不歸?卷耳幸容攜婉孌,皇華何啻有光輝。」

玉汝之詞,由此亦遂盛傳於天下。

神宗黃帝天十性十儉約,奉慈壽宮尤盡孝道。

慈聖太后嘗以乘輿服物未備,因同天節作珠子鞍轡為壽。

神宗一御於禁中,後藏去不復用。

一日,與兩宮幸後苑賞花,慈聖輦至,神宗及降步親扶慈聖出輦,屢卻不從,聞者太息。

慈聖上仙,李奉世時為侍郎,進輓詩:「有珠韉昔御恩猶在,玉輦親扶事已非。」

蓋記此二事,神宗覽之泣下。

蔡天啟云:「嘗與張文潛論韓、柳五言警句,文潛舉退之『暖風十抽十宿麥,清雨捲歸旗』;子厚『壁空殘月曙,門掩候蟲秋』,皆為集中第一。」

司馬十溫十公熙寧間自長安得請留台歸,始至洛中,嘗以詩言懷云:三十餘年西復東,勞生薄宦等飛蓬。

所存舊業惟清白,不負明君有樸忠。

早避喧煩真得策,未逢危辱早收功。

太平觸處農桑滿,贏取閭閻鶴發翁。

出處大節,世固不容復議。

是時雖以論不合去,而神宗眷禮之意愈厚,然猶以避煩畏辱為言,況其下者乎!元祐初,起相,至是十七年矣,度公之意,初蓋未嘗以自期也。

外祖晁君誠善詩,蘇子瞻為集序,所謂:「十溫十厚靜深如其為人」者也。

黃魯直常誦其:「小雨愔愔人不寐,臥聽羸馬齕殘蔬」,十愛十賞不已。

他日得句云:「馬齕枯萁喧午夢,誤驚風雨十浪十翻十江十。」

自以為工,以語舅氏無咎曰;:「我詩實發於乃翁前聯。」

余始聞舅氏言此,不解風雨翻十江十之意。

一日,憩於逆旅,聞旁捨有澎湃鼞鞳之十聲,如風十浪十之歷船者,起視之,乃馬食於槽,水與草齟齪於槽間,而為此聲,方悟魯直之好奇。

然此亦非可以意索,適相遇而得之也。

元豐間,蘇子瞻系大理獄。

神宗本無意深罪子瞻,時相進呈,忽言蘇軾於陛下有不臣意。

神宗改容曰:「軾固有罪,然於朕不應至是,卿何以知之?」

時相因舉軾《檜詩》:「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之句,對曰:「陛下飛龍在天,軾以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蟄龍,非不臣而何?」

神宗曰:「詩人之詞,安可如此論,彼自詠檜,何預朕事!」時相語塞。

章子厚亦從旁解之,遂薄其罪。

子厚嘗以語余,且以丑言詆時相,曰:「人之害物,無所忌憚,有如是也!」時相,王珪也。

「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與「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憐宵」,此兩聯雖見唐十人小說中,其實佳句也。

鄭谷詩:「睡輕可忍風敲竹,飲散那堪月在花」,意蓋與此同。

然論其格力,適堪揭酒家壁,與市人書扇耳。

天下事每患自以為工處著力太過,何但詩也。

蜀人石異,黃魯直黔中時從游最久。

嘗言見魯直自矜詩一聯云:「人得十十交十十游是風月,天開圖畫即十江十山。」

以為晚年最得意,每舉以教人,而終不能成篇,蓋不欲以常語雜之。

然魯直自有:「山圍燕坐圖畫出,水做夜窗風雨來」之句,余以為氣格當勝前聯也。

詩下雙字極難,須使七言五言之間除去五字三字外,十精十神興致,全見於兩言,方為工妙。

唐十人記:「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為李嘉祐詩,王摩詰竊取之,非也。

此兩句好處,正在添漠漠十陰十陰十四字,此乃摩詰為嘉祐點化,以自見其妙,如李光弼將郭子儀軍,一號令之,十精十彩數倍。

不然,如嘉祐本句,但是詠景耳,人皆可到,要之當令如老杜:「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十江十滾滾來」,與「十江十天漠漠鳥雙去,風雨時時龍一吟」等,乃為超絕。

近世王荊公「新霜浦漵綿綿白,薄晚林巒往往青」,與蘇子瞻「浥浥爐香初泛夜,離離花影欲搖春」,皆可以追配前作也。

詩終篇有十操十縱,不可拘用一律。

蘇子瞻「林行婆家初閉戶,翟夫子捨尚留關」。

始讀殆未測其意,蓋下有:娟娟缺月黃昏後,裊裊新居紫翠間。

系懣豈無羅帶水,割愁還有劍鋩山。

四句,則入頭不怕放行,寧傷於拙也!然系懣羅帶、割愁劍鋩之語,大是險諢,亦何可屢打。

長篇最難,晉、魏以前,詩無過十韻者。

蓋常使人以意逆志,初不以序事傾盡為工。

至老杜《述懷》、《北征》諸篇,窮極筆力,如太史公紀、傳,此固古今絕唱。

然《八哀》八篇,本非集中高作,而世多尊稱之不敢議,此乃揣骨聽聲耳,其病蓋傷於多也。

如李邕、蘇源明詩中極多累句,余嘗痛刊去,僅各取其半,方為盡善,然此語不可為不知者言也。

《十江十干初雪圖》真跡,藏李邦直家,唐蠟本。

世傳為摩詰所作,末有元豐間王禹玉、蔡持正、韓玉汝、章子厚、王和甫、張邃明、安厚傾七人題詩。

建中靖國元年,韓師樸相,邦直、厚卿同在二府,時前七人者所存惟厚卿而已,持正貶死嶺外,禹玉追貶,子厚方貶,玉汝、和甫、邃明則死久矣,故師樸繼題其後曰:諸公當日聚巖廊,半謫南荒半已亡。

惟有紫樞黃閣老,再開圖畫看瀟湘。

是時邦直在門下,厚卿在西府,紫樞黃閣,謂二人也。

厚卿復題云:曾游滄海困驚瀾,晚涉風波路更難。

從此十江十湖無限興,不如只向畫圖看。

而邦直亦自題云:此身何補一豪芒,三辱清時政時堂。

病骨未為山下土,尚尋遺墨話存亡。

余家有此摹本,並錄諸公詩續之,每出慨然。

自元豐至建中靖國幾三十年,諸公之名宦亦已至矣,然始皆有願為圖中之遊而不暇得,故禹玉云:「何日扁舟載風雪,卻將蓑笠伴漁人。」

玉汝云:「君恩未報身何有,且寄扁舟夢想中。」

其後廢謫流竄,有雖死不得免者,而十江十湖間此景無處不有,皆不得一償。

厚卿至為危詞,蓋有激而雲,豈此景真不可得,亦自不能踐其言耳。

韓持國雖剛果特立,風節凜然,而情致風十流,絕出流輩。

許昌崔象之侍郎舊第,今為杜君章。

詩之用事,不可牽強,必至於不得不用而後用之,則事詞為一,莫見其安排斗湊之跡。

蘇子瞻嘗為人作輓詩云:「豈意日斜庚子後,忽驚歲在己辰年。」

此乃天生作對,不假人力。

十溫十庭筠詩亦有用甲子相對者,云:「風捲蓬根屯戊已,月移松影守庚申。」

兩語本不相類。

其題云:「與道士守庚申,時聞西方有警事。」

邂逅適然,固不可知,然以其用意附會觀之,疑若得此對而就為之題者。

此蔽於用事之弊也。

前輩詩材,亦或預為儲蓄,然非所當用,未嘗強出。

余嘗從趙德麟假陶淵明集本,蓋子瞻所閱者,時有改定字,末手題兩聯云:「人言盧杞有十奸十邪,我覺魏公真嫵媚。」

又:「愧花黃,舉子忙;促織鳴,懶婦驚」。

不知偶書之邪,或將以為用也?然子瞻詩後不見此語,則固無意於必用矣。

王荊公作韓魏公輓詞云:「木嫁曾聞達官怕,山頹今見哲人萎。」

或言亦是平時所得。

魏公之薨,是歲適雨木冰,前一歲華山崩,偶有二事,故不覺爾。

世言社日飲酒治聾,不知其何據。

五代李濤有《春社從李昉求酒詩》云:社公今日沒心情,為乞治聾酒一瓶。

惱亂玉堂將欲遍,依稀巡到第三廳。

昉時為翰林學士,有日給內庫酒,故濤從乞之,則其傳亦已久矣。

社公,濤小字也。

唐十人在慶侍下,雖達官高年,皆稱小字。

濤十性十疏達不羈,善諧謔,與朝士言,亦多以社公自名,聞者無不以為笑。

然亮直敢言,後官亦至宰相。

韓退之《雙鳥詩》,殆不可曉。

頃嘗以問蘇丞相子容云:「意似是指佛、老二學。」

以其終篇本末考之,亦或然也。

杜子美《病柏》、《病橘》、《枯棕》、《枯楠》四詩,接興當時事。

《病柏》當為明皇作,與《杜鵑行》同意。

《枯棕》比民之殘困,則其篇中自言矣。

《枯楠》云:「猶含棟樑具,無復霄漢志。」

當為房次律之徒作。

惟《病橘》始言:「惜哉結實小,酸澀如棠梨」,末以比荔枝勞民,疑若指近倖之不得志者。

自漢、魏以來,詩人用意深遠,不失古風,惟此公為然,不但語言之工也。

劉貢父以司空圖詩中咄喏二字,辯《晉書》所載石崇豆粥咄嗟而辦,謂誤以喏為嗟,非也。

孫楚詩自有「三命皆有極,咄嗟不可保」之語,此亦豈是以喏為嗟?古今語言,固有各出於一時,本不與後世相通者。

咄、嗟,皆聲也。

自晉以前,未見有言咄,殷浩所謂咄咄十逼十人,蓋拒物之十聲,嗟乃歎聲,咄嗟猶言呼吸,疑是晉人一時語,故孫處亦云爾。

頃見晁無咎舉魯直詩:「人家園橘柚,秋色老梧桐。」

張文潛云:「斜日兩竿眠犢晚,春波一頃去鳧寒。」

皆自以為莫能及。

王荊公詩有「老景春可惜,無花可留得。

莫嫌柳渾青,終恨李太白」之句,以古人姓名藏句中,蓋以文為戲。

或者謂前無此體,自公始見之。

余讀權德輿集,其一篇云:蕃宣秉戎寄,衡石崇位勢。

年紀信不留,弛張良自愧。

樵蘇則為愜,瓜李斯可畏。

不顧榮宦尊,每陳農畝利。

家林類巖巘,負郭躬斂積。

忌滿十寵十生嫌,養蒙恬勝智。

疏鍾皓月曉,晚景丹霞異。

澗谷永不諼,山梁翼無累。

頗符生肇學,得展禽尚志。

從此直不疑,支離疏世事。

則德輿已嘗為此體,乃知古人文章之變,殆無遺蘊。

德輿在唐不以詩名,然詞亦雅暢,此篇雖主意在立別體,然亦自不失為佳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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