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文集》處世金針·治軍之術:○書信:咸豐九年十月二十一日致吳廷棟近年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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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文集》處世金針·治軍之術

曾國藩文集

處世金針·治軍之術

●制勝在人

○書信:咸豐九年十月二十一日致吳廷棟

近年軍中閱歷有年,益知天下事當於大處著眼,小處下手。

陸氏但稱先立乎其大者,若不輔以朱子韓積寸累工夫,則下梢全無把握。

故國藩治軍,摒去一切高深神奇之說,專就粗淺纖悉處致力,雖坐是不免大有功效,然為鈍拙計,則猶守約之方也。

○書信:咸豐九年十月二十八日復李榕

凡與諸將語,理不宜深,令不宜煩,愈易愈簡愈妙也。

不特與諸將語為然,即吾輩治心、治身,理亦不可太多,知亦不可不〔太〕雜,切身日日用得著的不過一、兩句,所謂守約也。

○同治元年九月十一日與沅弟書

然制勝之道,實在人而不在器。

鮑春霆並無洋槍洋藥,然亦屢當大敵。

……和張在張在金陵時,洋人軍器最多,而無救於十年三月之敗。

弟若專從此等處用心,則風氣所趨,恐部下將士,人人有務外取巧之習,無反己守拙之道,或流於和、張之門徑而不自覺,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猛省。

真美人不甚爭珠翠,真書家不甚爭筆墨,然則將士之真善戰者,豈必力爭洋槍洋藥乎?

○書信:同治元年十二月十一日復左宗棠

炸彈輪船雖利,然軍中制勝,究在人不在器。

○書信:咸豐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復胡林翼

肢體雖大,針灸不過數穴;疆土雖廣,力爭不過數處。

○書信:咸豐十年十二月十八日致左宗棠

戰事如雞之伏卵,如婦之產子,氣機惟己獨知之,非他人所能遙度也。

○書信:成豐十年十月二十二日復胡林翼

長慮卻顧,因謹慎而拙滯,此正侍用兵之短處。

○書信:咸豐九年三月十五日復胡林翼

軍事不可無悍鷙之氣,而驕氣即與之相連;不可無安詳之氣,而惰氣即與之相連。

有二氣之利而無其害,有道君子尚難養得恰好,況弁勇乎。

○書信:咸豐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致李榕

軍事之驕氣、惰氣,皆敗氣也。

孔子之臨事而懼,則絕驕之源:「好謀而成」,則絕惰之源。

平日無時不謀,無事不謀,自無惰時矣。

○日記:咸豐九年十一月初一日

…… 帶兵之道。

「勤、恕、廉、明」四字缺一不可。

○日記: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 軍中驕氣則有浮淫之色,惰氣則有舐滯之色,須時時察看而補救之。

○日記:咸豐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思州縣之道,以四者為最要:一曰整躬以治署內,一曰明刑以清獄訟,一曰課農以盡地力,一曰崇儉以興廉讓。

將領之道,以四者為最要:一曰戒騷擾以安民,一曰禁煙賭以儆惰,一日勤訓練以禦寇,一曰尚廉儉以率下。

○日記: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廿七日

余因古人治兵之道,作詩之法,皆與音樂相通,而懵然不知,深以為恥。

○家書:同治元年十月十七日致沅弟

練兵如八股家之揣摩,只要有百篇爛熟之文,則佈局立意,常有熟徑可尋,而腔調亦左右逢源。

凡讀文太多,而實無心得者,必不能文者也。

用兵宜有簡練之營,有純熟之將領陣法,不可貪多而無實。

○書信:咸豐十年七月十九日復李元度

《二十三史》除班、馬外,皆文人以意為之,不知甲仗為何物,戰陣為何物,浮詞偽語,隨意編造,斷不可信。

僕於《通鑒》中之不可信者,皆用筆識出矣。

退庵若以編輯《二十三史》成書,為治軍之藍本,則門徑已差,難與圖功,閣下與之至交,須勸之盡棄故紙,專從事於點名、看操、查牆之諸事也。

○書信:咸豐三年四月二十一日與張榮組

弟不慮閣下之不善撫士,不善用奇,為謀,為勇,俱非所慮,但慮方寸稍存輕敵之見,則恐為士卒所窺,亦足長其驕氣。

○書信:咸豐六年九月初二日與羅萱

日中則昃,月盈則虧。

自僕行軍以來,每介疑勝敗之際,戰兢恐懼、上下怵惕者,其後常得大勝;或當志得意滿之時,各路雲集,狃於屢勝,將卒矜慢,其後常有意外之失。

○日記:咸豐九年九月初六日

夜與李申坎論營務處之道,一在樹人,一在立法。

有心人不以不能戰勝攻取為恥,而以不能樹人立法為恥。

樹人之道有二:一曰知人善任,一曰陶熔造就。

○書信;咸豐六年八月初八日與彭鵬羅萱

僕於用兵,深以「主客」為重。

撲營同以營盤為主,撲者為客;野戰則以先至戰地者為主,後至戰地者為客;臨陣則以先吶喊放槍者為主,後吶喊放槍者為客。

○書信:咸豐十年五月初九日友劉建德、姚體備

凡出隊有宜速者,有宜遲者。

宜速者,我去尋賊先發制人者也;宜遲者,賊來尋我,以立待客者也。

主氣常靜,客氣常動。

客氣先盛而後衰,主氣先微而後壯。

故善用兵者,最喜為主,不喜作客。

○日記:咸豐九年二月廿八日

又思戰陣之事,須半動半靜,動者如水,靜者如山。

又思兵不得已而用之,常存不敢為先之心,須人打第一下我打第二下也。

○書信:咸豐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加強運蘭片

用兵之道與讀書同,不日進則日退,須「田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為妙。

○家書:成豐八年正月初四夜致沅弟

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穩當,次求變化;辦事無聲無臭,既要精到,又要簡捷。

○日記:咸豐十年十月廿四日

是夜讀《史記·律書》,古人以用兵之道通於聲律,故聽音樂而知兵之勝敗、國之存亡。

○書信:咸豐九年二月十八日加鄒懿德

軍事非權不威,非勢不行。

弟處無權、無勢之位,常冒爭權、爭勢之嫌,年年依人,頑鈍寡效。

惟冀一、二有道君子,賜之針砭,兼亮苦衷,即深夜冥行,庶有見明之日。

○《曾胡治兵語錄·和輯》

湘軍之所以無敵者,全賴彼此相顧,彼此相救。

雖平日積怨深仇,臨陣仍彼此照顧,雖上午口角參商,下午仍彼此救援。

○咸豐十年四月二十二日與沅弟書

弟在軍中,望常以愛民誠懇之意,理學迂闊之語,時時與異兵說及,庶勝則可以立功,政亦不致造孽。

當此大亂之世,吾輩立身行間,最易造孽,亦最易積德。

吾自三年招勇時,即以愛民為第一義,歷年以來,縱未必行得到,而寸心決不敢忘愛民兩個字,尤悔頗寡。

○咸豐十一年正月十四日與四弟書

吾家兄弟帶兵,以殺人為業,擇本已自不慎,推於禁止擾民、解散脅從、保全鄉官三端痛下工夫,庶幾於殺人之中,寓止暴之意。

○同治元年二月初二日與沅弟書

剿撫兼施之法,須在軍威大振之後。

目下各路僅獲大捷,賊心極渙,本可廣為招撫。

第撫以收其頭目,散其黨眾為上。

收其頭目,准其略帶黨眾數百人為次;收其頭目,准其帶所部二三千如豐軍者,為又次,若准其仍帶全部,並盤踞一方,則為下矣,今之李兆壽踞滁、全者是也。

弟可於此四等中酌度辦理。

○同治元年四月十一日與沅弟書

李世忠輩暴戾險詐,最難馴馭。

投誠六年,官至一品,而其黨眾尚不脫盜賊行徑。

吾輩待之之法,有應寬者二,有應嚴者二。

應寬者:一則銀錢慷慨大方,絕不計較,當充裕時則數十百萬擲如糞土,當窮窘時則解囊分潤,自甘困苦;一則不與爭功,遇有勝仗,以全功歸之,遇有保案,以優獎籠之。

應嚴者:一則利文疏淡,往還宜稀,書牘宜簡,話不可多,情不可密;一則剖明是非,凡渠部弁勇有與百姓爭訟而適在吾輩轄境及來訴告者,必當剖決曲直,毫不假借,請其嚴加德治。

應寬者,利也,名也。

應嚴者,禮也,義也。

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強兵,則無不可相處之悍將矣。

●擇將為先

○書信:咸豐三年正月復彭申甫

竊嘗以為無兵不足深化,無餉不足痛哭,獨舉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義恐後,忠債耿耿者,不可亟得;或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鬱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貪饕退縮者,果驤首而上騰,而富貴,而名譽,而老健不死,此其可為浩歎者也。

○咸豐十年九月初十日與沅弟書

大抵欲言兵事者,默揣本軍之人才,能堅守者見人?能陷陣者見人?……

○咸豐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與沅甫九弟

帶勇之法,以體察人才為第一,整頓營規,講求戰守次之。

○咸豐三年九月十七月與彭洋中·曾毓芳

抑又有請者,不難於勇,而難於帶勇之人。

帶勇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

治民之才,不外公、明、勤三字。

不公不明,則諸勇必不悅服;不勤,則營務細巨,皆廢他不治,教第一要務在此。

不怕死,則臨陣當先,士卒乃可效命,故次之。

為名利而出者,保舉稍遲則怨,稍不如意則怨,與同輩爭薪水,與士卒爭毫釐,故又次之。

身體羸弱者,過勞則病,精神乏短者,久用則散,故又次之。

四者似過於求備,而苟閉其一,則萬不可以帶勇。

故弟嘗謂帶勇須智渾勇沉之士,文經武緯之才。

○咸豐十年七月初八日與沅、季二弟書

觀人之法,以有操守而無官氣,多條理而少大言為主。

……尤以習勞苦為辦事之本,引用一班能耐勞苦之正人,日久自有大效。

……

○《曾胡治兵語錄·將材》

揀選將材,必求智略深之人。

又須號令嚴明,能耐勞苦,三者兼全,乃為上選。

○書信:同治元年六月二十三日與沅弟書

大約選將以打仗堅忍為第一義,而說話直有條理,利心不可太濃,兩者亦第二義也。

○書信: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一日復林源恩

其帶勇之人,概求吾黨血性男子,有忠義之氣,而兼嫻韜鈐這秘者,與之共謀。

○書信:咸豐十年九月初九日復郭嵩燾、郭昆燾

軍旅之才,以樸訥安定為主,自是至論。

○《曾胡治兵語錄·將材》

軍中須得好統領營官。

統領營官,須得好真心實腸,是第一義。

算路程之遠近,糧仗之缺乏,算彼己之強弱,是第二義。

二者微有把握,此外良法雖多,調度雖難善,有效有不效,盡人事以聽天而已。

○書信:咸豐八年四月二十三日與沅甫九弟書

弟之職分,以戰守為第一義,愛民次之,聯終上下官紳及營弁勇又次之。

已屢言之矣,務望持之以恆,始終如一為要。

○《曾胡治兵語錄·誠實》

軍宜多用樸實少心竅之人,則風氣易於純正,今大難之起,無一兵足供一割之用,實以官氣太重,心竅太多,漓樸散醇,真意蕩然。

湘軍之興,凡官氣重心竅多者,在所斥。

歷歲稍久,亦未免沾染習氣,應切戒之。

○書信:咸豐八年四月初九日與沅甫九弟

治軍之道,總以能戰為第一義。

……故探驪之法,以善戰為得珠,能愛民為第二義,能協和上下官紳為第三義。

○奏稿:咸豐元年正月初九日選奉諭旨縷陳各路軍情

至於行軍之道,擇將為先。

得一將則全軍振興,失一將則士氣消阻。

○日記:咸豐十年閏三月十一日

念天下之稍有才智者,必思有所表見以自族異於人。

同當兵勇,則思於兵勇中翹然而出其類;同當長夫,則思於長夫中翹然而出其類;同當將官,則思於將官中翹然而出其類;同為主帥,則思於眾帥中翹然而出其類。

雖才智有大小、深淺之不同,其不知足、不安分,則一世。

能打破此一副庸俗共有之識見,而後可與言道。

○書信:咸豐三年九月二十六日與彭洋中

帶勇之人,誠如來示「不苟求乎全材,宜因量以器使」,然血性為主,廉明為用,三者缺一,若失(車+倪之右)(車兀),終不能行一步也。

○《曾胡治兵語錄·誠實》

楚軍水陸師之好處,全在無官氣而有血性。

若官氣增一分,血性必減一分。

○書信;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與王鑫

古來名將得士卒之心,蓋有在於錢財之外者;後世將弁,專恃糧重賞優,為牢籠兵心之具,其本為已淺矣。

是以金多則奮勇蟻附,利盡則冷落獸散。

○書信:同治無年二月初三日加姚體備片

將領之浮滑者,一遇危險之際,其神情之飛動,足以搖惑軍心;其言語之圓滑,足以淆亂是非,故楚軍歷不喜用善說話之將。

○書信:咸豐十年四月初八日復事續宜

雲巖打仗,能出則向前,入則殿後,此一端已有可為統領之質。

又有血性而不忘本,有誠意而不擾民,若加意培養磨練,將來或可成大器也。

○文:《大潛山房詩題語》

省三用兵,亦能模厲捷出,不主故常。

二十從戎,三十而擁疆寄,聲施爛然,為時名將。

惟所向有功,未遭挫折,蔑視此虜之意多,臨事而懼之念少。

若加以悚惕戒慎,豪俠而其斂退氣象,尤可貴耳。

○書信:咸豐三年五月二十四復夏廷樾

目今武務中陋劣極多,苟有一長可取,即未宜輕,擯之也。

○《曾胡治兵語錄·用人》

窺疑古人論將,神明變幻,不可方物,見於百長並集,一短難容。

恐變史冊追崇之詞,初非預定之品,要以衡材不拘一格,論事不求苛細,無困寸朽而棄連抱,無施數罟以失巨鱗。

斯先哲之恆言,雖愚蒙而可勉。

○《曾胡治兵語錄·用人》

人材以陶治而成,不可眼孔太高,動謂無人可用。

○家書:同治五年九月初九日諭紀澤、紀鴻

余所見將才傑出者極少,但有志氣即可予以美名而獎成之。

●治軍以嚴

○日記:咸豐九年三月廿四日

九弟臨別,深言御下宜嚴,治事宜速。

余亦深知馭軍馭吏,皆莫先於嚴。

太史公所謂循束者,法立令行,能識大體而已。

後世專尚慈惠,或以煦煦為仁者當之,失循吏之義矣。

因思為將帥之道,亦以法立令行,整齊嚴肅為先,不責煦嫗也。

○書信:咸豐十年六月二十七日與季弟書

吾湖南近日風氣,蒸蒸日上。

凡在行間,人人講求將略,講求品行,並講求學術。

弟與沅弟既在行間,望以講求將略為第一義。

點名看操等粗淺之事必躬親之,練膽料敵等精微之事必苦思之。

品學二者,亦宜以餘力自勵。

○《曾胡治兵語錄·嚴明》

古人用兵,光明功罪賞罰。

○《曾胡治兵語錄·嚴明》

醫者之治瘵癰,甚者必剜其腐肉,而生其新肉。

今日之劣弁贏兵,蓋亦當為簡汰,以剜其腐者;痛加訓練,以生其新者。

不循此二道,則武備之弛,殆不知所底止。

○書信:成豐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復張運蘭

游勇搶奇者,假號牌入休城者,務乞立正軍法,愈嚴愈好。

若不與以猛劑,則此後葛籐愈多,整頓愈難。

○書信:咸豐十年十一月十六日致宋夢蘭

治軍之道,以勤字以先。

身勤則強,佚則病;家勤則興,懶則衰;國勤則治,怠則亂;軍勤則勝,惰則敗。

惰者,暮氣也。

○書信:咸豐十年十一月十九日復宋夢蘭

治軍以勤字為先,實閱歷而知其不可易。

未有平日不早起,而臨敵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習勞,而臨敵忽能習勞者;未有平日不能忍饑耐寒,而臨敵能忍饑耐寒者。

○書信:咸豐十年九月二十四日與沅、季二弟書

大約軍事之敗,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曾胡治兵語錄·誠實》

凡正話實說,多說幾句,久之人自能共亮其心。

即直話亦不妨多說,但不可以汗為直,尤不可背後攻人之短。

馭將之道,最貴推誠,不貴權術。

○《曾胡治兵語錄·誠實》

楚軍之所以耐久者,亦由於辦事結實,敦樸之氣,未盡澆散。

若奏報浮偽,不特畏遐邇之指摘,亦恐壞桑梓之風氣。

○書信: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一日劉蓉

湘勇佳處有二:一則性質尚馴,可以理喻情感;一則齊心相顧,不肯輕棄伴侶。

其不佳處亦有二;一則鄉思極切,無長征久戰之志;一則體質薄脆,不耐勞苦,動多疾病。

○書信:咸豐三年二月與魁聯

就現在之額兵練之,而化為有用,誠為善策,然習氣太盛,安能更鑄其面目蕩滌其腸胃?恐岳王復生,半年可以教成其武藝,孔子復生,三年不能變革其惡習。

○書信:咸豐三年十月與劉蓉

然鄙意以為壯勇貴精而不貴多……要須簡擇精嚴,臨陣不至獸駭鳥散,則雖少亦決其有濟。

○書信:同治二年五月初十日復李榕

貪賊中資財,最易誤事,吾見前此諸軍因貪搶賊贓,轉勝為敗者,指不勝屈。

每謂騷擾為人鬼關,貪財為生死關,蓋言愛民則人,擾民則鬼,力戰遺財則生,貪財忘戰則死也。

○書信:咸豐三年二月與劉長佑

軍行戰勝,尤須堅明約束,無令騷擾地方。

聞有並非楚勇、並非湘勇隨之以去者,好淫擄掠,無所不至,尤須認真訪查,斬數人以懲其餘,是為至要。

○書信:咸豐三年二月二十六日與劉長佑·王鑫

軍士所過,有取民間一草一木不給錢者,即行正法。

望兩君日以斯言訓做之。

○書信:咸豐九年十二月初八加英坤修片

凡兵勇與百姓交涉者,總宜伸民氣而抑兵勇,所以感召天和者在此,即所以要獲名譽者在此,望閣下實心行之,幸勿視為老生常談也。

○日記:咸豐十年二月廿九日

論作文宜通小學、訓詁,又論軍務須從日用眠食上下手。

○書信:成豐三年九月初二日與文希范

近時所調之兵,天涯一百,海角五十,卒與卒不習,將與將不和,此營既敗,彼營掉臂而不顧,哆口而微笑,各營習見。

夫危急之際,無人救應。

誰肯向前獨履危地,出萬死之城,以博他人之一微笑?鄙意欲練勇萬人,呼吸相顧,痛癢相關,赴火同行,蹈湯同往。

勝則舉杯酒以讓功,敗則出死力以相救。

○日記:咸豐六年六月初四

帶勇之法,用恩莫如仁,用威莫如禮。

仁者,即所謂欲立立人,欲達達人也。

待弁勇如待子弟,常有望其成立,望其發達之心,則人知思矣。

禮者,即所謂無眾寡,無小大,無欺慢,泰而不驕也。

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嚴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臨之以莊,無形無聲之際,常有凜然難犯之象,則人知威矣。

○書信:咸豐三年三月初七復張亮基

周金城之教藝,儘是花法,不中實用,其徒八十人,多油滑浮動,難可深恃。

弟前分三十人至貢院教湘勇,後見手足非是,仍爾謝遣。

鄙意本可浮慕戚氏教陣之虛名,反忘場上目擊之實效。

○書信:咸豐三年十月初三日復夏遷樾

此次募勇,成軍以出,要須臥薪嘗膽,勤操苦練,養成艱難百戰之卒,預為東征不歸之計。

若草率從事,驅不教之士,執蠱脆之器,行三千里之遠,以當虎狼百萬之賊,未與交鋒而軍士之氣固已餒矣,雖有一二主者忠義奮發,亦無以作其眾而貞於久也。

○《曾胡治兵語錄·仁愛》

吾輩帶兵,如父兄之帶子弟一般。

無銀錢無保舉,尚是小事,切不可使之困擾民而壞品行,因嫖賭洋煙而壞身體。

個個學好,人人成材,則兵勇感思,兵勇之父母亦感恩矣。

○《曾胡治兵語錄·仁愛》

愛民為治兵第一要義,須回日三令五申,視為性命根本之事,毋視為要結粉飾之文。

○詩:《水師得勝歌》

我待將官如兄弟,我待兵勇如子侄,你們隨我也久長,人人曉得我心腸。

願爾將官莫懈怠,願爾兵勇莫學壞。

未曾算去先算回,未曾算髒先算敗,各人努力各謹慎,自然萬事都平順。

○書信:同治二年三月初一日《復李鴻章》

次青之於平江勇,則的愛而無增,有獎而無激。

柳子厚所謂「雖曰愛之,其實害之」。

○文:《筆記二十七則·克勤小物》

苟善治軍,必見其有戰則勝,有攻則取。

若不以目所共見者為效,而但憑心所急揣者為高,則將以虛薄為辨而賤名檢,以望空為賢而笑勤恪。

○書信:同治元年二月初三日復江長貴

營中無事,以勤操為第一要義。

操隊伍則臨陣不至散亂,操槍炮則臨陣不至早放。

○書信:咸豐七年十月二十七日與沅甫九弟書

軍營雖以人多為貴,而有時亦以人多為累,凡軍氣宜聚不宜散,宜化危不宜悅豫;人多則悅豫,而氣漸散矣。

營雖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營,人雖多而可恃者誰在一二人。

如木然,根好株好而後枝葉有所托;如屋然,柱好梁好而後椽瓦有所倚。

……遇小敵時,則枝葉之茂橡瓦之美盡可了事;遇大敵時,全靠根株培得穩,柱樑立得固,斷不可徒靠人數之多,氣勢之盛。

倘使根株不穩,柱樑不固,則一枝折而眾葉隨之,一瓦落而眾椽隨之,敗如山崩,潰如河決,人多而反以為累矣。

戰陣之法

○書信:同治元年九月二十四日與沅弟書

審機審勢,猶在其後,第一先貴審力。

審力者,知己知彼之切實工夫。

……古人云兵驕必敗,老子雲兩軍相對哀者勝矣,不審力,則所謂驕也;審力而不自足,即老子之所謂哀也。

○書信:咸豐九年十月初八日復胡林翼

軍事如槍法,門戶宜緊;如拳法,有伸有縮。

若公入之太深,則有伸無縮矣。

○書信:咸豐六年五月初二與李元度

夫戰,勇氣也。

再而衰,三而竭。

國藩於此數語常常體驗,大約用兵無他謬〔妙〕巧,常存有餘不盡之氣而已。

孫仲謀之攻合肥,受創於張遼,諸葛武候之攻陳倉,受創於郝昭,皆初氣過銳,漸就衰竭之故。

惟荀塋之拔逼陽,氣已竭而忽振;陸抗之拔西陵,預料城之不能遽下而蓄養銳氣,先備外援,以待內之自敝,此善於用氣者也。

足下忠勇內蘊,邊往無前,惟猛進有餘,好謀不中。

吾願足下學陸抗,氣未用而預籌之,不願學苟瑩,氣已竭而復振之。

願算畢而後戰,不宜且戰而余算。

○書信:同治元年十月十三日與沅弟書

羅羅山於五年八月至南康湖口一看,知其不足以圖功,即決然捨我而去,另剿湖北。

其時有識者,皆佩服羅山用兵能識時務,能取遠勢;余雖私怨羅山之棄余而他往,而亦未嘗不服其行軍有伸有縮,有開有合也。

○書信:咸豐十年十一月二十日復左宗棠

凡打仗,一鼓再鼓,而人不動者,則氣必衰減;凡攻壘,一撲再撲,而人不動者,則氣必衰減。

○書信:同治無年十月十三日與沅弟書

古人用兵,最重「變化不測」四字。

弟行軍太少變化。

○書信:咸豐六年五月二十四日與羅萱

攻城最忌蠻攻。

兵法曰:「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罪也。」

故僕屢次寄書,以蠻攻為戒。

○書信:同治元年十月十五日與沅弟書

用兵之道,全軍為上,保城池次之。

○書信:咸豐六年五月十四與彭鵬、羅萱

但很戰浪追,為我軍向來大弊。

此次必須謀定後戰,切不可蠻攻蠻打,徒傷士卒。

○書信:咸豐十年十月初五日與沅弟書

賊初耒之日,不必出隊與戰,但在營內靜看,看其強弱虛實,看得千准萬難,可打則出管打仗,不可打則始終堅守營盤,或有幾分把握。

○書信:咸豐十年十一月二十日復左宗棠

守城煞非易事,銀米、子藥、油鹽有一不備,不可言守備矣。

又須得一謀勇兼優者,為一城之主。

凡多備則力分,心專則慮周。

○書信:同治二年三月二十九日與沅弟書

至軍務之要,亦有二語。

曰「堅守已得之地,多籌游擊之師」而已。

○書信:咸豐十年五月初十日復胡林翼

兵多則拓地遠鶩,兵少則斂抑退回。

○書信:咸豐十年十二月初八日復左宗棠

擇地有兩法:有自固者,有扼賊者。

自固者擇高山、擇要隘,扼賊者擇平坦必經之路,擇淺水津渡之處。

嗣後每立一軍,則修碉二十座以為老營。

環老營之四面方三百里,皆可往來梭剿,庶幾可戰可守,可奇可正,得四軍可靠者,則變化無窮。

○書信:同治元年十月二十日與沅弟書

弟在軍已久,閱事頗多,以後宜多用活兵,少用呆兵;多用輕兵,少用重兵。

進退開合,變化不測,活兵也;屯宿一處,師老人頑,呆兵也;多用大炮輜重,文員大眾,車船難齊,重兵也;器械輕靈,馬馱輜重,不用車船轎夫,飆馳電擊,輕兵也。

弟軍積習已深,今欲全改為活兵、輕兵,勢必不能,姑且改為半活半呆,半輕半重,亦有更戰互休之時。

望弟力變大計,以金陵、金柱為呆兵、重兵,而以進剿東堤、二溧為活兵、輕兵,庶有濟乎?

○書信:同治元年十月廿一日與沅弟書

渠言外之意,覺弟兵不可野戰。

吾則因金陵士卒用命,樂為之死,覺弟兵盡可野戰。

不知弟自度已力,野戰果有幾分把握否?要之能得眾心,未有不可酣戰之理。

望弟決從余計,分作兩技。

一枝呆兵,屯紮金陵;一枝活兵,凡金柱、東壩、小丹陽、二溧、句容等處,聽弟擇地而駐,相機而進。

有急則兩枝互相救應,去金陵總在二百里內外也,何如?

○書信:咸豐六年七月十五日與林源恩、李元度

久頓堅城之下,士氣日報,直思所以抽掣之法,善退之道。

軍事以氣為主,瀹去舊氣,乃能重生新氣。

若不改頭換面,長守此堅壁,以日夜嚴防而不得少息,則積而為陳腐之氣,如敗血之不足隊養身也。

望兩君子精心維持,於十里之外求一善地,相機而退扎一步,養息此氣。

今日之善退,正以為他日善進之地。

○書信:同治二年五月初四日與沅弟書

惟不籌出一支結實可靠之活兵,在外縱橫馳擊,而專以合圍攻堅為念,似非善計。

咸豐三、四、五年,向帥在金陵,兵不滿三萬,餉亦奇絀,向軍與金陵悍賊相持,而又分兵援廬州,援寧國、打鎮口、打蕪湖,中外皆稱向兵為天下勁旅,而余不甚以為然者,以其不能從大處落墨、空處著筆也。

弟用兵之規橫遠勝於和,而與向相等,空處全不著筆,專靠他軍,可盡恃乎?

○《曾胡治兵語錄·戰守》

師行所至之處,必須多問多思。

思之於己,問之於人,皆好謀之實跡也。

昔王璞山帶兵,有名將風。

每與敵遇,將接仗之前一夕,傳各營官齊集,與之暢論敵情地勢。

袖中出地圖十餘張,每人分給一張,令諸將各抒所見,如何進兵,如何分支,某營埋伏,某營並不接仗,待事畢後專派追剿。

諸將-一說畢,璞山乃將自己主意說出,每人發一傳單,即議定之主意也。

次日戰罷有與初議不符者,雖有功亦必加罰。

其平日無事,每三日必傳各營官論戰守之法。

○書信:咸豐八年四月十七日與沅甫九弟

初五日城賊猛撲,憑壕對擊,堅忍不出,最為合法。

凡撲人之牆,撲人之壕,撲者客也,應者主也。

我若越壕而應之,則是反主為客,所謂致於人者也。

我不越境,則我常為主,所謂致人而不致於人也。

穩守穩打,彼自意興索然。

峙衡好越壕擊賊,吾常不以為然。

凡此等處悉心推求,皆有一定之理。

迪安善戰,其得決在不輕進不輕退六字,弟以類求之可也。

○書信:咸豐年九月十二月初九日復胡林翼

軍無後繼,是古來一大忌。

大旆不可深入,各營不宜散扎。

○書信:咸豐八年正月初四與沅甫九弟

帶勇總以能打仗為第一義。

現在久頓堅城之下,無仗可打,亦是悶事。

如可移扎水東,當有一二大仗開。

第弟營之勇,銳氣有餘,沉毅不足,氣浮而不斂,兵家之所忌也,當析細察。

偶作一對聯箴弟云: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穩當,次求變化;辦事無聲無息,既要精到,又要簡捷。

○《曾胡治兵語錄·兵機》

危急之際,尤以全軍保全士氣為主。

孤軍無助,糧餉不繼,奔走疲憊,皆散亂必敗之道。

○書信:同治元年九月初九日與沅弟書

凡用兵最重氣勢二字。

此次弟以二萬人駐於該處,太不得勢。

兵勇之力,須常留其有餘,乃能養其銳氣,縮地約守,亦所以蓄氣也。

○書信:咸豐六年七月十八日致彭鵬、羅萱

敵援軍多能戰之士,如逼開仗,我省兵六營者不可出隊太早,衝鋒太快,須待楚軍先打,而省兵後進,無以怯弱為恥。

隊伍切要整齊,無使前者衝鋒,後者不繼,待為敵援軍所笑。

○書信:咸豐十一年四月十二日與沅弟書

約期打仗,最易誤事,余所見甚多。

○書信:咸豐十一年四月十二日與沅弟書

攻城攻壘,總以敵人出來接仗,擊敗之後,乃可乘勢攻之。

若敵人靜守不出,無隙可乘,則攻堅徒損精銳。

○書信:咸豐十一年四月十二日與沅弟書

用兵人人料必勝者,中即伏敗機;人人料必挫者,中即伏生機。

○書信:同治元年十月初三日與沅弟書

凡行軍最忌有赫赫之名,為天下所指目,為賊匪所必爭。

莫若從賊所不經意之處下手,既得之後,賊乃知其為要隘,起而爭之,則我佔先著矣。

○《曾胡治兵語錄·兵機》

用兵之道,最忌勢窮力弱四字。

力則指將士之精力言之。

勢則指大局大計及糧餉之接續,人才之繼否言之。

能戰雖失亦算勝,不能戰雖勝亦算敗。

○書信:咸豐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與沅、季弟書

凡軍行太速,氣太銳,其中必有不整不齊之處,惟有一靜字可以勝之。

不出隊,不吶喊,槍炮不能命中者不許敵放一聲,穩住一二日,則大局已定。

○書信: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一日《復林源恩》

三疊槍陣法、撒星陣法,皆本之李穆堂侍郎。

自為破賊妙法,特操演不熟,則臨事仍舊散亂。

古法可用者多,總在平日習慣,臨陣不盡棄忘,斯為有補也。

○書信: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一日與沅弟書

合圍之道,總以斷水中接濟為第一義。

百餘里之城,數十百元賊,斷非戶挑陸運所能養活。

○書信:同治二年十月二十二日與沅弟書

其孝陵衛以北,不妨空缺,不必合圍。

蓋大致米糧難入,則城中強者可得,弱者難求,必有內變爭奪之事。

若合圍太緊,水息不通,無分強弱,一律顆粒難通,則反足以固其心,而無爭奪內變,投誠私逃之事矣。

不知弟親歷其境,以余此說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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