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再兼殘忍傷生類,總有盧醫少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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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

醒世姻緣傳

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

血氣方剛莫恃強,精神惟恐暗消亡。

再兼殘忍傷生類,總有盧醫少醫方。

卻說晁大捨從晚間送客回來,面上覺得被人重重打了一個巴掌一般,通身打了一個冷噤,頭髮根根直豎,覺得身子甚不爽快。

勉強支持了一會,將那分的幾隻雉兔並那個射殺的死狐一交一 一付家人收了,隨即進到珍哥房內,沒一情一沒緒,垂了頭坐在椅上。

那珍哥狂蕩了一日回來,正要數東瓜、道茄子,講說打圍的故事,那大捨沒投仰仗的,不大做聲,珍哥也就沒趣了許多,問道:「你回來路上歡歡喜喜的,你如何便惱巴巴起來?你一定又與禹明吾頑惱了。」

晁大捨也不答應,只搖了搖頭。

珍哥又道:「你實是為何?你的臉都焦黃土褐一色一的,多因路上冒了風寒。

我叫人做些酸辣湯,你吃他兩碗,熱坑上發身汗出,一情一管就好了。」

晁大捨說道:「你叫丫頭暖壺熱酒來,我吃兩大鐘,看他怎的。」

丫頭拿了四碟下酒的小菜,暖了一大壺極熱的酒,兩隻銀鑲雕漆勸杯,兩雙牙箸,擺在臥房桌上。

晁大捨與珍哥沒一些興頭,淡淡的吃了幾大杯,也就罷了。

一面叫丫頭掃了炕,鋪了被褥,晁大捨與珍哥也都上炕睡了。

睡去夢中常常驚醒,口中不住呻吟。

睡到二更,身上火熱起來,說口苦、叫頭疼,又不住的說譫語。

珍哥慌了手腳,叫丫頭點起燈,生了火,叫起養娘,都來看侍。

一面差人敲計氏的門,請計氏來看望。

那計氏兩三日前聽得有人說道,與珍哥做戎衣,買呈帶,要同去莊上打圍,又與一夥狐群狗一黨一 的朋友同去。

計氏聞得這話,口中勉強說道:「打圍極好。

如今年成作亂,有了楊家一女一將出世,還怕甚麼流賊也先!」心內說道:「這些婆娘,聽不得風就是雨!一個老婆家,雖是娼妓出身,既從了良,怎麼穿了戎衣,跟了一夥漢子打圍?這是故意假說要我生氣。

我倒沒有這許多閒氣生來!若是當真同去打圍,除了我不養漢罷了,那怕那忘八戴『銷金帽』、『綠頭巾』不成!」把那聽見的話也只當耳邊風,丟過一邊去了。

及至十五日侵早,計氏方才起來,正在床 上纏腳,只聽得滿家熱熱鬧鬧的喧嘩,又聽得那營中借來的二十四名鼓手動起樂來,又聽得放了三聲銃。

計氏問道:「外面是做甚的?如此放炮吹打?」

養娘說道:「你前日人說不信,這卻是小珍哥同大爺打圍去了。」

計氏呆了半晌,說:「天下怎有這等奇事!如今去了不曾?」

養娘說道:「如今也將待起身。」

計氏說道:「待我一自一己出去看看,果是怎樣個行景。」

計氏取了一個帕子裹了頭,穿了一雙羔皮裡的段靴,加上了一件半臂,單叉褲子,走向前來,恰好珍哥晁大捨都已上馬行了。

計氏出到大門上,閉了一扇門,將身掩在門後,將上半截探出去看望,甚是齊整。

計氏又是氣,又是惱。

那些對門兩捨的一婦一女一也都出來看晁大捨與珍哥起身,也有羨慕的,也有數說的,也有笑話的。

看見計氏在門首,大家都向前來與計氏相見。

計氏說道:「我還不曾梳洗,大家都不拜罷。」

計氏讓他們到家喫茶。

眾一婦一人都辭住不肯進去,站定敘了句把街坊套話。

有一個尤大娘說道:「晁大嬸,你如何不同去走走,卻閒在家中悶坐?」

計氏說道:「我家臉丑腳大,稱不起合一夥漢子打圍,躲在家中,安我過苦日子的分罷!」有一個高四嫂說道:「晁大嬸倒也不是臉丑腳大,只有些體沉骨重,只怕馬馱不動你。」

又說道:「大官人也沒正經。

你要尊敬他,抬舉他,只在家中尊他抬他罷了,這是甚麼模樣!他倒罷了,脫不了往時每日妝扮了昭君,妝扮了孟日紅,騎著馬,夾在眾戲子內與人家送殯;只是大官人僧不僧、俗不俗,不成道理。

莫說叫鄉里議論,就是叫任裡晁爺知道,也不喜歡。」

計氏說道:「鄉里笑話,這是免不得的。

俺公公知道,倒是極喜歡的,說他兒子會頑,會解悶,又會丟錢,不是傻瓜了。

俺那舊宅子緊鄰著娘娘廟,俺婆婆合我算記,說要揀一個沒人上廟的日子,咱到廟裡磕個頭,也是咱合娘娘做一場鄰舍家。

他聽見了,瓜兒多,子兒少,又道是怎麼合人擦肩膀,怎麼合人溜眼睛,又是怎麼著被人摳屁一眼,怎麼被人剝鞋。

廟倒沒去得成,倒把俺婆婆氣了個掙。

不是我氣的極了,打了兩個嘴巴,他還不知怎麼頂撞俺娘哩!」

高四嫂說道:「大官人這等頂撞晁奶奶,晁爺就不嗔麼?」

計氏說道:「晁爺還裂著嘴笑哩!還說:『該!該!我說休去。

只當叫人說出這話來才罷了!』這就俺公公管教兒的話了。」

高四嫂說道:「晁奶奶可也好一性一兒,不敢欺;俺小人家依不的!這若是俺那兒這們敗壞我,我一情一知合他活不成!」計氏說:「俺娘沒的敢合他強一句麼?極的慌,擠著眼,往別處吊兩眼淚就是了。

只是我看拉不上,倒罵兩句打兩下子,倒是有的。」

高四嫂說道:「你這們會管教,嗔道管教的大官人做了個咬臍郎!」眾人問說:「大官人怎麼是個咬臍郎?」

一個老鄢說道:「哎喲!你們不醒的。

咬臍郎打圍,井邊遇著他娘是李三娘。

如今大官人同著小娘子打圍,不中咬臍郎麼?」

眾人說著:「俺那裡曉得。

怪道人說鄢嫂子知今道古!」

計氏說道:「你還說叫我管教他!我還是常時的我,他還是常時的他哩麼?投到娶這私窠子以前,已是與了我兩三遭下馬威,我已是遞了降書降表了。

我還敢管他哩!」高四嫂道:「晁大嬸,你是伶俐人,我說你聽,你倒休要賭氣。

要不拿出綱紀來,信著他一胡一 行亂做,就不成個人家。

拋撒了家業或是淘碌壞了大官人,他撅撅屁一股丟了,窮日子是你過,寡是你守。

可是說螞蚱秀才的話,『飛不了你,跳不了你』。

俺家裡那個常時過好日子時節,有衣裳盡著教他扎括,我一嗔也不嗔。

他待和他睡覺,憑他一夜 兩夜,就是十來宿,我也知不道甚麼是爭鋒吃醋。

要是丟風撒腳,妄作妄為,忘八一婬婦一,我可也都不饒。」

計氏說道:「他如今紅了眼,已是反了,他可不依你管哩!」老鄢說道:「真是一個同不的一個。

他高大爺先鬼頭蛤蟆眼,你先虎背雄腰的個婆娘,他要做文王,你就施禮樂;他要做桀紂,你就動干戈!他高大爺先不敢在你手裡展爪,就是你那七大八,像個豆姑娘兒是的,你降他像鍾馗降小鬼的一般。

你又一自一家處的正大,恩威並濟,他高大爺再又正經,怎麼不好?今大官人像個凶神一般,小娘子登過壇、唱過戲的人,可是說的好?妝出孟日紅來,連強盜也征伏了人!這晁大嬸小身薄力,到得他兩個那裡?」

高四嫂笑道:「狗!天鵝倒大,海青倒小,拿得住住的!」一邊說,一邊大家拜了拜,走散。

計氏回到房中,尋思起來,不由人不生氣,號天搭地哭了一場,頭也不梳,飯也不吃,燒了燒炕睡了。

到了這半夜,一片聲敲得門響。

若是往時,計氏有甚害怕?又是個一女一人,除了降漢子,別又沒有甚麼虧心,一發不用驚恐。

如今被晁大捨降了兩頓,那一婦一人的一陰一性一就如內官子一般,降怕他一遭,他便只是膽怯,再也不敢逞強。

計氏想道:「有甚緣故?如何把門敲得這等緊急?這一定有多嘴獻淺的人對那強人說我在大門前看他起身,與街坊一婦一人說話。

這是來尋釁了!我就是到門前與街坊家說幾句話,也還強似跟了許多孤老打圍丟醜!」把床 頭上那把解手刀拔出鞘來,袖在袖內,「看他來意如何,若又似前采打,我便趁勢照他腦前戳他兩刀,然後一自一己抹了頭,對了他的命!」算記停當,挺著身,壯著膽,叫起丫頭養娘,開了門,問是怎麼的只見一個家人媳一婦一慌慌張張的說道:「大爺不知怎的,身上大不一自一在,不省人事,只是譫語,快請大一奶奶前去看守!」計氏說道:「他已是與我不相干了。

如何打圍沒我去處,病了卻來尋我?日裡即如凶神一般,合老婆騎在馬上,雄赳赳的,如何就病的這等快?這是忘八一婬婦一不知定下了甚麼計策,哄我前去,要算計害我。

你說道:他也不認我是他老婆,我也沒有了漢子!真病也罷,假病也罷,我半夜三更,不往前去!若是要處置我,脫不了還有明日!要殺要砍,任你們白日裡擺佈!若是真病,好了是不消說起;死了時節,他一自一有他任裡爹娘來與一婬婦一討命,我也是不管他的!」

那個來請計氏的家人媳一婦一將計氏的話一五一十學與珍哥。

珍哥說道:「王皮好了,大家造化!死了,割了頭碗大的疤!有我這們個婆娘,沒帳!」雖是口裡是這等強,心裡也未免幾分害怕。

晁大捨又愈覺昏沉。

珍哥等不得天亮,差了一個家人晁住,去請宣阜街住的楊太醫來診視。

那厚友中,禹明吾在晁家對門住,是個屯院的書辦,家裡也起了數萬家事,與晁大捨近鄰,所以更覺的相厚。

見晁住請了楊太醫先一自一回來,禹明吾問道:「你趁早那裡回來?這等忙劫劫的。」

晁住說:「我家大爺一自一從昨晚送了眾位進門,似覺被人臉上打了一個巴掌的,身上寒噤。

到了半夜,發熱起來。

如今不省人事,只發譫語。

小人適才往宣阜街請楊太醫診視,他還在家梳洗,小人先來回話。」

禹明吾說道:「你家大爺昨日甚是一精一爽,怎麼就會這等病?」

即約了附近同去打圍的朋友,一個尹平一陽一,一個虞鳳起,一個趙洛陵,四個同到了晁家廳上坐定。

楊太醫卻好也就進門。

大家敘了揖,說起昨日怎樣同去打圍,怎樣回來,怎樣走散。

還說晁大捨怎樣一自一己射殺了一妖狐。

楊太醫都一一聽在肚裡。

這個楊太醫平日原是個有名莽郎中,牙疼下「四物湯」,肚冷下「三黃散」的主顧;行止又甚不端方,心一性一更偏是執拗;往人家走動,慣要說人家閨門是非,所以人都遠他。

偏有晁大捨與他心意相投,請他看病。

他心裡想道:「晁大捨新娶了小珍哥,這個浪婆娘,我是領過他大教的。

我向日還服了蛤蚧丸,搽了龜一頭散,還戰他不過。

幸得出了一旅奇兵,剛剛打了個平帳。

晁大捨雖然少壯,怎禁他晝夜挑戰,迭出不休!想被他弄得虛損極了。

昨又打了一日獵,未免勞苦了,夜間一定又要雲一雨一,豈得不一敗塗地!幸得也還在少年之際,得四帖十全大補湯,包他走起。」

又想道:「我聞得他與小珍哥另在一院居住,不與他大娘子同一居 ,進入內房看脈,必定珍哥出來相見。」

又想道:「禹明吾這夥人在此,若同進他房去,只怕珍哥不出來了。」

又想道:「這夥人也是他的厚朋友,昨日也曾在一處打圍,想也是不相迴避的。

只是人多了,一情一便不專。」

於是楊太醫心內絕不尋源問病,碌碌動只想如此歪念頭,正似吊桶般一上一下的思量。

晁住出來說道:「請楊相公進去。」

禹明吾等說道:「我也要同進去看看。」

晁住說:「房內無人,請眾位一同進去無妨。」

轉過廳堂,才是迴廊,走過迴廊,方到房前。

只見:

綠欄雕砌,猩紅錦幔懸門;金漆文幾,鸚綠繡茵藉座。

北牆下著木退光床 ,翠被層鋪錦繡;南窗間磨磚回洞炕,絨條疊代蜚嘧。

臥榻中,睡著一個病夫,塌趿著兩隻眼,咭咭咕咕床 橫邊,立著三個丫頭,歪拉著六隻腳,唧唧噥噥。

銅火盆獸炭通紅;金博爐篆煙碧綠。

說不盡許多不在行的擺設,想不了無數未合款的鋪陳。

晁住前面引路,楊太醫隨後跟行,又有禹明吾、尹平一陽一、虞鳳起、趙洛陵一同進去。

晁住掀起軟簾,入到晁大捨榻前,還是禹明吾開口說道:「咱昨日在圍場上,你一跳八丈的,如何就這們不好的快?想是脫一衣 裳凍著了。」

晁大捨也便不能作聲,只點點頭兒。

楊太醫說道:「這不是外感,臉上一一團一 虛火,這是腎水枯竭的病症。」

五個人都在床 前坐定了。

楊太醫將椅子向床 前掇了一掇,看著旁邊侍候的一個盤頭丫頭,說道:「你尋本書來,待我看一看脈。」

若說要元寶,哥哥箱子內或者倒有幾個,如今說本書,墊著看脈,房中那得有來?那丫頭東看西看,只見晁大捨枕頭旁一本寸把厚的冊葉,取將過來,簽上寫道「一春一宵秘戲圖」。

楊太醫說道:「這冊葉硬,擱的手慌。

你另尋本軟殼的書來。

若是大本《縉紳》更好。」

那丫頭又看了一遍,又從枕頭邊取過一本書來,簽上寫是「如意君傳」,幸得楊太醫也不曾掀開看,也不曉得甚麼是「如意君」,添在那冊葉上邊,從被中將晁大捨左手取出,擱在書上。

楊太醫也學歪了頭、閉了眼妝那看脈的模樣。

一來心裡先有成算,二來只尋思說道:「這等齊整,那珍哥落得受用,不知也還想我老楊不想?」

亂將兩隻手,也不按寸關尺的穴竅,一胡一 亂按了一會,說道:「我說不是外感,純是內傷。」

禹明吾問道:「這病也還不甚重麼?」

楊太醫說道:「這有甚麼正經。

遇著庸醫錯看了脈,拿著當外感,一帖發表的藥下去,這汗還止的不住哩,不由的十生九死了!如今咱下對症的藥,破著四五帖十全大補湯,再加上人參天麻兩樣擋戧的藥,包他到年下還起來合咱頑耍。」

說畢,大家也就出去,各一自一散了。

晁住拿著五錢銀,跟了楊太醫去取藥。

一路走著,對晁住說道:「您大爺這病,成了八九分病了!你見他這們個胖壯身子哩,裡頭是空的!通像一堵無根的高牆,使根槓子頂著哩!我聽說如今通不往後去,只合小珍哥在前面居住,這就是他兩個的住宅麼?」

晁住也一問一對的回話。

取了藥回到家中,將藥親一交一 一與珍哥收了,說道:「藥袋上寫的明日,如今就吃。

吃了且看投不投,再好加減。」

珍哥說道:「他還說什麼來?他沒說你爺的病是怎麼樣著?」

晁住說道:「他說俺大爺看著壯實,裡頭是空空的,通像那牆搜了根的一般。

『你合你姨說,差不多罷,休要淘碌壞了他!』珍哥微笑了一笑,罵道:「放他家那撅尾巴騾子臭屁!沒的那砍頭的臭聲!我淘碌他甚麼來?」

一面洗藥銚,切生薑,尋紅棗,每帖又加上人參一錢二分。

將藥煎中,打發晁大捨吃將下去。

誰想歪打正著,又是楊太醫運好的時節,吃了藥就安穩睡了一覺。

臨晚,又將藥滓煎服,夜間微微的出了些汗,也就不甚譫語了。

睡到半夜,熱也退了四分。

次早也便省的人事了。

珍哥將他怎樣昏迷,怎樣去請計氏不來,楊太醫怎樣診脈,禹明吾四人怎樣同來看望,一一都對晁大捨說了;又把眼擠了兩擠,吊下兩點淚來,說道:「天爺可憐見,叫你好了罷!你要有些差池,我只好跑到你頭裡罷了!跑的遲些,你那『秋一胡一 戲』待善擺佈我哩!」晁大捨拖著聲兒說道:「你可也沒志氣!他恨不的叫我死,見了他的眼,你沒要緊可去請他!你要不信,你去看看,他如今正敲著那歪拉骨鞋幫子念佛哩!」珍哥說道:「你且慢說嘴,問問你的心來。

夫妻到底是夫妻,我到底是二門上門神。」

晁大捨說道:「你說的是我大雞一巴!我只認的小珍哥兒,不認的小計大姐!你且起去,還叫人去請了楊古月來看看,好再吃藥。」

仍叫晁住進到窗下,珍哥分付道:「你還去請了楊古月再來看看你爺,好加減下藥。

你說吃了藥,黑夜安穩睡了一覺,熱也退了許多;如今也省的人事,不胡說了。

你騎個頭口去,快些回來!」

晁住到了楊太醫家,一五一十將珍哥分付的話說了一遍。

楊太醫眉花眼笑的說道:「治病只怕看脈不准,要是看的脈真,何消第二帖藥?只是你大爺虛的極了,多服幾劑,保養保養。

要是時來暫去的病,這也就不消再看了。

昨日要是第二個人看見你家這們大門戶,饒使你家一大些銀子,還耽閣了『忠則盡』哩!你那珍姨,我治好他這們一個漢了,該怎樣謝我才是?」

晁住說道:「我昨日對俺珍姨說來,說:楊爺叫和你說,差不多罷,少要淘碌壞了俺爺哩!」楊古月問道:「你珍姨怎樣回你?」

晁住說:「俺珍姨沒說甚麼。

只說『沒的放他那撅尾巴騾子屁!砍頭的那臭聲!』」大家笑說了一回。

楊古月備了一自一己的馬,同晁住來到門前,到廳上坐下。

往裡傳了,方才請進。

晁大捨望著楊古月說道:「夜來有勞,我通不大省人事了。

吃了藥,如今病去三四分了,我的心裡也漸明白了。」

楊古月裂著嘴,笑的那一雙奸詐眼沒縫的說道:「有咱這們相厚的手段,還怕甚麼!」一邊要書看脈。

那丫頭仍往晁大捨枕旁取那冊葉合《如意君傳》。

晁大捨看見,劈手奪下,說道:「你往東間裡另取本書來!」丫頭另取了一本《萬事不求人》書。

墊著看了脈,說道:「這病比昨日減動六七分了。

今日再一帖下去,一情一管都好了。」

辭了晁大捨,晁住引著,由東裡間窗下經過,珍哥將窗紙挖了一孔,往外張著,看著楊古月走到跟前,不重不輕的提著楊古月的小名,說道:「小楞登子!我叫你多嘴!」楊古月忍著笑,低著頭,咳嗽了一聲,出去了。

晁住另撥了一個小廝小宦童跟了楊太醫家去取藥回來,照依藥袋上寫明煎服,果然就又好了許多。

禹明吾這伙厚友也時常來看望,不住的送密羅柑的、酥梨的、薰橘的、荸薺烏菱的、蜜浸的、也絡繹不絕。

晁大捨將息調理,也整待了一個月,至十二月十五日起來梳洗,身上也還虛飄飄的。

想是雖然扶病,也還與珍哥斷不了枕上姻緣,所以未得復原。

天地上磕了頭,還了三牲願心;又走到後邊計氏門邊說道:「姓計的,我害不好,多謝你去看我!我今日怎的也起來了?我如今特來謝你哩!」計氏說道:「你沒得扯淡!你認得我是誰?我去看你!你往看你的去處謝!你謝我則甚?」

隔著門說了兩句話,仍回前面來了。

沒到日頭西,也就上床 睡了。

次十六日起來,將那打來的野雞兔子取出來簡點了一番。

雖是隔了一月,是數九天氣,一些也不曾壞動,要添備著年下送禮。

又將那只死狐番來覆去看了一會,真是毛深一溫一 厚,顏一色一也將盡數變白了。

一交一 一付家人剝了,將皮送去皮園硝熟,算計要做馬上座褥。

因年節近了,在家打點澆蠟燭、炸果子、殺豬、央人寫對聯、買門神紙馬、請香、送年禮、看著人搾酒、打掃家廟、樹天燈桿、彩畫桃符、謝楊古月,也就沒得工夫出門。

算計一發等到元旦出去拜節,就兼了謝客。

正是日短夜長的時候,不覺的到了除夕,忙亂到三更天氣,正是:桃符初換舊,爆竹又更新。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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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
第一回 晁大捨圍場射獵 狐仙姑被箭傷生第二回 晁大捨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第三回 老學究兩番托夢 大官人一意投親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第六回 小珍哥在寓私奴 晁大捨赴京納粟第七回 老夫人愛子納娼 大官人棄親避難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第九回 匹婦含冤惟自縊 老鰥報怨狠投詞第一十回 恃富監生行賄賂 作威縣令受苞苴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第十五回 刻薄人焚林撥草 負義漢反面傷情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第十八回 富家顯宦倒提親 上捨官人雙出殯第十九回 大官人智奸匹婦 小鴉兒勇割雙頭第二十回 晁大捨回家托夢 徐大尹過路除凶第二十一回 片雲僧投胎報德 春鶯女誕子延宗第二十二回 晁宜人分田睦族 徐大尹懸扁旌賢第二十三回 繡江縣無儇薄俗 明水鎮有古淳風第二十四回 善氣世回芳淑景 好人天報太平時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第二十六回 作孽眾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第二十七回 禍患無突如之理 鬼神有先洩之機第二十八回 關大帝泥胎顯聖 許真君撮土救人第二十九回 馮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將按部巡堤第三十回 計氏托姑求度脫 寶光遇鬼報冤仇第三十一回 縣大夫沿門持缽 守錢虜閉戶封財第三十二回 女菩薩賤糶賑饑 眾鄉宦愧心慕義第三十三回 劣書生廁上修樁 程學究中遺便第三十四回 狄義士掘金還主 貪鄉約婪物消災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第三十六回 沈節婦操心守志 晁孝子股療親第三十七回 連春元論文擇婿 孫蘭姬愛俊招郎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第三十九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第四十四回 夢換心方成惡婦 聽撒帳早是癡郎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機取鼎第四十六回 徐宗師歲考東昌 邢中丞賜環北部第四十七回 因詐錢牛欄認犢 為剪惡犀燭降魔第四十八回 不賢婦逆姑毆婿 護短母吃腳遭拳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畢姻戀母 老夫人含飴弄孫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第五十一回 程犯人釜魚漏網 施囚婦狡兔投羅第五十二回 名御史旌賢風世 悍妒婦怙惡乖倫第五十三回 期絕戶本婦盜財 逞英雄遭人捆打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賢主 天爺秋裡殛凶人第五十五回 狄員外饔飧食店 童奶奶慫恿皰人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第五十七回 孤兒將死遇恩人 凶老禱神逢惡報第五十八回 多心婦屬垣著耳 淡嘴漢圈眼游營第五十九回 孝女于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第六十二回 張茂實信嘲毆婦 狄希陳誑語辱身第六十三回 智姐假手報冤仇 如卞托鷹懲悍潑第六十四回 薛素姐延僧懺罪 白姑子造孽漁財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錢 張子報仇兼射利第六十六回 尖嘴監打還傷臂 狠心賠酒又捱椎第六十七回 艾回子打脫主顧 陳少潭舉薦良醫第六十八回 侯道婆伙倡邪教 狄監生自控妻驢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第七十回 狠漢貪心遭主逐 賢妻巧嘴脫夫災第七十一回 陳太監周全夥計 宋主事逼死商人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伙游遠廟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狀 悍婆娘捏念活經第七十五回 狄希陳奉文赴監 薛素姐咒罵餞行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財第七十七回 饞小廝爭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第七十八回 陸好善害怕賠錢 寧承古詐財捱打第七十九回 希陳誤認武陵源 寄姐大鬧葡萄架第八十回 童寄姐報冤前世 小珍珠償命今生第八十一回 兩公差憤抱不平 狄希陳代投訴狀第八十二回 童寄姐喪婢經官 劉振白失銀走妾第八十三回 費三千援納中書 降一級調出外用第八十四回 童奶奶指授方略 駱舅舅舉薦幕賓第八十五回 狄經歷脫身赴任 薛素姐被賺留家第八十六回 呂廚子回家學舌 薛素姐沿路趕船第八十七回 童寄姐撒潑投河 權奶奶爭風吃醋第八十八回 薛素姐送回明水 呂廚子配死高郵第八十九回 薛素姐謗夫造反 顧大嫂代眾降魔第九十回 善女人死後登仙 純孝子病中得藥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第九十二回 義徒從厚待師母 逆婦假手殺親兒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萬里親征 狄希陳一驚致病第九十五回 素姐洩數年積恨 希陳捱六百沉椎第九十六回 兩道婆騙去人財 眾衙役奪回官物第九十七回 狄經歷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第九十八回 周相公勸人為善 薛素姐假意乞憐第九十九回 郭將軍奉旨賜環 狄經歷回家致仕第一百回 狄希陳難星退捨薛素姐惡貫滿盈●凡例●弁言●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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