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傳
襄公(元年~三十一年)
◇襄公元年
【經】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仲孫蔑會晉欒黶、宋華元、衛寧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圍宋彭城。
夏,晉韓厥帥師伐鄭,仲孫蔑會齊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於鄫。
秋,楚公子壬夫帥師侵宋。
九月辛酉,天王崩。
邾子來朝。
冬,衛侯使公孫剽來聘。
晉侯使荀罃來聘。
【傳】元年春己亥,圍宋彭城。
非宋地,追書也。
於是為宋討魚石,故稱宋,且不登叛人也,謂之宋志。
彭城降晉,晉人以宋五大夫在彭城者歸,置諸瓠丘。
齊人不會彭城,晉人以為討。
二月,齊大子光為質於晉。
夏五月,晉韓厥、荀偃帥諸侯之師伐鄭,入其郛,敗其徒兵於洧上。
於是東諸侯之師次於鄫,以待晉師。
晉師自鄭以鄫之師侵楚焦夷及陳,晉侯、衛侯次於戚,以為之援。
秋,楚子辛救鄭,侵宋呂、留。
鄭子然侵宋,取犬丘。
九月,邾子來朝,禮也。
冬,衛子叔、晉知武子來聘,禮也。
凡諸侯即位,小一柄一朝之,大國聘焉,以繼好結信,謀事補闕,禮之大者也。
◇襄公二年
【經】二年春王正月,葬簡王。
鄭師伐宋。
夏五月庚寅,夫人姜氏薨。
六月庚辰,鄭伯侖卒。
晉師、宋師、衛寧殖侵鄭。
秋七月,仲孫蔑會晉荀罃、宋華元、衛孫林父、曹人、邾人於戚。
己丑,葬我小君齊姜。
叔孫豹如宋。
冬,仲孫蔑會晉荀罃、齊崔杼、宋華元、衛孫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於戚,遂城虎牢。
楚殺其大夫公子申。
【傳】二年春,鄭師侵宋,楚令也。
齊侯伐萊,萊人使正輿子賂夙沙衛以索馬牛,皆百匹,齊師乃還。
君子是以知齊靈公之為「靈」也。
夏,齊姜薨。
初,穆姜使擇美檟,以自為櫬與頌琴。
季文子取以葬。
君子曰:「非禮也。
禮無所逆,婦,養姑者也,虧姑以成婦,逆莫大焉。
《詩》曰:『其惟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
』季孫於是為不哲矣。
且姜氏,君之妣也。
《詩》曰:『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偕。
』」
齊侯使諸姜宗婦來送葬。
召萊子,萊子不會,故晏弱城東一陽一以一逼一之。
鄭成公疾,子駟請息肩於晉。
公曰:「楚君以鄭故,親集矢於其目,非異人任,寡人也。
若背之,是棄力與言,其誰暱我?免寡人,唯二三子!」
秋七月庚辰,鄭伯侖卒。
於是子罕當國,子駟為政,子國為司馬。
晉師侵鄭,諸大夫欲從晉。
子駟曰:「官命未改。」
會於戚,謀鄭故也。
孟獻子曰:「請城虎牢以一逼一鄭。」
知武子曰:「善。
鄫之會,吾子聞崔子之言,今不來矣。
滕、薛、小邾之不至,皆齊故也。
寡君之憂不唯鄭。
罃將復於寡君,而請於齊。
得請而告,吾子之功也。
若不得請,事將在齊。
君子之請,諸侯之福也,豈唯寡君賴之。」
穆叔聘於宋,通嗣君也。
冬,復會於戚,齊崔武子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會,知武子之言故也。
遂城虎牢,鄭人乃成。
楚公子申為右司馬,多受小一柄一之賂,以一逼一子重、子辛,楚人殺之。
故書曰:「楚殺其大夫公子申。」
◇襄公三年
【經】三年春,楚公子嬰齊帥師伐吳。
公如晉。
夏四月壬戌,公及晉侯盟於長樗。
公至自晉。
六月,公會單子、晉侯、宋公、衛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
己未,同盟於雞澤。
陳侯使袁僑如會。
戊寅,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
秋,公至自會。
冬,晉荀罃帥師伐許。
【傳】三年春,楚子重伐吳,為簡之師,克鳩茲,至於衡山。
使鄧廖帥組甲三百、被練三千以侵吳。
吳人要而擊之,獲鄧廖。
其能免者,組甲八十、被練三百而已。
子重歸,既飲至,三日,吳人伐楚,取駕。
駕,良邑也。
鄧廖,亦楚之良也。
君子謂:「子重於是役也,所獲不如所亡。」
楚人以是咎子重。
子重病之,遂遇心病而卒。
公如晉,始朝也。
夏,盟於長樗。
孟獻子相,公稽首。
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懼矣。」
孟獻子曰:「以敝邑介在東表,密邇仇讎,寡君將君是望,敢不稽首?」
晉為鄭服故,且欲修吳好,將合諸侯。
使士丐告於齊曰:「寡君使丐,以歲之不易,不虞之不戒,寡君願與一二兄弟相見,以謀不協,請君臨之,使丐乞盟。」
齊侯欲勿許,而難為不協,乃盟於耏外。
祁奚請老,晉侯問嗣焉。
稱解狐,其仇也,將立之而卒。
又問焉,對曰:「午也可。」
於是羊舌職死矣,晉侯曰:「孰可以代之?」
對曰:「赤也可。」
於是使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佐之。
君子謂:「祁奚於是能舉善矣。
稱其仇,不為諂。
立其子,不為比。
舉其偏,不為一黨一。
《商書》曰:『無偏無一黨一,王道蕩蕩。
』其祁奚之謂矣!解狐得舉,祁午得位,伯華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舉善也夫!唯善,故能舉其類。
《詩》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祁奚有焉。」
六月,公會單頃公及諸侯。
己未,同盟於雞澤。
晉侯使荀會逆吳子於淮上,吳子不至。
楚子辛為令尹,侵欲於小一柄一。
陳成公使袁僑如會求成,晉侯使和組父告於諸侯。
秋,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陳請服也。
晉侯之弟揚干亂行於曲梁,魏絳戮其僕。
晉侯怒,謂羊舌赤曰:「合諸侯以為榮也,揚干為戮,何辱如之?必殺魏絳,無失也!」對曰:「絳無貳志,事君不辟難,有罪不逃刑,其將來辭,何辱命焉?」
言終,魏絳至,授僕人書,將伏劍。
士魴、張老止之。
公讀其書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馬。
臣聞師眾以順為武,軍事有死無犯為敬。
君合諸侯,臣敢不敬?君師不武,執事不敬,罪莫大焉。
臣懼其死,以及揚干,無所逃罪。
不能致訓,至於用鉞。
臣之罪重,敢有不從,以怒君心,請歸死於司寇。」
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親一愛一也。
吾子之討,軍禮也。
寡人有弟,弗能教訓,使干大命,寡人之過也。
子無重寡人之過,敢以為請。」
晉侯以魏絳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與之禮食,使佐新軍。
張老為中軍司馬,士富為候奄。
楚司馬公子何忌侵陳,陳叛故也。
許靈公事楚,不會於雞澤。
冬,晉知武子帥師伐許。
◇襄公四年
【經】四年春王三月己酉,陳侯午卒。
夏,叔孫豹如晉。
秋七月戊子,夫人姒氏薨。
葬陳成公。
八月辛亥,葬我小君定姒。
冬,公如晉。
陳人圍頓。
【傳】四年春,楚師為陳叛故,猶在繁一陽一。
韓獻子患之,言於朝曰:「文王帥殷之叛國以事紂,唯知時也。
今我易之,難哉!」
三月,陳成公卒。
楚人將伐陳,聞喪乃止。
陳人不聽命。
臧武仲聞之,曰:「陳不服於楚,必亡。
大國行禮焉而不服,在大猶有咎,而況小乎?」
夏,楚彭名侵陳,陳無禮故也。
穆叔如晉,報知武子之聘也,晉侯享之。
金奏《肆夏》之三,不拜。
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
歌《鹿鳴》之三,三拜。
韓獻子使行人子員問之,曰:「子以君命,辱於敝邑。
先君之禮,藉之以樂,以辱吾子。
吾子捨其大,而重拜其細,敢問何禮也?」
對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與聞。
《文王》,兩君相見之樂也,使臣不敢及。
《鹿鳴》,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
?《四牡》,君所以勞使臣也,敢不重拜?《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必咨於周。
』臣聞之:『訪問於善為咨,咨親為詢,咨禮為度,咨事為諏,咨難為謀。
』臣獲五善,敢不重拜?」
秋,定姒薨。
不殯於廟,無櫬,不虞。
匠慶謂季文子曰:「子為正卿,而小君之喪不成,不終君也。
君長,誰受其咎?」
初,季孫為己樹六檟於蒲圃東門之外。
匠慶請木,季孫曰:「略。」
匠慶用蒲圃之檟,季孫不御。
君子曰:「《志》所謂『多行無禮,必自及也』,其是之謂乎!」
冬,公如晉聽政,晉侯享公。
公請屬鄫,晉侯不許。
孟獻子曰:「以寡君之密邇於仇讎,而願固事君,無失官命。
鄫無賦於司馬,為執事朝夕之命敝邑,敝邑褊小,闕而為罪,寡君是以願借助焉!」晉侯許之。
楚人使頓間陳而侵伐之,故陳人圍頓。
無終子嘉父使孟樂如晉,因魏莊子納虎豹之皮,以請和諸戎。
晉侯曰:「戎狄無親而貪,不如伐之。」
魏絳曰:「諸侯新服,陳新來和,將觀於我,我德則睦,否則攜貳。
勞師於戎,而楚伐陳,必弗能救,是棄陳也,諸華必叛。
戎,禽一獸也,獲戎失華,無乃不可乎?《夏訓》有之曰:『有窮后羿。
』」公曰:「后羿何如?」
對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遷於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
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一婬一於原獸。
棄武羅、伯困、熊髡、龍圉而用寒浞。
寒浞,伯明氏之讒子弟也。
伯明後寒棄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為己相。
浞行媚於內而施賂於外,愚弄其民而虞羿於田,樹之詐慝以取其國家,外內鹹服。
羿猶不悛,將歸自田,家眾殺而亨之,以食其子。
其子不忍食諸,死於窮門。
一靡一奔有鬲氏。
浞因羿室,生澆及豷,恃其讒慝詐偽而不德於民。
使澆用師,滅斟灌及斟尋氏。
處澆於過,處豷於戈。
一靡一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以滅浞而立少康。
少康滅澆於過,後杼滅豷於戈。
有窮由是遂亡,失人故也。
昔周辛甲之為大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闕。
於《虞人之箴》曰:『芒芒禹跡,畫為九州,經啟九道。
民有寢廟,獸有茂草,各有攸處,德用不擾。
在帝夷羿,冒於原獸,忘其國恤,而思其麀牡。
武不可重,用不恢於夏家。
獸臣司原,敢告僕夫。
』《虞箴》如是,可不懲乎?」
於是晉侯好田,故魏絳及之。
公曰:「然則莫如和戎乎?」
對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居,貴貨易土,土可賈焉,一也。
邊鄙不聳,民狎其野,穡人成功,二也。
戎狄事晉,四鄰振動,諸侯威懷,三也。
以德綏戎,師徒不勤,甲兵不頓,四也。
鑒於后羿,而用德度,遠至邇安,五也。
君其圖之!」公說,使魏絳盟諸戎,修民事,田以時。
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鄫。
臧紇救鄫,侵邾,敗於狐駘。
國人逆喪者皆髽。
魯於是乎始髽,國人誦之曰:「臧之狐裘,敗我於狐駘。
我君小子,朱儒是使。
朱儒!朱儒!使我敗於邾。」
◇襄公五年
【經】五年春,公至自晉。
夏,鄭伯使公子發來聘。
叔孫豹、鄫世子巫如晉。
仲孫蔑、衛孫林父子會吳於善道。
秋,大雩。
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
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世子光、吳人、鄫人於戚。
公至自會。
冬,戍陳。
楚公子貞帥師伐陳。
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齊世子光救陳。
十有二月,公至自救陳。
辛未,季孫行父卒。
【傳】五年春,公至自晉。
王使王叔陳生愬戎於晉,晉人執之。
士魴如京師,言王叔之貳於戎也。
夏,鄭子國來聘,通嗣君也。
穆叔覿鄫大子於晉,以成屬鄫。
書曰:「叔孫豹、鄫大子巫如晉。」
言比諸魯大夫也。
吳子使壽越如晉,辭不會於雞澤之故,且請聽諸侯之好。
晉人將為之合諸侯,使魯、衛先會吳,且告會期。
故孟獻子、孫文子會吳於善道。
秋,大雩,旱也。
楚人討陳叛故,曰:「由令尹子辛實侵欲焉。」
乃殺之。
書曰:「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
貪也。
君子謂:「楚共王於是不刑。
《詩》曰:『周道挺挺,我心扃扃,講事不令,集人來定。
』己則無信,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夏書》曰:『成允成功。
』」
九月丙午,盟於戚,會吳,且命戍陳也。
穆叔以屬鄫為不利,使鄫大夫聽命於會。
楚子囊為令尹。
范宣子曰:「我喪陳矣!楚人討貳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討陳。
陳近於楚,民朝夕急,能無往乎?有陳,非吾事也,無之而後可。」
冬,諸侯戍陳。
子囊伐陳。
十一月甲午,會於城棣以救之。
季文子卒。
大夫入斂,公在位。
宰庀家器為葬備,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藏金玉,無重器備。
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於公室也。
相三君矣,而無私積,可不謂忠乎?
◇襄公六年
【經】六年春王三月,壬午,杞伯姑容卒。
夏,宋華弱來奔。
秋,杞葬桓公。
滕子來朝。
莒人滅鄫。
冬,叔孫豹如邾,季孫宿如晉。
十有二月,齊侯滅萊。
【傳】六年春,杞桓公卒,始赴以名,同盟故也。
宋華弱與樂轡少相狎,長相優,又相謗也。
子蕩怒,以弓梏華弱於朝。
平公見之,曰:「司武而梏於朝,難以勝矣!」遂逐之。
夏,宋華弱來奔。
司城子罕曰:「同罪異罰,非刑也。
專戮於朝,罪孰大焉!」亦逐子蕩。
子蕩射子罕之門,曰:「幾日而不我從!」子罕善之如初。
秋,滕成公來朝,始朝公也。
莒人滅鄫,鄫恃賂也。
冬,穆叔如邾,聘,且修平。
晉人以鄫故來討,曰:「何故亡鄫?」
季武子如晉見,且聽命。
十一月,齊侯滅萊,萊恃謀也。
於鄭子國之來聘也,四月,晏弱城東一陽一,而遂圍萊。
甲寅,堙之環城,傅於堞。
及杞桓公卒之月,乙未,王湫帥師及正輿子、棠人軍齊師,齊師大敗之。
丁未,入萊。
萊共公浮柔奔棠。
正輿子、王湫奔莒,莒人殺之。
四月,陳無宇獻萊宗器於襄宮。
晏弱圍棠,十一月丙辰,而滅之。
遷萊於郳。
高厚、崔杼定其田。
◇襄公七年
【經】七年春,郯子來朝。
夏四月,三卜郊,不從,乃免牲。
小邾子來朝。
城費。
秋,季孫宿如衛。
八月,螽。
冬十月,衛侯使孫林父來聘。
壬戌,及孫林父盟。
楚公子貞帥師圍陳。
十有二月,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於鄬。
鄭伯髡頑如會,未見諸侯,丙戌,卒於鄵。
陳侯逃歸。
【傳】七年春,郯子來朝,始朝公也。
夏四月,三卜郊,不從,乃免牲。
孟獻子曰:「吾乃今而後知有卜筮。
夫郊,祀後稷以祈農事也。
是故啟蟄而郊,郊而後耕。
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從也。」
南遺為費宰。
叔仲昭伯為隧正,欲善季氏而求媚於南遺,謂遺:「請城費,吾多與而役。」
故季氏城費。
小邾穆公來朝,亦始朝公也。
秋,季武子如衛,報子叔之聘,且辭緩報,非貳也。
冬十月,晉韓獻子告老。
公族穆子有廢疾,將立之。
辭曰:「《詩》曰:『豈不夙夜,謂行多露。
』又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
』無忌不才,讓,其可乎?請立起也!與田蘇游,而曰好仁。
《詩》曰:『靖共爾位,好是正直。
神之聽之,介爾景福。
』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曲為直,參和為仁。
如是,則神聽之,介福降之。
立之,不亦可乎?」
庚戌,使宣子朝,遂老。
晉侯謂韓無忌仁,使掌公族大夫。
衛孫文子來聘,且拜武子之言,而尋孫桓子之盟。
公登亦登。
叔孫穆子相,趨進曰:「諸侯之會,寡君未嘗後衛君。
今吾子不後寡君,寡君未知所過。
吾子其少安!」孫子無辭,亦無悛容。
穆叔曰:「孫子必亡。
為臣而君,過而不悛,亡之本也。
《詩》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謂從者也。
衡而委蛇必折。」
楚子囊圍陳,會於鄬以救之。
鄭僖公之為大子也,於成之十六年,與子罕適晉,不禮焉。
又與子豐適楚,亦不禮焉。
及其元年,朝於晉。
子豐欲愬諸晉而廢之,子罕止之。
及將會於鄬,子駟相,又不禮焉。
侍者諫,不聽,又諫,殺之。
及鄵,子駟使賊夜弒僖公,而以瘧疾赴於諸侯。
簡公生五年,奉而立之。
陳人患楚。
慶虎、慶寅謂楚人曰:「吾使公子黃往而執之。」
楚人從之。
二慶使告陳侯於會,曰:「楚人執公子黃矣!君若不來,群臣不忍社稷宗廟,懼有二圖。」
陳侯逃歸。
◇襄公八年
【經】八年春王正月,公如晉。
夏,葬鄭僖公。
鄭人侵蔡,獲蔡公子燮。
季孫宿會晉侯、鄭伯、齊人、宋人、衛人、邾人於邢丘。
公至自晉。
莒人伐我東鄙。
秋九月,大雩。
冬,楚公子貞帥師伐鄭。
晉侯使士丐來聘。
【傳】八年春,公如晉,朝,且聽朝聘之數。
鄭群公子以僖公之死也,謀子駟。
子駟先之。
夏四月庚辰,辟殺子狐、子熙、子侯、子丁。
孫擊、孫惡出奔衛。
庚寅,鄭子國、子耳侵蔡,獲蔡司馬公子燮。
鄭人皆喜,唯子產不順,曰:「小一柄一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
楚人來討,能勿從乎?從之,晉師必至。
晉、楚伐鄭,自今鄭國不四五年,弗得寧矣。」
子國怒之曰:「爾何知?國有大命,而有正卿。
童子言焉,將為戮矣。」
五月甲辰,會於邢丘,以命朝聘之數,使諸侯之大夫聽命。
季孫宿、齊高厚、宋向戌、衛寧殖、邾大夫會之。
鄭伯獻捷於會,故親聽命。
大夫不書,尊晉侯也。
莒人伐我東鄙,以疆鄫田。
秋九月,大雩,旱也。
冬,楚子囊伐鄭,討其侵蔡也。
子駟、子國、子耳欲從楚,子孔、子蟜、子展欲待晉。
子駟曰:「《周詩》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壽幾何?兆雲詢多,職競作羅。
』謀之多族,民之多違,事滋無成。
民急矣,姑從楚以紓吾民。
晉師至,吾又從之。
敬共幣帛,以待來者,小一柄一之道也。
犧牲玉帛,待於二競,以待強者而庇民焉。
寇不為害,民不罷病,不亦可乎?」
子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
小一柄一無信,兵亂日至,亡無日矣。
五會之信,今將背之,雖楚救我,將安用之?親我無成,鄙我是欲,不可從也。
不如待晉。
晉君方明,四軍無闕,八卿和睦,必不棄鄭。
楚師遼遠,糧食將盡,必將速歸,何患焉?捨之聞之:『杖莫如信。
』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晉,不亦可乎?」
子駟曰:「《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
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於道。
』請從楚,騑也受其咎。」
乃及楚平。
使王子伯駢告於晉,曰:「君命敝邑:『修而車賦,儆而師徒,以討亂略。
』蔡人不從,敝邑之人,不敢寧處,悉索敝賦,以討於蔡,獲司馬燮,獻於邢丘。
今楚來討曰:『女何故稱兵於蔡?』焚我郊保,馮陵我城郭。
敝邑之眾,夫婦男一女,不皇啟處,以相救也。
翦焉傾覆,無所控告。
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夫人愁痛,不知所庇。
民知窮困,而受盟於楚,狐也與其二三臣不能禁止。
不敢不告。」
知武子使行人子員對之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於寡君,而即安於楚。
君之所欲也,誰敢違君?寡君將帥諸侯以見於城下,唯君圖之!」
晉范宣子來聘,且拜公之辱,告將用師於鄭。
公享之,宣子賦《摽有梅》。
季武子曰:「誰敢哉!今譬於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
歡以承命,何時之有?」
武子賦《角弓》。
賓將出,武子賦《彤弓》。
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獻功於衡雍,受彤弓於襄王,以為子孫藏。
丐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
君子以為知禮。
◇襄公九年
【經】九年春,宋災。
夏,季孫宿如晉。
五月辛酉,夫人姜氏薨。
秋八月癸未,葬我小君穆姜。
冬,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伐鄭。
十有二月己亥,同盟於戲。
楚子伐鄭。
【傳】九年春,宋災。
樂喜為司城以為政。
使伯氏司裡,火所未至,徹小屋,塗大屋;陳畚挶,具綆缶,備水器;量輕重,蓄水潦,積土塗;巡丈城,繕守備,表火道。
使華臣具正徒,令隧正納郊保,奔火所。
使華閱討右官,官庀其司。
向戌討左,亦如之。
使樂遄庀刑器,亦如之。
使皇鄖命校正出馬,工正出車,備甲兵,庀武守。
使西鉏吾庀府守。
令司宮、巷伯儆宮。
二師令四鄉正敬享,祝宗用馬於四墉,祀盤庚於西門之外。
晉侯問於士弱曰:「吾聞之,宋災,於是乎知有天道。
何故?」
對曰:「古之火正,或食於心,或食於咮,以出內火。
是故咮為鶉火,心為大火。
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紀時焉。
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
商人閱其禍敗之釁,必始於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
公曰:「可必乎?」
對曰:「在道。
國亂無象,不可知也。」
夏,季武子如晉,報宣子之聘也。
穆姜薨於東宮。
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
史曰:「是謂《艮》之《隨》。
《隨》其出也。
君必速也。」
姜曰:「亡。
是於《周易》曰:『《隨》,元亨利貞,無咎。
』元,體之長也;亨,嘉之會也;利,義之和也;貞,事之干也。
體仁足以長人,嘉德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然,故不可誣也,是以雖《隨》無咎。
今我婦人而與於亂。
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謂元。
不靖國家,不可謂亨。
作而害身,不可謂利。
棄位而姣,不可謂貞。
有四德者,《隨》而無咎。
我皆無之,豈《隨》也哉?我則取惡,能無咎乎?必死於此,弗得出矣。」
秦景公使士雃乞師於楚,將以伐晉,楚子許之。
子囊曰:「不可。
當今吾不能與晉爭。
晉君類能而使之,舉不失選,官不易方。
其卿讓於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競於教,其庶人力於農穡。
商工皂隸,不知遷業。
韓厥老矣,知罃稟焉以為政。
范丐少於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軍。
韓起少於欒黶,而欒黶、士魴上之,使佐上軍。
魏絳多功,以趙武為賢而為之佐。
君明臣忠,上讓下競。
當是時也,晉不可敵,事之而後可。
君其圖之!」王曰:「吾既許之矣。
雖不及晉,必將出師。」
秋,楚子師於武城以為秦援。
秦人侵晉,晉饑,弗能報也。
冬十月,諸侯伐鄭。
庚午,季武子、齊崔杼、宋皇鄖從荀罃、士丐門於鄟門。
衛北宮括、曹人、邾人從荀偃、韓起門於師之梁。
滕人、薛人從欒黶、士魴門於北門。
杞人、郳人從趙武、魏絳斬行栗。
甲戌,師於汜,令於諸侯曰:「修器備,盛餱糧,歸老幼,居疾於虎牢,肆眚,圍鄭。」
鄭人恐,乃行成。
中行獻子曰:「遂圍之,以待楚人之救也而與之戰。
不然,無成。」
知武子曰:「許之盟而還師,以敝楚人。
吾三分四軍,與諸侯之銳以逆來者,於我未病,楚不能矣,猶愈於戰。
暴骨以逞,不可以爭。
大勞未艾。
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制也」諸侯皆不欲戰,乃許鄭成。
十一月己亥,同盟於戲,鄭服也。
將盟,鄭六卿公子騑、公子發、公子嘉、公孫輒、公孫蠆、公孫捨之及其大夫、門子皆從鄭伯。
晉士莊子為載書,曰:「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晉命是聽,而或有異志者,有如此盟。」
公子騑趨進曰:「天禍鄭國,使介居二大國之間。
大國不加德音而亂以要之,使其鬼神不獲歆其禋祀,其民人不獲享其土利,夫婦辛苦墊隘,無所底告。
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有禮與強可以庇民者是從,而敢有異志者,亦如之。」
荀偃曰:「改載書。」
公孫捨之曰:「昭大神,要言焉。
若可改也,大國亦可叛也。」
知武子謂獻子曰:「我實不德,而要人以盟,豈禮也哉!非禮,何以主盟?姑盟而退,修德息師而來,終必獲鄭,何必今日?我之不德,民將棄我,豈唯鄭?若能休和,遠人將至,何恃於鄭?」
乃盟而還。
晉人不得志於鄭,以諸侯復伐之。
十二月癸亥,門其三門。
閏月,戊寅,濟於一陰一阪,侵鄭。
次於一陰一口而還。
子孔曰:「晉師可擊也,師老而勞,且有歸志,必大克之。」
子展曰:「不可。」
公送晉侯。
晉侯以公宴於河上,問公年,季武子對曰:「會於沙隨之歲,寡君以生。」
晉侯曰:「十二年矣!是謂一終,一星終也。
國君十五而生子。
冠而生子,禮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為冠具?」
武子對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
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
請及兄弟之國而假備焉。」
晉侯曰:「諾。」
公還,及衛,冠於成公之廟,假鐘磬焉,禮也。
楚子伐鄭,子駟將及楚平。
子孔、子蟜曰:「與大國盟,口血未乾而背之,可乎?」
子駟、子展曰:「吾盟固云:『唯強是從。
』今楚師至,晉不我救,則楚強矣。
盟誓之言,豈敢背之?且要盟無質,神弗臨也,所臨唯信。
信者,言之瑞也,善之主也,是故臨之。
明神不蠲要盟,背之可也。」
乃及楚平。
公子罷戎入盟,同盟於中分。
楚莊夫人卒,王未能定鄭而歸。
晉侯歸,謀所以息民。
魏絳請施捨,輸積聚以貸。
自公以下,苟有積者,盡出之。
國無滯積,亦無困人。
公無禁利,亦無貪民。
祈以幣更,賓以特牲,器用不作,車服從給。
行之期年,國乃有節。
三駕而楚不能與爭。
◇襄公十年
【經】十年春,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於柤。
夏,五月甲午,遂滅偪一陽一。
公至自會。
楚公子貞、鄭公孫輒帥師伐宋。
晉師伐秦。
秋,莒人伐我東鄙。
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
冬,盜殺鄭公子騑、公子發、公孫輒。
戍鄭虎牢。
楚公子貞帥師救鄭。
公至自伐鄭。
【傳】十年春,會於柤,會吳子壽夢也。
三月癸丑,齊高厚相大子光以先會諸侯於鍾離,不敬。
士莊子曰:「高子相大子以會諸侯,將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
夏四月戊午,會於柤。
晉荀偃、士丐請伐偪一陽一,而封宋向戌焉。
荀罃曰:「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勝為笑。」
固請。
丙寅,圍之,弗克。
孟氏之臣秦堇父輦重如役。
偪一陽一人啟門,諸侯之士門焉。
縣門發,郰人紇抉之以出門者。
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蒙之以甲以為櫓,左執之,右拔戟,以成一隊。
孟獻子曰:「《詩》所謂『有力如虎』者也。」
主人縣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絕之。
隊則又縣之,蘇而復上者三。
主人辭焉,乃退,帶其斷以徇於軍三日。
諸侯之師久於偪一陽一,荀偃、士丐請於荀罃曰:「水潦將降,懼不能歸,請班師。」
知伯怒,投之以機,出於其間,曰:「女成二事而後告余。
余恐亂命,以不女違。
女既勤君而興諸侯,牽帥老夫以至於此,既無武守,而又欲易余罪,曰:『是實班師,不然克矣』。
余贏老也,可重任乎?七日不克,必爾乎取之!」五月庚寅,荀偃、士丐帥卒攻偪一陽一,親受矢石。
甲午,滅之。
書曰「遂滅偪一陽一」,言自會也。
以與向戌,向戌辭曰:「君若猶辱鎮撫宋國,而以偪一陽一光啟寡君,群臣安矣,其何貺如之?若專賜臣,是臣興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請。」
乃予宋公。
宋公享晉侯於楚丘,請以《桑林》。
荀罃辭。
荀偃、士丐曰:「諸侯宋、魯,於是觀禮。
魯有禘樂,賓祭用之。
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
舞,師題以旌夏,晉侯懼而退入於房。
去旌,卒享而還。
及著雍,疾。
卜,桑林見。
荀偃、士丐欲奔請禱焉。
荀罃不可,曰:「我辭禮矣,彼則以之。
猶有鬼神,於彼加之。」
晉侯有間,以偪一陽一子歸,獻於武宮,謂之夷俘。
偪一陽一妘姓也。
使周內史選其族嗣,納諸霍人,禮也。
師歸,孟獻子以秦堇父為右。
生秦丕茲,事仲尼。
六月,楚子囊、鄭子耳伐宋,師於訾毋。
庚午,圍宋,門於桐門。
晉荀罃伐秦,報其侵也。
衛侯救宋,師於襄牛。
鄭子展曰:「必伐衛,不然,是不與楚也。
得罪於晉,又得罪於楚,國將若之何?」
子駟曰:「國病矣!」子展曰:「得罪於二大國,必亡。
病不猶愈於亡乎?」
諸大夫皆以為然。
故鄭皇耳帥師侵衛,楚令也。
孫文子卜追之,獻兆於定姜。
姜氏問繇。
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喪其雄。」
姜氏曰:「征者喪雄,禦寇之利也。
大夫圖之!」衛人追之,孫蒯獲鄭皇耳於犬丘。
秋七月,楚子囊、鄭子耳伐我西鄙。
還,圍蕭,八月丙寅,克之。
九月,子耳侵宋北鄙。
孟獻子曰:「鄭其有災乎!師競已甚。
周猶不堪競,況鄭乎?有災,其執政之三士乎!」
莒人間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東鄙。
諸侯伐鄭。
齊崔杼使大子光先至於師,故長於滕。
己酉,師於牛首。
初,子駟與尉止有爭,將御諸侯之師而黜其車。
尉止獲,又與之爭。
子駟抑尉止曰:「爾車,非禮也。」
遂弗使獻。
初,子駟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師氏皆喪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亂。
於是子駟當國,子國為司馬,子耳為司空,子孔為司徒。
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僕帥賊以入,晨攻執政於西宮之朝,殺子駟、子國、子耳,劫鄭伯以如北宮。
子孔知之,故不死。
書曰「盜」,言無大夫焉。
子西聞盜,不儆而出,一屍一而追盜,盜入於北宮,乃歸授甲。
臣妾多逃,器用多喪。
子產聞盜,為門者,庀群司,閉府庫,慎閉藏,完守備,成列而後出,兵車十七乘,一屍一而攻盜於北宮。
子蟜帥國人助之,殺尉止,子師僕,盜眾盡死。
侯晉奔晉。
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齊奔宋。
子孔當國,為載書,以位序,聽政辟。
大夫、諸司、門子弗順,將誅之。
子產止之,請為之焚書。
子孔不可,曰:「為書以定國,眾怒而焚之,是眾為政也,國不亦難乎?」
子產曰:「眾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
不如焚書以安眾,子得所欲,眾亦得安,不亦可乎?專欲無成,犯眾興禍,子必從之。」
乃焚書於倉門之外,眾而後定。
諸侯之師城虎牢而戍之。
晉師城梧及制,士魴、魏絳戍之。
書曰「戍鄭虎牢」,非鄭地也,言將歸焉。
鄭及晉平。
楚子囊救鄭。
十一月,諸侯之師還鄭而南,至於一陽一陵,楚師不退。
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驕,驕則可與戰矣。」
欒黶曰:「逃楚,晉之恥也。
合諸侯以益恥,不如死!我將獨進。」
師遂進。
己亥,與楚師夾穎而軍。
子矯曰:「諸侯既有成行,必不戰矣。
從之將退,不從亦退。
退,楚必圍我。
猶將退也。
不如從楚,亦以退之。」
宵涉穎,與楚人盟。
欒黶欲伐鄭師,荀罃不可,曰:「我實不能御楚,又不能庇鄭,鄭何罪?不如致怨焉而還。
今伐其師,楚必救之,戰而不克,為諸侯笑。
克不可命,不如還也!」丁未,諸侯之師還,侵鄭北鄙而歸。
楚人亦還。
王叔陳生與伯輿爭政。
王右伯輿,王叔陳生怒而出奔。
及河,王復之,殺史狡以說焉。
不入,遂處之。
晉侯使士丐平王室,王叔與伯輿訟焉。
王叔之宰與伯輿之大夫瑕禽坐獄於王庭,士丐聽之。
王叔之宰曰:「篳門閨竇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難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從王,牲用備具。
王賴之,而賜之騂旄之盟,曰:『世世無失職。
』若篳門閨竇,其能來東底乎?且王何賴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賄成,而刑放於一寵一。
官之師旅,不勝其富,吾能無篳門閨竇乎?唯大國圖之!下而無直,則何謂正矣?」
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
所左,亦左之。」
使王叔氏與伯輿合要,王叔氏不能舉其契。
王叔奔晉。
不書,不告也。
單靖公為卿士,以相王室。
◇襄公十一年
【經】十有一年春王正月,作三軍。
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不郊。
鄭公孫捨之帥師侵宋。
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
秋七月己未,同盟於亳城北。
公至自伐鄭。
楚子、鄭伯伐宋。
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會於蕭魚。
公至自會。
楚執鄭行人良霄。
冬,秦人伐晉。
【傳】十一年春,季武子將作三軍,告叔孫穆子曰:「請為三軍,各征其軍。」
穆子曰:「政將及子,子必不能。」
武子固請之,穆子曰:「然則盟諸?」
乃盟諸僖閎,詛諸五父之衢。
正月,作三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
三子各毀其乘。
李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無征;不入者,倍征。
孟氏使半為臣,若子若弟。
叔孫氏使盡為臣,不然,不捨。
鄭人患晉、楚之故,諸大夫曰:「不從晉,國幾亡。
楚弱於晉,晉不吾疾也。
晉疾,楚將辟之。
何為而使晉師致死於我,楚弗敢敵,而後可固與也。」
子展曰:「與宋為惡,諸侯必至,吾從之盟。
楚師至,吾又從之,則晉怒甚矣。
晉能驟來,楚將不能,吾乃固與晉。」
大夫說之,使疆埸之司惡於宋。
宋向戌侵鄭,大獲。
子展曰:「師而伐宋可矣。
若我伐宋,諸侯之伐我必疾,吾乃聽命焉,且告於楚。
楚師至,吾又與之盟,而重賂晉師,乃免矣。」
夏,鄭子展侵宋。
四月,諸侯伐鄭。
己亥,齊大子光、宋向戌先至於鄭,門於東門。
其莫,晉荀罃至於西郊,東侵舊許。
衛孫林父侵其北鄙。
六月,諸侯會於北林,師於向,右還,次於瑣,圍鄭。
觀兵於南門,西濟於濟隧。
鄭人懼,乃行成。
秋七月,同盟於亳。
范宣子曰:「不慎,必失諸侯。
諸侯道敝而無成,能無貳乎?」
乃盟,載書曰:「凡我同盟,毋蘊年,毋壅利,毋保一奸一,毋留慝,救災患,恤禍亂,同好惡,獎王室。
或間茲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國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隊命亡氏,踣其國家。」
楚子囊乞旅於秦,秦右大夫詹帥師從楚子,將以伐鄭。
鄭伯逆之。
丙子,伐宋。
九月,諸侯悉師以復伐鄭。
鄭人使良霄、大宰石如楚,告將服於晉,曰:「孤以社稷之故,不能懷君。
君若能以玉帛綏晉,不然則武震以攝威之,孤之願也。」
楚人執之,書曰「行人」,言使人也。
諸侯之師觀兵於鄭東門,鄭人使王子伯駢行成。
甲戌,晉趙武入盟鄭伯。
冬十月丁亥,鄭子展出盟晉侯。
十二月戊寅,會於蕭魚。
庚辰,赦鄭囚,皆禮而歸之。
納斥候,禁侵掠。
晉侯使叔肸告於諸侯。
公使臧孫紇對曰:「凡我同盟,小一柄一有罪,大國致討,苟有以藉手,鮮不赦宥。
寡君聞命矣。」
鄭人賂晉侯以師悝、師觸、師蠲,廣車、軘車淳十五乘,甲兵備,凡兵車百乘,歌鍾二肆,及其鏄磐,女樂二八。
晉侯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寡人和諸戎狄,以正諸華。
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
請與子樂之。」
辭曰:「夫和戎狄,國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諸侯,諸侯無慝,君之靈也,二三子之勞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願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詩》曰:『樂只君子,殿天子之邦。
樂只君子,福祿攸同。
便蕃左右,亦是帥從。
』夫樂以安德,義以處之,禮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厲之,而後可以殿邦國,同福祿,來遠人,所謂樂也。
《書》曰:『居安思危。
』思則有備,有備無患,敢以此規。」
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
抑微子,寡人無以待戎,不能濟河。
夫賞,國之典也,藏在盟府,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乎始有金石之樂,禮也。
秦庶長鮑、庶長武帥師伐晉以救鄭。
鮑先入晉地,士魴御之,少秦師而弗設備。
壬午,武濟自輔氏,與鮑交伐晉師。
己丑,秦、晉戰於櫟,晉師敗績,易秦故也。
◇襄公十二年
【經】十有二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我東鄙,圍台。
季孫宿帥師救台,遂入鄆。
夏,晉侯使士魴來聘。
秋九月,吳子乘卒。
冬,楚公子貞帥師侵宋。
公如晉。
【傳】十二年春,莒人伐我東鄙,圍台。
季武子救台,遂入鄆,取其鍾以為公盤。
夏,晉士魴來聘,且拜師。
秋,吳子壽夢卒。
臨於周廟,禮也。
凡諸侯之喪,異姓臨於外,同姓于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
是故魯為諸姬,臨於周廟。
為邢、凡、蔣、茅、胙、祭臨於周公之廟。
冬,楚子囊、秦庶長無地伐宋,師於揚梁,以報晉之取鄭也。
靈王求後於齊。
齊侯問對於晏桓子,桓子對曰:「先王之禮辭有之,天子求後於諸侯,諸侯對曰:『夫婦所生若而人。
妾婦之子若而人。
』無女而有姊妹及姑姊妹,則曰:『先守某公之遺女若而人。
』」齊侯許昏,王使一陰一里逆之。
公如晉,朝,且拜士魴之辱,禮也。
秦嬴歸於楚。
楚司馬一子庚聘於秦,為夫人寧,禮也。
◇襄公十三年
【經】十有三年春,公至自晉。
夏,取邿。
秋九月庚辰,楚子審卒。
冬,城防。
【傳】十三年春,公至自晉,孟獻子書勞於廟,禮也。
夏,邿亂,分為三。
師救邿,遂取之。
凡書「取」,言易也。
用大師焉曰「滅」。
弗地曰「入」。
荀罃、士魴卒。
晉侯蒐於綿上以治兵,使士丐將中軍,辭曰:「伯游長。
昔臣習於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賢也。
請從伯游。」
荀偃將中軍,士丐佐之。
使韓起將上軍,辭以趙武。
又使欒黶,辭曰:「臣不如韓起。
韓起願上趙武,君其聽之!」使趙武將上軍,韓起佐之。
欒黶將下軍,魏絳佐之。
新軍無帥,晉侯難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乘官屬,以從於下軍,禮也。
晉國之民,是以大和,諸侯遂睦。
君子曰:「讓,禮之主也。
范宣子讓,其下皆讓。
欒黶為汰,弗敢違也。
晉國以平,數世賴之。
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務乎?《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
』其是之謂乎?周之興也,其《詩》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
』言刑善也。
及其衰也,其《詩》曰:『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
』言不讓也。
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讓其下,小人農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禮,而讒慝黜遠,由不爭也,謂之懿德。
及其亂也,君子稱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馮君子,是以上下無禮,亂虐並生,由爭善也,謂之昏德。
國家之敝,恆必由之。」
楚子疾,告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喪先君,未及習師保之教訓,而應受多福。
是以不德,而亡師於鄢,以辱社稷,為大夫憂,其弘多矣。
若以大夫之靈,獲保首領以歿於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從先君於禰廟者,請為『靈』若『厲』。
大夫擇焉!」莫對。
及五命乃許。
秋,楚共王卒。
子囊謀謚。
大夫曰:「君有命矣。」
子囊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毀之?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可不謂共乎?請謚之『共』。」
大夫從之。
吳侵楚,養由基奔命,子庚以師繼之。
養叔曰:「吳乘我喪,謂我不能師也,必易我而不戒。
子為三覆以待我,我請誘之。」
子庚從之。
戰於庸浦,大敗吳師,獲公子一黨一。
君子以吳為不吊。
《詩》曰:「不吊昊天,亂一靡一有定。」
冬,城防,書事,時也。
於是將早城,臧武仲請俟畢農事,禮也。
鄭良霄、大宰石猶在楚。
石言於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而歲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增修德而改卜。
今楚實不競,行人何罪?止鄭一卿,以除其一逼一,使睦而疾楚,以固於晉,焉用之?使歸而廢其使,怨其君以疾其大夫,而相牽引也,不猶愈乎?」
楚人歸之。
◇襄公十四年
【經】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季孫宿、叔老會晉士丐、齊人、宋人、衛人、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會吳於向。
二月乙朔,日有食之。
夏四月,叔孫豹會晉荀偃、齊人、宋人、衛北宮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
己未,衛侯出奔齊。
莒人侵我東鄙。
秋,楚公子貞帥師伐吳。
冬,季孫宿會晉士丐、宋華閱、衛孫林父、鄭公孫蠆、莒人、邾人於戚。
【傳】十四年春,吳告敗於晉。
會於向,為吳謀楚故也。
范宣子數吳之不德也,以退吳人。
執莒公子務婁,以其通楚使也。
將執戎子駒支。
范宣子親數諸朝,曰:「來!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於瓜州,乃祖吾離被苫蓋,蒙荊棘,以來歸我先君。
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與女剖分而食之。
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漏洩,則職女之由。
詰朝之事,爾無與焉!與將執女!」對曰:「昔秦人負恃其眾,貪於土地,逐我諸戎。
惠公蠲其大德,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棄。
賜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
我諸戎除翦其荊棘,驅其狐狸豺狼,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於今不貳。
昔文公與秦伐鄭,秦人竊與鄭盟而捨戍焉,於是乎有殽之師。
晉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師不復,我諸戎實然。
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與晉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來,晉之百役,與我諸戎相繼於時,以從執政,猶殽志也。
豈敢離逖?今官之師旅,無乃實有所闕,以攜諸侯,而罪我諸戎!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贄幣不通,言語不達,何惡之能為?不與於會,亦無瞢焉!」賦《青蠅》而退。
宣子辭焉,使即事於會,成愷悌也。
於是,子叔齊子為季武子介以會,自是晉人輕魯幣,而益敬其使。
吳子諸樊既除喪,將立季札。
季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
子臧去之,遂弗為也,以成曹君。
君子曰:『能守節。
』君,義嗣也。
誰敢一奸一君?有國,非吾節也。
札雖不才,願附於子臧,以無失節。」
固立之。
棄其室而耕。
乃捨之。
夏,諸侯之大夫從晉侯伐秦,以報櫟之役也。
晉侯待於竟,使六卿帥諸侯之師以進。
及涇,不濟。
叔向見叔孫穆子。
穆子賦《匏有苦葉》。
叔向退而具舟,魯人、莒人先濟。
鄭子蟜見衛北宮懿子曰:「與人而不固,取惡莫甚焉!若社稷何?」
懿子說。
二子見諸侯之師而勸之濟,濟涇而次。
秦人毒涇上流,師人多死。
鄭司馬一子蟜帥鄭師以進,師皆從之,至於棫林,不獲成焉。
荀偃令曰:「雞鳴而駕,塞井夷灶,唯余馬首是瞻!」欒黶曰:「晉國之命,未是有也。
余馬首欲東。」
乃歸。
下軍從之。
左史謂魏莊子曰:「不待中行伯乎?」
莊子曰:「夫子命從帥。
欒伯,吾帥也,吾將從之。
從帥,所以待夫子也。」
伯游曰:「吾令實過,悔之何及,多遺秦禽。」
乃命大還。
晉人謂之遷延之役。
欒鍼曰:「此役也,報櫟之敗也。
役又無功,晉之恥也。
吾有二位於戎路,敢不恥乎?」
與士鞅馳秦師,死焉。
士鞅反,欒黶謂士丐曰:「余弟不欲住,而子召之。
余弟死,而子來,是而子殺余之弟也。
弗逐,余亦將殺之。」
士鞅奔秦。
於是,齊崔杼、宋華閱、仲江會伐秦,不書,惰也。
向之會亦如之。
衛北宮括不書於向,書於伐秦,攝也。
秦伯問於士鞅曰:「晉大夫其誰先亡?」
對曰:「其欒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
對曰:「然。
欒黶汰虐已甚,猶可以免。
其在盈乎!」秦伯曰:「何故?」
對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一愛一其甘棠,況其子乎?欒黶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沒矣,而黶之怨實章,將於是乎在。」
秦伯以為知言,為之請於晉而復之。
衛獻公戒孫文子、寧惠子食,皆服而朝。
日旰不召,而射鴻於囿。
二子從之,不釋皮冠而與之言。
二子怒。
孫文子如戚,孫蒯入使。
公飲之酒,使大師歌《巧言》之卒章。
大師辭,師曹請為之。
初,公有嬖妾,使師曹誨之琴,師曹鞭之。
公怒,鞭師曹三百。
故師曹欲歌之,以怒孫子以報公。
公使歌之,遂誦之。
蒯懼,告文子。
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
必死。」
並帑於戚而入,見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
大懼社稷之傾覆,將若之何?」
對曰:「君制其國,臣敢一奸一之?雖一奸一之,庸如愈乎?」
遂行,從近關出。
公使子蟜、子伯、子皮與孫子盟於丘宮,孫子皆殺之。
四月己未,子展奔齊。
公如鄄,使子行於孫子,孫子又殺之。
公出奔齊,孫氏追之,敗公徒於河澤。
鄄人執之。
初,尹公佗學射於庚公差,庚公差學射於公孫丁。
二子追公,公孫丁御公。
子魚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
射兩軥而還。
尹公佗曰:「子為師,我則遠矣。」
乃反之。
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
子鮮從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無罪。
定姜曰:「無神何告?若有,不可誣也。
有罪,若何告無?捨大臣而與小臣謀,一罪也。
先君有塚卿以為師保,而蔑之,二罪也。
余以巾櫛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
告亡而已,無告無罪。」
公使厚成叔吊於衛,曰:「寡君使瘠,聞君不撫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於執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帥職,增一婬一發洩,其若之何?』」衛人使大叔儀對曰:「群臣不佞,得罪於寡君。
寡君不以即刑而悼棄之,以為君憂。
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
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貺。」
厚孫歸,覆命,語臧武仲曰:「衛君其必歸乎!有大叔儀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撫其內,或營其外,能無歸乎?」
齊人以郲寄衛侯。
及其復也,以郲糧歸。
右宰谷從而逃歸,衛人將殺之。
辭曰:「余不說初矣,余狐裘而羔袖。」
乃赦之。
衛人立公孫剽,孫林父、寧殖相之,以聽命於諸侯。
衛侯在郲,臧紇如齊,唁衛侯。
與之言,虐。
退而告其人曰:「衛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糞土也,亡而不變,何以復國?」
子展、子鮮聞之,見臧紇,與之言,道。
臧孫說,謂其人曰:「衛君必入。
夫二子者,或輓之,或推之,欲無入,得乎?」
師歸自伐秦,晉侯捨新軍,禮也。
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周為六軍,諸侯之大者,三軍可也。
於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亦幼,皆未可立也。
新軍無帥,故捨之。
師曠侍於晉侯。
晉侯曰:「衛人出其君,不亦甚乎?」
對曰:「或者其君實甚。
良君將賞善而刑一婬一,養民如子,蓋之如天,容之如地。
民奉其君,一愛一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
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絕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一性一。
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
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隸、牧、圉皆有親一暱,以相輔佐也。
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
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
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於市,百工獻藝。
故《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於路。
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
』正月孟春,於是乎有之,諫失常也。
天之一愛一民甚矣。
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從其一婬一,而棄天地之一性一?必不然矣。」
秋,楚子為庸浦之役故,子囊師於棠以伐吳,吳不出而還。
子囊殿,以吳為不能而弗儆。
吳人自皋舟之隘要而擊之,楚人不能相救。
吳人敗之,獲楚公子宜谷。
王使劉定公賜齊侯命,曰:「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師保萬民,世胙大師,以表東海。
王室之不壞,繄伯舅是賴。
今余命女環!茲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無忝乃舊。
敬之哉,無廢朕命!」
晉侯問衛故於中行獻子,對曰:「不如因而定之。
衛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諸侯。
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撫之。
』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國之道也。
』君其定衛以待時乎!」
冬,會於戚,謀定衛也。
范宣子假羽一毛一於齊而弗歸,齊人始貳。
楚子囊還自伐吳,卒。
將死,遺言謂子庚:「必城郢。」
君子謂:「子囊忠。
君薨不忘增其名,將死不忘衛社稷,可不謂忠乎?忠,民之望也。
《詩》曰:『行歸於周,萬民所望。
』忠也。」
◇襄公十五年
【經】十有五年春,宋公使向戌來聘。
二月己亥,及向戌盟於劉。
劉夏逆王后於齊。
夏,齊侯伐我北鄙,圍成。
公救成,至遇。
季孫宿、叔孫豹帥師城成郛。
秋八月丁巳,日有食之。
邾人伐我南鄙。
冬十有一月癸亥,晉侯周卒。
【傳】十五年春,宋向戌來聘,且尋盟。
見孟獻子,尤其室,曰:「子有令聞,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對曰:「我在晉,吾兄為之,毀之重勞,且不敢間。」
官師從單靖公逆王后於齊。
卿不行,非禮也。
楚公子午為令尹,公子罷戎為右尹,蒍子馮為大司馬,公子櫜師為右司馬,公子成為左司馬,屈到為莫敖,公子追舒為箴尹,屈蕩為連尹,養由基為宮廄尹,以靖國人。
君子謂:「楚於是乎能官人。
官人,國之急也。
能官人,則民無覦心。
《詩》云:「嗟我懷人,置彼周行。
』能官人也。
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衛大夫,各居其列,所謂周行也。」
鄭尉氏、司氏之亂,其餘盜在宋。
鄭人以子西、伯有、子產之故,納賄於宋,以馬四十乘與師伐、師慧。
三月,公孫黑為質焉。
司城子罕以堵女父、尉翩、司齊與之。
良司臣而逸之,托諸季武子,武子置諸卞。
鄭人醢之,三人也。
師慧過宋朝,將私焉。
其相曰:「朝也。」
慧曰:「無人焉。」
相曰:「朝也,何故無人?」
慧曰:「必無人焉。
若猶有人,豈其以千乘之相易一婬一樂之矇?必無人焉故也。」
子罕聞之,固請而歸之。
夏,齊侯圍成,貳於晉故也。
於是乎城成郛。
秋,邾人伐我南鄙。
使告於晉,晉將為會以討邾、莒。
晉侯有疾,乃止。
冬,晉悼公卒,遂不克會。
鄭公孫夏如晉奔喪,子蟜送葬。
宋人或得玉,獻諸子罕。
子罕弗受。
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為寶也,故敢獻之。」
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爾以玉為寶,若以與我,皆喪寶也。
不若人有其寶。」
稽首而告曰:「小人懷璧,不可以越鄉。
納此以請死也。」
子罕置諸其裡,使玉人為之攻之,富而後使復其所。
十二月,鄭人奪堵狗之妻,而歸諸范氏。
◇襄公十六年
【經】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晉悼公。
三月,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於湨梁。
戊寅,大夫盟。
晉人執莒子、邾子以歸。
齊侯伐我北鄙。
夏,公至自會。
五月甲子,地震。
叔老會鄭伯、晉荀偃、衛寧殖、宋人伐許。
秋,齊侯伐我北鄙,圍郕。
大雩。
冬,叔孫豹如晉。
【傳】十六年春,葬晉悼公。
平公即位,羊舌肸為傅,張君臣為中軍司馬,祁奚、韓襄、欒盈、士鞅為公族大夫,虞丘書為乘馬御。
改服修官,烝於曲沃。
警守而下,會於湨梁。
命歸侵田。
以我故,執邾宣公、莒犁比公,且曰:「通齊、楚之使。」
晉侯與諸侯宴於溫,使諸大夫舞,曰:「歌詩必類!」齊高厚之詩不類。
荀偃怒,且曰:「諸侯有異志矣!」使諸大夫盟高厚,高厚逃歸。
於是,叔孫豹、晉荀偃、宋向戌、衛寧殖、鄭公孫蠆、小邾之大夫盟曰:「同討不庭。」
許男請遷於晉。
諸侯遂遷許,許大夫不可。
晉人歸諸侯。
鄭子蟜聞將伐許,遂相鄭伯以從諸侯之師。
穆叔從公。
齊子帥師會晉荀偃。
書曰:「會鄭伯。」
為夷故也。
夏六月,次於棫林。
庚寅,伐許,次於函氏。
晉荀偃、欒黶帥師伐楚,以報宋揚梁之役。
楚公子格帥師及晉師戰於湛阪,楚師敗績。
晉師遂侵方城之外,復伐許而還。
秋,齊侯圍郕,孟孺子速徼之。
齊侯曰:「是好勇,去之以為之名。」
速遂塞海陘而還。
冬,穆叔如晉聘,且言齊故。
晉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與民之未息。
不然,不敢忘。」
穆叔曰:「以齊人之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是以大請!敝邑之急,朝不及夕,引領西望曰:『庶幾乎!』比執事之間,恐無及也!」見中行獻子,賦《圻父》。
獻子曰:「偃知罪矣!耙不從執事以同恤社稷,而使魯及此。」
見范宣子,賦《鴻雁》之卒章。
宣子曰:「丐在此,敢使魯無鳩乎?」
◇襄公十七年
【經】十有七年春王二月庚午,邾子卒。
宋人伐陳。
夏,衛石買帥師伐曹。
秋,齊侯伐我北鄙,圍桃。
高厚帥師伐我北鄙,圍防。
九月,大雩。
宋華臣出奔陳。
冬,邾人伐我南鄙。
【傳】十七年春,宋莊朝伐陳,獲司徒卬,卑宋也。
衛孫蒯田於曹隧,飲馬於重丘,毀其瓶。
重丘人閉門而詬之,曰:「親逐而君,爾父為厲。
是之不憂,而何以田為?」
夏,衛石買、孫蒯伐曹,取重丘。
曹人愬於晉。
齊人以其未得志於我故,秋,齊侯伐我北鄙,圍桃。
高厚圍臧紇於防。
師自一陽一關逆臧孫,至於旅松。
郰叔紇、臧疇、臧賈帥甲三百,宵犯齊師,送之而復。
齊師去之。
齊人獲臧堅。
齊侯使夙沙衛唁之,且曰:「無死!」堅稽首曰:「拜命之辱!抑君賜不終,姑又使其刑臣禮於士。」
以杙抉其傷而死。
冬,邾人伐我南鄙,為齊故也。
宋華閱卒。
華臣弱皋比之室,使賊殺其宰華吳。
賊六人以鈹殺諸盧門合左師之後。
左師懼曰:「老夫無罪。」
賊曰:「皋比私有討於吳。」
遂幽其妻,曰:「畀余而大璧!」宋公聞之,曰:「臣也,不唯其宗室是暴,大亂宋國之政,必逐之!」左師曰:「臣也,亦卿也。
大臣不順,國之恥也。
不如蓋之。」
乃捨之。
左師為己短策,苟過華臣之門,必聘。
十一月甲午,國人逐狗,狗入於華臣氏,國人從之。
華臣懼,遂奔陳。
宋皇國父為大宰,為平公築台,妨於農功。
子罕請俟農功之畢,公弗許。
築者謳曰:「澤門之皙,實興我役。
邑中之黔,實尉我心。」
子罕聞之,親執撲,以行築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儕小人,皆有闔廬以辟燥濕寒暑。
今君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為役?」
謳者乃止。
或問其故,子罕曰:「宋國區區,而且詛有祝,禍之本也。」
齊晏桓子卒。
晏嬰粗縗斬,苴絰、帶、杖,菅屨,食鬻,居倚廬,寢苫,枕草。
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
曰:「唯卿為大夫。」
◇襄公十八年
【經】十有八年春,白狄來。
夏,晉人執衛行人石買。
秋,齊師伐我北鄙。
冬十月,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圍齊。
曹伯負芻卒於師。
楚公子午帥師伐鄭。
【傳】十八年春,白狄始來。
夏,晉人執衛行人石買於長子,執孫蒯於純留,為曹故也。
秋,齊侯伐我北鄙。
中行獻子將伐齊,夢與厲公訟,弗勝,公以戈擊之,首隊於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見梗一陽一之巫皋。
他日,見諸道,與之言,同。
巫曰:「今茲主必死,若有事於東方,則可以逞。」
獻子許諾。
晉侯伐齊,將濟河。
獻子以朱絲系玉二瑴,而禱曰:「齊環怙恃其險,負其眾庶,棄好背盟,陵虐神主。
曾臣彪將率諸侯以討焉,其官臣偃實先後之。
苟捷有功,無作神羞,官臣偃無敢復濟。
唯爾有神裁之!」沉玉而濟。
冬十月,會於魯濟,尋湨梁之言,同伐齊。
齊侯御諸平一陰一,塹防門而守之,廣裡。
夙沙衛曰:「不能戰,莫如守險。」
弗聽。
諸侯之士門焉,齊人多死。
范宣子告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魯人、莒人皆請以車千乘自其鄉入,既許之矣。
若入,君必失國。
子盍圖之?」
子家以告公,公恐。
晏嬰聞之曰:「君固無勇,而又聞是,弗能久矣。」
齊侯登巫山以望晉師。
晉人使司馬斥山澤之險,雖所不至,必旆而疏陳之。
使乘車者左實右偽,以旆先,輿曳柴而從之。
齊侯見之,畏其眾也,乃脫歸。
丙寅晦,齊師夜遁。
師曠告晉侯曰:「鳥烏之一聲樂,齊師其遁。」
邢伯告中行伯曰:「有班馬之一聲,齊師其遁。」
叔向告晉侯曰:「城上有烏,齊師其遁。」
十一月丁卯朔,入平一陰一,遂從齊師。
夙沙衛連大車以塞隧而殿。
殖綽、郭最曰:「子殿國師,齊之辱也。
子姑先乎!」乃代之殿。
衛殺馬於隘以塞道。
晉州綽及之,射殖綽,中肩,兩矢夾脰,曰:「止,將為三軍獲。
不止,將取其衷。」
顧曰:「為私誓。」
州綽曰:「有如日!」乃弛弓而自後縛之。
其右具丙亦捨兵而縛郭最,皆衿甲面縛,坐於中軍之鼓下。
晉人欲逐歸者,魯、衛請攻險。
己卯,荀偃、士丐以中軍克京茲。
乙酉,魏絳、欒盈以下軍克邿。
趙武、韓起以上軍圍盧,弗克。
十二月戊戌,及秦周,伐雍門之萩。
范鞅門於雍門,其御追喜以戈殺犬於門中。
孟莊子斬其橁以為公琴。
己亥,焚雍門及西郭、南郭。
劉難、士弱率諸侯之師焚申池之竹木。
壬寅,焚東郭、北郭。
范鞅門於揚門。
州綽門於東閭,左驂迫,還於門中,以枚數闔。
齊侯駕,將走郵棠。
大子與郭榮扣馬,曰:「師速而疾,略也。
將退矣,君何懼焉!且社稷之主,不可以輕,輕則失眾。
君必待之。」
將犯之,大子一抽一劍斷鞅,乃止。
甲辰,東侵及濰,南及沂。
鄭子孔欲去諸大夫,將叛晉而起楚師以去之。
使告子庚,子庚弗許。
楚子聞之,使楊豚尹宜告子庚曰:「國人謂不谷主社稷,而不出師,死不從禮。
不谷即位,於今五年,師徒不出,人其以不谷為自逸,而忘先君之業矣。
大夫圖之!其若之何?」
子庚歎曰:「君王其謂午懷安乎!吾以利社稷也。」
見使者,稽首而對曰:「諸侯方睦於晉,臣請嘗之。
若可,君而繼之。
不可,收師而退,可以無害,君亦無辱。」
子庚帥師治兵於汾。
於是子蟜、伯有、子張從鄭伯伐齊,子孔、子展、子西守。
二子知子孔之謀,完守入保。
子孔不敢會楚師。
楚師伐鄭,次於魚陵。
右師城上棘,遂涉穎,次於旃然。
蒍子馮、公子格率銳師侵費滑、胥一靡一、獻於、雍梁,右回梅山,侵鄭東北,至於蟲牢而反。
子庚門於純門,信於城下而還。
涉於魚齒之下,甚雨及之,楚師多凍,役徒幾盡。
晉人聞有楚師,師曠曰:「不害。
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
南風不競,多死聲。
楚必無功。」
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師不時,必無功。」
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
◇襄公十九年
【經】十有九年春王正月,諸侯盟於祝柯。
晉人執邾子,公至自伐齊。
取邾田,自漷水。
季孫宿如晉。
葬曹成公。
夏,衛孫林父帥師伐齊。
秋七月辛卯,齊侯環卒。
晉士丐帥師侵齊,至谷,聞齊侯卒,乃還。
八月丙辰,仲孫蔑卒。
齊殺其大夫高厚。
鄭殺其大夫公子嘉。
冬,葬齊靈公。
城西郛。
叔孫豹會晉士丐於柯。
城武城。
【傳】十九年春,諸侯還自沂上,盟於督揚,曰:「大毋侵小。」
執邾悼公,以其伐我故。
遂次於泗上,疆我田。
取邾田,自漷水歸之於我。
晉侯先歸。
公享晉六卿於蒲圃,賜之三命之服。
軍尉、司馬、司空、輿尉、候奄,皆受一命之服。
賄荀偃束錦,加璧,乘馬,先吳壽夢之鼎。
荀偃癉疽,生瘍於頭。
濟河,及著雍,病,目出。
大夫先歸者皆反。
士丐請見,弗內。
請後,曰:「鄭甥可。」
二月甲寅,卒,而視,不可含。
宣子盥而撫之,曰:「事吳,敢不如事主!」猶視。
欒懷子曰:「其為未卒事於齊故也乎?」
乃復撫之曰:「主苟終,所不嗣事於齊者,有如河!」乃暝,受含。
宣子出,曰:「吾淺之為丈夫也。」
晉欒魴帥師從衛孫文子伐齊。
季武子如晉拜師,晉侯享之。
范宣子為政,賦《黍苗》。
季武子興,再拜稽首曰:「小一柄一之仰大國也,如百谷之仰膏雨焉!若常膏之,其天下輯睦,豈唯敝邑?」
賦《六月》。
季武子以所得於齊之兵,作林鍾而銘魯功焉。
臧武仲謂季孫曰:「非禮也。
夫銘,天子令德,諸侯言時計功,大夫稱伐。
今稱伐則下等也,計功則借人也,言時則妨民多矣,何以為銘?且夫大伐小,取其所得以作彝器,銘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