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第十六回 大柳莊孝子事親 樂清縣賢宰愛:話說匡超人望見自己家門,心裡歡喜,兩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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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第十六回 大柳莊孝子事親 樂清縣賢宰愛

儒林外史

第十六回 大柳莊孝子事親 樂清縣賢宰愛

黃評:真以孝子許,重惜之也。

話說匡超人望見自己家門,心裡歡喜,兩步做一步,急急走來敲門。

母親聽見是他的聲音,開門迎了出來,看見道:「小二,你回來了!」匡超人道:「娘,黃評:此處一「娘」字,後文一」爹」字,出於血誠,愈令人惜之恨之我回來了!」放下行李,整一整衣服,替娘作揖磕頭。

他娘捏一捏他身上,見他穿著極厚的棉襖,方才放下心。

齊評:摹神之筆。

天一評:讀此而不下淚者,無人心者也。

天二評:刻骨向他說道:「自從你跟了客人去後,這一年多,我的肉一身時刻不安。

一一夜夢見你掉在水裡,我哭醒來。

一一夜又夢見你把腿跌折了。

一一夜又夢見你臉上生了一個大疙瘩,指與我看,我替你拿手拈,總拈不掉。

一一夜又夢見你來家,望著我哭,把我也哭醒了。

一一夜又夢見你頭戴紗帽,說做了官。

黃評:毫無倫次,寫慈寫孝,皆至性*至情我笑著說:「我一個莊農人家那有官做? 」旁一個人道:「這官不是你兒子。

你兒子卻也做了官,卻是今生再也不到你跟前來了。」

黃評:此即匡超人後來結局,卻先從夢裡了之。

願天下做官人細讀而深味之,庶不負先生一片醒世婆心我又哭起來說:「若做了官就不得見面,這官就不做他也罷!」齊評:世之做官得父母見面者幾人哉!t讀此而不下淚者無人心者也就把這句話哭著,吆喝醒了,把你爹也嚇醒了。

你爹問我,我一五一十把這夢告訴你爹,你爹說我心想癡了。

不想就在這半夜,你爹就得了病,半邊身一子動不得,而今睡在房裡。」

外邊說著話,他父親匡太公在房裡已聽見兒子回來了。

登時那病就輕鬆些,黃評:實情實理,勿輕看過覺得有些精神。

匡超人走到跟前,叫一聲「爹,兒子回來了!」上前磕了頭。

太公叫他坐在床沿上,細細告訴他這得病的緣故,說道:「自你去後,你三房裡叔子就想著我這個屋。

我心裡算計,也要賣給他,除另尋屋,再剩幾兩房價,等你回來做個小本生意。

旁人向我說:「你這屋是他屋邊屋,他謀買你的,須要他多出幾兩銀子。」

那知他有錢的人只想便宜,豈但不肯多出錢,照時值估價還要少幾兩。

分明知道我等米下鍋,要殺我的巧。

齊評:說盡薄俗錢虜情事我賭氣不賣給他,他就下一個毒,串出上手業主拿原價來贖我的。

天二評:活寫出惡薄人情業主,你曉得的,還是我的叔輩。

他倚恃尊長,開口就說:「本家的產業是賣不斷的。」

我說:「就是賣不斷,這數年的修理也是要認我的。」

他一個錢不認,只要原價回贖。

那日在祠堂裡彼此爭論,他竟把我打起來。

族間這些有錢的,受了三房裡囑托,都偏為著他,倒說我不看祖宗面上。

天二評:人情惡薄,天下同風你哥又沒中用,說了幾句「道三不著兩」的話。

我著了這口氣,回來就病倒了。

自從我病倒,日用益發艱難。

你哥聽看人說,受了原價,寫過吐退與他。

那銀子零星收來,都花費了。

你哥看見不是事,同你嫂子商量,而今和我分了另吃。

我想又沒有傢俬給他,自掙自吃,也只得由他。

他而今每早挑著擔子在各處趕集,尋的錢兩口子還養不來。

我又睡在這裡,終日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間壁又要房子翻蓋,不顧死活,三五天一回人來摧,齊評:拉拉雜雜.喃喃喁喁.如聞其聲。

天二評:一嫗一翁絮絮訴說,卻又一虛一實情事逼肖口裡不知多少閒話。

你又去得不知下落。

你娘想著,一場兩場的哭!」黃評:寫太公是個忠厚人,而拉拉雜雜說家常,都寫得入情入理,不嫌冗長匡超人道:「爹,這些事都不要焦心,且靜靜的養好了病。

我在杭州,虧遇著一個先生,他送了我十兩銀子。

我明日做起個小生意,尋些柴米過日子。

三房裡來催,怕怎的!等我回他。」

母親走進來叫他吃飯,他跟了走進廚房,替嫂子作揖。

嫂子倒茶與他吃,吃罷,又吃了飯。

忙走到集上,把剩的盤程錢買了一隻豬蹄來家煨著,晚上與太公吃。

買了回來,恰好他哥子挑著擔子進門,他向哥作揖下跪,哥扶住了他,同坐在堂屋,告訴了些家裡的苦楚。

他哥子愁著眉道:「老爹而今有些害發了,說的話「道三不著兩」的。

天二評:他爹說他「道三不著兩」,口角宛然。

黃評:他又說老爹「道三不著兩」現今人家催房子,挨著總不肯出,帶累我受氣。

他疼的是你,你來家早晚說著他些。」

黃評:反說爹不讓房子,又叫「早晚說著他些」,人皆謂寫匡大之不孝正形匡二之孝,非也。

匡大不過無知村農,不知所以為孝耳,其蠢乃其本質。

匡二本質似美矣,而一入勢利場,遂全失本來面目,反不如其兄蠢然無知得保本質。

然則功名富貴非賊人之物哉!作看深有慨乎,其言之非浪費筆墨也說罷,把擔子挑到房裡去。

天二評:寫匡大真蠢然一物匡超人等菜爛了,和飯拿到父親面前,扶起來坐著。

太公因兒子回家,心裡歡喜,又有些葷菜,當晚那菜和飯也吃了許多。

剩下的,請了母親同哥進來,在太公面前放桌子吃了晚飯。

太公看著歡喜,直坐到更把天氣,才扶了睡下。

天二評:此時匡家幾於黍谷回春匡超人將被單拿來,在太公腳跟頭睡。

次日清早起來,拿銀子到集上買了幾口豬養在圈裡,又買了斗把豆子。

先把豬肩出一個來殺了,燙洗乾淨,分肌劈理的賣了一早晨。

又把豆子磨了一廂豆腐,也都賣了錢,天二評:他偏能做這些生活,不可及拿來放在太公床底下,就在太公跟前坐著。

見太公煩悶,便搜出些西湖上景致,以及賣的各樣的吃食東西,又聽得各處的笑話,曲曲折折細說與太公聽。

太公聽了也笑。

齊評:可謂養志矣太公過了一會向他道:「我要出恭,快喊你娘進來!」母親忙走進來,正要替太公墊布,匡超人道:「爹要出恭,不要這樣出了。

像這布墊在被窩裡,出的也不自在。

況每日要洗這布,娘也怕熏的慌,不要熏傷了胃氣。」

太公道:「我站的起來出恭倒好了,這也是沒奈何。」

匡超人道:「不要站起來,我有道理。」

連忙走到廚下端了一個瓦盆,盛上一瓦盆的灰,拿進去放在床面前,就端了一條板凳,放在瓦盆外邊。

白己扒上一床,把太公扶了橫過來,兩隻腳放在板凳上,屁一股緊對著瓦盆的灰。

他自己鑽在中間,雙膝跪下,把太公兩條腿捧著肩上,讓太公睡的安安穩穩,自在出過恭,天二評:能如是乎!恐作者、讀者皆未必能把太公兩一腿扶上一床,仍舊直過來。

又出的暢快,被窩裡又沒有臭氣。

他把板凳端開,瓦盆拿出去倒了,依舊進來坐著。

到晚,又扶太公坐起來吃了晚飯。

坐一會,伏侍太公睡下,蓋好了被,他便把省裡帶來的一個大鐵燈盞裝滿了油,坐在太公旁邊,拿出文章來念。

天二評:不知太公心花開否太公睡不著,夜裡要吐痰、喫茶,一直到四更鼓,他就讀到四更鼓。

太公叫一聲,就在跟前。

黃評:可謂孝否?其不惜筆墨瑣屑委曲寫之者,凡以勸孝也。

若厭其繁,是不知作者深心,不如不讀太公夜裡要出恭,從前沒人服侍,就要忍到天亮。

今番有兒子在旁伺候,夜裡要出就出,晚飯也放心多吃幾口。

匡超人每夜四鼓才睡,只睡一個更頭,便要起來殺豬、磨豆腐。

天二評:有此孝心,精神自膏

過了四五日,他哥在集上回家的早,集上帶了一個小雞子在嫂子房裡煮著,又買了一壺酒,要替兄弟接風。

黃評:未嘗不知愛弟,吾故言本質未壞說道:「這事不必告訴老爹罷。」

天二評:開口就不是匡超人不肯,把雞先盛了一碗送與父母,剩下的兄弟兩人在堂裡吃著。

恰好三房的阿叔過來催房子,匡超人丟下酒,向阿叔作揖下跪。

阿叔道:「好呀,老二回來了。

穿的恁厚厚敦敦的棉襖,黃評:馬二先生一件舊棉祆耳,人皆異之,一以寫匡二之窮,一以寫後來之負心又在外邊學得恁知禮,會打躬作揖。」

匡超人道:「我到家幾日,事忙,還不曾來看得阿叔,就請坐下吃杯便酒罷。」

阿叔坐下吃了幾杯酒,便提到出房子的話,匡超人道:「阿叔莫要性*急。

放著弟兄兩人在此,怎敢白賴阿叔的房子住?就是沒錢典房子,租也租兩間出去住了,把房子讓阿叔。

只是而今我父親病著,人家說病人移了床,不得就好。

如今我弟兄著急請先生替父親醫,若是父親好了,作速的讓房子與阿叔。

就算父親是長病不得就好,我們也說不得,料理尋房子搬去。

只管佔著阿叔的,不但阿叔要催,就是我父母兩個老人家住的也不安。」

阿叔見他這番話說的中聽,又婉委,又爽一快,倒也沒的說了,只說道:「一個自家人,不是我只管要來催,因為要一總拆了修理。

黃評:就有人來拆,且不須修理既是你恁說,再耽帶些日子罷。」

匡超人道:「多謝阿叔!阿叔但請放心,這事也不得過遲。」

那阿叔應諾了要去,他哥道:「阿叔再吃一杯酒。」

阿叔道:「我不吃了。」

便辭了過去。

自此以後,匡超人的肉和豆腐都賣得生意又燥,不到日中就賣完了,把錢拿來家伴著父親。

算計那日賺的錢多,便在集上買個雞鴨或是魚,來家與父親吃飯。

因太公是個痰症,不十分宜吃大葷,所以要買這些東西。

或是豬腰子,或是豬肚子,倒也不斷。

醫藥是不消說。

太公日子過得稱心,每日每夜出恭小解都是兒子照顧定了,出恭一定是匡超人跪在跟前,把腿捧在肩頭上。

黃評:重言以申明之,正是要極寫其孝太公的病漸漸好了許多,也和兩個兒子商議要尋房子搬家。

倒是匡超人說:「父親的病才好些,索性*等再好幾分。

扶著起來走得,再搬家也不遲。」

那邊人來催,都是匡超人支吾過去。

這匡超人精神最足:早半日做生意,夜晚伴父親、念文章,辛苦已極;中上得閒,還溜到門首,同鄰居們下象棋。

齊評:如此遞下無痕。

天二評:只是要引出潘老爹來,起下文耳.卻毫無痕跡.使人不覺那日正是早飯過後,他看著太公吃了飯,出門無事,正和一個本家放牛的在打稻場上,將一個稻籮翻過來做了桌子,黃評:無關緊要事亦必細細寫得如見如聞,卻又不嫌其贅放著一個象棋盤對著。

只見一個白胡老者,背剪著手來看,看了半日,在旁邊說道:「喂!老兄這一盤輸了!」齊評:接筍絕妙匡超人抬頭一看,認得便是本村大柳莊保正潘老爹,因立起身來叫了他一聲,作了個揖。

潘保正道:「我道是誰,方才幾乎不認得了,你是匡太公家匡二相公。

你從前年出門,是幾時回來了的?你老爹病在家裡。」

匡超人道:「不瞞老爹說,我來家已是有半年了。

因為無事,不敢來上門上戶驚動老爹。

我家父病在床上,近來也略覺好些。

多謝老爹記念,請老爹到舍下奉茶。」

潘保正道:「不消取擾。」

因走近前,替他把帽子升一升,又拿他的手來細細看了,說道:「二相公,不是我奉承你。

我自小學得些麻衣神相法,你這骨格是個貴相,將來只到二十七八歲,就交上好的運氣,妻、財、子、祿都是有的。

現今印堂顏色*有些發黃,不日就有個貴人星照命。」

又把耳朵邊捎著看看,道:「卻也還有個虛驚,不大礙事。

齊評:春雲乍展。

天二評:有此一筆,下文不嫌突出此後運氣一年好似一年哩!」黃評:人卻一年壞似一年匡超人道:「老爹,我做這小生意,只望著不折了本,每日尋得幾個錢養活父母,便謝天地菩薩了。

那裡想甚麼富貴輪到我身上?」

黃評:可見本願不過如此,其陡然變易心腸,吾不知是相貌壞之,抑功名富貴害之耳潘保正搖手道:「不相干,這樣事那用是你做的?」

說罷,各自散了。

三房裡催出房子,一日緊似一日。

匡超人支吾不過,只得同他硬撐了幾句。

那裡急了,發狠說:「過三日再不出,叫人來摘門下瓦!」匡超人心裡著急,又不肯向父親說出。

過了三日,天色*晚了,正伏侍太公出了恭起來,太公睡下,他把那鐵燈盞點在旁邊念文章,忽然聽得門外一聲響亮,有幾十人聲一齊吆喝起來。

他心裡疑惑是三房裡叫多少人來下瓦摘門。

天二評:我亦以為然頃刻,幾百人聲一齊喊起,一派紅光,把窗紙照得通紅。

他叫一聲:「不好了!」忙開出去看,原來是本村失火。

一家人一齊跑出來說道:「不好了,快些搬!」他哥睡的夢夢銃銃,扒了起來,只顧得他一副上集的擔子,擔子裡面的東西又零碎:芝麻糖、豆腐乾、腐皮、泥人、小孩子吹的簫、打的叮噹、女人戴的錫簪子,撾著了這一件,掉了那一件。

那糖和泥人,斷的斷了,碎的碎了,黃評:偏有工夫細寫擔裡零碎,偏不寫病人弄了一身臭汗,才一總捧起來朝外跑。

天二評:人家驚得落魂,他偏要替匡大細細配帳那火頭已是望見有丈把高,一個一個的火一團一子往天井裡滾。

嫂子搶了一包被褥、衣裳、鞋腳,黃評:偏先寫他嫂子,不寫病人抱著哭哭啼啼,反往後走。

老奶奶嚇得兩腳軟一了,一步也挪不動。

黃評:仍寫老奶奶,不寫病人那火光照耀得四處通紅,兩邊喊聲大震。

天二評:寫火勢,從三國、水滸來,卻無一語蹈襲。

黃評:加倍寫火,急殺急殺匡超人想,別的都不打緊,忙進房去搶了一床被在手內,從床上把太公扶起,黃評:至此始寫太公,而文章緊密。

一些不漏背在身上,齊評:敘得暢快把兩隻手摟得緊緊的。

且不顧母親,把太公背在門外空處坐著,又飛跑進來,一把拉了嫂子,指與他門外走。

又把母親扶了,背在身上。

天二評:百忙裡偏有主意.匡二誠未易才才得出門,那時火已到門口,幾乎沒有出路。

黃評:未必非孝心所感匡超人道:「好了!父母都救出來了!」且在空地下把太公放了睡下,用被蓋好。

母親和嫂子坐在跟前。

再尋他哥時,已不知嚇的躲在那裡去了。

那火轟轟烈烈,嗶嗶噗噗,一派紅光,如金龍亂舞。

鄉間失火,又不知救法,水次又遠,足足燒了半夜,方才漸漸熄了。

天二評:謂之代三房裡摘門下瓦可,謂之代三房裡催出房可.謂之代匡超人解圍可稻場上都是煙煤,兀自有焰騰騰的火氣。

天二評:再足一筆

一村人家房子都燒成空地。

黃評:阿叔空做惡人匡超人沒奈何,無處存身。

望見莊南頭大路上一個和尚庵,且把太公背到庵裡。

叫嫂子扶著母親,一步一挨,挨到庵門口。

和尚出來問了,不肯收留,說道:「本村失了火,凡被燒的都沒有房子住。

一個個搬到我這庵裡時,再蓋兩進屋也住不下。

天二評:惡禿,然又不能駁他況且你又有個病人,那裡方便呢?」

只見庵內走出一個老翁來,定睛看時,不是別人,就是潘保正。

天二評:潘老爹是保正,因地方失火出來查看,理得在此,非硬出場作救星匡超人上前作了揖,如此這般,被了回祿。

潘保正道:「匡二相公,原來昨晚的火,你家也在內!可憐!」匡超人又把要借和尚庵住和尚不肯的話,說了一遍。

潘保正道:「師父,你不知道,匡太公是我們村上有名的忠厚人。

天二評:所以有此孝子況且這小二相公好個相貌,天二評:承上看相來將來一定發達。

天二評:和尚勢利必須以此動之你出家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權借一間屋與他住兩天,他自然就搬了去。

香錢我送與你。」

和尚聽見保正老爹吩咐,不敢違拗,齊評:貴人星尚未照,先得保正之力才請他一家進去,讓出一間房子來。

匡超人把太公背進庵裡去睡下。

潘保正進來問候太公,太公謝了保正。

和尚燒了一壺茶來與眾位吃。

保正回家去了,一會又送了些飯和粟來與他壓驚。

黃評:保正何其可感如是,前楔子內秦老即是影子也直到下午,他哥才尋了來,反怪兄弟不幫他搶東西。

天二評:蠢貨

匡超人見不是事,托保正就在庵旁大路口替他租了間半屋,搬去住下。

黃評:所租屋在大路口,故下文知縣聽得念文章幸得那晚原不曾睡下,本錢還帶在身邊,天二評:要緊依舊殺豬、磨豆腐過日子,晚間點燈念文章。

太公卻因著了這一嚇,病更添得重了。

匡超人雖是憂愁,讀書還不歇。

那日讀到二更多天,正讀得高興,忽聽窗外鑼響,黃評:又奇許多火把,簇擁著一乘官轎過去,後面馬蹄一片聲音。

自然是本縣知縣過,他也不曾住聲,由著他過去了。

不想這知縣這一晚就在莊上住下了公館,心中歎息:「這樣鄉村地面,夜深時分還有人苦功讀書,黃評:其實非讀書,書何能害人如是?實為可敬!齊評:賢宰留意人才.真是難得只不知這人是秀才是童生。

何不傳保正來問一問?」

黃評:恰合機會當下傳了潘保正來,問道:「莊南頭廟門旁那一家,夜裡念文章的是個甚麼人?」

保正知道就是匡家,齊評:倒是大得保正之力悉把如此這般:「被火燒了,租在這裡住。

這念文章的是他第二個兒子匡迥,每日念到三四更鼓。

不是個秀才,也不是個童生,只是個小本生意人。」

天二評:正是打動知縣知縣聽罷慘然,吩咐道:「我這裡發一個帖子,你明日拿出去致意這匡迥,說我此時也不便約他來會。

天二評:若是時知縣,必要傳他到衙門裡去了現今考試在即,叫他報名來應考。

如果文章會做,我提拔他。」

黃評:好知縣,然而大謬,惜哉惜哉保正領命下來。

次日清早,知縣進城回衙去了。

保正叩送了回來,飛跑走到匡家。

敲開了門,說道:「恭喜!」匡超人問道:「何事?」

保正帽子裡取出一個單帖來遞與他,上寫:「侍生李本瑛拜。」

匡超人看見是本縣主的帖子,嚇了一跳,忙問:「老爹,這帖是拜那個的?」

保正悉把如此這般:「老爺在你這裡過,聽見你念文章,傳我去問。

我就說你如此窮苦,如何行孝,都稟明了老爺。

黃評:保正不差,而匡超人行孝達於知縣矣老爺發這帖子與你,說不日考校,叫你去應考,是要抬舉你的意思。

我前日說你氣色*好,主有個貴人星照命,今日何如?」

齊評:得意語匡超人喜從天降,天二評:一嚇一喜,後半許多勢利根苗從此而生捧了這個帖子去向父親說了,太公也歡喜。

到晚他哥回來黃評:不脫他哥看見帖子,又把這話向他哥說了。

他哥不肯信。

天二評:寫人情入木三分

過了幾天時,縣裡果然出告示考童生。

匡超人買卷子去應考,考過了發出一團一案來,取了。

複試,匡超人又買卷伺候。

知縣坐了堂,頭一個點名就是他。

知縣叫住道:「你今年多少年紀了?」

匡趁人道:「童生今年二十二歲。」

知縣道:「你文字是會做的。

這回複試更要用心,我少不得照顧你!」匡超人磕頭謝了,領卷下去。

複試過兩次,出了長案,竟取了第一名案首,報到鄉里去。

匡超人拿手本上來謝,知縣傳進宅門去見了,問其家裡這些苦楚,便封出二兩銀子來送他:「這是我分俸些須,你拿去奉養父母。

到家並發奮加意用功,府考、院考的時候,你再來見我,我還資助你的盤費。」

匡超人謝了出來,回家把銀子拿與父親,把官說的這些話告訴了一遍。

太公著實感激,捧著銀子,在枕上望空磕頭,謝了本縣老爺。

齊評:老輩舉動自是如此到此時他哥才信了,天二評:一絲不漏鄉下眼界淺,見匡超人取了案首,縣裡老爺又傳進去見過,也就在莊上大家約著,送過賀分到他家來。

太公吩咐借間壁庵裡請了一天酒。

這時殘冬已過。

開印後宗師按臨溫州。

匡超人叩辭別知縣。

知縣又送了二兩銀子。

黃評:好知縣他到府,府考過,接著院考。

考了出來,恰好知縣上轅門見學道,在學道前下了一跪,說:「卑職這取的案首匡迥是,孤寒之士,且是孝子。」

就把他行孝的事細細說了。

黃評:孝行又達於學道矣學道道:「「士先器識而後辭章」。

果然內行克敦,文辭都是末藝。

但昨看匡迥的文字,理法雖略有未清,才氣是極好的。

貴縣請回,領教便了。」

只因這一番,有分教:婚姻締就,孝便衰於二親;科第取來,心只繫乎兩榜。

未知匡超人這一考得進學否,且聽下回分解。

【臥評】

寫匡超人孺慕之誠,出於至性*,及才歷仕途,便爾停妻再娶,停妻再娶猶是小罪,勢使然耶,抑亦達官道,畜生道,固同此一番轉回也?天二評:此漫罵耳。

匡二之壞,不待停妻再娶。

且本未歷仕途.何得云「達官」?總之,習俗移人,腳根未定,輿誘物交,天真遂失,亦可危矣哉!

【齊評】

嗟乎,自有時文.而文行判然二途矣。

士人居家敦行.只以自盡其心;及入世.則以文字為功名之階,以功名為勢利之的,群趨群效,不外乎此。

向之所謂敦行者,曾莫之知,而亦自忘之也。

如是而文行安能並駕齊驅哉!

【黃評】

自此篇以下寫匡超人至五六回之多,無非教孝之深心,讀者切須玩味,勿謂小說惟以譏諷詼諧為事,庶不負作者著書本意。

分類:譴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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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第001回 說楔子敷陳大義 借名流隱括第二回 王孝廉村學識同科 周蒙師暮年登第三回 周學道校士拔真才 胡屠戶行兇鬧第四回 薦亡齋和尚契官司 打秋風鄉紳遭第005回 王秀才議立偏房 嚴監生疾終正寢第六回 鄉紳發病鬧船家 寡婦含冤控大伯第七回 范學道視學報師恩 王員外立朝敦第008回 王觀察窮途逢世好 婁公子故里遇貧交第九回 婁公子捐金贖朋友 劉守備冒姓打第十回 魯翰林憐才擇婿 蓬公孫富室招親第十一回 魯小姐制義難新郎 楊司訓相府第十二回 名士大宴鶯脰腹溯 俠客虛設人第十三回 蘧駪夫求賢問業 馬純上仗義疏第十四回 蘧公孫書坊送良友 馬秀才山洞第十五回 葬神仙馬秀才送喪 思父母匡童第十六回 大柳莊孝子事親 樂清縣賢宰愛第十七回 匡秀才重遊舊地 趙醫生高踞詩第十八回 約詩會名士攜匡二 訪朋友書店第十九回 匡超人幸得良朋 潘自業橫遭禍第二十回 匡超人高興長安道 牛布衣客死第二十一回 冒姓字小子求名 念親戚老夫第二十二回 認祖孫玉圃聯宗 愛交遊雪齋第二十三回 發陰私詩人被打 歎老景寡婦第二十四回 牛浦郎牽連多訟事 鮑文卿整第二十五回 鮑文卿南京遇舊 倪廷璽安慶第二十六回 向觀察陞官哭友 鮑廷璽喪父第二十七回 王太太夫妻反目 倪廷珠兄弟第二十八回 季葦蕭揚州入贅 蕭金鉉白下第二十九回 諸葛佑僧寮遇友 杜慎卿江郡第三十回 愛少棵友神樂觀 逞風流高會第三十一回 天長縣同訪豪傑 賜書樓大醉第三十二回 杜少卿平居豪舉 婁煥文臨去第三十三回 杜少卿夫婦遊山 遲衡山朋友第三十四回 議禮樂名流訪友 備弓旌天子第三十五回 聖天子求賢問道 莊征君辭爵第三十六回 常熟縣真儒降生 泰伯祠名賢第三十七回 祭先聖南京修禮 送孝子西蜀第三十八回 郭孝子深山遇虎 甘露僧狹路第三十九回 蕭雲仙救難明月嶺 平少保奏第四十回 蕭雲仙廣武山賞雪 沈瓊枝利涉第四十一回 莊濯江話舊秦淮河 沈瓊枝押第四十二回 公子雞院說科場 家人苗疆報第四十三回 野羊塘將軍大戰 歌舞地酋長第四十四回 湯總鎮成功歸故鄉 余明經把第四十五回 敦友誼代兄受過 講堪輿回家第四十六回 三山門賢人餞別 五河縣勢利第四十七回 虞秀才重修元武閣 方鹽商大第四十八回 徽州府烈婦殉夫 泰伯祠遺賢第四十九回 翰林高談龍虎榜 中書冒占鳳第五十回 假官員當街出醜 真義氣代友求第五十一回 少婦騙人折風月 壯士高興試第五十二回 比武藝公子傷身 毀廳堂英雄第五十三回 國公府雪夜留賓 來賓樓燈花第五十四回 病佳人青樓算命 呆名士妓館第五十五回 添四客述往思來 彈一曲高山第五十六回 神宗帝下詔旌賢 劉尚書奉旨第045回 滿月麟兒扶正室 春風燕子賀華堂儒林人物誌:杜少卿讀後感才女會武術,誰也擋不住讀後感范進的大蝦元子和馬二先生的酥餅讀後感家醜---范進中舉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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