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俠義傳
第三十四回 粉哪吒俊目識俠義 笑無常故意戲英雄
詩曰:
敢將詩酒傲王侯,玉盞金甌醉不休。
雖為蓬萊三萬里,青雲轉瞬到瀛洲。
話說廣太帶著姜玉來到十字街一瞧,這個賣刀之人年約三十多歲,站在那裡說:「哪位買這把刀?」
三爺說:「朋友,你把那個刀拿來,我瞧瞧。」
只聽眾人齊說:「來了財神爺,賣刀的,你說價錢吧。」
那個人一瞧三爺這個打扮,說:「我這一把刀,有三不賣:不是朋友,我不賣;不是武士英雄,我不賣;再者,在官應役之人,我不賣。
我這一把刀,乃是英雄所使,非俗等之輩可比。」
張廣太說:「你不賣就是了,何必多說!你姓什麼?」
那個人說:「弓長萬,汪點。」
張三爺說:「是了,這弓長萬,是姓張;汪點,是行三。」
張廣太也沒言語,自己帶姜玉回歸了衙門。
用完了晚飯,在東院住,是正房三間,東西配房各兩間。
他住的是上房,與姜玉談起心來了。
張三爺說:「我的來歷,你也不知道,提起來,鐵石人也動心。
我是家門不幸,手足不合。
因為我在外面一胡一 鬧,我長兄理應管我才是,他竟生起狠毒之心,才斷手足之情。
中秋節晚上,我吃醉了,我兄長要將我活埋了,多蒙嫂嫂把我放走,惠助幾兩銀子。
到了天津被困,相遇恩師傳授我藝業,跟大人到此,收你就算是我的親人一樣。
這幾年我在外邊,也不知老母生死如何,事到如今,我倒是一個進退兩難之人。」
姜玉說:「三叔,你老人家談起心來,勾起我的煩事。
想我是自幼兒喪父,老母居孀守,我自己又無至親,又無有骨肉,誰是我的知疼著熱的人?老母一死,我孤苦伶仃一個人,甚是可憐。」
三爺廣太說:「賢侄,你真是天下第一苦人。
我也是不甜,離家四載,異鄉作客,冷暖年來只自知。
要是有了病,,哪一個到我床 前問問我是輕是重,誰能日夜精心伺候我呢?」
大英雄張廣太越想越煩,不由得落了幾點傷心淚來。
正傷心之際,只聽得外邊房上有人說:「罷了!」正是: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看斷腸人。
「我好慘也!」張廣太問:「是什麼人說話?」
外邊房上答話說:「我在這裡等著你就是。」
張三爺說:「好!」拉刀在手,躥出房來,在院中一看,只見上面一條黑影。
姜玉也跟出來,上房一瞧,也不知那個說話的哪裡去了。
二人各處尋找多時,復又進得房來落座,並不見動作。
天有三更時分,姜玉說:「三叔睡覺吧。」
三爺說:「先別睡,恐怕腦袋睡丟了。」
候至四更時分,不見動作,二人方才安歇睡覺。
次日天明,起來得又晚,衙門內的飯早已開過去了,對著姜玉說:「你我今天出門把刀帶上。」
出離衙門到了大街路東會芳樓酒飯館,上海第一個買賣,甚是熱鬧。
二人進去,櫃上的說:「張三爺來了?樓上喝茶。」
張三爺上得樓去落座。
上面甚是乾淨,也沒有多少個座兒。
方一落座要酒,聽得樓梯一響,躥上一個人,就是昨天賣刀之人,坐在廣太的對過,用腳一蹬板凳,把刀望桌上一拍,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今天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才能完事!」張廣太也不答言,說:「來!給我要菜吧。」
跑堂的說:「要什麼菜?」
三爺說:「你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就是了。」
只聽那個人也說:「跑堂的,照樣兒給我要就是了。」
三爺說:「給我要兩壺白干、兩壺玫瑰酒。」
少時,跑堂的說:「三爺,喝點蓮花白酒好不好?」
三爺說:「好,也給我來兩壺。」
那邊那個賣刀的,對跑堂的大嚷著說:「也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兩壺白干,兩壺玫瑰,兩壺蓮花白酒。」
快來,如慢了,要了你的命!」
少時,過賣給三爺來送菜,被那個人用手一拉,說:「先給爺爺擺上,然後再說!」跑堂的也不敢惹他,就給他擺在那裡,直害怕,過來見三爺,說:「三太爺,你老人家等等,這就來。
給你老人家菜,被那位奪去先吃,想是餓了。」
三爺說:「不要緊。
我問問你,那新出河的活鯉魚有沒有?我可不要在盆裡放了一兩天活的。
那個魚雖然是活的,把腹內的油都沒有了,肉就有點不鮮啦。
新出河的肉又肥又鮮。
他那個腮是胭脂似的,你拿一尾,我瞧瞧。」
跑堂的下去,少時拿著有一尺多長的歡蹦亂跳的一尾活鯉魚來,說:「三爺,你瞧好不好?」
廣太說:「好。
一半醋溜魚,一半吃酸炒魚,越嫩越好。」
跑堂的下去,少時酒菜俱來,擺在桌上,三爺喝酒。
那邊那個人也說:「來呀!給我拿一尾新出河的活鯉魚來,我瞧瞧。」
也照著張三爺的話,說了一遍。
跑堂的說:「是了,我去拿去就是。」
少時,也給他拿來看看。
三人吃夠多時,三爺說:「你把殘桌撤去,我要走,你給我寫帳就是。」
說罷,自己漱漱口,帶著姜玉下樓去了。
那個人也說:「來人!給我記上帳,我也去了。」
堂官說:「我們不認得你,記帳不成!」只見他把眼一瞪,把那把刀手中一拿,說:「櫃上去寫去!」「騰騰」的下樓去了。
方要走,跑堂的直喊說:「八吊九百整,到櫃!」三爺還站在那裡與眾人說話哪。
只見那個人手中拿著刀,衝著櫃上人說:「記上帳吧!」
大家一瞧,他長得像個吊死鬼一樣,心中有幾分害怕。
張廣太是有心事,昨天在街上遇見他,夜晚衙門裡又去在房上,必也是他說話。
心中說:「一多半是我那年跟著大人上任之時,在滄州殺了的水寇為首之賊,他的余一黨一 說過,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必有人來找我報仇。
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今天以恩待他。」
想罷,只聽櫃上人們不讓他去,三爺說:「寫我的帳吧。」
那個人還不說一句情理話。
櫃上的人說道:「張三爺給了錢,你知道不知?」
那個人也不言語,望張廣太說:「朋友,我在街西口外一里之遙大樹之下等你,你要敢去,定是英雄;不敢去,是無名小輩!我走了。」
三爺一聽,甚是有氣,說:「哪個怕你不成!」
說罷,跟在他背後,到西邊無人之處,方說:「你有多大能耐,也敢這樣無禮,待我結果你的性命就是。」
拉刀動手。
姜玉在旁一瞧,那個人本領比三爺強,刀法又純熟。
姜玉瞧了半天,見廣太委實不成,再不過去,怕三爺受傷,連忙說:「三叔,有弟子在此,殺雞焉用宰牛刀!待我拿他就是。」
說罷,掄刀替三爺動手。
三爺往一旁歇著,見姜玉也是不成。
自己無可奈何,方要過去相助,只見那個人說:「張廣太,不必過來動手。
我是要瞧瞧你二人的本領,並非真心與你等作對。」
三爺說:「你貴姓?是哪裡的人?」
那個人手執金背刀,大展名姓。
不知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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