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傳奇
第49回 狗肉王乘醉發獸性
何氏想罷,何不將我以往之事,盡情寫在書札之上?等我兒夫回來,見了這書字,就知道何氏誤遭其害。
佳人想罷,並不怠慢,登時拿過筆硯,研墨揮毫,提筆就寫。
不多時,連真帶草,將書字寫完,手封好,裝在梳頭匣內。
頭也不梳,臉也不洗,衣領包頭,烏雲罩緊,拿一把風快的切菜刀,擱在炕上。
天氣呢,也黑咧,房內也點燈,佳人和衣而臥,等著狂徒李文華。
這且不表。
且說宗婆子告訴了李文華,約定今夜成雙。
說罷回房,各去安寢。
李文華滿心歡喜,連忙打扮。
李文華說罷不怠慢,站起身來把衣更。
剪絨的秋帽頭上戴,龍抱柱的纓子通點紅。
內穿一件松綾襖,外罩著,寶藍的緞兒袍子,紐子是鑿銅。
三鑲的錦襪腳上套,青緞子皂靴足下登。
好像那,去做新郎一般樣,單等著晚上把親成。
心急只恨天黑得晚,猶如那,熱地螞蟻一般同。
恨不能,伸手摘去金烏鳥,一口吹落太陽紅。
恨不能,雙掌托出海島月,兩把撒上滿天星。
只急得,心如亂麻神難定,意似貓抓體不寧,自言自語如癡醉,渾身熱糖似蒸籠。
走出走進來回地轉,干急干躁在心中。
無精打采長出氣,好容易,盼到黃昏點上燈。
吩咐家僮都散去,獨坐書房側耳聽。
「 當當」一聲鑼聲響,公義村中起了更。
此時就去還太早,夜靜人稀方可行。
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覺心中吃一驚:曾記得我父臨危日,遺言囑咐細叮嚀:誇吾為人諸事好,只有風一流 事一宗。
將今比古將我勸,句句戳心透徹明。
我父的遺言猶在耳,仔細思量理欠通。
馮商還妾生貴子,皆因德行有陰功。
偷花的浪子西門慶,惡報難逃與武松。
我今心邪把何氏愛,有損陰德罪不輕。
既談詩書學禮義,想進黌門名教中。
君子須學柳下惠,坐懷不亂有賢名。
出房一胡一 行鑽狗洞,豈不玷辱與文風?吾今知過必要改,李文華,心中後悔恨難平。
一口咬住右手指,銀牙磕破血流紅,疼痛難挨眉緊皺,不由口中只是哼。
惟恐人知怕恥笑,不敢高聲暗忍疼。
和衣睡倒牙床 上,一床 錦被把頭蒙。
十指連心疼難忍,他把那,好色的心腸冷如冰。
按下文華在書房內,再把那,性烈的佳人明一明。
且說那何氏月素,獨對孤燈,不由心中歎氣,心內驚疑,杏眼朦朧。
俗言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長,悶來愁腸盹睡多。
列公:這也是神鬼的撥支,造定有大禍臨身。
皆因他一一團一 的性烈,怨氣攻心,等到二更身體睏倦,一合眼,迷糊睡著,作夢也不知有個追命鬼前來!
且說這公義村西梢頭有一個歹人,姓王,排行第八,皆因他賣狗肉為生,故此有個混號,叫「狗肉王」。
妻子毛氏,並無兒女。
兩口子住著一間草房,在村的西邊,連個院牆也無有。
像這殺生害命的買賣,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屠行裡的生意,好過的能有幾個?狗肉王好喝、好吃、又愛花閒錢,兩口子是肥吃肥穿。
這一天,狗肉王近裡去賣肉,天晚出城,正撞著個酒友。
好喝之人,見面無空過之理。
關廂裡有一座山東館子,二人進去,揀了個座坐下。
狗肉王現成的狗肉,切了點子,就生蒜瓣子,干花兩對的燒酒,二人就喝起來了。
你一盅,我一盅,兩個鬧了個二斤四兩,都有酒意,這才湊錢會帳,趔裡趔趄,指手分別。
且說狗肉王大醉而歸,走錯路,竟走到公義村的後面去了。
晃裡晃蕩地信步斜行,一抬頭,到李文華的場院跟前,慌忙站住,瞧了瞧孫興的房中,點著燈。
狗肉王自言自語,說:「孫興不在家,孫二嫂就該早睡。
天有二更咧,點著燈有何事幹?」
側耳聞聽,並無動靜。
咂嘴搖頭說:「這也奇怪,要是做活,有些影響,為什麼寂寞無聲,只有燈光明亮啊?是咧,孫二嫂生得齊整,俊俏風一流 ;李大爺又邪辟,好鑽個狗洞。
莫不是他們倆有些黑大忽,也未可定。
我何不跳過牆去,踹他個狗尾巴,要是叫我堵住,先使一個訛盆,後借幾弔錢,末了燥一個干脾。
事逢湊巧,落得去幹。
狗肉王,要使訛盆堵狗洞,惡人淨是狠毒蟲!耳聽鑼聲打兩棒,天斗雲迷天黢黑。
放下肉桶手攀樹,兩腳一縱快如風。
扒住牆頭躥過去,躡足潛蹤越土堆。
徑奔草房門外站,舔破窗欞用目觀:只見佳人炕上睡,杏眼雙合柳葉眉,香腮粉面櫻桃口,猶如春睡的醉楊妃。
頭枕玉腕和衣臥,狗肉王看罷越發著了迷,暗暗只叫「孫二嫂,果然齊整似花魁,但能與此婦睡一夜 ,眼看做鬼也不虧。
細看桌上有盒酒,點著燈兒卻等誰?趁著孫興他不在,我竟大膽將門推。
上前抱住不撒手,講軟講硬要相陪。
若要牛心相喊叫,定把花一奴一的小命追!」狗肉王想罷不怠慢,走上門前用力推。
只聽「吱嘍」一聲響,這不就,驚醒佳人烈女魁。
狗肉王原是惡人,心毒膽大,看見何月素的美貌花容,躺在炕上,竟似春睡的楊妃。
狗肉王一見,邪心一動,不由惹火燒身。
明欺軟弱,家中又無男子,放心大膽,竟來推門。
對墉傳奇。
何月素雖然睡著,心中驚恐,睡夢之間,忽聽門響亮,忙睜杏眼,一翻身爬將起來,愣裡愣怔坐在炕上,只當是李文華前來,他的怒氣上攻,厲聲低問,說:「大相公來了麼?」
狗肉王顫著口氣,也是低聲答應,說:「正是,我來了。」
何月素聽見差異,用手掩住了燈光,留神觀看。
何月素,聞聽說話聲音岔,杏眼留神驗假真。
只聽「吱嘍」一聲響,有一個,大漢側身進了門。
頭戴小帽穿短襖,藍布褡包系一根。
月布單褲白布襪,撒鞋油透帶灰塵。
黑肉橫生麻子臉,惡眼凶眉翻嘴唇。
鼠耳鷹腮心最歹,狗蠅一胡一 子像鐵針。
膀乍腰粗頭似鬥,青筋疊暴魯又村。
趔裡趔趄進房內,晃裡晃蕩醉醺醺。
口內低聲叫「二嫂,大相公是我要成親。」
何月素,認得姓王賣狗肉,佳人瞧罷冒了魂。
著急無奈高聲罵:「老八撒野少一胡一 雲!一奴一的丈夫和你厚,時常喝酒講一交一 情。
他今有事將城進,你竟一胡一 行把我辱!因吃酒你佯推醉,混雜嚼毛信口雲。
什麼是『成親』我不懂,快些出去把臉面存!要再多說我就嚷,叫起李家的家下人,把你當作賊拿住,打一個半死小發昏!」烈婦言詞還未盡,狗肉王,擠鼻弄眼把話雲,冷笑開言叫「二嫂,不必發昏你動嗔。
我問你,孫二哥有事將城進;你就該,吹燈睡覺養精神。
又不做活又不紡線,為什麼,點著燈兒又不插門?桌子上擱著酒和菜,明明現露你有私心。
方纔你問的就異樣,專等著,大相公前來好成親。
那知我,王姓的老八來得更早,趁早拜墳我好出城。」
何氏聞聽心好惱,緊皺雙眉滿面嗔,悄語低言破口罵:「王八膽大你太欺心!我在房中將夫等,忘記了吹燈去插門。
你竟狂為調戲我,混話一胡一 言氣死人。
賴我偷做風一流 事,要踹狗,尾使訛盆。
打起眉毛認一認,賊眼睜開看看人:何氏可比無瑕玉,烈性猶如火煉金。
別說使訛吾不怕,縱然就死也不失一身 !趁早歇心收歹意,快些出去免禍根。
再要多說我就嚷,當賊拿住送衙門。
那時想走不能夠,橫禍皆因自己尋。」
何氏著急拿話嚇,狗肉王,冷笑開言把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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