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乃武與小白菜冤案
第二十七回 求魚水一夕定計謀 說風情片言明心跡
話說楊乃武出了小白菜家中,回到自己家中,見葉氏、詹氏等眾人正忙著收拾應試物件,乃武自己即到書房之中。
把場內應用書籍,裝著一隻考籃,又把準備下的文房四寶,一齊裝入藍中。
一切就緒,天色已是不早,即命人去定下一隻小舟,明日啟程。
不多時,去定船的人回來,說已定下了張好老的小船,言明倉前鎮到杭州,船價一元二角,飲食在內,酒錢另賞。
乃武便先把鋪蓋被褥、考籃書籍等應用物件,發下船去。
自己明天早上下船,安排就緒,已是晚飯時候。
這時詹氏特地親自煮了幾色精美菜餚,沽了一瓶真女貞陳紹,請乃武小飲幾杯,作為話別餞行。
乃武見了,心中很是歡喜,暗想自己虧得聽了詹氏的話,同小白菜斷絕往來,詹氏方如此的歡悅,不然,那裡享得到這樣的家庭之樂,便欣然就坐。
詹氏、葉氏也都坐了,連葉氏的兒子亦坐在下面,一家人且飲且談,十分歡樂。
詹氏、葉氏又說了些吉利的話,這一頓小飲,直到了十點鐘模樣,方才吃飯完畢,乃武因明天即要動身,先去睡了。
葉氏、詹氏收拾了一回,又瞧了瞧乃武的赴試物件,可有缺少,收拾好了,也各各歸房安歇。
到了明天,詹氏,葉氏絕早起身,忙著命人把東西運下船。
船夫張好老也到了楊家,詹氏知道張好老是個老實的人,年紀也有五十餘歲了,從倉前到杭州的路,最是熟悉,心中很是放心,即把一切應用物件,同了船上的路菜點心,一一點一交一 給張好老。
張好老即裝做一提,挑下船去。
這時乃武起身梳洗,詹氏將早點煮好,給乃武充飢,乃武吃畢,又收拾了一些隨身應用的東西,做一包包了,一面吩咐了詹氏幾句,又托葉氏照顧,二人都一一應命,也囑咐乃武,一切當心,諸事已畢,乃武帶了小包,興沖沖地同詹氏、葉氏告別,逕自出門上船。
詹氏、葉氏送到了門口,方才回轉裡面。
乃武走下了船,張好老在船上,慇勤招待,乃武即先付了一塊的船錢,其餘的到了杭州結算。
張好老收了,回到船稍上,翻開了一本皺爛不堪的帳簿。
上了一筆,收乃武一元的帳,方解纜開船,逕向杭州而去。
一路很是平安。
到了杭州,先找了住址,住了幾天,然後進場應試。
且按下不提。
再說小白菜自從乃武到了家中,贈了十兩銀子之後,頓把前後事情,一概提上了心頭。
暗想似乃武這般的人,真可算得正人君子,非惟不趁著自己厭惡小大之時,自私自利,誘哄自己同小大悔婚,以達自己淫慾之念,反力勸自己歸正。
這一回去赴試,怕自己貧困,沒人周濟,特來送十兩紋銀,比了劉子和以金錢春一藥 來迷惑通姦,其間道德,相去不可以道里計了。
從此之後,自己須勉勵做人,再不理會子和,否則,那裡對得住乃武的一片苦口婆心呢。
小大心中,卻不是這般的想。
以為乃武上了自己的當,以金錢來誘引小白菜,無奈自己已瞧破機關,越發看守得嚴密,瞧乃武怎樣可以逞他心意。
因此仍每晚宿在家中,同小白菜不離開一天。
這般一來,乃武卻毫無關係,把個劉子和卻弄得無可奈何起來,把小大恨得牙癢癢地。
最妙將小大一刀兩段,方出了心頭這一口惡氣,可以同小白菜停眠整宿,趁了心願。
原來劉子和回到了餘杭縣之後,林氏太太見了兒子回來,好似天上掉下一件寶貝似的,不住的叫乖乖心肝。
子和的妻子李氏,雖知道子和厭惡自己,也不得不出來相見。
誰知子和自有了小白菜般的標緻人物,瞧了李氏,越發的似無鹽嫫母、羅剎女、母夜叉彷彿,暗恨怎地不把李氏配給了葛小大,自己娶了小白菜呢,豈不是一雙兩好。
各各真可說是姻緣錯配,月下老人惡作劇咧,便連李氏的面都不願意看見,別說是同床 共枕了,子和在家中住了兩天,那裡把小白菜放得下心去,終日長吁短歎,心中悶悶不樂。
把這位孝順母親林氏太太,弄得莫名其妙,如何捨得這位寶貝兒子終日愁悶,向以為在家中因了同李氏不合,所以無甚樂趣,心中煩悶,忙取了些錢,命子和到外面去尋一歡 樂。
子和回家之後,因想念小白菜,沒有到外面去冶遊。
如今聽得母親命他出動遊玩,知道一時倉前恐不能去,不如在本地冶遊幾天,陶情作樂,尋花問柳。
譬如聽了寶生換一次口味,也未為不可。
即同了幾個狐群狗一黨一 ,出衙去嫖妓窠娼。
可是哪裡有比得上小白菜的十一,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終覺得遠沒有同小白菜在一處的快活。
子和也沒奈何,只得聊勝於無,鬧了幾天。
那一天,子和回到衙內,屈指計算,離倉前已有十餘天了,暗想這時葛小大或者已是防範鬆懈,寶生在那裡替自己設法挽回,不知怎麼樣了?在家內也沒甚趣味,不如再走一趟,打探個下落,豈不是好。
當下即向母親林氏取了些錢,叫了一隻小船。
恐怕到了倉前,小白菜的事情被衙內的人知道,笑壞了好事,即獨自一人,並不帶僕役一人,下舟直到倉前,打發了船,上岸到了錢寶生店內。
寶生一見,忙請子和上樓坐定。
樓上這房間,本來是寶生的臥室,自看盂蘭會的一次,騰給子和作為臥室之後,寶生知道子和有了小白菜的事情,要常來居住,便不再住在裡面,留著給子和來的時候安宿,子和見了寶生,忙著問寶生這幾天小大可住在家中?監視可曾鬆懈?寶生聽得,早把眉頭緊皺道:「這事情可有些糟了,葛小大自從這一天撞到家中之後,從未離開住過一夜 。
瞧他的情形,分明是監視得十分嚴密,我老錢因了大少爺的事情,也不知我探過幾次,卻沒有一回有好消息聽得,小大白天出門到店,總留著言語,說是晚間要回家住宿。
有幾天竟回去吃午飯咧。
這事情可有些難應付哩,」子和聽了寶生的言語.不由得面色懊喪,長長的歎了一口道:「如此說來,這麼一個嬌的美人兒,便罷了不成?老錢,你總得給我想一妙法才好。
事情辦妥,我再重重謝你就是。」
寶生道:「大少爺,書不是這樣說的。
我老錢若不希望大少爺同小白菜相好,也不把藏春散給大少爺了。
如今葛小太監視得這般嚴密,不肯放鬆一步,這倒還不要說他。
我瞧小白菜的心,也有些變了,我有幾回到他家中,總是似理不理,對我很不歡迎。
便是提起了大少爺來,從未有一言半語問起。
以我老錢想來,小白菜對於葛小大,本很是和諧,大少爺要不是有了我的藏春散,到今天還沒有成就美事。
小白菜這件事情,不是出於心願:不過已經有過了一次,失過了足,不得不應酬罷咧。
如今趁著小大有些防範,便趨勢同大少爺斷絕往來。
所以這事,實是有些難辦咧。
總之,葛小大在一天,小白菜的心便一天不會向著大少爺,除非是小大死掉。
小大又怎樣即能死呢?」
子和聽了,不禁默然不語,低著頭發愁。
又想到了那一天自己到了小白菜家中,以藏春散誘引起奸之後,小白菜十分動怒,虧得自己以金錢為餌,方才平了風波。
一個女子,沒一個不愛著金錢和虛榮心的,依著寶生所說,小白菜如此的不願意同自己相好,也因了金錢,換一付面色,如今忽地又變將起來,或者再設法將金錢為餌去誘引小白菜一次,再騙她可以娶回家中,做一個知縣的兒媳,好得自己同李氏性情不合,便是弄僵,也可以把李氏退去,將小白榮娶了。
只要有錢,事情總可以辦到。
寶生這人,最貪的是錢,我何不再許他一些,使他再想個妙法呢?想得不差,即向寶生道:「老錢,話雖如此,我想小白菜是個貧困人家的女子,沒有不愛金錢之理,何不再把金錢去引她一引呢?你替我想個辦法,使我到她家中,同小白菜會面,我再設法去誘動她回心轉意如何?倘是可以成就,你店中我加五百塊的股本好嗎?」
寶生聽子和又許下五百塊錢,不由喜得眉開目笑,向子和笑道:「大少爺主意是不錯,只怕小白菜同小大的感情,不是金錢可以移得動的,那就糟了。
大少爺要小白菜會面,只得看小大不在家,中午飯的日子,白天悄悄的前去好咧。
這倒容易,待我老錢去打探就是。」
子和聽得覺得這事尚有希望,倒放寬了些心。
自這天起,寶生即每天早上出去打探小大可在家中,可要回家午飯。
子和耐著性兒,在寶生家中等候。
事有湊巧。
那天寶生打探得小大明天要到母親喻氏家中去遊玩,只因小大晚爹沈體仁明天是生日,小大前去吃麵,須吃過晚飯回來。
寶生知道之後,興沖沖地回去,告知子和。
子和大喜,忙著準備明天候小大出門,同寶生到小白菜家中,同小白菜會面。
寶生即同子和約好,明天早上一同在葛家對門的小茶館內等候。
瞧見小大出門,即俏悄的進去。
一夜 過後,明天清早,子和同寶生起身,梳洗畢了,子和因這天要以金錢同虛榮心,誘動小白菜的芳心,便帶了十兩金條又藏了些貴重飾物,這都是子和在餘杭帶來,一切就緒,即同寶生出了藥店,走到太平巷茶館之內,怕小大出來看見,坐在後面,對著短窗,小大出來,可以瞧見。
小大若不留意,卻不知道寶生、子和坐在裡面。
自有跑堂的過來,泡上香茗。
寶生又吩咐買了點心,同子和吃了。
子和只注意著對面葛家,不多時,小大早換了一件乾淨衣服,走出門來。
本來小大天尚未明,便得到店,這天因到沈家,不到店中,因此到這時候剛走出家中。
寶生、子和見小大已去,心中歡喜,寶生忙會了茶帳,待小大走遠,即出了茶館,一溜煙似的進了葛家大門。
恰巧小大出門,三姑沒有把門關上,子和、寶生推門進去。
三姑見了,早笑著道:「有銅錢阿哥來了。」
小白菜在樓上聽得,嚇得一跳,只是也無可奈何,不好拒絕子和、寶生,一逕的望樓上走去。
到了樓上,見小白菜坐在床 上發呆,子和忙笑著道:「嫂嫂好呀,今天起得早。」
寶生知趣,囑咐了一聲子和,早早回來,即下樓回去。
三姑在樓下,即也不上樓來。
子和四顧無人,早坐在床 上,同小白菜並肩坐定,笑道:「好人,你發狠心,把我丟掉了,害得我想得好苦,」小白菜倒也不能不理,微微的笑道:「教人也沒法呀,他天天回來,我如何可以找你呢?」
子和即把帶的金條一包,解將開來,一股黃澄澄的光華,直射到小白菜的眼中,小白菜不由心中亂跳,子和即取了五條,向小白菜笑道:「這兩天我沒有到來,你的錢想是完了。
這一些些,留著用吧。」
又在手上取下了兩個戒指,一個是玻璃翠鑲嵌的,一個卻是玫瑰紅寶石面的,帶在小白菜手上道:「這兩個好嗎?」
小白菜見子和這般的豪闊,不禁一笑,也不好推辭,便不言語,只低著頭呆呆的思想。
子和趨勢勾住了小白菜粉頸,一溫一 存起來,一面又甘言蜜語,只說自己同李氏不合性情,欲將小白菜娶回家去,退掉李氏,母親最歡喜自己,沒有不依之理。
父親又聽母親的言語,只要自己說話,沒有不成的事。
這般言語,把個小白菜的芳心,引得心猿意馬,動將起來。
暗想若其能如此,自己何嘗不想,當然是好,做知縣老爺的媳婦,自然比了做一個豆腐店夥計的妻子,強似萬倍。
可是自己已嫁了小大,如何可以把小大丟掉呢?而且若是嫁了子和,怎樣可以見楊乃武呢?這一回的事情,已是自己的失足之處,真是要同小大離掉,早已應該在未圓房時悔婚了。
你雖有這般心思,怎奈遲了啊。
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雙目之中忍不住流下淚來道:「大少爺,雖是好心,我可沒這福份,今生今世,可不能的了。
而且小大待我,很是不差,我做下了這等不規矩的事情,已不應該,怎說是另嫁別人呢?小大活一天,我只得廝守一天了。
大少爺如是愛我,請不必再提這話,最妙能顧全到我的名節,不被人知道醜事,那我真是感激不盡,來生再報答大少爺的大恩。」
子和聽了,萬不想小白菜說出這一番話來,渾如焦雷轟頂,知道小白菜不是可以移動他的心意的人,只得且圖目前,忙將言語岔了開來。
子和這人,本是個浪蕩子弟,對於小白菜初時也不過只圖淫慾歡樂,實是小白菜生得過於美麗,把子和的心勾住了,放不下來,才有這般心思,前幾天沒有見面,早已心癢難口,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到來,那裡忍耐得住,不管是青天白日,勾緊了小白菜,不住的親熱起來。
小白菜也無可奈何,只得任著子和調弄。
一剎時就地興雲布雨,雙鬼飛肩。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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