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史
第十七章 北方各省的反清運動
第一節山東等地的反清鬥爭
歷來講南明史的人一大抵都把視線集中於江南,很少甚至完全不涉及黃河流域的反清復明的運動。
自然,南明的幾個朝廷都是在南方建立的,相對而言明、清對峙的局面在南方表現得最明顯;但是,北方漢族官民的反清鬥爭是不容忽視的,這種鬥爭不僅牽制了清廷兵力,延長了南明政權存在的時間,而且在某些情況下(比如姜瓖等的反清復明)對清廷的威脅更大。
人們常有一種錯覺,以為清兵入關以後,推行民族征服、民族壓迫政策在南方遇到頑強的抵抗,而在北方除了一些所謂的「土賊」和「兵變」外,統治相當穩固,沒有出現多大的社會動盪。
實際情況並不這樣簡單。
分析一下1644年夏季以後的全國形勢,應當說黃河流域和南方各省確實存在差別。
隨著以崇禎帝自盡為標誌的明王朝覆亡,黃河流域的漢族官紳一度受到大順政權的沉重打擊,不少人把滿洲貴族建立的清廷看成維護自身利益的新靠山;而江南官紳並沒有親身經歷這場大變革,他們考慮的重點是維護自己的安樂窩。
然而,江淮以北的遼闊地區同樣存在尖銳的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
清廷標榜的「代明剿賊」,「弔民伐罪」以及對漢族官紳的某些籠絡政策只收到部分效果,既不能代表廣大貧苦農民的意向,也不能說所有北方漢族官紳都心悅誠服地歸順清朝。
在大順政權統治的短暫時期裡,農民們如釋重負,揚眉吐氣,由衷地擁護實行免賦政策的大順政權。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在甲申夏季,原先到處「土賊蜂起」的山西、河北、山東、河南等地一度出現了「太平景象」。
可惜好景不長,清軍入關後,公開宣佈維護當地官紳的既得利益,同時恢復徵糧徵賦,新舊官紳有恃無恐地大搞反攻倒算,各地自發一性一的武裝反抗烽火連天,數量之多、規模之大甚至超過了明末崇禎時期。
另一方面,漢族官紳慌不擇主地投靠清廷,為時不久就發現滿洲貴族推行的民族歧視政策,如剃髮改制、重滿輕漢、重遼東舊人輕新附漢人,自己的尊嚴和利益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害。
華北地區的漢族官紳在政治態度上隨之發生分化。
一部分官紳忍氣吞聲乞憐於清廷;另一部分官紳在1645年(順治二年)六月以後眼看滿洲貴族征服者的驕焰日益顯露,由依附清廷轉變為公開或秘密反清。
著名的例子如上文提到的凌?;降清任青州道參與鎮壓趙應元起義的韓昭宣後來跑回山西同虞胤等人組織抗清;濮州鄉官葉廷秀在1644年(順治元年)八月向清山東巡撫方大猷呈請速派援兵鎮壓「土寇馬應試」,以「救民水火」1,大約在1647年他卻同江蘇沛縣著名文人閻爾梅參加
山東榆園軍共同抗清,「欲假為綠林、新市之資,以圖南一陽一(指東漢光武帝)之業也」,最後被清軍捕獲,就義於東昌府(府治聊城)1。
此外,如弘光朝東平侯劉澤清降清後雖官封「一品世職」,也不甘寂寞,策劃在北京和山東曹州同時並起,推翻清廷(詳見下述)。
至於山西、陝西等地漢族文官武將降清後又重新參加反清復明運動的人更是為數眾多。
明末大學士惠士揚、李建泰名重一時,降順降清,似乎不顧名節,最後卻都以激烈反清遇害。
事實說明,民族矛盾的激化並不限於南方。
由於北方紳民的反清運動比較分散,南明方面的史籍又很少記載(這在相當程度上反映了南明朝廷當權人士的胸無全局,滿足於偏安一隅),下面只能在為數眾多的反清鬥爭中選出一些有代表一性一的事例敘述,以窺一斑。
山東謝遷起義。
1646年(順治三年)冬,謝遷在高苑領導起義,攻克高苑縣城,處死清朝知縣武振華,將該「縣百姓照冊點名」2。
接著,又攻克新城縣3。
次年(1647)四月二十六日攻破長山縣,活捉清知縣周懋臣,隨將庫載銀兩席捲而去4。
六月十三日謝遷率領義軍突然進抵淄川城下。
城中義士丁可澤等充當內應,於第二天凌晨破城,擒獲降清鄉紳孫之獬。
孫之獬在明末清初官一場上是一個聲名狼藉的人物。
崇禎初懲辦魏忠賢Yan一黨一,他抱著《三朝要典》哭告太廟,從此列名逆一黨一,廢黜不用。
清兵入京後,他立即投靠新主,極盡巴結之能事。
《研堂見聞雜記》云:「我朝之初入中國也,衣冠一仍漢制。
……有山東進士孫之獬一陰一為計,首剃髮迎降,以冀獨得歡心。
乃歸滿班,則滿人以其為漢人也,不受;歸漢班,則漢以其為滿飾也,不容。
於是羞憤上疏,大略謂:『陛下平定中國,萬里鼎新,而衣冠束髮之制,獨存漢舊,此乃陛下從中國,非中國從陛下也。
』於是削髮令下。
而中原之民無不人人思挺螳臂,拒蛙鬥,處處蜂起,江南百萬生靈,盡班野草,皆之獬一言激之也。
原其心,止起於貪慕富貴,一念無恥,遂釀荼毒無窮之禍。」
1謝遷義軍深恨其無恥,用錐子遍刺其身,插上頭髮,恨聲不絕地罵道:「我為汝種發!」孫之獬自知眾怒難犯,已無活理,破口大罵。
義軍將其口縫上,凌遲而死,還把他在城中的孫子、曾孫殺了個乾淨2。
顧炎武聽到這個消息後,極為開心,特作《淄川行》一首誌慶:「張伯松,巧為奏,大纛高牙擁前後。
罷將印,歸里中,東國有兵鼓逢逢。
鼓逢逢,旗獵獵,淄川城下圍三匝。
圍三匝,開城門,取汝一頭謝元元。」
3謝遷部義軍據守淄川縣城達兩月之久,後來被清軍挖地道用火藥轟塌城牆,才失守1。
山東榆園軍的反清鬥爭。
山東曹州府濮州、范縣一帶從明朝末年以來就有所謂的「榆園賊」。
據記載,由於萬曆後期山東天災人禍不斷,耕地大面積拋荒,「榆錢落地,久皆成大樹」。
任七、張七為首的饑民「嘯聚其中」,「號百萬」。
他們不僅利用茂密的榆林作掩護,還創造了地道戰術,在地下挖掘縱橫交錯的通道,長達數百里,神出鬼沒地襲擊官軍。
到清朝初年,榆園軍已經蔓延到朝城、觀城、鄆城、城武等縣2,聲勢頗為浩大。
到1649年(順治五年)五月,降清後居住北京的原明東平侯劉澤清(曹州人)見「如今處處反亂」,斷定「清國不會用人,國運不久了」,秘密派遣侄兒劉之榦與麾下副將鄭隆芳、姚文昌潛往南方同「南朝」聯絡,帶回口信說「君王甚喜」(按當時形勢和劉澤清曾掌握部分舟師分析,使者很可能是朝見了魯監國,而不是永歷帝)。
劉澤清認為這是反清復明的大好時機,召集親信李化鯨3,到北京密商,約定八月十五日劉澤清「從京中起手,爾等亦於是日舉事」4。
李化鯨返回曹州招兵買馬,暗中進行反清的準備工作。
清河道總督楊方興「微聞其不法狀」,採取調虎離山計題授李化鯨為袞州守備,讓他「單騎就職」。
李化鯨被迫提前在七月間起事。
他聯絡附近榆園等義軍擁立一個明朝宗室為王,以天正為年號發佈文檄,連續攻克曹州、定陶、城武、東明等府縣1。
山東鉅野和同曹州接境的直隸大名府、河南歸德府的百姓紛紛響應。
清廷惟恐事態擴大,不可收拾,下令調三省辟兵會剿。
參加圍剿的有駐防東昌府梅勒章京賴惱、沂州總兵佟養量、臨清總兵宜永貴、保定總兵魯國男、河南總兵高第、河北總兵(指鎮守河南省黃河以北三府地區)孔希貴等部。
大批清軍蜂擁進至曹州,義軍雖然奮勇抵抗,終因眾寡不敵,被殺得「一屍一橫遍野,血染草丹」。
清軍先後奪回東明、定陶、城武等縣,八月初一日包圍了曹州。
李化鯨等見形勢不利,「出城講說」;二十八日把擁立的「偽王綁縛獻出」,希望借此換取清方退兵。
自然這是不現實的,清方決不會容忍李化鯨據守曹州,繼續圍攻。
九月十五日,李化鯨等又出城談判,被清軍扣留,把他和「偽王」以及劉澤清的三個侄兒押解進京。
在這種情形下,曹州城裡的義軍仍然堅守城垣。
十月初二日,清鄭親王濟爾哈朗統率由京師南下湖廣的軍隊行至曹州,用紅衣大炮攻城。
初四日,城陷,清軍「搜剿無遺」1。
李化鯨等人被押解到北京同劉澤清對質。
劉澤清知道密謀敗壞,私自燒燬密信等證據,又被家中婢女告發。
十月二十五日,清廷經過大臣會審後,劉澤清和他的弟弟、侄兒、李化鯨等人以謀反罪被押赴市曹處斬2。
劉澤清、李化鯨的反清活動雖然被清政一府鎮壓下去,榆園軍的反清鬥爭仍在繼續進行。
1649年(順治六年),清廷任命張存仁為直隸、山東、河南三省總督,統一事權,加緊圍剿。
張存仁到任後,命部將張膽領兵砍伐焚燒榆園林木,又決引黃河之水淹灌地道。
義軍失去了憑借,終於被清朝官軍擊敗。
1651年(順治八年)十月,榆園軍首領梁敏遇難,「張七伏誅,任復一性一投降」3。
王熙作《驃騎將軍張公傳》中說:「榆園者,山左之險僻地也。
山林箐莽,溪洞盤亙,巨寇梁敏、楊三吾等倚為窟一穴一,踞險嘯聚,時出慘掠旁郡,官兵莫能制。
朝命張存仁總制三省相機往剿。
張公曰:吾用趙人久,剿蕩榆寇非張副戎(當時張膽任副總兵)莫辦。
遂亟疏於朝請遷公直隸、河南、山東三省大廳(實際為三省總督之中軍),節駐天雄(指大名)。
公提兵至其地周視曰:是賊無能為!絕其區,防奔逸,一鼓就擒矣。
乃一陰一使人持火具從間道焚林烈澤,煙焰漲天,繼遣健丁一操一銳斧列陣而進,摧枯刊木,灌莽若洗,賊始惶駭,思鳥獸散。
先是,榆寇穿地道千里,急則潛行以遁。
公詗知之,使卒決黃水灌之。
一穴一塞,賊益窘迫,乞命。
匝月而渠魁授首,余一黨一悉平。
總督馬光輝以公屢建大功,疏題天津總兵……。」
1
此外,清初山東各地的反清鬥爭還有不少。
如《武定府志》記載:「順治三年冬十月,寇破沾化,令與尉死焉。
四年夏六月破一陽一信;秋九月破海豐。
是時寇勢張甚。」
2冠縣在順治三年有裴守政、劉絲桐起義;順治五年有王奎光起義3。
順治四年十一月十二日,義軍丁鳴吾(有的史籍寫作丁明吾)、周魁軒帶領騎兵四百餘名、步兵不計其數,攻克嶧山,奪取庫藏財物,釋放獄囚,第二天主動撤出4;隨即北上攻克蒙一陰一,殺清知縣崔葑,直到順治八年才被清朝總督張存仁鎮壓下去5。
高唐州有蔡乃憨(有的史籍寫作蔡一奶一憨)、周桂軒、崔三稜等起義,於順治三年十月攻破州城6。
夏津縣有宋鴨蛋、陳國造、三帽簷子的反清鬥爭7。
東昌府有丁維岳領導的起義。
丁維岳原先是明朝壽張縣練總,1647年(順治四年)十月十四日夜間他率領「馬賊千餘,步賊數萬,四面舉火,喊聲動地」,攻打漕運重地張秋,未能得手,次日攻克壽張縣」1;同月十四日楊雲山部義軍又攻克堂邑縣,對運河交通構成重大威脅。
山東滿漢清軍緊急出動掃蕩,臨清總兵宜永貴會同梅勒章京禿江帶領兵馬圍攻丁維岳的據點陳家樓(在壽張縣城西南十八里),二十四日陳家樓被攻克,丁維岳的父母、兄嫂、妻妾等人都被清兵掠去,但他本人先於二十日會同其他義軍進攻一陽一谷、觀城,「尚未回巢」2。
十二月初四日,丁維岳、周魁軒、張堯中等率騎兵四百、步兵千餘攻克一陽一谷縣,殺清委知縣3。
同月十六日,清將沙兒胡達領滿漢兵由嚮導帶路,向聚集在鄆城縣王家海子的義軍突然發動攻擊。
義軍猝不及防,首領丁維岳、張堯中陣亡,周魁軒負傷逃走。
清山東巡撫飛報大捷道:「該職看得丁維岳、張堯中乃西南之巨凶也,逆一黨一數千肆毒於東、袞之區,陷城劫庫,害及濟寧道臣,賊勢已成燎原矣。」
4另一路清軍在梅勒章京庫兒蟾率領下有滿漢鐵騎千餘名趕往堂邑,直抵楊雲山部據點王家屯,得知義軍挖有地道,「曲折約遠二三里」。
清將命令士兵盡力挖掘,未能奏效,改用柴草火藥進行煙薰,義軍被窒息嗆死的有一百多人。
清軍繳獲了一幅「黃絹偽諭」,「上用偽印一顆,朱鈐隆武三年字樣,上有監國魯王之稱」1,這表明山東各地的抗清鬥爭雖然分散,卻同魯監國政權保持著聯繫,是復明運動的一個組成部分。
京師王道士案。
弘光朝廷官員投降清廷之後又從事秘密反清活動的,除了劉澤清以外,還有所謂「王道士伙一黨一」。
這個案件的詳情還缺乏研究,但捲進去的人相當不少。
據清實錄記載,順治四年五月二十一日,「投誠伯常應俊、總兵李際遇、馬儒齊、黃明先、丁啟光(即下文丁啟睿之弟),副將王士永、一把撒、夏五嶽、賈應逵、駱和蕭、劉方侯,參將喬松,游擊滕和齊、於起范、馮可松(按即弘光朝掌錦衣衛的馮可宗)、傅有功,都司馬崇臣、衛士龍,守備李豪、張嵩,閒散官丁啟睿(原明崇禎朝總督)等坐與賊一黨一王道士通謀,並其兄弟及子,俱伏誅」2。
劉澤清是同山東地方勢力聯合反清,王道士案則是以弘光朝文武官員為主串通河南反清勢力進行密謀3。
這兩個事件雖然都被清政一府破獲,參與人員均遭捕殺,然而聯繫到1649年(順治五年)金聲桓、李成棟、姜瓖、王永強、丁一柄一棟、米喇印等人的反清,說明了一個事實,就是這些人降清以後不僅受到滿洲貴族的歧視,而且察覺清廷實力有限,認為大可一試身手。
1 《明清史料》丙編,第五本,第四二八頁,《山東巡撫方大猷揭帖》。
1 閻爾梅《閻古古文集》附張相文撰《閻古古年譜》。
2 乾隆二十三年《高苑縣志》卷十《災祥》。
順治四年六月兵部揭帖,見《明清史料》丙編,第七本,第六○二頁。
3 康熙三十二年《新城縣志》卷十《災祥》。
4 順治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山東巡撫張儒秀「為塘報長山縣被賊失陷事」題本,見《明清檔案》第七冊,A7—9號。
1 孫之獬領先剃髮確有其事,順治二年八月十七日在攝政王多爾袞面前展開一場競爭時,就曾提到「孫之獬於眾人未剃髮之前,即行剃髮;舉家男婦皆效滿裝」。
見《清世祖實錄》卷二十。
2 順治四年九月山東巡撫張儒秀揭帖,見《明清史料》丙編,第七本,第六二二頁;同伴影印本見《明清檔案》第六冊,A6—122號。
參見順治四年九月初二日兵部尚書阿尼哈堪題本,見《明清檔案》第六冊,A6—95號。
「種發」事見談遷《北遊錄》紀聞下《辮發》條。
3 《顧亭林詩集匯注》卷一。
按,此書解題云:「是年九月,丁可澤勾一引謝遷等陷淄川,擒之獬,支解死」,誤,當為六月。
1 乾隆八年《淄川縣志》卷三《兵事》。
2 乾隆二十一年《曹州府志》《雜誌》;康熙十一年《濮州志》卷一《年紀》。
按光緒《濮州志》《兵事》寫作曹縣土寇張七、任復一性一。
任復一性一大概就是任七。
3 據康熙十三年《曹州志》卷二十《雜誌》,李化鯨,號仁宇,城武縣人,明末曾任地方捕快,順治初年被清山東地方官員委任軍職,以合法身份掌握了一小支武裝。
4 順治五年十月刑部尚書吳達海等題本稿殘件,見《明清史料》丙編,第七本,第六九八一七○○頁。
1 前引康熙十三年《曹州志》記,李化鯨招納亡命,「糾一黨一謀逆,求得宗姓者擁戴之,偽稱公侯。
於是年秋七月令其一黨一先舉兵反,陷曹縣、定陶及城武,次攻曹州,化鯨為內應,殺憲使黃,劫州庫。
居三日,分其一黨一北攻濮,東攻鉅野,而自率大眾西攻東明,皆弗克。
旋為大兵破,走據曹邑。
築長圍困之。
城潰,一黨一與皆盡屠戮,執化鯨俘京師,伏誅。」
參見康熙十一年《重修大名府志》卷六《年紀新志》;咸豐《大名府志》卷四《年紀》。
1 順治五年十一月河道總督楊方興揭帖,見《明清史料》丙編,第七本,第六九五一六九七頁。
2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
3 康熙十一年《濮州志》卷一《年紀》。
1 乾隆十年《銅山縣志》卷十一,藝文。
2 咸豐九年《武定府志》卷三十四,藝文,《海豐縣令杜民祚傳》。
3 道光十一年《冠縣志》卷十《紀變》。
4 順治四年十一月山東巡撫張儒秀「為塘報嶧縣失守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七冊,A7—22號。
5 康熙二十四年《蒙一陰一縣志》卷八《兵燹》。
6 康熙十二年《高唐州志》卷三《兵燹》。
7 乾隆六年《夏津縣志》卷九《雜誌·記遺》。
1 順治四年十月山東巡撫張儒秀「為塘報叛賊謀攻鎮城,官兵堵御獲捷,並報壽張失城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六冊,A6—164號。
2 順治四年十月二十六日山東臨清總兵宜永貴塘報,見《明清史料》甲編,第三本,第二○三頁。
3 順治五年正月初十日兵部尚書阿哈尼堪等題本,見《明清檔案》第七冊,A7—73號。
4順治四年十二月張儒秀「為擒斬大逆飛報捷功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七冊,A7—54號;又見《明清史料》丙編,第七本,第六一四七頁。
1 順治四年十月二十三日山東巡撫張儒秀「為塘報堂邑失陷並報微臣掃一穴一事」題本,見《明清檔案》第六冊,A6—148號。
2 《清世祖實錄》卷三十二。
3 順治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刑部尚書吳達海「為密拿叛一黨一事」題本,見《明清史料》丙編,第七本,第六一一頁。
第二節姜瓖等人領導的山西反清運動
山西省的復明運動是以大同總兵姜瓖反清揭開序幕的。
姜瓖,陝西延川縣人1,原是明朝掛鎮朔將軍印大同總兵官。
1644年三月大順軍攻克太原後,他主動派人聯絡,投降了大順政權。
同年五月,傳來了大順軍在山海關戰敗、放棄北京的消息,姜瓖又發動叛亂,殺害大順軍守將張天琳,歸附了清朝。
由於他在起兵叛亂奪得大同的時候並不瞭解清廷有入主中原的意圖,擁立了一個名叫朱鼎珊的明朝宗室(代藩棗強王后裔)「以續先帝之祀」,被清廷斥為「大不合理」2。
七月十五日,姜瓖不得不上疏請求原諒自己「不學無術之罪」,並且要求「解臣兵一柄一,另選賢能」,讓自己「休息田間,從此有生之日皆歌詠太平之年矣」3。
清攝政王多爾袞一面讓他繼續充當大同總兵,一面警告他「洗心易慮」,「倘仍前不悛,越分干預,國有定法,毋自取戾」4。
這年十月,他奉命一抽一調大同地區的一精一銳兵馬跟隨英親王阿濟格西征,在鎮壓陝北大順軍高一功等部時頗為賣力。
沒想到次年(1645,順治二年)七月他被叫到北京,由大學士剛林秉承攝政王多爾袞的意旨進行質訊,指責他順治元年六月初八日上表歸順清廷,七月間卻用明朝崇禎年號發給文武官員劄符,又擁戴明朝宗室棗強王,「此罪不小」。
姜瓖跪在地上解釋清兵入關之初人心未定,不得不採取一些權宜之計,「原不敢有二心」。
剛林又無中生有地斥責他「去年冬英王西征路出大同,你心生疑慮」。
最後,才宣佈:「今大清恩寬,王上令旨許功罪相準,往事並不追究。
著你仍鎮大同,洗心滌慮,竭力盡心,以報國家大恩。」
姜瓖自以為不費清朝一兵一卒,把大同地區拱手獻給了清廷,接著又在陝西榆林擊敗大順軍,不僅功高無賞,反而備受猜疑。
他一肚子怨氣,但又不得不「叩頭謝恩」1。
這以後的三年裡,清廷對陝南、四川用兵,曾多次征發山西的人力、物力,加重了官民的負擔。
1647年(順治四年)三月,清廷下令「在京官員三品以上,在外官員總督、巡撫、總兵」各「送親子一人入朝侍衛,以習滿洲禮儀,察試才能,授以任使」。
這顯然具有人質的用意。
姜瓖接到兵部傳旨後不敢怠慢,把長子薑之升送往北京2。
1648年(順治五年)十一月,蒙古喀爾喀部二楚虎爾犯邊。
清攝政王多爾袞召集諸王、大臣會議,決定派英親王阿濟格、端重親王博洛、承澤郡王碩塞、多羅郡王瓦克達等領兵戍守大同,加強這一地區的防務。
姜瓖對清朝統治者崇滿歧漢政策早已心懷不滿,這時又正是在江西金聲桓、廣東李成棟反清之後,清廷對手握軍權的漢族將領猜忌甚深,他判斷滿洲大軍雲集大同將對自己不利。
大同地區的清朝官員又奉命徵集糧草,急如星火,百姓怨聲載道。
於是,姜瓖在十二月初三日乘宣大總督耿焞等人出城驗草的機會,突然關閉城門,下令「易冠服」,自稱大將軍,公開揭起了反清的旗幟1。
耿焞逃往一陽一和,家屬被姜瓖處死。
阿濟格聞訊,連夜進兵,於初四日到達大同城下2。
姜瓖反清以後,「飛檄安官,朔(州)、渾(源)一帶俱受偽札」3。
阿濟格在十二月間的報告中說:「叛者不止大同,其附近十一城皆叛。」
4大同舉義後,山西各地的漢族官紳紛紛響應。
晉西北,「明廢弁萬練乘變襲踞偏關,瓖即以練為偽偏關道。
寧武、岢嵐、保德相繼失守。
劉遷者,亦明廢弁也,糾亡命,受偽左大將軍職,略雁門關及代州、繁峙、五台等邑,太原告警」5。
關於劉遷的情況,順治六年正月二十四日山西巡撫祝世昌塘報中說:「本院口慮雁門系大同孔道,預遣撫標右營游擊高國盛同蒙古艾大人駐防代州。
突有明季副將劉遷詐稱起用偽總兵,偽牌偽言,日每招聚烏口(合),……。
初十日,逆賊劉遷果率領馬步賊約有萬餘將代州圍困十一日,竟入關廂。」
高、艾見「賊眾兵寡」,「密差役前往大同英王一爺駕前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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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中,《定襄縣志》記載:「五台、忻州、盂縣皆授姜瓖偽劄,轉相煽惑,丑類尚累數萬,旗幟隊伍蟻聚蜂屯。
寧武已附姜瓖。
兵備道藺與太原參將李好賢住劄忻州、定襄,每偵賊警則引兵救援。
至九月,宣府總兵李剛奉旨剿擒高鼎,鼎負隅,每夜出,恣其劫掠。
後聽撫,賊眾漸散,鼎復據曹家寨,……倏招倏叛。」
2《靜樂縣志》也說:「時三晉草寇轉相煽惑,驅逐長令,賣降恐後。
……太原一郡全城自守者惟榆次、平定、樂平、太原、崞縣、盂縣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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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東南,「汾、潞、澤、遼等郡邑小丑乘時蜂起,偽帥胡國鼎嘯聚潞安,禍連沁屬」4。
「偽將」陳杜、張斗光等領兵攻克澤州(今晉城)。
5平順有姜瓖所「遣賊將牛光天破城劫庫,男婦擄掠甚多。
至十月,原任賴知縣請兵恢復,賊始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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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西南蒲州到黃河西岸屬陝西的韓城一帶有虞胤、韓昭宣、李企晟等聞風響應,他們「私立偽韓王,行偽永歷事」7。
清陝西三邊總督孟喬芳向朝廷奏報:「偽六省軍門虞胤、偽總督韓昭宣、偽總兵封汝宦等克陷蒲州及蒲屬臨晉等縣,偽立永歷年號,詐稱二十八萬。」
1
在很短的時間裡,山西全省除了省會太原和少數城池外,差不多都被義師佔領。
而山西的反清復明運動又迅速波及陝西等西北地區(見下節)。
從地理位置來看,山西緊一靠畿輔,形勢的風雲突變對滿洲貴族的統治中心威脅極大。
不過,山西距離永歷朝廷控制的地區相當遠,其間又被清統治區隔斷,雙方的聯絡自然比較困難。
許多南明史籍都不講以姜瓖為代表的晉、陝等地的反清復明運動,或者只是在講時代背景時一帶而過,他們心目中的「南明史」是地道的南方擁明勢力的歷史。
然而縱觀全局,清初的復明運動並不能局限於南方,姜瓖等人領導的反清決不是一般的兵變或叛亂,而是北方復明勢力同清朝的一次大規模較量。
姜瓖起事後立即「易冠服」,各地聞風響應的軍民都以割辮為標誌2,軍隊「以明旗號」相號召3,發佈文告遵用永歷正朔1。
這些都說明姜瓖等人領導的晉、陝反清運動是以恢復明朝為宗旨的。
他們同永歷朝廷也有聯絡,沈佳《存信編》卷二記載,「清大同總兵姜瓖以大同來歸」。
1649年(順治六年,永歷三年)八月,永歷朝廷「遣太監馬鳴圖繼敕聯絡山西總兵姜瓖。
鳴圖漆身吞炭而行」,攜帶「以黃絹五寸方用御寶為敕書,外用黃蠟封固為藥丸」2。
1653年(順治十年)清廷緝獲「叛一黨一」呂肖渠的罪狀就是「先投山西姜逆營內搶擄,帶有永歷偽劄前往河南」散發3。
這些零星材料(當時在山西各地張貼和頒發的用明永歷紀年的文告和劄符數量必定極為龐大,失敗後蕩滅無存罷了)證明姜瓖等人的反清不是孤立的,更不是一般的兵變,而是以擁護南明永歷朝廷為宗旨遍及全國的復明運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清史稿》說,「其無所附麗而以叛聞者為姜瓖」4,完全錯誤!
姜瓖起事以後,清廷最初企圖採取招撫政策加以解決。
多爾袞當時已經自稱為皇父攝政王,想以最高統治者的身份勸說姜瓖回心轉意,他在十二月初十日派使者向姜瓖解釋阿濟格等領兵往大同是「因有事北方蒙古,……與爾等全無干涉」,故意把姜瓖起兵反清說成只是誤解了清廷意圖,給以下台的機會,接著宣佈若能悔罪歸誠,仍將「照舊恩養」1。
然而,姜瓖反清的導火線固然同阿濟格重兵迫境有關,根本原因在於滿漢民族矛盾。
舉事之前既已遭到清廷猜忌,反清之後再圖歸順好比覆水難收,前途更不堪設想,因此他對多爾袞的安一撫置之不理。
多爾袞見解釋無效,決心武力解決。
1649年(順治六年)正月初四日,他派敬謹郡王尼堪等統兵入山西。
二月間,多爾袞親自帶領軍隊往征大同。
在攻克渾源州、招降應州和山一陰一縣後,突然接到北京傳來消息,他的同母弟輔政德豫親王多鐸染上天花,病情危在旦夕。
多爾袞無心戀戰了,三月間在趕回北京的途中,他來到大同城下,希望憑借自己的最高權威勸說姜瓖投降。
在諭旨中說:「向使他人至此,爾或顧畏不從;予茲躬臨,可歡然來順。
如來歸順,庶闔城獲蘇。
予方欲天下之人戴吾恩德,爾姜瓖諸罪悉與赦免。
諭到可即出降,自恩養如故。
勿更懷疑慮,以貽害闔城官民也。
予來爾不歸順,則再無生路矣。
予言一出,脫有反覆,天下之人誰覆信之?」
2
姜瓖在回信中先列舉了自己為清廷立了大功,「未有毫髮罪過」,然而不僅「未蒙升賞」,跟隨他降清的百姓「亦阽危已極。
且選出各官又肆行陵虐,民蓋難堪。
頃者,英王師至,催辦糧草,紳士軍民苦不可當。
動輒欲行殺戮,臣與大同一方百姓委屬無辜,誰肯坐而守死?」
接著,他針對多爾袞的諭旨表示,「況闔城之人矢志誓死,王縱開誠肆赦,誰敢遽信?是惟更降一諭,明指以全活之方。
若不開恩,臣惟率眾以俟,無他想望矣」1。
姜瓖要求多爾袞「指以全活之方」含意是什麼,史無明文,按當時情況推測是讓清廷退兵,使大同地區的軍民有實際的安全感。
而且,當時晉、陝反清義師風起雲湧,姜瓖的回信也可能是一種緩兵之計。
自從山海關戰役以來,執掌清廷最高權力的攝政王多爾袞沒有親自統兵出征過。
究其原因,一是進入北京之後,百務叢集,他難以分身;二是滿洲貴族內部權力之爭一直在進行;三是他的健康狀況不佳2。
這次親征大同實在是迫不得已,山西全省一旦失陷,必然引起連鎖反應,且不說南方大片地方尚未平定,在姜瓖反清後不僅山西各地紛紛響應,陝西、甘肅等地反清運動勢若潮湧,連畿輔和山東也竟然「山賊蜂起」3。
滿洲貴族遇到了入關以來最大的挑戰。
到1659年(順治六年)四、五月間,山西的局勢已經十分嚴重。
阿濟格等率領的軍隊圍困著大同,並且挫敗了來自長城外助馬路(今助馬口)、得勝路(今得勝堡)來援和姜瓖派出接應的軍隊,切斷了大同和其他山西抗清力量的聯繫,盡避調來了紅衣大炮,大同的防守依然堅固得很。
阿濟格、尼堪等部頓兵堅城之下,毫無進展。
山西其他地區的反清運動卻好比烈火燎原,迅速席捲全省鎊地。
清政一府能夠控制的只是省會太原、晉南平一陽一(今臨汾)幾座孤城1,其他府、州、縣差不多全被反清復明武裝佔領。
這年四月山西巡按蔡應桂揭帖中說:「先是,石樓、永和、交城相繼告陷。
……乃各州縣報賊者日常數四,此煽彼惑,已遍滿三晉矣。」
四月初一日「又接撫臣祝世昌會揭,逆賊劉遷聚眾謀攻代州;又雲寧武賊眾攻圍忻州等情」。
陝西義軍也利用木筏、牛皮渾脫等物渡河入晉,「該職看得,三晉自三邊以至省城、汾(州)、平(一陽一)一帶,遍地皆賊,偽牌偽示,絡繹不絕。
民如鳥獸散,勢若土崩瓦解,無論郡邑之城池不能保守,而省城之重地患切垂危」2。
就在這個月裡,義軍佔領汾州府城,清山西巡撫祝世昌報告:「四月十三日,賊眾至汾州府,……賊眾兵寡,退而守城,則城關大開,合城喊起,鄭名標率軍民割辮。」
清分守冀南道許養高領著永寧知州、平遙、介休二縣知縣、汾州營參將等人倉皇逃往平一陽一3。
《五台縣志》記:「順治五年冬,姜襄(瓖)踞大同,送偽劄於台人,率眾攻城。
時有劉永忠等至忻州,擁眾至台,不啻十餘萬。」
1晉東南的長治地區也全部易幟,「潞安之變,蓋因姜逆首禍,叛一黨一四起,一府八縣,相繼淪陷」2,省會太原岌岌可危。
巡撫祝世昌向朝廷求援道:「值今偽督撫姜建勳、偽劉總兵、偽司道等賊眾,秦晉合夥,失陷汾州府,擁聚十數萬,截斷省南平一陽一、潞安兩府大路,分賊安官,附近各州縣破竹瓦解,勢已決裂,此省南之賊景如此。
又省之東北五台、繁峙,劉遷、張五桂等勾連寧武眾賊盤踞忻口,攻圍崞縣,北路堵塞,音信已絕。
今晉之西北寧武、偏關、河曲、興、嵐等州縣至汾州府屬延袤千里,悉為賊據。
今省城孤懸一土,勢切危急。
……懇乞皇父攝政王俯念三晉百萬田賦之區,生靈湯火之日,危亡目下,速賜急發大兵,或敕英王、敬謹王兵馬星馳前來撲剿逆賊,尚可恢復殘疆。
稍若遲延,全晉俱隳矣。」
3
四月下旬到五月上旬,復明義軍在佔領晉西北、晉南大片地區4後,會同晉中、晉東南的反清力量迅速接管各地政權。
四月二十六日,佔領祁縣,二十八日接管武鄉,同日「沁州偽官請本州鄉紳士庶皆服明季衣冠,同詣關聖廟共議戰守。
每垛口守夫三名,十垛口生員一名。
又稱賊頭賞軍,每丁五錢,用銀五萬,未曾賞遍(可見參與沁州起義的當在十萬人以上)。
其中賊丁搶掠者梟首一十三名,當時嚴肅。
凡有投營,即賜偽職」。
二十九日,佔領榆社縣。
五月初一日,義軍進入清源縣,清太原駐防滿軍曾一度來援,見「賊勢浩大」,被迫帶著知縣攜印退回省城。
初二日,義軍佔領徐溝。
初五日,「西路賊大營由清源縣擁眾北來,至太原縣境晉祠,離省城四十餘里;又據報東路賊由徐溝犯省」1。
當時,清政一府駐守太原的兵力相當有限,「太原土陲兵無幾,保會城不敢為進取計」2。
一旦省會失守,不僅政治影響極大,清廷在山西設置的政權幾乎全部瓦解。
何況,山西的抗清運動很快波及鄰省,如 1649年(順治六年)六月山西義軍魏世駿等派出一支軍隊進入河南,接管了武安、林縣、涉縣,任命了知縣、守備等文武官員3。
多爾袞深知局勢的險惡,他不敢撤出包圍大同的兵力來鎮壓遍及山西各地的反清烽火,以免放虎出柙,使山西反清盟主姜瓖同其他各部匯成一片,只好從京師一抽一調一切可用的滿、蒙、漢軍投入山西戰場。
除了英親王阿濟格、敬謹親王尼堪領軍圍困大同外,被調往山西作戰的還有端重親王博洛、承澤親王碩塞、多羅親王滿達海、多羅郡王瓦克達。
至於康熙初年專一政的鰲拜不過是隨軍偏裨而已。
此外,陝西方面還有平西王吳三桂、固山額真李國翰、陝西三邊總督孟喬芳等人領軍配合作戰。
列出上述清將名單,不難發現多爾袞決心孤注一擲,一精一兵猛將幾乎全部派往山西。
熟悉清初歷史的人都知道,入關以來的領軍統帥豫親王多鐸在順治六年三月病死,肅親王豪格已經罪廢幽禁,鄭親王濟爾哈朗在姜瓖反清以前同勒克德渾統兵往征湖南,到七年正月才返回北京。
其他能帶兵的親王、郡王幾乎全部帶領八旗子弟雲集山西。
值得注意的是,阿濟格、博洛、尼堪等人都曾經是獨檔一面的統帥,而在山西戰場上扮演的只是前線指揮官。
留守北京的卻是剛從江西凱旋回來的譚泰、何洛會兩名固山額真。
六年八月,多爾袞感到京師地區兵力過於單薄,下令端重親王博洛「酌撤閒駐兵還京」。
博洛報告:「太原、平一陽一、汾州三府屬州縣雖漸收復,然未復者尚多,恐撤兵後,賊乘虛襲據,應仍留守禦。」
1多爾袞勉強同意了。
歷來治史者談及南明,大抵著眼於南方,對姜瓖、王永強等人的反清復明運動注意不夠。
這反映了他們不大瞭解當時全國的形勢,很可能是受南明史籍影響過深。
永歷朝廷雖然在口頭上以復明自任,但情報不明,從來沒有一個高瞻遠矚的戰略計劃。
在南明方面的史籍裡除了看到幾條姜瓖的記載以外,對山、陝各地風起雲湧的大範圍、大規模反清運動顯得非常隔膜,對清廷的一精一兵猛將全部調往山西、其他地方兵力單薄的窘境更是一無所知。
永歷朝廷在全國反清復明運動處於高一潮的時候,只知道江西、湖廣戰局逆轉,金聲桓、王得仁、李成棟、何騰蛟遇難,陷於張皇失措之中。
永歷君臣完全不瞭解譚泰、何洛會在穩定江西局勢後不敢深入廣東而撤兵北返,濟爾哈朗、勒克德渾出兵湖南原定目標是追剿李錦等為首的忠貞營,由於明督師閣部何騰蛟為爭功而瞎指揮,糊里糊塗地被清軍擒殺,濟爾哈朗等趁勢暫時穩定了湖南局勢,顧不上原定目標就匆忙回京1的原因。
兩路清軍的北撤很明顯是清廷為了加強京畿根本之地,永歷朝廷沉浸於金、王、李、何覆亡的悲痛之中,慶幸清軍未乘勝直下廣東、廣西,不知道這時正是清廷最吃緊的時刻。
在將近一年時間裡,朱由榔、瞿式耜、杜永和、陳邦傅等人又昏天黑地地過起太平生活,侷促於兩廣之地勾心鬥角。
「時舉朝醉夢,有假為吳三桂反正疏及南京反正書者,謂四方好音日至」2。
直到清廷派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率軍南下,才如夢初醒,亂作一一團一。
南明君臣的閉目塞聽、得過且過,由此可見一斑。
憑借這種朝廷要實現抗清復明的大任,無異癡人說夢。
姜瓖、劉遷、王永強、虞胤等人的抗清鬥爭一方面證明清朝在北方的統治遠未穩固,另一方面又證明滿洲八旗兵的作戰能力相當有限。
從江西、廣東反正後永歷朝廷及時封爵拜官,而山西、陝西的各支義軍首領大抵是遙奉明廷,自稱大將軍、大學士、巡撫、總兵,永歷朝廷似乎只知道姜瓖在大同反清,其他就不甚了了。
山河阻隔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後來孫可望、李定國、魯監國、鄭成功等經常派密使深入清統治區聯絡各地潛伏的義士,相形之下永歷朝廷的目光短淺實在令人驚異。
永歷朝廷既是這樣無能,清廷才能放心大膽地集中兵力鎮壓晉、陝義軍。
姜瓖反清後,清廷歸罪於宣大總督耿焞未能事先防範,把他革職1,由佟養量接任。
佟養量帶領所部山東兵進攻代州一帶的劉遷部,先後在平刑(平型關)、雁門擊敗劉軍,劉遷率領部眾退入五台山區扼險據守。
清軍憑借優勢兵力在降將引路下翻山越嶺逐寨進攻,把劉遷部壓縮到一個狹小的山區2。
最後在黃香寨激戰,劉遷父子陣亡3。
代州地區復明武裝的覆敗,解除了圍困大同清軍的背面威脅,初步使山西戰局變得對清方有利。
到1649年(順治六年)六月,清軍雖然攻克了山西部分州縣,形勢有所好轉,多爾袞耽心在山西被牽制的兵力太多,曠日持久必將影響全國,於是他決定再次親征大同。
離京前夕召集朝廷各衙門滿、漢官員作了一番解釋,說:「予之行也,非以諸王大臣不勝其任,但恐行師之際擾及良民,故為親行。」
1這種不成理由的說法只是為了掩蓋他內心的焦慮。
多爾袞的第二次親征歷時一個多月,八月間回京時他本人並沒有取得什麼戰果。
但是,清廷差不多把全部一精一銳兵力投入山西戰場,當地的復明勢力終於招架不住了。
大同城裡的糧食消耗已盡,「兵民飢餓,死亡殆盡,余兵無幾」2。
在外援無望的情況下,姜瓖部下的總兵楊振威變節,暗中派人出城向圍城清軍接洽投降。
八月二十八日,楊振威帶領六百餘名官兵叛變,殺害姜瓖與其兄姜琳、弟姜有光,持首級出城投降3。
次日,清軍入城。
多爾袞得到報告後,下令除楊振威的官兵家屬外,大同城內的「官吏兵民盡行誅之」。
由於圍攻八月之久始終攻不下這座堅城,多爾袞傳諭把城牆高度拆除五尺,藉以洩憤。
在這前後,征西大將軍和碩親王滿達海軍攻克朔州、馬邑等處,明寧武總兵劉偉等投降。
定西大將軍端重親王博洛軍攻克孝義、平遙、遼州、榆社等處。
陝西總督孟喬芳和戶部侍郎額色帶領滿漢兵渡過黃河攻克蒲州、臨晉、河津、解州、猗氏等處,義軍首領白璋在榮河陣亡1。
九月二十二日,陝西清軍攻克運城,明義軍元帥韓昭宣陣亡,戰死官兵一萬餘人,「一屍一滿街衢」;另一位首領虞胤乘亂逃出2。
同月,博洛、滿達海二親王會兵合攻汾州。
十三日夜間,用紅衣大炮猛轟北關,第二天從城牆坍塌處衝入城內,義軍所設巡撫姜建勳、布政使劉炳然突圍出城後被清軍擒殺。
由於清軍攻破汾州後把城中百姓屠戮一空,嵐縣、永寧州(今離石縣)紳士惟恐同歸於盡,把義軍委派的知縣、知州綁赴軍前,開城投降3。
十月初四日,滿達海軍用紅衣大炮攻破太谷縣;初十日佔領沁州,接著又攻克潞安(今長治市)4。
十一月,博洛率領鎮國公韓岱、固山額真石廷柱、左夢庚等部在澤州(今晉城)擊敗反清義師,義軍部院陳杜、監軍道何守忠、守將張斗光等被擒殺1。
這時,山西大勢已定,多爾袞才決定諸王統軍回京,只留下多羅郡王瓦克達繼續清剿山西未平各地2。
十二月,陝西清軍吳三桂、李國翰部擊敗榆林義軍,殺劉登樓、任一貴、謝汝德等首領人物。
吳三桂平定該地後,分兵渡河進攻山西偏關,義軍總兵賀國柱見大勢已去,為清軍充當內應,義軍總督萬鏈自一焚而死3。
山西曲沃人李建泰曾任明崇禎朝和清順治初年的大學士,平陸人原明朝寧夏巡撫李虞夔都積極參加了反清運動。
李建泰在晉陝復明鬥爭中,大約和姜曰廣在江西金聲桓、王得仁起事中扮演的角色基本相同。
有的史籍說「姜瓖起兵,又召為相」4,詳細情況已經難以查考。
只知道他不僅在家鄉曲沃一帶組織抗清,還曾經親筆寫信策動翼城等縣鄉紳共襄義舉5。
後來,在太平縣扼守二十多天,無援出降,被清廷處死。
李虞夔在山西反清運動失敗後逃到河南永寧縣龍溝山林內潛藏,1651(順治七年)六月被清政一府緝獲遇害1。
晉、陝反清復明運動最大的特色是當地百姓廣泛參與,上自文武高官,下至普通軍民幾乎都自願地奮起反抗,這正是清廷難於對付的主要原因。
山西、陝西等地的大規模反清復明運動堅持了一年之久,終於被佔壓倒優勢的清軍撲滅。
盡避由於所見史料的限制,很難把這場轟轟烈烈的抗清鬥爭的全貌和組織情況敘述清楚,但已經可以從中看出北方漢族百姓為反對滿洲貴族的暴虐統治而展開的殊死鬥爭是何等驚心動魄,絲毫不遜於南方2。
清軍在鎮壓山西反清復明運動中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老弱,表現的野蠻殘酷令人髮指。
清代官書雖然盡力遮蓋真相,從一些檔案和地方志裡仍然可以窺見一頁頁血跡斑斑的歷史場面。
大同城破以後根據多爾袞的命令實行屠城,執行得相當徹底。
大同和大同左衛兩座城裡的監獄關有重犯五名,由於「城破盡屠,無憑究擬」,人都殺光了,無法找到原告和證人,新任地方官只好題請銷結案件3。
順治七年十二月清宣大山西總督佟養量揭帖中報告:「大同、朔州、渾源三城,已經王師屠戮,人民不存。」
隨之而來的是大片耕地荒蕪,「如渾源州原額地(指明代冊額)七千九百九十五頃四十九畝零,除先任宣大耿部院題免無主荒地外,又姜逆叛之後,屠戮復荒無主地四千八百餘頃,見今成熟地八百三十二頃三十六畝。
朔州原額地三千二百六十五頃八十八畝零,除耿部院題免無主荒地外,又姜逆叛後,人民屠戮復荒無主地一千六百八十一頃,見今成熟地三百八十九頃七十二畝。
大同共額地一萬三千七百二十一頃七十六畝八分零,除耿部院題免無主荒地外,又姜逆叛後,人民屠戮復荒無主地七千一十八頃零,見今成熟地二千四十五頃四十六畝六分零」。
「實核三州縣戶口之死亡者一萬八千八百六十四丁,而見存者五千四百七十九丁,所遺荒田一萬三千五百頃余,該糧二萬七千八百三十餘兩」1。
《朔州志》記:「城破,悉遭屠戮。」
2《五台縣志》記:「自戊子延及辛卯(1648—1651),人民死徙,地土荒蕪,迄今三十餘年,流亡尚未全復,土田尚未盡墾也。」
3
封建史家常常把李自成為首的農民軍描繪成殺人不眨眼的賊匪,而對清朝「大兵」備加歌頌,說成是「出民於水火」的「仁者之師」。
這完全顛倒了兩者對普通百姓的態度。
康熙《靜樂縣志》記:「甲申(1644)逆闖設偽官第五一浪一,民無大害。
受害惟己丑(1649)為甚。」
4乾隆《汾州府志》收錄了胡庭作《李節婦傳》,摘錄如下:
節婦居郡城之南郭,奇妒,夫畏之過於嚴父。
甲申(1644),賊自成陷郡城。
李捨捨賊可五六十輩,紛紛托索器物肆媟嫚。
李察其為首領者招之曰:「我夫遠出,諒不肯相免,幸禁士卒,夜靜暗中來,勿使張揚,去與我留少顏面。」
首領亦幸其秘密,喜甚。
迨夜,李與妾及一女奴升屋脊,去梯,俟首領入,遽亂聲鑼。
巡捕者逮詣自成,斬以殉。
李不肯退,曰:「為一婦人,誅一將,部曲誰肯甘心?雖畏法,臨啟行時,何難戕害?」
自成發令箭,驅眾賊出,封其門。
己丑(1649,順治六年),城屠,被虜,至濠次,撲馬下,擊石碎首死。
1
這個發生在汾一陽一的故事真切具體地證明李自成領導的大順軍紀律極為嚴明,而博洛、滿達海兩個清朝親王攻破汾州,全城遭殃,男子被屠一殺一空,女子、財物成了滿洲貴族軍隊的戰利品。
二者相較,何啻天淵。
盡避作者把明清之際汾一陽一發生的變故記載下來是為了表彰「節婦」,還是要感謝他無意之間提一供了第一手材料給那些為多爾袞之流評功擺好的卑瑣文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山西大規模的反清運動被清軍鎮壓下去之後,剩下的復明勢力仍然利用險峻山區堅持鬥爭。
如從運城地區突圍出來的虞胤率領殘部進入華山,自稱陝西總統。
1650年(順治七年,永歷四年)虞胤親赴貴州安龍朝見永歷帝,同年十月接受指令後由陝西秘密返回山西一陽一城、沁源山中聯絡各地抗清武裝2。
姜瓖的部將牛光天進入太行山區,自稱山西總統1。
高鼎等人則盤據於五台山。
直到1655年(順治十二年、永歷九年),他們不僅互相串連,「聯絡各處賊頭」,還派使者前往湖廣均州郝永忠營中領取永歷朝廷印劄,「商議聯絡內外兵馬」,並且由郝營派人引導赴雲貴同永歷政權直接聯繫2。
次年(1656,永歷十年)五月初一日,朝廷封虞胤為萊國公,仍以文淵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總督軍務的官銜深入敵後組織抗清鬥爭3。
1658年(順治十五年)五月,牛光天在直隸長垣(今屬河南省)被保定巡撫派兵擒獲4,這已經是姜瓖反正差不多十年之後了。
1 順治六年三月山西巡撫祝世昌揭帖中說:「且瓖原籍榆林延川」,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59號。
2 《清世祖實錄》卷五。
朱鼎珊當是代王朱桂的九世孫。
3 見《明清檔案》第一冊,A1—22號。
4 《清世祖實錄》卷六。
1 《明清史料》丙編,第五本,第四九四頁,《記注殘葉》。
2 順治四年八月二十二日大同總兵姜瓖「為恭謝天恩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六冊,A6—63號。
1 康熙二十一年《山西通志》卷三十《雜誌·盜賊附》。
《清史列傳》卷八十《姜瓖傳》把姜瓖反清繫於十一月,時間有誤。
2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一。
3 康熙二十一年《山西通志》卷三十。
雍正十三年《朔州志》卷八《武備兵氛》記:「五年十二月,大同總兵姜瓖叛,遣逆一黨一姚姓襲朔州,守備張楹率叛兵內應,兵道宋子玉、通判楊逵、知州王家珍皆死之」,眾奉張楹為總兵。
4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一。
5 《清史列傳》卷八十《姜瓖傳》。
1 《明清檔案》第十冊,A10—9號。
2 康熙五十一年《定襄縣志》卷七《災異》。
3 康熙三十九年《重修靜樂縣志》卷十《雜紀志》。
4 乾隆六年《沁州志》卷九《災異》。
5 康熙四十五年《澤州志》卷二十八《祥異》附兵燹。
6 康熙三十二年《平順縣志》卷八《祥災志·兵燹》。
7 順治十三年湖廣總督祖澤遠「為飛報密擒渠逆叛一黨一」等事題本殘件,藏第一檔案館。
1 孟喬芳《孟忠毅公奏議》捲上,順治五年八月初六日題本。
2 參見順治六年四月山西巡按蔡應桂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71號;同月山西巡撫祝世昌揭帖,上書A10—74號。
3 傅山《霜紅龕集》卷十五《汾二子傳》記:「己丑(順治六年)四月,大同兵以明旗號從西州入汾,薛(宗周)以策干帥江某,勸急搗太原虛,江不能用。」
有人勸薛宗周不要參加復明義舉,「薛厲聲言:極知事不無利鈍,但見我明旗號尚觀望,非夫也」。
按,「江某」即義軍山西巡撫姜建勳,見康熙三十九年《重修靜樂縣志》卷十《己丑紀變》。
1順治六年八月陝西總督孟喬芳疏報:「山西逆寇虞允等稱偽永歷年號,陷蒲州及臨晉、河津等縣。」
見《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二。
2 屈大均《安龍逸史》捲上。
3 見《明清檔案》第十七冊,A17—164號,河道巡撫吳景道題本。
4 《清史稿》卷四百八十七《忠義一》,中華書局排印本,第四十四冊,第一三四七一頁。
1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一。
2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三。
1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三。
2 早在順治三年(1646)二月間,多爾袞召集大臣時就曾說自己「代上攝政,惟恐事多闕誤,生民失所,念民為邦本,日夜焦思。
又素嬰風疾,勞瘁弗勝」。
見《清世祖實錄》卷二十四。
3 順治六年八月禮科右給事中姚文然奏:「北直接壤山東、河北一帶,盜賊日熾,商賈不前,耕桑失時」。
見《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五。
1 乾隆二年《翼城縣志》卷二十六《祥異》附兵燹記:「順治六年大同總兵姜瓖叛,分遣賊首攻平一陽一,不克。
其時州縣或逃或降,固守者郡城及翼城而已。」
按,明代至清初平一陽一府屬三十五州縣,1649年清軍所能固守者不過兩座城池。
據同書記載,翼城縣外有陝西王永強所遣部將圍攻,境內有「哈哈教系孳安定國、混天猴等揭竿而起」,城守岌岌可危,直到1654年(順治十一年)安定國被誘殺,才「四境帖然」。
2 《明清檔案》第十冊,A10—71號。
3 順治六年四月山西巡撫祝世昌「為道、將率官逃歸,恭報上聞,仰祈聖裁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74號。
康熙三十五年《介休縣志》卷一《災異·兵劫附》記:「順治六年,流賊自河曲來,陷據府城(指汾州府),縣官逃去。
城內士民嚴守,搶掠鄉村,擄殺子女。」
按,據康熙三十九年《靜樂縣志》卷十《己丑紀變》,姜建勳由原平南下佔領忻州、定襄,與滿兵戰於牧馬河上,敗績。
三月間,建勳部向西取靜樂後,南下攻佔汾州。
1 康熙二十六年《五台縣志》卷八《祥異志·兵革》。
2 順治八年十月十二日山西巡撫劉弘遇題本,見《清代農民戰爭史資料選編》第一冊上,第一五八頁。
3 順治六年四月山西巡撫祝世昌「為省會危亡至急,賊氛聚結至眾,再懇急發大兵救援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冊, A10—73號。
4 順治十六年《絳縣志》捲上《祥異》記:「順治六年五月府屬大亂,賊入縣城,知縣逃去。」
按,明代至清初絳縣屬平一陽一府。
1 山西巡按御史蔡應桂「為塘報緊急賊情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一冊,A11—3號。
2 康熙三十九年《重修靜樂縣志》卷十,雜紀志《己丑紀變》。
3 順治九年四月初三日刑部尚書藍拜等「為緝獲在逃叛一黨一請旨正法事」題本,見《清代農民戰爭史資料選編》第一冊下,第一五九—一六○頁。
1 《清史列傳》卷二《博洛傳》。
1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五記:順治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清廷即命濟爾哈朗班師回京,當時大同仍在固守之中。
這年清辰常總兵徐勇題本中說:「前幸仰賴親王大兵奮揚神武,何騰蛟首先被縛,雖伐謀之元兇已剪,而王、馬、隻虎等逆尚漏天誅。
臣私冀聖明廟算無遺,必余氛不除不止。
夫何全捷未奏,而大凱倏班。
然猶望固山圖賴之兵足資彈壓,以作緩急互應之需。
詎圖賴又復北調矣。」
見《明清史料》丙編,第八本,第七六八頁。
2 徐鼒《小腆紀年附考》卷十六。
1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二。
2 順治六年七月初五日「擊敗賊首劉遷塘報」殘件(缺奏報官員職名,估計為宣大總督佟養量所上),見《明清史料》甲編,第三本,第二五○—二五一頁。
這件塘報中說:「看得劉遷作叛,流毒三晉,恃險負隅,豈止狡兔之三窟。
其代東一帶村堡不下數百餘處,盡皆迫脅從賊,經今半載有餘,……」又說:「姜逆叛亂以來,不逞之徒,隨聲吠影,如劉遷倡眾搖惑平刑、雁門一帶,迫脅良民,大肆鴟張,負嵎為害,已非一日,此晉地之元兇也。」
3 順治八年宣大總督佟養量揭帖,見《明清史料》甲編,第三本,第二八三頁。
1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四。
2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六。
3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六;《清史列傳》卷八十《姜瓖傳》記參與叛變的還有「偽官裴季中」。
1 光緒十二年《永濟縣志》卷二十三《事紀·兵略》記:「六年,賊首虞允、封汝宦等倡亂陷蒲州,知州錢法裕、游擊武韜、守備許世德死之。
八月初一日,陝西總督孟喬芳率滿漢官兵恢復州城,斬馘無算,餘眾敗潰。」
光緒七年《榮河縣志》卷三《兵附·兵事附》記:「順治六年,虞允等倡亂。
秋,陝甘總督孟喬芳同固山達根特等大破賊於榮河,斬偽帥白璋。」
乾隆二十八年《稷山縣志》卷二《兵防》附《武事》云:「順治六年,土賊白璋西來據城。」
2 山西巡按御史蔡應桂「為恭報恢城剿賊捷功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一冊,A11—2號。
3 順治六年九月十八日滿打亥(滿達海)、孛羅(博洛)奏稿,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144號;同件又見《明清史料》丙編,第八本,第七三一頁。
按,康熙三十九年《靜樂縣志》卷十記:「建勳知不支,縊死南城樓。」
4 山西巡撫祝世昌「為遵旨回奏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一冊,A11—1號;參見《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六。
1 康熙四十五年《澤州志》卷二十八《祥異》附《兵燹》。
順治六年十二月山西巡撫祝世昌「為王師剿蕩逆賊,克平地方恭報上聞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一冊,A11—60號。
按,原文內左夢庚誤寫作「左孟根」,查《清史列傳》卷七十九《左夢庚傳》,順治「六年,隨英親王征大同叛鎮姜瓖,攻左衛,克之,尋擢本旗漢軍都統」,可證左夢庚確曾參與鎮壓山西抗清運動。
2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六。
3 《明清檔案》第十一冊,A11—55號;參見《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六。
4 李天根《爝火錄》卷十九。
5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六。
1 順治七年七月山西巡撫劉弘遇「為恭報擒獲渠魁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一冊,A11—175號;同件又見《明清史料》丙編,第八本,第七五六頁。
2 史學界和思想文化史界對於顧炎武、屈大均等清初著名學者、復明志士長期活動於晉、陝地區的動機存在著很大的分歧。
從1649年晉、陝抗清運動的深入人心和失敗以後殘餘力量長期堅持於山區來看,顧炎武等人肯定是有所為而往的,不是單純的學術遊歷活動。
3 順治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宣大巡按金志遠題本,見《明清檔案》第十一冊,A11—20號。
1 《清代農民戰爭史資料選編》第一冊上,第一五三—一五五頁。
2 雍正十三年《朔州志》卷八《武備·兵氛》。
3 康熙二十六年《五台縣志》卷八《祥異志·兵革》。
4 康熙三十九年《重修靜樂縣志》卷十《雜紀志》。
1 乾隆三十五年《汾州府志》卷二十六《雜識》。
2 山西巡撫陳應泰「為拿獲叛逆事」題本殘件,見《清代農民戰爭史資料選編》第一冊下,第一七一頁。
1 康熙三十二年《平順縣志》卷八《祥災志·兵燹》記:「順治六年姜瓖作亂,遣賊將牛光天破城劫庫。」
可見,牛光天原為姜瓖部將,其年十月清軍收復平順後,牛光天轉入太行山。
2 順治十三年湖廣總督祖澤遠題本殘件,藏第一檔案館。
3 沈佳《存信錄》卷四,是時永歷帝在李定國扈衛下剛從安龍移駐昆明。
原文說,丙申十年「五月己卯朔,封虞胤為萊國公,督總(總督?)、文淵閣、兵尚如故。
以韓王璟溧(韓王松九世孫)請加封以規後效也」。
4 順治十六年二月二十七日河南巡撫賈漢復揭帖,見《清代農民戰爭史資料選編》第一冊下,第一八七頁。
第三節王永強等在陝北起兵反清
王永強,陝西吳堡縣人5,姜瓖在大同舉兵反清時,他任延安營參將,「與瓖通謀」。
清延綏巡撫王正志、延綏總兵沈文華調他帶領馬兵赴神木、府谷等處防河,永強趁機在1649年(順治六年)二月十五日佔領榆林,殺王正志、沈文華和靖遠道夏時芳,「自稱招撫大將軍」1。
隨即引兵南下,二十一日會同留守延安的王永鎮佔領該城。
三月初九日,王永強親到延安,殺清知府宋從心2。
同時起義的有神木縣人高友才3。
義軍聲勢大振,在很短的時間裡就接管了陝北十九個州縣4,在這一地區委任了巡撫以下的各級文武官員。
王永強還曾派出一部分兵馬渡過黃河支援山西的抗清鬥爭。
這樣,秦、晉兩省按明勢力聯成了一片,使清廷在北方的統治受到重大威脅。
清廷見陝北的反清一浪一潮迅速擴大,滿洲八旗主力又被牽制在山西,於是命令屯駐於漢中地區的平西王吳三桂、固山額真李國翰部負責鎮壓王永強。
三月十三日吳三桂、李國翰會同漢羌總兵張天福、興安鎮游擊盛嘉定各路兵馬趕到鹹一陽一,清陝西巡撫黃爾一性一、駐防西安滿軍首領吏部侍郎哈哈木親往鹹一陽一會商進剿事宜,決定兵分三路,一由黃龍山,一由澄城縣,一由同官縣,預定在洛州、鄜州(今富縣)地區截剿5。
誰知王永強兵進展迅速,三月二十一日即已到達蒲城,除派出部分兵馬入城防守外,王軍主力西進,有進攻西安的意圖。
這時吳三桂等已北行至宜君,得到消息連夜趕回富平縣。
二十三日,雙方相遇於流曲鎮以北美原。
王永強列陣大戰,因兵力不敵,被清軍擊敗1,王永強陣亡2。
清軍乘勝移攻蒲城,城中居民固守,到四月初五日被清軍攻破,「遂屠之,殺戮萬餘人,匕筋無遺」3。
同王永強一道起兵的神木人高友才部在王永強南下時仍據守府谷。
順治六年八月,吳三桂領兵包圍府谷,直到次年十一月,縣城才被攻克,高友才投河自盡4。
5 道光二十七年《吳堡縣志》人才部,武選敖。
1 《清史列傳》卷八十《姜瓖傳》。
按,《爝火錄》卷十九記載這件事比較詳細。
但說「王永強自立為延綏大元帥」,王正志訛為王志,沈文華訛為沈朝華。
2 順治九年三月延綏巡撫董宗聖揭帖,見《明清史料》甲編,第三本,第二九一頁。
3 乾隆五十年《綏德直隸州志》卷三《紀事》云:「康熙(應為順治)六年二月,神木賊高友才、延安參將王永強反,延綏州縣俱陷。」
道光二十一年《榆林府志》卷九《紀事志·歷代紀事》記:「六年,延綏叛將王永強擁神木賊高友才等作亂,襲陷榆林。」
4 《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四。
5 順治六年三月十八日陝西巡撫黃爾一性一「為大兵已到、恢剿在即、恭報上聞,以慰聖懷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51號。
1 順治六年三月陝西巡按盧傳「為飛報第二次大捷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冊, A10—61號。
2 順治九年三月初七日延綏巡撫董宗聖「為恭報查明延屬失守文武官員情形仰祈聖鑒敕部分別議處事」題本,見《明清檔案》第十四冊,A14—33號,同件揭帖為A14—58號。
3 康熙五年《蒲城縣志》卷二《祥異·屠城》。
4 道光二十一年《榆林府志》卷九《紀事志·歷代紀事》。
第四節笆肅回民米喇印、丁一柄一棟為首的抗清運動
1648年(順治五年)三月,甘肅回族將領米喇印5、丁一柄一棟等發動反清起義1,連克甘州(今張掖)、涼州(今武威)、肅州(今酒泉),清朝甘肅巡撫張文衡、甘肅總兵劉良臣、涼州副總兵一毛一鑌、肅州副總兵潘雲騰、甘涼道林維造、西寧道張鵬翼等都被擒殺。
接著引兵東進,攻破蘭州,殺同知趙沖學、知縣趙翀;連克臨洮、河州(今甘肅臨夏)、洮州(今甘肅臨潭附近)、岷州(今岷縣),圍攻鞏昌府(府治在今甘肅隴西),義軍聲勢大振。
清「莊一浪一道范芝失印、失城,潛藏山一穴一」,肅州道等官下落不明2。
清政一府在甘肅的統治幾乎全部瓦解。
義軍乘勝南下青海,進攻大通,「威脅湟中」(今西寧市),被清軍擊退3。
參加米喇印、丁一柄一棟領導的反清運動的回族百姓很多,史載:「臨洮、蘭、岷、洮、河諸回皆叛應,連陷郡邑」4,反映了甘肅等地的回民對清廷的暴虐統治嚴重不滿。
米喇印、丁一柄一棟起兵的時候,「擁立偽延長王朱識■,煽惑人心」1;盡避朱識■不久就被清軍擒殺,卻表明甘肅的反清運動也是以恢復明朝為號召的。
從清方奏報文書中還可以看出參加米喇印、丁一柄一棟起義的有不少漢族百姓,因此,不能歸結為單純的回民起義,而是全國抗清一浪一潮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清廷得報後,在這年(1648)四月派固山貝子吞齊(即屯齊)為平西大將軍,同固山額真韓岱(即漢岱)領兵前往甘肅征剿2。
陝西總督孟喬芳「恐道遠勞師糜餉,密疏止之」3,吞齊、韓岱的軍隊後來留在山西大同歸英親王阿濟格指揮4。
孟喬芳調部將馬寧與駐防西安滿軍戶部侍郎額塞(即額色)統兵進剿。
閏四月二十二日清軍攻克洮州。
二十四日,滿、漢兵會集蘭州,大舉攻城;義軍戰敗,米喇印、丁一柄一棟「率敗殘人馬焚橋西遁」,蘭州失守5。
清軍乘勝追擊,五月二十七日追及於水泉(約為今甘肅永昌西之水泉子),米喇印領兵迎戰,不幸遇難6。
餘眾在丁一柄一棟、黑承印率領下退往甘州、肅州。
八月,清署甘肅總兵張勇、副將馬寧等包圍甘州,相持至1649年(順治六年)正月,清兵攻佔甘州1,丁一柄一棟等扼守肅州。
不久,肅州也被張勇、馬寧等部攻破,丁一柄一棟、黑承印等人都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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