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一百三十回 麗卿夜戰扈三娘 希真晝逐林豹子:話說陳希真自恢復新泰之後,奉旨升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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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一百三十回 麗卿夜戰扈三娘 希真晝逐林豹子

蕩寇志

第一百三十回 麗卿夜戰扈三娘 希真晝逐林豹子

第一百三十回 麗卿夜戰扈三一娘一 希真晝逐林豹子

話說陳希真自恢復新泰之後,奉旨升調河北部統制,駐紮大名府:祝永清升調大名府總管,陳麗卿晉封夫人,加無敵折衝將軍,俱赴河北;祝萬年、欒廷玉、欒廷芳均以都監遇缺即補,留在山東沂州。

希真、永清到任後,日日訓練部屬兵將,端的十分加緊。

不上月餘,早已行列嚴明,武藝演熟,人人可用。

希真便與永清商議進攻兗州之策。

正在議論,忽報濮州鎮劉廣奉調廣平府總管,攜帶劉麒、劉麟同來,過此求見。

希真聞報,欣然道:「天賜相逢,劉姨丈也調到此間也。」

忙命開門接見。

敘禮畢,邀入內廳相敘。

原來劉廣也奉得遇有征討准其移調舊屬得力將弁之諭,希真甚喜,當日留劉廣在內署飲酒暢談。

次日,劉廣率二子辭別了希真,赴廣平府上任,趕緊訓練兵馬。

又是一月有餘,希真便令劉廣、祝永清點起人馬,征討濮州。

當時備文至山東景陽鎮,移調祝萬年、欒廷玉、欒廷芳、婁熊,劉廣也備文至山東兗州鎮移調苟桓、真祥麟、范成龍。

且慢,那蒙陰縣召家村的召忻、高粱等五個人,也是希真舊屬得力將弁,今日為何不見移調?原來召忻自隨從希真收復新泰之後,召忻因記起那年山陰道上仙聖的指示,曾教他功成之後,急流勇退,切不可乘興直前,自取沉溺之禍,又有「歸隱東浦,名揚萬古」之讖。

召忻因此請於希真,歸田就隱。

希真留其平定梁山,再行退歸。

召忻志願已決,不可挽留。

希真暗想:「此人與我有同志。」

便替他報了病狀,乞旨退休。

希真賜他紅袍錦襖而回。

自此召忻、高粱、史谷恭、花貂、金莊一齊辭了希真及眾將,歸隱東浦。

後來召忻、高粱都羽化登仙,其族盛於天下。

不題。

只說苟桓、祝萬年等奉希真札調,不日都到了大名府。

陳希真便統領劉廣、祝永清、陳麗卿、苟桓、祝萬年、欒廷玉、欒廷芳、劉麒、劉麟、真祥麟、范成龍、婁熊,四萬人馬,自大名府進發,一路浩浩蕩蕩,進攻濮州。

早有探子報到濮州去了。

林沖聞報,集諸將商議道:「數月前我聞知陳希真調來此地,我早料他必然來此生事,我所以曾教眾位兄弟各處防備。

如今他果然來了。

那廝詭計多端,手下人多有本領,須得籌劃個備御之策。」

眾人躊躇良久,只見鄧飛道:「他此來必定藐視我們,如今我們先發兵迎上去廝殺他一陣,叫他也識得我們並不怕他。」

馬麟道:「迎上去也不是個道理,我們點起一精一兵銳卒,離城十里安營下寨,等待他來罷了。」

當時傳令,教張橫、張順保守本城,林沖帶領鄧飛、馬麟、王英、扈三一娘一,點起三萬人馬,出北門十里外紀侯橋,安營下寨。

眾人奮振一精一神,等待希真。

希真大兵已到,聞林沖背城下寨,便相距二十里,也傳令下寨。

林沖與諸將商議道:「陳希真距我二十里下寨,須用何法制他?」

馬麟道:「我們可陣後都伏一精一兵,遣將挑戰,誘他過來。」

林沖道:「甚是。

但挑戰須得上將前去方好。」

言未畢,只見扈三一娘一立起身來道:「奴家願去。」

林沖許可。

扈三一娘一便帶三百名銳騎,直到希真營前挑戰。

正值婁熊在營前巡綽,見賊軍到來,大怒,挺手中鐵脊矛直刺三一娘一,三一娘一舞動雙刀敵住。

婁熊鬥了三十餘合,三一娘一賣個破綻,讓婁熊鐵矛直刺過來,跌入懷裡,三一娘一將右手刀掛了,舒開玉一臂,將婁熊盡力一扯,順勢捲過來,便撥馬領那三百騎回轉賊營去了。

官軍大驚,一齊報入營裡。

希真大怒,眾將齊要拔陣追去。

希真道:「不然。

他既來挑戰,那裡必有準備。

如今我也只須遣上將前去挑戰,務要生擒一賊將,以便對調。」

麗卿願去。

希真便命祝永清、劉麒領兩枝人馬,隨著麗卿,以作後應。

麗卿帶領三百銳騎,直到賊營挑戰。

賊營內王矮虎聽說來了一個女將,喜不自勝,即討差出戰。

三一娘一囑令小心。

王英一一團一高興,一馬跑出陣前,一見麗卿便叫道:「好女兒,我同你來好好的戰一場!」 言訖驟馬衝去,與麗卿交馬只三合,被麗卿右手擺開槍,左手輕舒粉一臂,把玉矮虎提過鞍鞒,掂了掂,只一卷,已夾在懷裡,撥轉馬仍回舊路。

那些嘍囉都驚散了。

那矮虎吃麗卿把他頭向前,腳向後,連一隻右手仰面朝天捲住,那只左手卻散著,便上來摸麗卿的下頦。

麗卿大怒道:「你這賊還敢無禮!」便把右手的槍掛了,捉住矮虎的左手,往外只一擰,只聽得肐擦一聲,王英一聲叫,左臂早扭出了臼捥,把來一併用力夾在懷裡,毫不放鬆。

半路上遇著祝永清、劉麒兵馬,一同合隊歸營。

到了中軍,希真升帳,各將參見,麗卿把矮虎擲於地下道:「孩兒活擒了一個,不知是誰。」

眾將看時,只見夾得七竅冒紅,已是死了。

有認識的道:「這是矮虎王英,就是扈三一娘一的丈夫。」

麗卿道:「啐!這賤婢顛倒嫁出這一樣東西。」

便叫刀斧手來梟首。

永清上前看道:「你們眼花了,是活的,說他死。」

希真已知其意,上前看道:「果然暈轉來了,快抬去後面將息,好去換婁熊。」

希真進帳,不多時,林沖遣人來下書,要將婁熊換矮虎。

希真批:「天色已晚,來日一早陣上交換。」

希真對永清道:「他矮虎已死,怎好去換?」

永清笑道:「泰山放心,小婿自有妙法,醫他活來。」

便叫隨營鐵匠,連夜打造一枝鐵桿,比了尺寸,雞子粗細,下面分個八字腳,打好了眼,取副鞍鞒來,把鐵桿直豎在鞍鞒上釘牢了。

當夜無話,次早永清叫牽匹馬來,那釘鐵桿的鞍鞒背上三條肚帶扣緊,取過那王矮虎的一屍一身,七竅的血都拭抹乾淨,仍與他穿著衣甲,反剪綁了,擎將起來,把那枝鐵桿尖頭往糞門裡套入,插將進去,直通到胸口,兩一腿跨在鞍上,兩腳套在鐙內,又把條繩子吊住了兩腳,兜在馬肚下,扎抹好了。

眾人看那王矮虎時,直一挺一挺的騎在馬上,倒了頭,閉著眼,好似酒醉漢一般,把個陳麗卿笑得打跌,眾人都不住的笑。

麗卿忍著笑道:「頭這般掛著,恐看出破綻。」

希真、永清都道:「不妨,倒像害羞的模樣。

原是瞞他一時。」

遂傳令出陣。

恰好林沖也引兵出來。

兩陣對圓,扈三一娘一已在陣前。

林沖在馬上高呼道:「快把我王矮虎送出來,還你那婁熊!」對面陳希真立馬陣前道:「你把婁熊與我看了,方肯換與你。」

林沖叫把婁熊推出陣前,卻是穿件單衣,散著手,步行出來。

只見那邊陳希真陣上放出王矮虎,反剪了手,騎在馬上,低著頭,只不做聲。

一聲鼓響,婁熊跑回本陣。

這邊把那馬加了一鞭,那馬駝著矮虎,潑刺刺的跑出陣去。

原來那馬沒人駕馭,竟叉到斜刺裡去了。

一個嘍囉連忙帶住,矮虎那顆頭被馬顛得往後仰了倒去。

扈三一娘一大驚,忙趕上前,叫他不應,看時方知死了。

扈三一娘一放聲大哭,抱他卻又扳搖不動。

眾嘍哩上前解了繩素,直待鬆了肚帶,鞍轎滾落,方一抽一出那枝血淋淋的通條來,血和尿糞一齊流一出。

陳希真陣上的大小兵將,都哈哈大笑。

林沖大怒,吩咐左右:「抬槍過來,待我去生擒這廝。」

言未畢,扈三一娘一早已拍馬橫刀飛出陣前,大罵麗卿:「小賤人,出來見我!」麗卿挺槍出馬,罵道:「無恥賤婢,你還捨他不得!」扈三一娘一咬碎銀牙,掄那口繡鸞刀直奔麗卿。

兩馬相交,戰了一百多合,饒你扈三一娘一狠命相搏,也戰得個平手。

二人戰夠多時,扈三一娘一抵住麗卿道:「且慢,並非我怕你,我這匹青鬃馬來不得了,回陣換了馬,再來和你比個上下。」

麗卿道,「好漢子不趕乏兔兒,你也去將息氣力,再來領死。

先著別個來替你並幾合。」

三一娘一飛奔回陣,正待換馬,林沖叫道:「賢妹耐一耐,且回營去安殮了矮虎兄弟,待我取這婆一娘一。」

正要出馬,三一娘一叫道:「林沖哥哥休去,待奴殮了丈夫,親捉這小賤人來碎割。」

林沖揚鞭道:「陳希真聽者:正人不做歪事,你省得的,今晚叫你女兒來納命,我如今不來一逼一你。」

希真此時亦到核心,一隻手挽住女兒的轡韁,一隻手把蛇矛,指著林沖道:「諒你這廝也逃不出我的掌握,你歡喜斗兵,鬥將,斗陣法,由你揀,你們回去計較。」

說罷,牽了女兒的戰馬回陣,吩咐鳴金收兵,親自同女兒斷後。

那邊林沖也收了兵。

卻說希真回營,麗卿對眾人道:「久聞得一丈青了得,果然名不虛傳。

看他武藝雖強,氣力卻不如我,若再幾十回合,必得他的破綻。」

正說間,忽報林衝下戰書,乃是扈三一娘一單搦麗卿今夜交鋒。

麗卿大喜。

希真恐麗卿辛苦,說道:「我兒權將息一一夜休。

況且將在謀,不在勇,何必同他力戰。」

麗卿那肯依,說道:「爹爹休怕他,孩兒今夜便叫他夫妻一團一圓了。

孩兒並不困乏,今夜好月色,豈可空過。

若一百五六十合贏他不得,甘受重責。」

希真道:「雖如此說,也須小心。」

便將戰書批回,當夜交戰。

祝萬年道:「趁他此刻全神貫注出戰,何不兩翼都伏一精一兵,待得勝,便抄他後路,奪他的寨子?」

希真笑道:「林沖也是久歷沙場的,此計他豈不防備。

我想不如請劉總管帶領一精一兵,伏一在清水溪,我等這裡廝殺,那裡一面攻打濮州。

倘得了城池,勝奪寨子多矣。」

計議已定,當命麗卿入營將息。

當時劉廣父子三人與苟桓、真祥麟、范成龍領兵去訖。

麗卿依令,便吩咐馬伕將棗騮剔拂,上勻水料,溜了幾轉,將息著。

那女兵們將梨花槍、青錞劍都泡洗拭磨了一番。

麗卿用了飯食,自己先全裝披掛停當,吩咐女兵都去吃飯將息,預備陣上伏侍,便在中軍帳後側首放一把交椅,叉著手坐著,同永清說些閒話,看看天色,笑嘻嘻的只等晚來廝殺。

正說話間,只見希真出來,夫妻都忙立起。

希真看了麗卿結束了等候,也是歡喜,因說道:「我兒,你這般與國家出力,我甚歡喜。

左右取酒來,我勸你三杯,壯你的英雄氣。」

麗卿跪下接飲三杯,謝了,立起笑道:「爹爹縱著孩兒野一性一,索一性一賞孩兒吃個暢。」

希真笑道:「癡丫頭,醉了,怎好廝殺?」

麗卿道:「便是古怪,孩兒的本事好似藏在酒瓶裡的,吃了酒越使得出。」

希真笑道:「倒要看你。

前日御賜的那壇真乙酒還未開用,賞你吃了罷。」

麗卿大喜,拜謝。

希真對永清道:「賢婿陪他,管著他,休叫十分醉了。」

永清領令。

希真入後帳去了。

夫妻二人就吩咐在中軍帳後金龍大纛下排一張桌子,二人對面坐了,裨將們擺上按酒過來,二人暢飲,說些戰陣上的事務。

卻說林衝回營,扈三一娘一把丈夫用棺木殮了,渾身換了素服,祭奠了,痛哭了一場,著人送回城去。

林沖已得希真批回,等天晚決戰。

扈三一娘一道:「我不斬陳麗卿,誓不回營。」

林沖道:「賢妹不要太氣苦,將息些,好去鏖戰。

更且不可太猛,倘那廝誘敵,切不可追去。

那小賤人好弓箭,也須防備。」

扈三一娘一點點頭,說不盡怨氣衝到牛鬥。

看看天晚,東山上推上那輪玉鏡,林沖等飽吃戰飯,領兵出陣,同鄧飛、馬麟押陣,扈三一娘一一馬先出。

到營外,把人馬列成陣勢,齊奔希真營來。

希真營前小校飛報中軍,麗卿正飲得高興,聽見了,立起身道,「玉郎,不要吃了。

吩咐把殘酒收過,待我擒了一丈青來祭他開刀。」

當時希真出帳,傳令開營迎戰,叫永清道:「賢婿幫我押陣。」

永清領命。

樸通通號炮響亮,希真、永清領兵齊出,麗卿就中軍帳前上馬,眾多女兵擁簇著隨後出營。

到了戰場,兩陣對面,都把強弓勁一弩一射住了陣角,發擂已畢,品了三通畫角。

那邊林衝陣上,鄧飛在左,馬麟在右,扈三一娘一在前面,居中立馬,豎著一面大白旗,上面八個銀字,寫道:「地慧星美人一丈青」。

那一丈青不戴頭盔,把那萬縷青絲縮著個朝天大髽髻,把一匹白綾齊眉上纏裹了頭額,摘去了珥璫,洗去了脂粉,披一副本色白緞襯底爛銀細鱗鎧,系一條白羅粉蝶裙,騎著銀鬃白馬,背後四面白方旗,垂著兩條清水綃的威風,右胯一下斜掛著法寶囊,橫著那兩口鏨銀熟鋼繡鸞刀,渾身上下雪練也似的白。

這邊陣上希真、永清左右分開,讓麗卿出馬。

只見紅旗飄動,麗卿從陣裡縱馬而出。

那麗卿頭戴閃雲鳳翅金冠,耳上垂著赤金點翠明月璫,穿著那副猩紅襯底連環鎖子黃金甲,背上四面三尖赤火飛豹旗,大紅湖縐花繡著兩條文武威風,系一條猩紅紫微緞百摺宮裙,左手攬轡,右手倒提著那枝幹紅西纓梨花古定槍,左胯一下懸著一口青錞寶劍,一張寶雕弓,右邊麒麟袋內排著雕翎狼牙箭,坐下那匹棗騮火炭飛電馬,醉顏微酡,笑嘻嘻的來到陣上,渾身上下好似洪爐裡鉗出一塊赤炭,背後一面大紅猩猩旗,泥金大書著:「敕授無敵折衝將軍飛衛紅一娘一子」十三個大字,字畫飛舞遒勁,想是祝永清與他寫的。

那時月色明亮,兩陣上點起成千的火把,照耀如同白晝。

只見戰鼓響處,扈三一娘一出馬,大罵道:「狠心毒肺爛壞五臟的小賤人,把出這般毒手來,不要慌,吃你老一娘一一刀!」麗卿笑道:「不知死活的賊丫頭,將息好了,不要殺到半兒不結,又推什麼事故。」

三一娘一鳳目圓睜,拍馬輪刀直取麗卿。

月光之下,兩個女英雄扭成一堆,攪成一塊,鞍上四條玉一臂縱橫,坐下八盞銀蹄翻越。

這單槍好比神龍出海,那雙刀好似快鶻穿雲。

那一個只為夫主報仇,不顧生死一性一命;這一個要替皇家出力,那管利害吉凶。

兩邊陣上,戰鼓震天,吶喊揚威。

廝並了一百多合,全無半點輸贏,兩邊兵將都看呆了。

希真、永清稱讚不已,林沖等也都歎服。

麗卿戰夠多時,不能取勝,心裡焦躁,想道:「不這般誘他,如何得手。」

便把那枝槍攪了個花一心,往後面吐出去,這個勢子是楊家秘傳,叫做「玉龍晾衣」。

三一娘一也識得,正要他蓋來。

麗卿故意不用,反往下一捺。

三一娘一見了破綻,忙使個「金蛟劈月」,掠開那口刀,往麗卿嗓子上刷的喝聲著,橫劈過來。

只道著手,那知麗卿正要他如此,便把腰一挫,鳳點頭,霍地往三一娘一刀口下鑽過。

三一娘一劈個空,麗卿早鑽到三一娘一背後,順手一抽一轉槍,拖篙勢往三一娘一腰眼裡便刺。

三一娘一見劈空,吃了一驚,忙轉馬,把刀橫往後面下三路掃去。

說時遲,麗卿的槍已刺著三一娘一的護腰兜兒上,只爭得未曾透入;那時快,三一娘一的刀掉轉來,恰好噹的一聲,刀背格在槍的古定上,這叫做大勾手。

麗卿吃他掃開槍,也搶了個空,豁地兩匹馬都分開。

麗卿搶在林沖那邊,三一娘一搶在希真這邊,中間隔得不遠,都兜轉馬頭立定了,喘著氣廝看。

但見滿地月華,露水明亮。

希真、永清望見,都連叫可惜可惜。

那邊林沖替三一娘一捏了把汗,叫一聲慚愧。

三一娘一喘呼一呼地罵道:「險些兒著了賤人的手。」

麗卿道:「造化你這婆一娘一。」

兩個又交馬斗了二十多合,仍是一樣,大家都不濟事,都帶轉馬回本陣去了。

麗卿到陣裡下了馬,解去了裙子,女兵接去收了,露出大紅湖縐單叉褲,盤膝坐在月亮地上,說道:「且等馬收收汗,再去戰這婆一娘一,不贏他誓不回營。」

永清也下馬道:「姐姐何苦如此,再戰時,待小弟放一枝冷箭,射倒他罷休。」

麗卿道:「不要,不要。

若是暗算贏了他,也吃人笑,這廝死了也不佩服。」

希真道:「你也廝強,就著兄弟幫你打甚緊!」麗卿道:「不妨,我自己好射他。

方才可惜,已誘得進了路,卻被他溜撒滑了去。」

說罷,便綽槍上馬。

軍士們添換了火把,仍就起鼓出陣。

扈三一娘一回陣也下了馬,叫軍士取水來吃了幾碗,解下白綾纏頭,抹抹汗,鬆下了背上方旗,略坐坐,喘一息定了。

聽得對陣起鼓,仍提刀上馬。

林沖道:「賢妹如果不見輸贏,不如罷休,還是用計的好。」

三一娘一道:「林哥哥放心,奴定要結果這小賤人。」

當時縱馬後出,麗卿已在陣上。

兩個更不打話,交馬便戰,刀來槍往,槍去刀迎,又並了五六十合,毫不分上下。

麗卿想著法兒誘他,三一娘一再不上當。

麗卿帶轉馬頭往斜刺裡便走,三一娘一叫道:「識得你的臭弓箭,誰來怕你!」縱馬追來。

麗卿掛了槍,拈弓搭箭,回身便射。

三一娘一月光下看得箭來,把刀去一隔,只聽錚的一聲,正射在繡鸞刀的龍口上,火光四迸。

那時最快,說不了,麗卿第二枝箭又到。

三一娘一卻不防到麗卿的連珠箭,急忙躲閃,那枝箭從耳朵邊擦擦的穿過,覺得箭翎拂著有些疼痛。

三一娘一吃一驚,不敢追趕,回馬便走。

麗卿兜回馬,第三枝箭對三一娘一後心射來。

三一娘一聽得背後弓弦響,使一個鐙裡藏身。

麗卿又射個空,大怒道:「我射倒你馬,看你走那裡去!」

這分際,希真、林沖都放馬過墳心界,各照顧自己的人。

只見麗卿倒追三一娘一轉來,正待放箭射那銀鬃馬,弓未開滿,三一娘一早已將右手的刀掛了,取出那五爪錦龍套索的撒過來。

麗卿閃不迭,忙把弓來隔,左臂上早被搭住,三一娘一便收了絲絛。

麗卿撇了弓箭,要用手去奪,月光影裡,看見絲絛上近身數尺都是利鉤,手近不得,急一抽一出寶劍要去割那絲絛。

吃三一娘一盡力一拖,麗卿用力一掙,兩騎馬都打了個蹭蹬。

林沖見搭住了麗卿,驟馬挺矛直奔過來。

三一娘一見有幫手,便將左手的刀也掛了,索一性一兩手用力來扯麗卿。

正還兩相凝住,希真早已挺矛出馬,擋住林沖。

麗卿卻心生一計,便順著三一娘一拖勢直衝過去,手起一劍,向三一娘一面門劈去,三一娘一急起左手,奪住麗卿的劍,麗卿左手便扭住三一娘一,三一娘一急撇絲絛回手相扭。

那兩馬八蹄在場上打了幾個一團一團一。

只聽得麗卿喝聲下去,兩人一齊翻下馬來。

林沖大驚,急撇希真來救三一娘一。

麗卿早已翻身上馬,插劍取槍,與希真一齊刺林沖。

林沖無心戀戰,就地下搶了三一娘一,飛馬逃回本陣。

看那三一娘一,早已被麗卿頸上扼死。

林沖大怒道:「麗卿這賤人,下出如此毒手,我今日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便教數卒舁三一娘一屍一身回城裡去。

這裡急揮全軍,盡力掩上。

此時希真、麗卿已回陣中,見林沖大隊掩來,希真便吩咐眾將道:「你們輪流抵禦,只許敗,不許勝,誘他數十里。

待他自退,然後再追,自有妙遇也。」

眾將領諾。

林沖已殺到面前,祝永清一馬當先敵住林沖。

林沖大叫:「那狠心毒計的賤人出來見我!」永清大喝:「賤配軍,到此還不服輸!」林沖大怒,振奮軍威,挺矛直取永清。

永清不慌不忙,展開畫戟迎鬥。

一邊計在誘敵,自覺安閒;一邊志在報仇,獨奮武怒。

兩邊一來一往,鬥到四十餘合,永清詐作力乏,虛幌一戟,勒馬而走。

林沖驟馬追上,左邊鄧飛,右邊馬麟,一齊揮眾掩來,官軍擋不住,紛紛逃走。

林沖追上一段,欒廷玉挺槍驟出,擋住林沖,大喝:「賤配軍,休得無禮!」林沖道:「你將毒心的賤人獻上,便饒你不追。」

來廷玉道:「你且將王氏夫妻頭顱還了我再說。」

林沖聽了這話,怒氣填胸,不顧死活殺上來。

欒廷玉斗了二十餘合,林沖勇一猛異常,廷玉只得拖槍而走。

賊軍喊殺動地,蜂擁而來,官軍不敢迎戰,飛速前逃。

此時西山月落,天已黎明,林沖望見麗卿在官軍隊裡,大叫道:「賊婆一娘一轉來,與你並三百合!」麗卿大怒,掄槍回馬,直奔林沖,大叫:「你們兩個死得不夠,還要來討添頭!」林沖咬牙切齒道:「我今日不戳殺你,誓不回城!」麗卿一味笑嘻嘻的迎鬥林沖。

斗不數合,麗卿回頭見本陣已退遠,急忙勒馬奔回。

林沖那裡肯捨,與鄧飛、馬麟領兵狠命追來。

麗卿馬快,早已遠遠逃去。

林沖又追上一大段路,只聽得官軍隊一聲鳴金,一齊立定,萬年從左邊殺出敵住鄧飛,廷芳從右邊殺出敵住馬麟,希真從中央殺出敵住林沖。

六人六騎,六般軍器,扭住便鬥,兩陣鼓角喧天,吶喊振地。

大戰了好一回,太陽離地三尺,已是辰牌,林沖早已追上六十餘里。

林沖忽然想道:「陳希真只望後退,必有詭計。

我此刻人馬大半在此,城中所留無幾,卻不穩便。」

想至此際,大為著急,只見希真又退去了,林沖便止住軍馬不追,忙改後隊作前隊,叫鄧飛、馬磷斷後,自己領一半人馬飛速回城。

希真見林沖一退,即便揮軍掩殺過來。

鄧飛、馬麟見官軍殺轉,即忙率眾奮勇攔住。

誰知起先盛氣而來,此刻顧後而返,軍心惶惑,銳氣頓消。

希真吩咐各隊擂起戰鼓,畫角齊鳴,官軍吶喊一聲,殺氣風生,二萬名銳卒,風馳電卷而來,霎時間喊殺連天,賊兵紛紛潰散。

鄧飛、馬麟嚴行約束,不能禁止。

陳希真、祝永清、陳麗卿、祝萬年、欒廷玉、欒廷芳一齊追上。

婁熊念被擒之恥,見鄧飛在前,便驟馬追去,鄧飛急忙還鬥。

兩人奮力相敵,狠鬥數合,婁熊搠傷鄧飛,鄧飛卻打死了婁熊。

欒廷王急忙追上,救婁熊不及,順手一槍,刺鄧飛於馬下。

馬麟逃入亂軍叢中,吃欒廷芳看見,驟馬追入陣中。

馬麟急回頭一看,廷芳一刀,早已頭顱飛去。

賊軍鳥駭獸走,霎時潰散已盡。

希真便命全軍一火速趕上,追擊林沖。

林沖一心記掛城中,那裡還敢返鬥,況且此時離希真已遠,便一口氣趕到城下。

到得城下,方才叫一聲苦,只見那城上已儘是廣平府官軍旗號了。

原來劉廣領了苟桓、劉麒、劉麟、真祥麟、范成龍,由清水溪一直抄入,黎明時節已到濮州城前。

當時領兵直一逼一城下。

城內張橫、張順得了清水溪的伏路探報,早已曉得,見軍官到來,悉力備御。

劉廣見賊軍備御,便傳令奮勇攻城。

城上灰瓶石子,鐵桶也似守住。

劉廣與苟桓躊躇商議,苟桓道:「我們既已到此,且只管盡力攻打。

此刻賊人強打一精一神拒敵我們,我們休要讓他。

況且林沖那枝軍馬,我料陳統制必定破得。

若此路一破,城內軍心惶惑,此城立破矣。」

劉廣稱是,又道:「我此刻可將兵馬分作四隊,其三隊分攻東西北三門,留出南門,使他有條出路,他自然棄城得快了。

我卻用那一隊人馬伏一在魏河渡口,邀擊其歸路,可令他全師覆沒。」

當下計議已定,便派劉麟率領水軍二千截住魏河,苟桓領兵四千陸地埋伏。

這裡真樣麟攻東門,范成龍攻西門,劉廣領劉麒親攻北門,一齊槍炮弓矢,捲上城去。

自黎明攻起,到了已牌時分,城中不聞林沖消息,果然人心惶惑。

劉廣見賊兵守法漸亂,使命布上雲梯,劉廣親自當先登城。

劉麒見父親登城,即忙跟了上去。

眾將見主帥及公子俱已登城,便捨死忘生一齊衝上。

劉廣勇一猛當先,一一柄一大刀橫砍賊人,賊人一大亂,登時官軍佈滿城上,北門已破。

賊兵不待主將號令,早已紛紛奔出南門。

張橫、張順知不是頭,也急忙從南門逃出。

那邊真祥麟已殺入東門,范成龍已殺入西門。

劉廣入城,城中賊兵潰散已盡。

劉廣便傳令將旌旗插在城上,派兵登城守備,一面出榜安民,一面差真祥麟、范成龍去追捉張橫、張順。

那張橫、張順逃出南門,身邊尚有千餘名從騎,一抹地奔到魏河。

正還未到渡口,只聽得林子裡一聲炮響,一彪官軍殺出。

為首一員將官,手提黃金雙鑭,正是劉麟,大喝道:「逆賊逃向何處」張橫、張順大怒,回顧眾人道:「我們殺了這廝再去,走的不算好漢。」

眾人一齊奮勇迎殺。

正在呼鬥,忽背後一聲吶喊,又是一彪官軍殺來,乃是真祥麟、范成龍從背面殺來。

眾賊前後受攻,支持不得。

張橫、張順一面苦鬥,一面叫:「眾兒郎休要走!」那眾賊早已不由分說,紛紛潰散。

二張即忙捨命殺出,奪條血路而走,身邊從騎只剩三百。

行不數里,林子裡又是一彪官軍殺出,苟桓躍馬橫刀,攔住去路。

張橫,張順正欲迎敵,回頭一看,那三百從騎已逃走不知去向了。

張橫對張順道:「兄弟,今日我和你同死。」

一齊殺奔苟桓。

苟桓見他只得二人,便叫眾軍士打個圈子,一團一團一圍定,自己單刀匹馬,直取張橫、張順。

二人本是好手,更兼今日有死無生,拚命死鬥,自然十分兇猛。

幸系苟桓手下亦不平弱,足足抵敵得住。

當時圍場三騎馬,一團一花簇錦的鬥了四十餘合,不分勝負。

此時劉麟、真祥麟、范成龍已到。

苟桓戰了多時,不能取勝,便又鬥數合,詐作力乏,虛掩一刀,回馬而走。

張橫驟馬追上,張順急叫:「哥哥休中他拖刀計!」 活未絕,苟桓一刀劈去,張橫急閃過。

張順救哥哥要緊,驟馬趕上。

苟桓刀劈個空,卻又撞著張順,苟桓便乘勢刀背打去。

張順閃個不迭,翻身下馬。

張橫急救張順,劉麟一馬早到,將張順就地抓去。

張橫急追劉麟,苟桓便從後追上,擺開大刀,舒出左臂,將張橫背後勒甲絲絛揪住,用力一扯。

張橫用力一掙,苟桓便用刀一柄一盡力一敲。

張橫擋不住,翻身下馬,眾軍一齊上前捆捉去了。

苟桓便會合劉麟、真祥麟、范成龍,押解張橫、張順,一齊回轉濮州,由南門迸城。

那邊林沖己在攻打北門。

劉廣接著苟桓等,解到張橫、張順,大喜,便將二張捆一綁了,押到城上,指與林沖看。

林沖大怒,恨不得跳上城來亂砍,奈賊兵早已志喪氣盡,毫無鬥心。

希真大軍已由背後殺來,劉廣便令開門出戰。

林衝到了此際,腹背受敵,饒你武藝通天。

早已無能為力,更兼手下兵卒散亡已盡,官軍四面殺來,如何抵擋得住,只得大吼一聲,舞著一技蛇矛,落荒而走。

祝永清、劉麟見了,一齊追上。

林沖一枝蛇矛,帶招架,帶逃走,溜脫了一性一命,身邊只剩得幾十個人。

逃出濮州地界,暮色已深,棲身古廟之中,打了火食。

漸漸月輪推上,照得殿廡明亮。

林沖抬頭看那廟中神靈,想起那年雪夜草料場之事,宛然這般景象,一陣心酸,不覺淚如泉一湧。

漸漸定了神志,看旁邊幾個兵丁伴著,也是沒聲沒氣。

林衝前情後節想了一回,又想到今日之事,暗想:「這事怎好?公明哥哥把濮州交付於我,原是萬金重任。

我固王英夫妻死得太慘,急圖報仇,卻是鹵莽了些。

不料陳希真串同劉廣,襲取城池,直弄到兵散將亡,一敗塗地,我林沖直如此命慳。

如今欲圖恢復,實實無計可施。

若回梁山,有何面目。

又不知山寨中被困情形,近日怎地模樣,好生記掛,只有且回山去。」

等到天明,林沖一路垂頭喪氣,意懶心灰。

不日到了梁山,訴說濮州失陷之事,宋江、吳用等一齊驚倒。

林沖自此終日長吁短歎,眠食減損,漸漸頹唐。

按下慢表。

且說陳希真逐去林沖,與劉廣會合兵馬,一同進城。

眾將見兩日之內收復一城,無不歡喜。

當將張橫、張順解往大名府監禁,謹將恢復事宜,申奏朝廷,這裡開筵慶賀。

不數日,朝廷恩旨下來,加封陳希真懷化將軍、順誠子,標下眾將均各按功升賞,從優獎勵,就敕興兵進剿梁山。

希真等謝恩訖,便回本任,簡練軍馬。

這一回已將濮州之事交代明白,下一回再說雲天彪攻復嘉祥。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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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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