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載繁華夢》第三十五回 赴京城中途驚噩耗 查庫項大府劾欽差:原來西國文明政體,每一埠總督到任後,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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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載繁華夢》第三十五回 赴京城中途驚噩耗 查庫項大府劾欽差

廿載繁華夢

第三十五回 赴京城中途驚噩耗 查庫項大府劾欽差

話說周庸祐那日接得港督請函,明日要赴茶會。

原來西國文明政體,每一埠總督到任後,即開茶會筵宴,與地方紳商款洽。

那周庸祐是港中大商,自然一併請他去赴敘。

次日周庸祐肅整衣冠,前往港督府裡。

這時港內外商雲集,都互相歡笑,只周庸祐心中有事,未免愁眉不展。

各人看了他容貌,不特消瘦了幾分,且他始終是無言默坐,竟沒有與人周旋會話。

各人此時都聽得金督帥要參他的風聲,不免暗忖,他一世之雄,而今安在?其中自然有憐他昔日奢華,今時失意的;又有暗說他財帛來的不大光明,應有今日結果的;又有等不知他近日驚心的事,仍欽羨他怎麼豪富,今又由京卿轉放欽差的:種種議論,倒不能盡。

說不多時,港督到各處座位與外商周旋。

時周庸祐正與港紳韋寶臣對坐,港督見周庸祐坐著不言不語,又不知他是什麼人,便向韋寶臣用英語問周庸祐是什麼人,並做什麼生理。

韋寶臣答過了,隨用華語對周庸祐說道:「方纔大人問及足下是什麼名字,小弟答稱足下向是港中富商,佔有銀行數十萬元股本,又開張記銀號,且產業在港仍是不少。

前數年曾任駐英使署參贊,近時適放駐國飲差,這等說。」

那韋寶臣對他說罷,周庸祐聽了,抵強作微笑,仍沒一句話說。

各人倒知他心裡事實在不了,故無心應酬。

周庸祐實自知這場禍機早晚必然發作,哪復有心談天說地,只得隨眾紳商坐了一會,即復隨眾散去。

回家後,想起日間韋寶臣所述的話,自覺從前何等聲勢,今日弄到這樣,豈不可惱2又想這回禍機將發,各事須靠人奔走,往時朋友,如梁早田、徐雨琴及妻弟馬竹賓,已先後身故,只怕世態炎涼,此後備事更靠何人幫理?不覺低頭一想,猛然想起還有一位周勉墀,是自己親侄子,盡合請他到來,好將來赴京後一交一 托家事。

只他父親是自己胞兄,他生時原有三五萬家當,因子侄幼小,一交一 自己代理。

只為自己未曾發達以前,將兄長一交一 托的三五萬用去了,後來自己有了家當,那侄子到來問及家資,自己恐失體面,不敢認有這筆數,想來實對侄子不住。

今番有事求他,未知他肯否雇我?想罷,不覺長歎一聲。

繼又忖俗語說「打死不離親兄弟」,到今日正該自海,好結識他,便揮了一函,請周勉墀到來,商酌家事。

時周勉墀尚在城裡,向得周乃慈照拂,因此營業亦稍有些家當。

這回聽得叔父周庸祐忽然要請自己,倒覺得奇異,自覺想起前根後抵,實不應與他來往,難道他因今日情景,見橫豎家財難保,就要把吞欠自己父親的,要一交一 還自己不成?細想此人未必有這般好心肝。

但叔侄份上,他做不仁,自己也不該做不義,今若要不去,便似有個幸災樂禍之心,如何使得?計不如索性走一遭才是。

便即日附輪到港,先到堅道大宅子見了周庸祐,即喚聲「十叔父」,問一個安。

時周庸祐見了周勉墀,憶起前事,實對他不住的,今事急求他到來,自問好不羞愧,便嚥著喉,喚一聲「賢侄」,說道:「前事也不必說了,只愚叔今日到這個地步,你可知道?」

周勉墀聽了,只強作安慰幾句,實心裡幾乎要陪下幾點淚來,徐又問道:「十叔父,為今之計,究竟怎樣?」

周庸祐道:「前兒汪翰林到來,求充參贊,愚順托他打點省中情事,今卻沒有回報,想是不濟了。

隨後又有姓日的到來,道是金督帥最得用之人,願替俺設法。

俺早已聽得他的名字,因此送了二萬銀子,托他在金督跟前說個人情,到今又統通沒有回覆,想來實在危險。

不知賢侄在省城聽得什麼風聲?」

周勉墀道:「佘子谷那人要發作叔父,叔父想已知得。

少西十二叔且要自盡,其他可想。

天幸叔父身在香港,今日三十六著,實走為上著。」

說到這裡,可巧馬氏出來,周勉墀與嬸娘見禮。

馬氏問起情由,就把才纔叔侄的話說了一遍。

馬氏道:「既是如此,不如先進京去,借引見赴任為名,就求京裡有力的官一場設法也好。」

周庸祐聽了,亦以此計為是,便決意進京,再在半路聽過聲氣未遲。

想罷,即把家事囑托周勉墀,又喚駱子棠、馮少伍兩管家囑咐了一番。

再想省城大屋,尚有幾房姨太太,本待一併喚來香港,只恐太過張揚;況金督帥縱然發作此事,未必罪及妻孥,目前可暫作不理。

是夜一宿無話。

次日即打點起程,單是從前謀放欽差,應允繳一交一 萬元,此項實欠一交一 一半,就囑馬氏及馮、駱兩管家打算預備此項。

如果自己無事,即行匯進北京;如萬一不妥,此款即不必再匯。

一面挪了幾萬銀子,作自己使用,就帶了八姨太並隨從人等,附輪望申一江一 進發。

那時上海還有一間祥盛字號,系從前梁早田的好友,是梁早田介紹周庸祐認識的。

所以周庸祐到申一江一 ,仍在這祥盛店子住下。

再聽過消息,然後北上,不在話下。

且說金督帥因當時餉項支絀,今一旦兼管海關事務,正要清查這一筆款項,忽又得佘子谷到街幫助盤算,正中其意。

又想周庸祐兄弟二人,都在香港營業的多,省城產業有限;若姓傅的家財,自然全在省裡,不如連姓傅的一併查抄,那怕不湊成一宗巨款。

便把數十年來關庫的數目,自姓傅的起,至周乃慈止,統通發作將來。

又忖任冊房的是潘氏,雖然是由監督及書吏囑咐註冊的,惟他任的是假冊房,也有個通同舞弊、知情不舉的罪名。

且他原有幾十萬家當,就不能放饒他。

主意已定,因周庸祐已放國的欽差,恐他赴任後難以發作,便立即知照國領事府,道是「姓周的原有關庫數目未清,貴國若准他赴任,到時撤他回來,就要損失兩國體面,因此預先說明」。

那國領事得了這個消息,即電知駐北京公使去後,駐京公使自然要詰問外部大臣。

金督又一面令幕府絕招,電參周庸祐虧空庫款甚巨,須要徹底清查。

並道周某以書吏起家,侵吞致富,復夤緣以得優差,不特無以肅官方,亦無以重庫款,若不從重嚴辦,竊恐互相傚尤,流弊伊于一胡一 底等語。

招上,朝廷大怒,立命金督認真查究,不得稍事姑容。

時周庫書自抵中一江一 ,抵與八姨太同行,余外留在省港的朋友,都不時打聽消息如何,隨時報告。

這會聽得金督參招考語,魂不附體。

隨後又接得京中消息,知道金督上招,朝廷覽奏震怒,要著金督認真查辦。

周庸祐一連接得兩道消息,幾乎吊下淚來。

便又打電到京,求權貴設法。

無奈金督性如烈火,又因這件事情重大,沒一個敢替他說情,只以不能為力等話,回覆周庸祐。

那庸祐此時如坐針氈,料北京這條路是去不得的,除是逃往外洋,更沒第二條路。

只目下又不知家中妻妾兒女怎樣,如何放心去得?適是晚正是回祥盛的東主陳若農請宴,先日知單早已應允赴席,自然不好失約,惟心裡事又不欲盡情告人,只得勉強應酬而已。

當下同席的原有八九人,都是廣肇幫內周庸祐往日認識的朋友。

因是時粵中要發作庫書的事,滬上朋友聽得,都是半信半疑,今又見周庸祐要赴京,那些朋友倒當周庸祐是個沒事之人,自然依舊巴結巴結,十哥前十哥後,喚個不絕。

那周庸祐所招的妓女,喚作張鳳仙,素知周庸祐是南粵一個巨富的,又是花叢中闊綽的頭等人物,便加倍奉承。

即至娘兒們見鳳仙有了個這般闊綽的姐夫,也替鳳仙歡喜,千大人萬大人的呼喚聲,哪裡聽得清楚。

先自笙歌絃管,唱了一回書,陳若農隨後肅客入席。

那周庸祐叫局的,自然陪候不離,即從前認識的妓女,也到來過席。

這席間雖這般熱鬧,惟周庸祐心中一一團一 積悶,實未嘗放下。

酒至半酣,各人正舉杯遞盞,忽見祥盛的店伴跑了進來。

在別人猶不知有什麼事故,只是周庸祐心中有事,分外眼快,一眼早見了祥盛的店伴,料他慌忙到來,不是好意。

那店伴一言來發,即暗扯陳若農到靜處,告說道:「方纔工部局差人到店查問,是否有廣東海關庫書吏,由京堂新放國欽差的,喚做周庸祐這個人,當時店伴只推說不識此人。

惟工部局差人又說道:『姓周的別號棟臣,向來到滬,都在你們店子裡出進,如何還推不識?』店中各伴沒奈何,便問他什麼緣故。

據差人說來,原來那姓周的是虧空庫款,逃來這裡的,後由粵東金督帥參了一本,又知他走到滬上,因此密電本埠袁道台,要將周庸祐扣留的。

今袁道台見他未有到衙拜會,料然不在唐界,所以照會租界洋官,要查拿此人。

後來說了許多話,那差人方始回去。」

陳若農聽了,一驚非小,暗忖這個情節,是個侵吞庫款的私罪重犯,凡在通商的國都要遞解回去的,何況這上海是個公共租界,若收留他,也有個罪名。

且自己原籍廣東,那金督為人,這脾氣又是不同別人的,總怕連自己也要拖累,這樣總要商量個善法。

便囑令來的店伴先自回去,休要洩漏風聲,然後從長計算。

那店伴去後,陳若農即扯周庸祐出來,把店伴說的上項事情,說了一遍。

周庸祐聽得,登時面色變得七青八黃,沒句話說,只求陳若農憐憫,設法收藏而已。

陳著農此時真是人面著情,方才請宴,怎好當堂反臉?且又相識在前,不得不留些情面。

惟究竟沒什麼法子,兩人只面面相覷。

陳著農再看周庸祐這個情形,實在不忍,不覺心生一計,即對周庸祐說道:「多說也是無用,小弟總要對得老哥住。

但今晚方才有差人查問,料然回去下處不得,若住別處,又恐張揚。

今張鳳仙如此款洽,就當多喝兩杯,住鳳仙寓裡一宿,待小弟明天尋個秘密所在便是。」

庸祐答聲「是」,隨復入席。

各朋友見他倆細語良久,早知有些事情,但究不知得底細,只再歡飲了一會,周庸祐托稱不勝酒力,張鳳仙就令娘兒們扶周大人回寓裡服侍去後,陳若農又密囑各友休對人說周某離在那裡。

次日,陳若農即著人到工部局力言周庸祐不在他處。

工部局即派人再搜查一次,確沒有此人。

若農即暗引周庸祐回去,在密室裡躲藏,待要逃往何處,打聽過船期,然後發付,不在話下。

這時粵中消息,紛傳周庸祐在上海道署被留,其實總沒此事。

金督帥見拿周庸祐不得,心中已自著惱,忽接北京來了一張電報,正是某王一爺 欲與周庸祐說情的。

那電文之意,道是「周某之罪,確是難恕,但不必太過誅求,亦不必株連太甚」這等話。

金督帥看了,越加大怒,暗忖周庸祐全憑得京中權貴之力,所以弄到今日。

屢次勸他報效贖罪,種種置之不理,實是待著王一爺 ,就瞧自己不在眼裡。

我今日辦這一個書吏,看王一爺 奈我怎麼何?因此連忙又參了一本,略謂「周庸祐兄弟既吞巨款,在洋界置買財產,今庸祐聞罪先遁,作海外逍遙,實罪大惡極。

除周乃慈已服毒自盡外,請將周庸祐先行革職,然後抄查家產備抵」等語。

並詞連先任庫書傅成通同舞弊,潘雲卿一律查抄家產。

招上,即行准奏,將周庸祐革職,並傳諭各省緝拿治罪。

正是:

夢熟黃粱都幻境,名登白簡即危途。

畢竟周庸祐怎能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譴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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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載繁華夢
序一第一回 就關書負擔訪姻親 買職吏匿金欺舅父第二回 領年庚演說書吏 論妝奩義諫豪商第三回 返京城榷使殞中途 鬧閨房鄧娘歸地府第四回 續琴弦馬氏嫁豪商 謀差使聯元宴書吏第五回 三水館權作會陽台 十二紳同結談瀛社第六回 賀姜酌周府慶宜男 建齋壇馬娘哭主婦第七回 偷龍轉鳳巧計難成 打鴨驚鴛姻緣錯配第八回 活填房李慶年迎妾 擋子班王春桂從良第九回 鬧別宅馬娘喪氣 破紅塵桂妹修齋第十回 鬧谷埠李宗孔爭釵 走香江周棟臣懼禍第十一回 築劇台大興土木 交豪門共結金蘭第十二回 狡和尚看相論銀精 冶丫環調情鬧花徑第十三回 餘慶雲被控押監房 周少西受委權書吏第十四回 賴債項府堂辭舅父 饋嬌姿京邸拜王爺第十五回 拜恩命倫敦任參贊 禮經筵馬氏慶宜男第十六回 斷姻情智卻富豪家 慶除夕火燒參贊府第十七回 論寶鏡周家賞傭婦 贈繡衣馬氏結尼姑第十八回 譖長男驚夢惑尼姑 遷香江卜居鄰戲院第十九回 對繡衣桂尼哭佛殿 竊金珠田姐逮公堂第二十回 定竊案控僕入監牢 謁祖祠分金修屋舍第二十一回 遊星洲馬氏漏私煙 悲往事伍娘歸地府第二十二回 辦煤礦馬氏喪資 宴娼樓周紳祝壽第二十三回 天師局李慶年弄計 賽金樓佘老五爭娼第二十四回 勤報效書吏進京卿 應恩闈幼男領鄉薦第二十五回 酌花筵娼院遇丫環 營部屋周家嫁長女第二十六回 周淑姬出閣嫁豪門 德榷使吞金殉宦海第二十七回 繁華世界極侈窮奢 冷暖人情因財失義第二十八回 誣姦情狡妾裸衣 賑津饑周紳助款第二十九回 爭家權長子誤婚期 重洋文京卿尋侍妾第三十回 苦謀差京卿拜閹宦 死忘情債主籍良朋第三十一回 黃家兒納粟捐虛銜 周次女出閨成大禮第三十二回 挾前仇佘子谷索資 使西歐周棟臣奉詔第三十三回 謀參贊汪太史謁欽差 尋短見周乃慈憐侍妾第三十四回 留遺物慘終歸地府 送年庚許字配豪門第三十五回 赴京城中途驚噩耗 查庫項大府劾欽差第三十六回 潘雲卿逾垣逃險地 李香桃奉主入監牢第三十七回 奉督諭抄檢周京堂 匿資財避居香港界第三十八回 聞示令商界苦誅求 請查封港官駁照會第三十九回 情冷暖侍妾別周家 苦羈留馬娘憐弱女第四十回 走暹羅重尋安樂窩 慘風潮驚散繁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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