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內侍扶入內寢,良久方醒。群臣皆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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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

東周列國志

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

話說晉景公被蓬頭大鬼所擊,口吐鮮血,悶倒在地。

內侍扶入內寢,良久方醒。

群臣皆不樂而散。

景公遂病不能起。

左右或言:「桑門大巫,能白日見鬼,盍往召之?」

桑門大巫奉晉侯之召,甫1入寢門,便言:「有鬼!」景公問:「鬼狀何如?」

大巫時曰:「蓬頭披髮,身長丈餘,以手拍胸,其色甚怒。」

景公曰:「巫言與寡人所見正合,言寡人枉殺其子孫,不知此何鬼也?」

大巫曰:「先世有功之臣,其子孫被禍最慘者是也。」

景公愕然曰:「得非趙氏之祖乎?」

屠岸賈在旁,即奏曰:「巫者乃趙盾門客,故借端為趙氏訟冤,吾君不可聽信。」

景公嘿然良久,又問曰:「鬼可禳2否?」

大巫曰:「怒甚,禳之無益。」

景公曰:然則寡人一大限何如?」

大巫曰:「小人冒死直言,恐君之病,不能嘗新麥也。」

屠岸賈曰:「麥熟只在月內,君雖病,一精一神猶旺,何至如此?若主公得嘗新麥,汝當死罪!」不繇景公發落,叱之使出。

大巫去後,景公病癒深。

晉國醫生入視,不識其症,不敢下藥。

大夫魏錡之子魏相言於眾曰:「吾聞秦有名醫二人,高和、高緩,得傳授於扁鵲,能達陰陽之理,善攻內外之症,見1為秦國太醫。

欲治主公之病,非此人不可。

盍往請之?」

眾曰:「秦乃吾之仇國,豈肯遣良醫以救吾君哉?」

魏相又曰:「恤患分災,鄰國之美事。

某雖不才,願掉三寸之舌,必得名醫來晉。」

眾曰:「如此,則舉朝皆拜子之賜矣!」

魏相即日束裝,馳軺車星夜往秦。

秦桓公問其來意。

魏相奏曰:「寡君不幸而沾狂病,聞上國有良醫和、緩,有起死回生之術,臣特來敦請,以救寡君。」

桓公曰:「晉國無理,屢敗我兵,吾國雖有良醫,豈救汝君哉?」

魏相正色曰:「明公之言差矣!夫秦晉比鄰之國,故我獻公與爾2穆公,結婚定好,世世相親。

爾穆公始納惠分,復有韓原來之戰;繼納文公,又有汜南之背盟。

不終其好,皆爾為之。

文公即世,穆公又過聽孟明,欺我襄公之幼弱,師出崤山,襲我屬國,自取敗衄。

我獲三帥,赦而不誅,旋違誓言,奪我王官。

靈康之世,我一侵崇,爾即伐晉。

及我景公問罪於齊,明公又遣杜回興救齊之師。

敗不知懲,勝不知止,棄好尋仇,莫不由奏。

明公試思:晉犯秦乎?秦犯晉乎?今寡君有負茲3之憂,欲借針砭於高鄰,諸臣皆曰:『秦絕我甚,必不許。

』臣曰:『不然。

秦君屢舉不當,安知不悔於厥4心?此行也,將假國手以修先君之舊好。

』明公若不許,則諸臣之料秦者中矣!夫鄰有恤患之誼,而明公廢之;醫有活人之心,而明公背之。

竊為明公不取也。」

秦桓公見魏相辭慷慨,分剖詳明,不覺起敬曰:「大夫以正見責寡人,敢不聽教!」即詔太醫高緩往晉。

魏相謝恩,遂與高緩同出雍州,星夜望新絳而來。

有詩為證:

婚媾於今作寇仇,幸災樂禍是良謀。

若非魏相瀾翻舌,安得名醫到絳州?

時晉景公病甚危篤,日夜望秦醫不至。

忽夢有二堅子,從己鼻中跳出,一豎曰:「秦高緩乃當世之名醫,彼若至,用一藥,我等必然被傷,何以避之?」

又一豎子曰:「若躲在肓1之上,膏之下,彼能奈我何哉?」

須臾,景公大叫心膈間疼痛,坐臥不安。

少頃,魏相引高緩至,入宮診脈畢,緩曰:「此病不可為矣!」景公曰:「何故?」

緩對曰:「此病居肓之上,膏之下,既不可以灸攻,又不可以針達;即使用一藥之力,亦不能及。

此殆2天命也。」

景公歎曰:「所言正合吾夢,真良醫矣!」厚其餞送之禮,遣歸秦國。

時有小內侍江忠,伏侍景公辛苦,早間不覺失睡。

夢見背負景公,飛騰於天上,醒來與左右言之。

值屠岸賈入宮問疾,聞其夢,賀景公曰:「天者陽明,病者陰暗;飛騰天上,離暗就明,君之疾必漸平矣。」

晉侯是日,亦自覺胸膈稍寬,聞言甚喜。

忽報:「甸人來獻新麥。」

景公欲嘗之,命饔人3取其半,舂而屑之為粥。

屠岸賈恨桑門大巫言趙氏之冤,乃奏曰:「前巫者言主公不能嘗新麥,今其言不驗矣,可召而示之。」

景公從其言,召桑門大巫入宮,使岸賈責之曰:「新麥在此,猶患不能嘗乎?」

巫者曰:「尚未可知。」

景公色變。

岸賈曰:「小臣咒詛,當斬!」即命左右牽去。

大巫歎曰:「吾因明於小術,以自禍其身,豈不悲哉!」左右獻大巫之首,恰好饔人將麥粥來獻,時日已中矣。

景公方欲取嘗,忽然腹脹欲洩,喚江忠:「負我登廁。」

才放下廁,一陣心疼,立腳不住,墜入廁中。

江忠顧不得污穢,抱他起來,氣已絕矣。

到底不曾嘗新麥,屈殺了桑門大巫,皆屠岸賈之過也!上卿欒書,率百官奉世子州蒲舉哀即位,是為厲公。

眾議江忠曾夢負公登天,後負公以出於廁,正應其夢,遂用江忠為殉葬焉。

當時若不言其夢,無此禍矣。

口舌害身,不可不慎也!因晉景公為厲鬼擊死,晉人多有言趙門冤枉之事者,只為欒、郤二家,都與屠岸賈交通相善,只有一個朝厥,孤掌難鳴,是以不敢為趙氏仲冤。

時宋共公遣上卿華元,行吊於晉,兼賀新君。

因與欒書商議。

欲合晉楚之成,免得南北交爭,生民塗炭。

欒書曰:「楚未可信也。」

華元曰:「元善於子重,可以任之。」

欒書乃使其幼子欒針,同華元至楚,先與公子嬰齊相見。

嬰齊見欒針年青貌偉,問於華元,知是中軍元帥之子,欲試其才,問曰:「上國用兵之法何如?」

針對曰:「整。」

又問:「更有何長?」

針答曰:「暇。」

嬰齊曰:「人亂我整,人忙我暇,何戰不勝?二字可謂簡而盡矣!。」

由此倍加敬重。

遂引見楚王,定議兩國通和,守境安民,動干戈者,鬼神殛1之!遂訂期為盟。

晉士燮,楚公子罷,共歃血於宋國西門之外。

楚司馬公子側,自以不曾與議,大怒曰:「南北之不相通久矣!子重欲擅合成之功,吾必敗之。」

探知巫臣糾合吳子壽夢,與晉、魯、齊、宋、衛、鄭各國大夫會於鍾離,公子側遂說楚王曰:「晉、吳通好,必有謀楚之情。

宋、鄭俱從,楚之宇下一空矣。」

共王曰:「孤欲伐鄭,奈西門之盟何?」

公子側曰:「宋、鄭受盟於楚,非一日矣。

惟不顧盟,是以附晉。

今日之事,惟利則進,何以盟為?」

共王乃命公子側帥師伐鄭,鄭復背晉從楚。

此周簡王十年事也。

晉厲公大怒,集諸大夫計議伐鄭。

時欒書雖則為政,而三郤擅權。

那三郤:乃郤錡、郤犨、郤至。

錡為上軍元帥,犨為上軍副將,至為新軍副將,犨子郤毅,至弟郤乞,並為大夫用事。

伯宗為人正直敢言,屢向厲公言:「郤氏族大勢盛,宜分別賢愚,稍抑其權,以保全功臣之後。」

厲公不聽。

三郤恨伯宗入骨,遂譖伯宗謗毀朝政。

厲公信之,反殺伯宗。

其子伯州犁奔楚,楚用為太宰,與之謀晉。

厲公素一性一驕侈,兼好內外嬖倖甚多。

外嬖胥童、夷羊五、長魚矯、匠麗氏等一班少年,皆拜為大夫。

內嬖美姬一愛一婢,不計其數。

日事一婬一樂,好諛惡直,政事不修,群臣解體。

士燮見朝政日非,不欲伐鄭。

郤至曰:「不伐鄭,何以求諸侯?」

欒書曰:「今日失鄭,魯、宋亦將離心,溫季之言是也。」

楚降將苗賁皇亦勸伐鄭,厲公從其言。

獨留荀罌居守,遂親率大將郤書、士燮、郤錡、荀偃、朝厥、郤至、魏錡、欒針等,出車六百乘,浩浩蕩蕩,殺奔鄭國。

一面使郤犨往魯、衛各國,請兵助戰。

鄭成公聞晉兵勢大,欲謀出降。

大夫姚鉤耳曰:「鄭地褊小,間於兩大,只宜擇一強者而事之,豈可朝楚暮晉,而歲歲受兵乎?」

鄭成公曰:「然則何如?」

鉤耳曰:「依臣之見,莫如求救於楚。

楚至,吾與之夾攻,大破晉兵,可保數年之安也。」

成公遂遣鉤耳往楚求救。

楚共王終以西門之盟為嫌,不欲起兵,問於令尹嬰齊。

嬰齊對曰:「我實無信,以致晉師,又庇鄭而與之爭,勤民以逞,勝不可必,不如待之。」

公子側進曰:「鄭入不忍背楚,是以告急。

前不救齊,今又不救鄭,是絕歸附者之望也。

臣雖不才,願提一旅,保駕前往,務要再奏『掬指』之功。」

共王大悅,乃拜司馬公子側為中軍元帥,令尹公子嬰齊為左軍,右尹公子壬夫將右軍。

自統親軍兩廣之眾,望北進發,來救鄭國。

日行百里,其疾如風,早有哨馬報入晉軍。

士燮私謂欒書曰:「君幼不知國事,吾偽為畏楚而避之,以儆君心,使知戒懼,猶可少安。」

欒書曰:「畏避之名,書不敢居也。」

士燮退而歎曰:「此行得敗為幸,萬一戰勝,外寧1必有內憂,吾甚懼之!」

時楚兵已過鄢陵,晉兵不能前進,留屯彭祖岡,兩下各安營下寨。

來日,是六月甲午大盡之日,名為晦日。

晦不行兵,晉軍不做準備,五鼓2漏盡,天色猶未大明,忽然寨外喊聲大振。

守營軍士忙忙來報:「楚軍直一逼一本營,排下陣勢。」

欒書大驚曰:「彼既壓我軍而陣,我軍不能成列,交兵恐致不利。

且堅守營壘,待從容設計以破之。」

諸將紛紛議論,有言選銳突陣者,有言移兵退後者。

時士燮之子名丐,年才一十六歲,聞眾議不決,乃突入中軍,稟於欒書曰:「元帥患無戰地乎?此易事也。」

欒書曰:「子有何計?」

士丐曰:「傳令牢把營門,軍士於寨內暗暗將灶土盡皆削平,井用木板掩蓋,不過半個時辰,結陣有餘地矣,既成列於軍中,決開營壘,以為戰道,楚其奈我何哉?」

欒書曰:「井灶乃軍中急務,平灶塞井,何以為食?」

丐曰:「先命各軍預備於糧淨水,足支一二日,俟佈陣已定,分撥老弱於營後另作井灶就之。」

士燮本不欲戰,見其子進計,大怒,罵曰:「兵之勝負,關係天命。

汝童子有何知識,敢在此搖唇鼓舌?」

遂拔戈逐之。

眾將把士燮抱住,士丐方能走脫。

欒書曰:「此童子之智,勝於范孟也。」

乃從士丐之計,令各寨多造乾糧,然後平灶掩井,擺列陣勢,準備來日交兵。

胡曾詠史詩云:

軍中列陣本奇謀,士燮一抽一戈若寇仇。

豈是心機遜童子,老成憂國有深籌。

卻說楚共王直一逼一晉營而陣,自謂出其不意,軍中必然擾亂。

卻寂然不見動靜,乃問於太宰伯州犁曰:「晉兵堅壘不動,子晉人也,必知其情。」

州犁曰:「請王登輜車而望之。」

楚王登輜車,使州犁立於其側。

王問曰:「晉兵馳騁,或左或右者何也?」

州犁對曰:「召軍吏也。」

王曰:「今又群聚於中軍矣。」

州犁曰:「合而為謀也。」

又望曰:「忽然張幕何故?」

州犁曰:「虔告於先君也。」

又望曰:「今又撤幕矣。」

對曰:「將發軍令也。」

又望曰:「軍中為何暄嘩,飛塵不止?」

對曰:「彼因不得成列,將塞井平灶,為戰地耳。」

又望曰:「車皆駕馬矣,將士升1車矣。」

對曰:「將結陣也。」

又望曰:「升車者何以復下?」

對曰:「將戰而禱神也。」

又望曰:「中軍勢似甚盛,其君在乎?」

對曰:「欒、范之族,挾公而陣,不可輕敵也。」

楚王盡知晉國之情,乃戒諭軍中,打點來日交鋒之事。

楚之降將苗賁皇亦侍於晉侯之側,獻策曰:「自令尹孫叔之死,軍政無常。

兩廣一精一兵,久不選換,老不堪戰者多矣。

且左右二帥,不相和睦。

此一戰楚可敗也。」

髯翁有詩云:

楚用州犁本晉良,晉人用楚是賁皇。

人才難得須珍重,莫把謀臣借外邦。

是日,兩軍各堅壘相持,未戰。

楚將潘一黨一於營後試射紅心,連中三矢,眾將哄然讚美。

適值養繇基至,眾將曰:「神箭手來矣!」潘一黨一怒曰:「我的箭何為不如養叔?」

養繇基曰:「汝但能射中紅心,未足為奇;我之箭能百步穿楊!」眾將問曰:「何為百步穿楊?」

繇基曰:「曾有人將顏色認記楊樹一葉,我於百步外射之,正穿此葉中心,故曰百步穿楊。」

眾將曰:「此間亦有楊樹,可試射否?」

繇基曰:「何為不可。」

眾將大喜曰:「今日乃得觀養叔神箭也!」乃取墨塗記楊枝一葉,使繇基於百步外射之,其箭不見落下。

眾將往察之,箭為楊枝掛住,其鏃正貫於葉心。

潘一黨一曰:「一箭偶中耳!若依我說,將三葉次第記認,你次第射中,方見高手。」

繇基曰:「恐未必能,且試為之。」

潘一黨一於楊樹上高低不等,塗記了三葉,寫個「一」「二」「三」字。

養繇基也認過了,退於百步之外,將三矢也記個「一」「二」「三」的號數,以次發之,依次而中,不差毫釐。

眾將皆拱手曰:「養叔真神人也!」

潘一黨一雖然暗暗稱奇,終不免自家要顯所長,乃謂繇基曰:「養叔之射,可謂巧矣!然殺人還以力勝,吾之射能貫數層堅甲,亦當為諸君試之。」

眾將皆曰:「願觀。」

潘一黨一教隨行組甲之士,脫一下甲來,疊至五層。

眾將曰:「足矣。」

潘一黨一命更迭二層,共是七層。

眾將想道:「七層甲,差不多有一尺厚,如何射得過?」

潘一黨一教把那七層堅甲,繃於射鵠之上。

也立在百步之外,挽起黑雕弓,拈著狼牙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兒,覷得端端正正,盡力發去。

撲的一聲,叫道:「著了!」只見箭上,不見箭落,眾人上前看時,齊聲喝采起來道:「好箭!好箭!」原來弓勁力深,這枝箭直透過七層堅甲,如釘釘物,穿的堅牢,搖也搖不動。

潘一黨一面有德色,叫軍士將層甲連箭取下,欲以遍誇營中。

養繇基且教「莫動!吾亦試射一箭,未知何如?」

眾將曰:「也要看養叔神力。」

繇基拈弓在手,欲射復止。

眾將曰:「養叔如何不射?」

繇基曰:「只依樣穿札,未為希罕,我有個送箭之法。」

說罷,搭上箭,颼的射去,叫道:「正好!」這枝箭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恰恰的將潘一黨一那一枝箭,兜底送出布鵠那邊去了。

繇基這枝箭,依舊穿於層甲孔內。

眾將看時,無不吐舌。

潘一黨一方才心服,歎曰:「養叔妙手,吾不及也!」史傳上載楚王獵於荊山,山上有通臂猿,善能接矢。

楚兵圍之數重,王命左右發矢,俱為猿所接。

乃召養繇基。

猿聞繇基之名,即便啼號。

及繇基到,一發而中猿心。

其為春秋第一射手,名不虛傳矣。

潛淵有詩云:

落烏1貫虱2名無偶,百步穿楊更罕有。

穿札將軍未足奇,強中更有強中手。

眾將曰:「晉楚相持,吾王正在用人之際,兩位將軍,有此神箭,當奏聞吾王,美玉不可韞櫝而藏3。」

乃命軍士將箭穿層甲,抬到楚共王面前,養繇基和潘一黨一一同過去。

眾將將兩人先後賭射之事,細細稟知楚王:「我國有神箭如此,何愁晉兵百萬?」

楚王大怒曰:「將以謀勝,奈何以一箭僥倖耶?爾自恃如此,異日必以藝4死!』盡收繇基之箭,不許復射。

養繇基羞慚而退。

次日五鼓,兩軍中各鳴鼓進兵。

晉上軍元帥郤錡攻楚左軍,與公子嬰齊對敵,下軍元帥韓厥攻楚右軍,與公子壬夫對敵。

欒書士燮各帥本部車馬,中軍護賀,與楚共王和公子側對敵。

這邊晉厲公是郤毅為御,欒針為車右將軍,郤至等引新軍,為後隊接應,那邊楚共王出陣。

上午本該乘右廣,那右廣卻是養繇基為將,共王怪繇基恃射誇嘴,不用右廣,反乘了左廣。

卻是彭名為御,屈蕩為車右將車。

鄭成公引本國車馬為後隊接應。

卻說厲公頭帶沖天鳳翅盔,身披蟠龍紅錦戰袍,腰懸寶劍,手提方天大戟,乘著金葉包裹的戎輅。

右有欒書,左有士燮,展開軍門,殺奔楚陣來。

誰知陣前卻有一窩泥淖,黎明時候,未曾看得仔細,郤毅御車勇一猛,剛剛把晉侯車輪陷於淖1中,馬不能走。

楚共王之子熊茷,他少年好勇,領著前隊,望見晉侯車陷,驅車飛趕過來。

那邊欒針忙跳下車,立於泥淖之中,盡平生氣力,從手將兩輪扶起,車浮馬動,一步步掙出泥淖來。

那邊熊茷將次趕到。

這裡欒書的軍馬亦到,大喝:「小將不得無禮!熊茷見旗上有「中軍元帥」字,知是大軍,吃了一驚,回車便走,被欒書追上,活捉過來。

楚軍見熊茷有失,一齊來救。

卻得士燮引兵殺出,後隊郤至等俱到,楚兵恐墮埋伏,收兵回營。

晉兵亦不追趕,各自歸寨。

哨馬探聽楚左軍持重2,晉上軍不曾交戰,下軍戰二十餘合,互有殺傷。

勝負未分,約定來日再戰。

欒書將熊茷獻功,晉侯欲斬之。

苗賁皇進曰:「楚王聞其子被擒,明日必來親自出戰,可囚熊郤於軍前,往來誘之。」

晉侯曰:「善。」

一一夜安息無話。

黎明,欒書命開營索戰,大將魏錡告書曰:「吾夜來夢見天上一輪明月,遂彎弓射之,正中月心,射一出月中一股金光,直瀉下來。

慌忙退步,不覺失腳,陷於營前泥淖之內,猛然驚覺。

此何兆也?」

欒書詳之曰:「周之同姓為日,異姓為月。

射月而中,必楚君矣。

然泥淖乃泉壤之中,退入於泥,亦非吉兆。

將軍必慎之!」魏錡曰:「苟能破楚,雖死何恨!」欒書遂許魏錡打陣。

楚將工尹襄出頭。

戰不數合,晉兵推出囚車,在陣上往來。

楚共王見其子熊茷被地囚於陣,急得心生煙火,忙叫彭名鞭馬上前,來搶囚車。

魏錡望見,撇了尹襄,逕追楚王,架起一枝箭,颼的射去,正中楚王的左眼。

潘一黨一力戰,保得楚王回車。

楚王負痛拔箭,其瞳子隨鏃而出,擲於地下。

有小卒拾而獻曰:「此龍睛,不可輕棄。」

楚王乃納於箭袋之中。

晉兵見魏錡得利,一齊殺上。

公子側引兵抵死拒敵,救脫了楚共王。

郤至圍住了鄭成公,賴御者將大旌藏於弓衣之內,成公亦走脫。

時楚王怒甚,急喚神箭將軍養繇基速來救駕。

養繇基聞喚,慌忙馳到,身邊並無一箭。

楚王乃一抽一二矢付之曰:「射寡人乃綠袍虯髯者,將軍為寡人報仇。

將軍絕藝,想不費多矢也。」

繇基領箭,飛車趕入晉陣,正撞見綠袍虯髯者,知是魏錡。

大罵:「匹夫有何本事,輒敢射傷吾主?」

魏錡方欲答話,繇基發箭已到,正射中魏錡項下,伏於弓衣而死。

欒書引軍奪回其一屍一。

繇基餘下一矢,繳還楚王,奏曰:「仗大王威靈,已射殺綠袍虯髯將矣!」共王大喜,自解錦袍賜之,並賜狼牙箭百枝。

軍中稱為「養一箭」,言不消第二箭也。

有詩為證:

鞭馬飛車虎下山,晉兵一見膽生寒。

萬人叢裡誅名將,一矢成功奏凱還。

卻說晉兵追逐楚兵至緊,養繇基一抽一矢控弦,立於陣前,追者輒射殺之,晉兵乃不敢一逼一。

楚將嬰齊、壬夫聞楚王中箭,各來接應,混戰一場,晉兵方退。

欒針望見令尹旗號,知是公子嬰齊之軍,請於晉侯曰:「臣前奉使於楚,楚令尹子重問晉國用兵之法,臣以『整、暇』二字對。

今混戰未見其整,各退未見其暇。

臣願使行人持飲獻之,以踐昔日之言。」

晉侯曰:「善。」

欒針乃使行人執酒榼1,造於嬰齊之軍,曰:「寡君乏人,命針持矛車右,故不得親犒從者,使某代進一觴。」

嬰齊悟昔日「整、暇」之言,乃歎曰:「小將軍可謂記事矣!」受其榼,對使飲之,謂使者曰:「來日陣前,當面謝也。」

行人歸述其語。

欒針曰:「楚君中矢,其師尚未肯退,奈何?」

苗賁皇曰:「搜閱車乘,補益士卒,秣馬厲兵,修陣固列,雞鳴飽食,決一死戰,何畏乎楚?」

時郤犨、欒黶從魯衛請兵回轉,言二國各起兵來助,已在二十里遠近。

楚諜探知,報聞楚王。

楚王大驚曰:「晉兵已眾,魯、衛又來,如之奈何?」

即使左右召中軍元帥公子側商議。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註解:

1甫:剛、才。

2禳:祀祭以消實。

1見:現。

2爾:你。

3負茲:背草蓆,意為有病。

4厥:其。

1肓:心臟與膈膜之間。

膏:心臟下部。

2殆:僅,只,是。

3饔人:炊事員。

1殛:處死。

1寧:安寧。

外寧:外國不犯。

2五鼓:五更;漏:滴水記時。

漏盡:深更。

1升:登。

升車:上車。

1落烏:烏,烏鴉;落烏,射落烏鴉。

2貫虱:射穿虱子。

3韞櫝而藏:放在木匣裡藏起來。

4藝:技藝。

1淖:泥沼。

2持重:謹慎、隱重。

1酒榼:酒器。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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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
第一回 周宣王聞謠輕殺杜大夫化厲鳴冤第二回 褒人贖罪獻美女幽王烽火戲諸侯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周平王東遷洛邑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鄭莊公掘地見母第五回 寵虢公周鄭交質助衛逆魯宋興兵第六回 衛石碏大義滅親鄭莊公假命伐宋第七回 公孫閼爭車射考叔公子翬獻謅賊隱公第八回 立新君華督行賂敗戎兵鄭忽辭婚第九回 齊侯送文姜婚魯祝聃射周王中肩第十回 楚熊通僭號稱王鄭祭足被脅立庶第十一回 宋莊公貪賂搆兵鄭祭足殺婿逐主第十二回 衛宣公築台納媳高渠彌乘間易君第十三回 魯桓公夫婦如齊鄭子亹君臣為戮第十四回 衛侯朔抗王入國齊襄公出獵遇鬼第十五回 雍大夫計殺無知魯莊公乾時大戰第十六回 釋檻囚鮑叔薦仲戰長勺曹劌敗齊第十七回 宋國納賂誅長萬楚王杯酒虜息媯第十八回 曹沫手劍劫齊侯桓公舉火爵寧戚第十九回 擒傅瑕厲公復國殺子頹惠王反正第二十回 晉獻公違卜立驪姬楚成王平亂相子文第二十一回 管夷吾智辨俞兒齊桓公兵定孤竹第二十二回 公子友兩定魯君齊皇子獨對委蛇第二十三回 衛懿公好鶴亡國齊桓公興兵伐楚第二十四回 盟召陵禮款楚大夫會葵邱義戴周天子第二十五回 智荀息假途滅虢窮百里飼牛拜相第二十六回 歌扊扅百里認妻獲陳寶穆公證夢第二十七回 驪姬巧計殺申生獻公臨終囑荀息第二十八回 裡克兩弒孤主穆公一平晉亂第二十九回 晉惠公大誅群臣管夷吾病榻論相第三十回 秦晉大戰龍門山穆姬登台要大赦第三十一回 晉惠公怒殺慶鄭介子推割股啖君第三十二回 晏蛾兒逾牆殉節群公子大鬧朝堂第三十三回 宋公伐齊納子昭楚人伏兵劫盟主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眾齊姜氏乘醉遣夫第三十五回 晉重耳周遊列國秦懷嬴重婚公子第三十六回 晉呂卻夜焚公宮秦穆公再平晉亂第三十七回 介子推守志焚綿上太叔帶怙寵入宮中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亂居鄭晉文公守信降原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晉文公伐衛破曹第四十回 先軫詭謀激子玉晉楚城濮大交兵第四十一回 連谷城子玉自殺踐土壇晉侯主盟第四十二回 周襄王河陽受覲衛元咺公館對獄第四十三回 智寧俞假鴆復衛老燭武縋城說秦第四十四回 叔詹據鼎抗晉侯弦高假命犒秦軍第四十五回 晉襄公墨縗敗秦先元帥免胄殉翟第四十六回 楚商臣宮中弒父秦穆公殽谷封屍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簫雙跨鳳趙盾背秦立靈公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召士會壽余紿秦第四十九回 公子鮑厚施買國齊懿公竹池遇變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趙宣子桃園強諫第五十一回 責趙盾董狐直筆誅斗椒絕纓大會第五十二回 公子宋嘗黿構逆陳靈公袒服戲朝第五十三回 楚莊王納諫復陳晉景公出師救鄭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縱屬亡師孟侏儒托優悟主第五十五回 華元登床劫子反老人結草亢杜回第五十六回 蕭夫人登台笑客逢丑父易服免君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圍下宮程嬰匿孤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第五十九回 寵胥童晉國火亂誅岸賈趙氏復興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軍肆敵逼陽城三將鬥力第六十一回 晉悼公駕楚會蕭魚孫林父因歌逐獻公第六十二回 諸侯同心圍齊國晉臣合計逐欒盈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小范鞅智劫魏舒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欒盈滅族且於門杞梁死戰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納衛衎寧喜擅政第六十六回 殺寧喜子鱄出奔戮崔杼慶封獨相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第六十八回 賀虒祁師曠辨新聲散家財陳氏買齊國第六十九回 楚靈王挾詐滅陳蔡晏平仲巧辯服荊蠻第七十回 殺三兄楚平王即位劫齊魯晉昭公尋盟第七十一回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楚平王娶媳逐世子第七十二回 棠公尚捐軀奔父難伍子胥微服過昭關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專諸進炙刺王僚第七十四回 囊瓦懼謗誅無極要離貪名刺慶忌第七十五回 孫武子演陣斬美姬蔡昭侯納質乞吳師第七十六回 楚昭王棄郢西奔伍子胥掘墓鞭屍第七十七回 泣秦庭申包胥借兵退吳師楚昭王返國第七十八回 會夾谷孔子卻齊墮三都聞人伏法第八十回 夫差違諫釋越勾踐竭力事吳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納蒯瞶子路結纓第八十三回 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第八十四回 智伯決水灌晉陽豫讓擊衣報襄子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第八十六回 吳起殺妻求將騶忌鼓琴取相第八十七回 說秦君衛鞅變法辭鬼谷孫臏下山第八十八回 孫臏佯狂脫禍龐涓兵敗桂陵第八十九回 馬陵道萬弩射龐涓咸陽市五牛分商鞅第九十回 蘇秦合從相六國張儀被激往秦邦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偽獻地張儀欺楚第九十二回 賽舉鼎秦武王絕蒍莽赴會楚懷王陷秦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第九十四回 馮諼彈鋏客孟嘗齊王糾兵伐桀宋第九十五回 說四國樂毅滅齊驅火牛田單破燕第九十六回 藺相如兩屈秦王馬服君單解韓國第九十七回 死范睢計逃秦國假張祿延辱魏使第九十八回 質平原秦王索魏齊敗長平白起坑趙卒第九十九回 武安君含冤死杜郵呂不韋巧計歸異人第一百回 魯仲連不肯帝秦信陵君竊符救趙第一百一回 秦王滅周遷九鼎廉頗敗燕殺二將第一百二回 華陰道信陵敗蒙驁胡盧河龐煖斬劇辛第一百三回 李國舅爭權除黃歇樊於期傳檄討秦王第一百四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嫪毐偽腐亂秦宮第一百五回 茅焦解衣諫秦王李牧堅壁卻桓齮第一百六回 王敖反間殺李牧田光刎頸薦荊軻第一百七回 獻地圖荊軻鬧秦庭論兵法王翦代李信第一百八回 兼六國混一輿圖號始皇建立郡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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