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義
第一百一回 龍姚追朋玉貪功受險 智化遇魏真奮勇傷刀
詩曰:
豪情一見便開懷,談吐生風實壯哉。
滾滾詞源如倒峽,須知老道是雄才。
其二:
初逢乍會即相親,曠世豪情屬魏真。
論劍論刀河倒瀉,更知道學有原因。
且說這龍滔、姚猛兩個本是渾人,對著山賊也不明白。
前頭已經說過,是賊都有他得力的地方,怕是遇見扎手的,或是官人,或是達官,或是真有能耐的人,他們抵敵不過,就把人帶的埋伏地方去了。
埋伏之地總在樹林深處,預備犁刀、窩刀、絆腿繩、掃堂棍、梅花坑、戰壕等。
自要刨得深,上頭搭上蒲席,蓋上黃土,留下記認。
不留下記認,帶路的就掉下去了。
過雲雕朋玉怎麼沒上山,順著邊山而跑呢?就為把他帶到埋伏裡頭去。
鏢雖打出去了,打的人也不重,自己幾希乎沒有中了人家的鏨子,咬牙切齒,憤恨之極,把他們帶入埋伏裡頭來了。
兩個人自顧貪功心盛,一拐山環,足下一軟,「噗咚咚」就墜一落下去了。
兩個人生就的皮粗肉厚,骨壯筋足,雖摔了一下,不大要緊,爬起來拿刀的拿刀,拿錘的拿錘,就往上迸。
至大迸了三尺多高,照樣腳踏實地,他們在底下亂罵。
上頭過雲雕也是亂罵,說:「你們兩個人上來!」姚猛說:「你下來!」朋玉是沒有兵器,忽然想了個主意,拿石頭往下砸。
這兩個人就要吃苦。
還是這句話,說書的一張嘴,難說兩家話。
自從朋玉那兵器一飛,嘍兵早就飛也相似報到上邊分贓庭去。
正是賽地鼠韓良爬的桌子上睡覺,玉一面貓熊威陪著恩公說話:忽然打外邊進來一個嘍兵說報:「啟稟大寨主得知,大事不好了!山下原來是那些馱夫勾來了許多人,實在扎手,頭一個與我家三寨主未分勝負;又過來一個使錘的,與我家三寨主剛一交手,就把三寨主刀磕飛。
特來報知。」
大寨主一擺手,嘍兵未即退出,忽又進來一個嘍兵說報:「三寨主敗陣。」
熊威又一擺手,說:「恩公在此替一我看守山寨,待小弟出去看看是什麼人。」
早把施俊嚇的渾身亂戰。
他本是官宦公子出身,幾時又給賊看過大寨?又怕有官人進來把他拿去,渾身是口難以分辨,玉石皆焚。
單說玉一面貓熊威掖衣襟,挽袖袂,拉出一口刀來。
大寨主下山,又透著比三寨主有點威風了,鑼聲陣陣,出了寨柵門。
到了平坦之地,正聽著「烏八兒的,烏八兒的」,老西在那裡大罵呢。
馱夫見嘍兵一露面,往兩邊一分,就跑下去了。
頭一個就是盧爺撞將上來,先把自己的鬍鬚挽起來,抖擻了一精一神,擺刀就剁。
智爺在旁邊暗暗的誇獎這家寨主,與展南俠的品貌相似,再瞧這路刀上下翻飛。
本來盧爺的刀法就好,兩下並未答話,就戰在一處。
穿山鼠徐三爺怕大哥上點年歲,戰不過這家寨主。
合山賊交手也不論什麼「情理」二字,按說可沒有兩個打一個的,這是拿賊,那裡還論那些個。
徐慶上去,熊威也不懼,這口刀封避躲閃得快,便往上就遞刀,還是緊手招兒。
盧、徐要是含糊一點,也就輸給他了。
智爺是真一愛一熊威,自己又想著正是用人之際,不如將他拿住,勸解他歸降,豈不又多添一個人?想畢,也就躥上去了,將刀一亮,說:「山賊休走!」
忽然打半山腰中飛下一個人來,智爺以為就是他們的夥計,也就不奔熊威去了。
他也並沒看明白是什麼人,他就瞧著穿一身白亮亮的短衣襟,又是空著手兒。
剛一腳踏實地,見智爺用了個劈山式,這刀就砍下去了。
見那人往旁邊一閃,回手就把二刃雙鋒寶劍亮將出來,蓋著智爺的刀,就聽見「嗆啷」的一聲,就把智爺的刀削為兩段,把智爺唬的是膽裂魂飛。
緊跟著用了個白蛇吐信,直奔智爺的脖頸而來,智爺焉能躲閃?就把雙猜一閉等死。
就聽半懸空中說:「魏道爺,使不得!是自家,是自家!」說得遲,那時可快呀,魏道爺就把寶劍一抬,智爺就得了活命。
原來雲中鶴、北俠繞邊山撲奔寨柵門而來,只見離寨柵門不遠,聽鑼聲陣陣,望見是玉一面貓熊威出來,下面有山西人叫罵。
雲中鶴同著北俠就不奔寨柵門了,找著山邊的道路要下去,未能到下面,就看著他們交手。
先一人,後兩個,又上來了一個,共是三個人與一個人交手,難以為情。
雲中鶴急了,也並沒有同北俠商量,自己就躥將下來,削了智爺的刀,把寶劍跟將進去要殺。
聽北俠言,道爺把劍往回一一抽一,念了聲「無量佛」,北俠也就躥將下來。
那邊的玉一面貓讓徐三爺踢了個觔斗,也讓北俠攔住說:「自家人,休得如此!」盧爺阻住徐慶,不教殺他。
彼此湊在一處,惟獨智爺扔了自己的刀,把他上下打量了打量。
智爺聽他念了聲「無量佛」,見他是個老道,自己暗暗一忖度:「別是雲中鶴罷?要是他,我這個跟斗可不小。」
北俠叫道:「大家見見。」
又與魏真見見盧大爺,又說:「徐三爺,你們二位不認得麼?」
徐三爺說:「沒見過。
這位道爺是誰?」
北俠笑道:「三弟,你們要不認得,可就叫人恥笑了。
這就是徐賢侄的師傅,就是此人。
三弟,你還沒見過面哪?」
徐三爺一聽,說:「原來你就是魏道爺呀!我可疏忽了。
見過家信言道,我也知道小子與道爺學本領。
聽說小子與你一樣,一點兒也不差,你也一點兒沒藏私。
好小子,真有你的!難得你們都一個樣。」
北俠說:「三弟!你說的是什麼話呀?全連了宗了。」
魏道爺一聽:「真不錯,我們都成了你的兒子了。」
智爺說:「道爺,你別聽他的,我三哥夢著什麼說什麼。」
徐三爺與老道行了一個禮,說:「親家,你別怪我,我說話一點準頭沒有,我是個渾人。」
魏道爺又是氣,又是笑,「怪不得他們家裡說過,三爺是個渾人。」
又有大家在旁說了徐三爺一頓。
三爺就此與魏道爺玩笑。
魏道爺與北俠,與智爺、盧爺、史雲等眾人見了一番禮。
盧爺又把胡列叫來,給大眾行禮。
道爺又與熊威和北俠、智爺等大家見了見禮。
熊威問道:「兄長怎麼認得列位?」
道爺回答:「也是路遇,提起來才知不是外人。」
熊爺說:「既不是外人,請到山上,有什麼話慢慢的細講。」
智爺說:「這也都不是外人,我們那裡兩個人,追下你們一個人去了。
你們派一個人,我這派一個人,好與他們送個信。」
熊威點頭,叫來了一個嘍兵頭目。
盧爺也把胡列叫過來,說道:「你二人快去迎接追下去的二人,叫他們千萬不可動手,言說都是自家人。」
兩個人答應而去。
眾人上山,看了看已到寨柵門,就遇見南俠、雙俠二人。
雲中鶴與玉一面熊威與他們三位見過了禮,對敘了些言語,不可細表。
丁二爺說:「這個後山,敢是不近哪。」
一找徐慶,不知去向。
原來是叫那些馱夫把他截住了,說道:「三老爺,你給我們要頭活車輛怎麼樣?」
三爺說:「跟著我上山去,跟他們要去。」
馱夫說:「我們不敢上山。」
徐慶說:「有我呢。」
馱夫不敢來,三爺又把熊威叫住:「你做件好事罷,把他們那馱子車輛給他們罷。」
熊威說:「那個馱子車輛,我不能不給他們。
再說那是我的恩人的東西,焉有不給之禮?」
徐慶說:「你們還怕什麼?」
馱夫方敢上來,還是半信半疑,仗著膽子上來。
到了上邊,熊爺吩咐嘍兵,待承馱夫酒飯。
馱夫這才將心放下來了,信以為實,准知道並沒害他們的意了。
少刻間,進了分贓庭,施俊正在那裡害怕呢。
一見他們回來,這才放心。
又見進來許多的人。
智爺先過來見施俊,先把自己的事情說明。
施俊敢著行了禮,說:「是智叔父麼?」
智爺與北俠等都見過了禮,這才彼此大家謙讓坐一位。
施爺再也不肯上坐,卻是何故?只因都是盟弟的叔叔、伯父,他如何敢坐上坐?讓了半天,大家接次序而坐。
殘席撤去,從新另換了一桌。
大家彼此正要用酒,忽然間大漢龍滔、姚猛、過雲雕朋玉進來,連胡列一同進來了,嘍兵歸汛地去了。
原來龍滔、姚猛正在坑中,朋玉拿石頭亂砸倒不要緊,他們也好在裡頭躲閃,似乎姚猛皮糙肉厚的地方,打上幾下也不要緊。
朋玉在外頭打不死這兩個人,很著急,一點法子沒有。
忽然急中生巧,想起一個主意來了。
渾人原來也有個渾法子。
自己到了南邊,挑了一塊石頭,約有三四百斤重,用平生之力,把一塊石頭運過來了。
運到坑沿,答訕著說話,想著把他們二個人誆在坑沿這邊來,縱然砸不死兩個,也砸死一個,那可就好辦了。
他把石頭放下,奔到坑沿,答訕著與他二人說話,叫道:「兩個小子,我勸你們一件事情,你們願意不願意?」
龍滔說:「好矮小子,你勸我們什麼事?」
朋玉說:「你過來,我告訴你。」
龍滔說:「你把我誆過去,要拿石頭打我們。」
朋玉一拍巴掌,說:「你看我有石頭沒有?我勸你們歸了我們夾峰山罷。
我是喜歡你們兩個,如不然,山上嘍兵一到,就要了你們兩個的命了。」
龍滔聽出便宜來,說:「你讓我們降你,得把我們拉上去。」
朋玉說:「你二人准降,我就把你們拉上去。」
龍滔說:「我們准降,拉上我們去罷。」
朋玉說:「等著,我解一帶子。」
朋玉一轉臉,將石頭搬起來,照他二人頭頂上正要打下。
也是活該龍滔、姚猛兩個人命不該絕,五行有救,要是胡列與嘍兵晚來一步,縱然不死,也得砸個骨斷筋折。
忽聽背後喊聲振耳,回頭一看,只見胡列與嘍兵急急跑到,口內叫說:「寨主爺!休傷他二人的一性一命,是一家之人。
大寨主有令,不讓動手。」
到了跟前,叫胡列與朋玉見了一見。
嘍兵對著朋玉學說他們大寨主的事情,胡列對著坑內學說了二遍。
然後胡列將帶子解下來,先把龍滔救將上來。
又扔下帶子去,龍滔與胡列兩個人把姚猛提將上來。
胡列叫龍滔、姚猛與朋玉見了見禮以後,三人說道:「不打不相交。」
這三個人真相親近,不必細表。
一路上撿刀拾槍,依舊路而回。
來至寨門,進了寨柵門,到了分贓庭。
熊威與眾位見過,彼此對施一禮,也就落坐。
智爺叫龍滔、姚猛與魏真見禮,又與大寨主見了一見。
見畢,雲中鶴說:「你們幾位在此更好,貧道有件事情奉懇眾位。」
智爺說:「有話請講。」
魏真說:「我這三個盟弟,情願棄暗投明,改邪歸正,求你們幾位作個引見之人。」
大家連連點頭說:「使得,使得。」
智爺說:「我們大眾與白五老爺報仇,打算請道爺出去一力相助,不知道爺肯從不肯?」
魏真道:「無量佛!」徐慶說:「不用念佛了。
親家,你總得出去,沒有你不行。」
忽聽打外面躥進一人,「撲咚」摔倒在地。
眾人一看,好不吒異。
若問來者是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