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夢瑣言
卷十九
太傅致仕趙光逢仕唐及梁,薨於天成中,文學德行,風神秀異,號曰「玉界尺」。
揚歷台省,入翰林御史中丞,梁時同平章事。
時以兩登廊廟,四退丘園,百行五常,不欺暗室,縉紳仰之。
周玄豹,燕人,少為僧,其師有知人之鑒,從游十年,不憚辛苦,遂傳其秘,還鄉歸俗。
盧澄為道士,與同志三人謁之,玄豹退謂人曰:「適二君子,明年花發俱為故人,唯彼道士它年甚貴。」
來歲二人果睹零落,盧果登庸。
後歸晉一陽一,張承業猶重之,言事多中。
承業俾明宗易衣列於諸校之下,以它人請之,曰:「此非也。」
玄豹指明宗於末綴曰:「骨法非常,此為內衙太保乎」或問前程,唯云「末後為鎮帥」。
明宗夏皇后方事巾櫛,有時忤旨,大犯賈楚。
玄豹曰:「此人有藩侯夫人之相,當生貴子。」
其言果驗。
凡言吉凶,莫不神中,事多不載。
明宗自鎮帥入纂,謂侍臣曰:「周玄豹昔曾言朕事,頗有征,可詔北京津置赴闕。」
趙鳳曰:「袁許之事,玄豹所長。
若詔至輦下,即爭問吉凶,恐近於妖惑。」
乃令就賜金帛,官至光祿卿,年八十而終。
禮部尚書崔貽孫年過八十,求進不休,囊橐之資素有貯積,性好干人,喜得小惠。
左降之後,二子爭財,甘旨醫藥鹹不供侍。
書責其子曰:「生有明君真宰,死有天曹地府。
無為老朽,豈放爾邪。」
為縉紳之笑端。
道士解元龜,本西蜀節將下軍校。
明宗入纂,言自西來,對於便殿,進詩歌聖德,自稱太白山正一道士,上表乞西都留守兼三川制置使,要修西京宮闕。
上謂侍臣曰:「此老耄自遠來朝,所期別有異見,乃為身名甚切,堪笑也!」時號「知白先生」,賜紫,斯乃狂妄人也。
天成中,有僧於西國取經回,得一佛牙舍利十粒,行以呈上。
進其牙,大如拳,褐潰皴裂。
趙鳳言於執政曰:「曾聞佛牙錘鍛不壞,請試之。」
隨斧而碎,時宮中已施數千,聞毀碎,方遂擯棄之云云。
此僧號智明,幽州人,僕嘗識之。
明宗問宰相馮道:「盧質近日吃酒否」對曰:「質曾到臣居,亦飲數爵。
臣勸不令過度,事亦如酒,過即患生。」
崔協強言於坐曰:「臣聞食醫心鏡,酒極好,不假藥餌,足以安心神。」
左右見其膚淺,不覺哂之。
五台山僧誠慧,其徒號為降龍大師。
鎮州大水,壞其南城,誠慧曰:「彼無信心,吾使一小龍警之。」
自言能役使毒龍故也。
同光初到闕,權貴皆拜之,唯郭崇韜知其為人,終不設拜。
京師旱,迎至洛下祈雨,數旬無征應。
或以焚燎為聞,懼而潛去。
至寺慚恚而終,建塔號法雨大師,何其謬也!
澤州僧洪密請舍利塔,洪密以禪宗謎語鼓扇愚俗,自雲身出舍利。
曾至太原,豪民迎請,婦人羅拜。
洪密既辭,婦人於其所坐之處拾得百粒人驗之,皆枯魚之目也。
將辭,雲山中要千數番粗氈,半日獲五百番。
其惑人如此。
閬州守禦指揮使姚洪梁時經事董璋,璋將書頻誘,洪以大義拒之。
城陷被擒,璋責之,洪大罵璋曰:「老賊孤恩背主,吾於爾何恩而雲相負爾為李七郎一奴一,掃馬糞得一臠殘炙,感恩無盡。
今天子付以茅土,結一黨一 反噬,爾本一奴一才,即無一恥。
吾忠義之士,不忍為也。」
璋怒令十人持刀割其膚,然鑊於前,自取啖食。
洪至死大罵不已。
明宗聞之泣下,置洪二子於近衛,給賜頗優。
於時夏魯奇守遂州,城破自刎而死,並為忠烈也。
封舜卿梁時知貢舉,後門生鄭致雍同受命入翰林為學士。
致雍有俊才,舜卿才思拙澀。
及試五題,不勝困弊,因托致雍秉筆。
當時議者以為座主辱門生。
同光初致仕。
蕭希甫進士及第,有文才口辨,多機數。
梁時不得意,棄母妻渡河,易姓名為皇甫教書。
莊宗即位於魏州,征希甫知制誥。
莊宗平汴洛,希甫奉詔宣慰青齊,方知其母死妻嫁,乃持服於魏州。
時議者戲引李陵書云:「老母終堂,生妻去室。」
後為諫議大夫,性褊忿,躁於進取,疏宰相豆盧革、韋說至於貶死,又以毀訾宰臣,責授嵐州司馬。
明宗謂侍臣曰:「馮道純儉,頃在德勝寨,所居一茅庵,與從人同器而食。
臥則芻稿一束,其心晏如。
及以父憂退歸鄉里,自耕耘樵彩,與農夫雜處,不以素貴介懷,真士大夫也!」
明宗戒秦王從榮曰:「吾少鍾喪亂,馬上取功名,不暇留心經籍。
在藩邸時,見判官論說經義,雖不深達其旨,大約令人開悟。
今朝廷有正人端士,可親附之,庶幾有益。
吾見先皇在藩時愛自作歌詩,將家子文非素一習一 ,未能盡妙,諷於人口,恐被諸儒竊笑。
吾老矣,不能勉強於此,唯書義尚欲耳裡頻聞。」
時從榮方聚雜進士浮薄之子以歌詩吟詠為事,上道此言規諷之。
或一日,秦王進詩,上說於俳優敬新磨,敬新磨讚美而曰:「勿訝秦王詩好,他阿爺平生愛作詩。」
上大笑。
宰相馮道形神庸陋,一旦為丞相,士人多竊笑之。
劉岳與任贊偶語,見道行而復顧,贊曰:「新相回顧,何也」岳曰:「定是忘持《兔園冊》來。」
道之鄉人在朝者聞之,告道。
道因授岳秘書監、任贊授散騎常侍。
北中村墅鄉以《兔園冊》教童蒙,以是譏之。
然《兔園冊》乃徐庾文體,非鄙樸之談,但家藏一本,人多賤之也。
涇原帥李金全累歷藩鎮,所在掊斂。
非時進馬,上問其為治如何,莫專以進馬為事。
雖黽勉受之,聖旨不懌。
張虔釗多貪,鎮滄州日,因亢旱民饑,發廩賑之。
方上聞,帝甚嘉獎。
它日秋成,倍斗征斂。
常言自覺言行相違,然每見財不能自止朝論鄙之。
虔釗好與禪毳謎語,自雲知道,心與口背,唯利是求,只以飯僧,更希福利。
議者以渠於佛上希利,愚之甚也。
後叛入蜀,取人產業,黷貨無厭,蜀民怨之。
或說在蜀問一禪僧云:「如何是舍利」對曰:「垂置僦居即得舍利。」
清河慚笑而已。
大理少卿康澄長興中上疏,其要云:「是知國家有不足懼者五,深可畏者六。」
敕旨褒稱之。
議者曰:「雖孫伏伽、岑文本章疏,而澄可與易地而處矣。」
孟鵠自三司勾押官歷許州節度使,上曰:「鵠掌三司幾年得至方鎮」樞密使范延光奏對,上曰:「鵠實幹事人,以此至方鎮,爭不勉旃」上心知其由徑忝冒,故以此諷也。
供奉官丁延徽巧事權貴,人多擁護。
監倉犯贓,合處極法,侍衛使張從賓方便救之。
上曰:「食我厚祿,偷我倉儲,期於決死。
蘇秦說吾不得,非但卿言。」
竟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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