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三國演義》第二回 戰江夏孫氏雪前仇 讓荊州劉牧懲後患:玄德聞知大喜,忙傳令親出迎接。徐庶阻攔不

古籍查詢

輸入需要查詢的關鍵字:

《反三國演義》第二回 戰江夏孫氏雪前仇 讓荊州劉牧懲後患

反三國演義

第二回 戰江夏孫氏雪前仇 讓荊州劉牧懲後患

話說關公拒卻曹兵,趕上徐母趙雲車輛,簇擁著徑回新野,先遣人入城報信。

玄德聞知大喜,忙傳令親出迎接。

徐庶阻攔不住,乃飛騎向前出城,遙見關公匹馬奔至,以鞭回指道:「軍師速前,太夫人車來也!」徐庶慌欲下馬,近前執轡,那赤免馬四蹄翻飛,一一團一 紅火,已滾向城裡去了。

庶急牽馬前行,約五里許,望見人車蜂湧,即俯伏道旁以俟,母子相見,不免抱頭痛哭一番。

又回身拜過子龍,因請換馬,自來扶轅。

於是趙馬縱轡前驅,徐庶步行策車而進,將至城邊,早見玄德居前,眾官列後,左有孔明,右有關公;俱恭候城門相近。

雲一馬先到,滾鞍而下,玄德舉酒勞雲道:「非子龍不足完軍師天倫,幾令操斷吾一臂去矣!」徐母車到,玄德躬身迎扶。

徐母拜道:「使君以孝示天下,因人子而及其母,辱收賤妾,恩德如天!重錫遠迎,一寵一 逾非分,妾不敢當!」再三固辭不肯先入。

玄德遂偕孔明等前行,又止衙前迎候。

徐母入署,當廳重展拜謝訖,庶隨母后,復謝孔明關趙相救之惠,自有侍妾引導徐母,請入後堂,更與甘糜二夫人相見,玄德切囑用心侍奉,即讓東廂上房居之。

大排筵宴,慶賀軍師母子一團一 圓,人人心悅。

一連三日,宴畢,玄德出廳齊集諸將,共議大事,權拜孔明領軍師將軍,徐庶為右軍師,龐統來時,為左軍師,孔明徐庶逐謝,東西就座,玄德言道:「今曹操擁五州之眾,虎視荊襄,挾天子以令諸侯;孫權席父兄之業,坐據一江一 淮,有獨霸一方之志。

備忝居漢室宗親,曾奉討賊之詔,而率不教之兵,值屢敗之後,地不過襄樊,眾不過三萬,器械糧草,時虞缺乏,欲求立足,免吞併,猶懼其難,何足當安劉之重任;幸二位軍師,大小將士,各抒高見,共拯危亡。」

孔明答道:「主公勿憂,亮夜觀天象,吳楚分野,不日定有兵爭。

近聞景升病重,荊州斷難久保,一旦有事,以義赴之,則可唾手而得,此以地近一交一 親,曹吳所不得爭鋒者也。

俟得荊州,然後撫定零桂,西並梁益,南可出宛落,西可出秦川,北向以爭中原,主公討賊之志,必有一日大暴於天下。

為今之計,但當積儲糧食,內用自固,養精蓄銳,坐觀時變,天下固易為也。

可令雲長率馬步軍八千,元直輔之,往屯襄陽;翼德領馬步軍一萬二千,士元輔之,進扼南陽;亮與子龍事主公安駐此間,簡練士卒,用為聲援,生聚教訓,與民休養,亮料曹兵新敗於襄樊,旦夕尚難報復,孫氏積怨於黃祖,早晚必特尋仇,是二子不至遽爾見逼;且吳不能越長一江一 ,曹不敢自陷於絕地,庶幾日前之局可保,而未來之計可圖也。」

玄德聞言大悅,即日命雲長領兵,前赴襄陽駐紮,以徐庶為之謀主;調回張飛,改令南陽屯守,以龐統為之謀主,進扼曹兵南下之路,兼護軍師孔明家小,提防徐母覆轍。

雲長元直受命,同領人馬,庶入內辭別徐母,立時二人馳向襄陽防地去訖。

不數日,人報三將軍張飛偕左軍師鳳雛先生龐統已至,玄德亦命闔城燈綵相迎,署中設宴接風,又是一番熱鬧。

息軍三日,飛性不耐,急催士元同拜新命,亦領兵趕赴南陽,前去鎮懾,專備曹兵。

調撥已定,玄德自與孔明趙雲,率領偏裨文武一干將卒,屯兵新野,隨時兩地聲援,昕夕計議練兵儲糧各事,鞏固城郭,真個日日招軍買馬,朝朝積草屯糧,頓時間士飽馬騰,人心盡附。

那孔明負有管仲樂毅的物望,玄德早聞大仁大義的名聲,荊襄九郡豪傑,一旦向風,誰不思棄暗投明,前驅效順,遂愈覺來歸恐後。

內中單表一位老英雄,長沙人氏,姓黃名忠,表字漢升,時年已六十有餘,身長八尺,猿臂熊腰,善使一副弓箭,有連珠貫虱百步穿楊之能;慣用一把八十斤長柄大砍一刀,刀法神奇,舞來風雨不透。

黃巾賊起,忠鎮守長沙三年,無人敢犯,董卓向之求賂末獲,不錄其功。

卓死,曹操弄權,忠歎道:「天下大亂,奸雄竊柄,不絕於朝,逐鹿之勢已成,吾將安歸?終不得為天子守一隅土也!」因棄官掛印而去,耕於岳麓。

及聞玄德卑禮迎賢,伏龍風雛,一時俱至,復私慶道:「漢室中興,定屬此公,彼高臥山中者,且推枕而出,吾其捨末耜有日矣!」不覺回顧弓刀而笑。

忽於隴畝間,村老相傳,孔明求將,乃大喜道:「不謂年逾六旬,得仍赴漢家之難,弓刀爾毋再嗚,馬革卒不我負。」

於是囊弓挾兵刃,牽馬門外,伸腰舒臂,昂首四顧,仰見長空,正懸皓日,萬里無雲,倏一大鳥,沖天而過,忠從容抽矢射之,應弦而墜,影及於地,忠又舞刀就之,其鳥已貫矢而斃。

忠攫鳥上馬,面有得色,拍馬掄刀,一路花雨繽紛,回風如雪,路人但見一騎塵土飛揚,不知黃忠依劍去也。

又有一人,姓魏名延,表字文長,自幼人材出眾,武藝超群,只因報仇行劫,被官府踩捕,畫圖緊急行拿,迫延反上巴陵,嘯聚羊樓峒裡,落草為寇。

每日擄掠行旅,自飽其眾,更多散金錢,廣招無賴,遠近歸之,聲勢頗大,峒外已無人敢行。

黃忠不知繞路,恰從此地經過,早有伏路嘍囉望見,飛報魏延,說來人手有弓刀,雖老恐不能敵,未敢下手。

延大異,即令手下一黨一 羽,分佈要道,親身飛騎,前來剪徑,誓非殺此大膽老賊不可,二馬相一交一 ,大戰數十餘合,未分勝負。

忠佯敗走,延拍馬追來,忠吼聲如雷,回身一箭,正中魏延盔纓,跌落馬下。

延心駭極,伏地認輸,忠亦下馬扶之,哈哈笑道:「聊相戲耳!非愛足下英勇,吾箭豈有目者,奈何埋沒於此,自取折纓之辱乎?」

因說使共投玄德。

延悅服聽命,便領山寨部卒一千三百餘人,馬數百匹,登時放火燒山,攜所有細軟,隨同黃忠,齊來新野投效。

玄德問知二將,材武勝人,不在關張之下,又喜添無數人馬為助,厚筵待之。

立授黃忠為後將軍,留於帳下聽用,授魏延為偏將軍,又另撥給新野精練兵馬三千;合領原來馬步士卒,令赴樊城駐守,可就近聽雲長節制指揮,勿誤軍情。

又以幕賓孫乾副之,助其謀略。

魏延欣喜領命,同了孫乾,自去見過關公,小心防守不提。

不出三月,玄德募集敢戰驍健步卒三萬餘人,延接新來勇武材能之上七十餘員,盡用為偏裨牙將。

有馬五千餘匹,軍糧數十萬石。

一面選易守令,和輯軍民,勤求治理,以安百姓。

諸葛信賞必罰,黃趙共苦分甘,一時刁斗維嚴,閭閻可樂。

玄德尚不時親巡轄屬,漸覺四境又安,謳歌遍起,轉弄到人不知兵,夜不閉戶起來,早有細作報入荊州。

卻說荊州劉表,素不願居漢室宗親,卻以名士出身,沾沾自喜,擁有荊州,無力匡扶九鼎,獨於大義尚能明白。

自玄德為蔡瑁譖逼,越居新野,心中時常忿恨自悔,只以內礙嬌一妻 ,無從發洩,鬱悶日積,神經受傷,不久便由心悸怔忡,加患哮喘。

荊州素乏名醫,蔡夫人又朝夕溺愛少子,不來相顧,坐是二豎日深,逐成怯弱內損,元氣大虧之症;咳嗽盜汗,日夜不寧,昏沈在床 ,漸將不治。

先時人尚清醒,數月中幾次探報到來,聞得玄德大敗曹兵,奪了襄樊,禮聘伏龍鳳雛,已到新野,新收黃忠魏延一干戰將,兵馬糧草,堆積如山,亦暗暗忻喜,不時嗟歎。

一日,又報新野綏集流亡,荊民往歸如市,人心恐被動搖。

劉表病在昏沉,聞此消息,心忽自動,深思南陽白水,原為世祖光武發樣之地,目下漢室危亡,宗親零落,劉虞既損於幽州,劉璋在蜀,闇弱無能,自己本屬書生,兩兒豚犬,被操稱辱,切齒至今難報,夫人尚偏愛不明,日構鬩牆之寡,自召外禍,久後荊州必屬他人!漢室興亡,只落在玄德一人身上,今治新野如此,必懷大志,民心既然歸附,不如竟以荊州讓之,免斷送於兩兒之手,死亦可對列祖列宗於地下。

輾轉尋思至此,心下似已輕鬆,病如減了一半,不由啟目四顧,房中無人,逕於病榻抬身,居然掙扎坐起,復凝神自喜道:「天誘吾衷,以啟吾弟,必是天將興賢,不可違也,決不可以與子,吾獲瞑目矣!」

劉表當下擇賢之心既定,便不欲告知夫人,及謀於蒯越蒯良蔡瑁張允等一班左右,苦撐下床 ,扶牆就案,抽筆即去修書,往召玄德。

只言病重思弟,一為訣別,將有所托,望偕請葛子龍,一同速來。

寫到這裡,已覺筆有千鈞,兩腕亂顫,不能再寫;擲筆倚床 ,塞書枕下,側臂向後而倒,驟忽瞑眩,又行暈去。

蔡夫人趨來視疾,哭喚半日方蘇,始知表疾已入膏肓,危在旦夕,因泣問道:「主公若此,琮兒將如之何?」

表僅指口,雙目流淚不語,有頃始道:「吾自有處,夫人勿憂。」

夫人見表時時昏沈,急召蒯越求計,蒯越道:「吾當矯命如此如此,召大公子先回,人至或殺或留,盡操夫人手矣!」蔡夫人悅,密令如計而行,再來看視劉表,表仍未醒,從事伊籍適入,即囑道:「不知琮兒何往,妾將覓之,煩從事暫侍主公,醒時速來喚妾。」

籍敬諾。

夫人足方出闥,表似乍醒,見籍甚喜,呼之近前。

低聲說道:「待子久矣!」手摸枕下藏書授之道:「煩君速往新野一行。」

更喘息道:「家國重托,在君一身,慎勿稍洩,誤我大事,死且知感!」伊籍受命,泣拜而去。

卻說劉琦在一江一 夏屯駐,日日悶處船中,近來時覺肉不顫而自驚,坐臥非常不寧,稍覺痊可,又忽奉急令移防荊州。

不明就裡,惟以軍令父命,兩俱難違,只得告請黃祖,另撥水師速行接防夏口。

祖令呂公引所部戰船百艘,前來相代訖,琦即領全部舟師,計戰船大小二千餘隻,開行上游。

剛至巴陵,又接荊州急遞文書,內言父親病重,令將師船止駐半途火速遄歸。

琦驚駭不已,掉頭大哭,遂一人遵陸,兼程飛騎而進。

不意劉琦水師一經移動,早有東吳細作探明,又將消息飛報一江一 東。

孫權聞之,大喜設朝,便思商議興兵,乘機報仇,去取一江一 夏。

時水軍都督周瑜,正偕魯肅,在鄱陽簡練水師,同不在側,文官僅有張昭顧雍虞翻張一溫一 ,武將有程普黃蓋韓當周泰徐盛丁奉甘寧陳武等共守建業,余均布在要隘,孫權當下會合文武眾官,道:「劉備見逐於蔡瑁,早離荊州,出屯新野,劉表又病重未卜生死,今據探報劉琦水師移入荊州,此必劉表將亡,二子爭立之故。

一江一 夏現在空虛,惜公瑾子敬在外,急不能歸。

孤欲親將三軍,前往雪恨,取一江一 夏,馘黃祖,以報不共戴天之仇,諸君以為何如?」

徐盛諫道:「不可,先破虜將軍,先討逆將軍,均以輕身親出致危,將軍欲報先將軍之仇,只宜坐鎮一江一 南,未可輕動,盛不材願領一軍,直取一江一 夏,斬黃祖之頭,以奉先將軍之靈,乞主公許之。」

張昭說道:「徐文向之言是也,願主公速定大計,毋更遲疑,可即從之。」

權見文武同心,已操勝算,心中大喜,當日下令,授徐盛為前將軍,即拜一江一 夏太守,但留程普黃蓋二將,共守吳會。

其餘五將,並偏裨將士,合領水師三萬,步軍一萬五千人,俱隨徐盛出兵。

徐盛頓首受命,便領眾將出至大營升帳,先議進兵方略,說道:「此去一江一 夏道路,計有三條,一由九一江一 陸路,出金牛鎮,越咸寧新市,可攻一江一 夏之南;一由建業水路,達樊口登岸,經梅城白滸,可攻一江一 夏之東;正面水師沂溯流直上,可攻一江一 夏之北;不知那位將軍,敢當一二兩路重任?」

韓當周泰齊聲願往,盛即令韓當取第一路,周泰取第二路,各與五千軍先行去訖。

又令甘寧領船二十艘,為前部先鋒,早半日起兵;寧領命,亦先去訖。

盛分丁奉陳武為左右翼,自領全部水師,督軍隨後,出正面援應甘寧,向前出征。

時際涼秋九月,洞庭水漲,長一江一 浪濤洶湧,西北風大作,各戰艦滿掛風帆,其疾如矢,只五六日間,哨船來報,前面已離夏口不遠。

且說甘寧領船為前部先鋒,乘風直搶夏口,欹船側水,怒槳如飛,遠遠望見夏口岸邊,疏疏落落,約有戰船百十餘號,在彼駐守。

甘寧早得探報,已知夏口守將,正是黃祖部下愛將,當年射死孫堅的呂公。

寧爭功心盛,便用言激勵水兵,一面催船火速向前,急來尋仇。

此時呂公,已瞭見下流有小船二三十隻,滿載軍士,乘風吶喊,飛棹搶來,明是吳兵來到,急忙準備迎敵,一腳躍出艙頭,親身擂鼓。

各船聞警,爭先啟碇,紛紛掉頭開動時,東吳船已至切近。

呂公舉旗一揮,心欺吳兵舟小人少,手下戰船,望知號令,便依次散開,成了個圈子,把吳船圍將起來,又衝風直上,四面向吳船撞去。

一聲梆子響,箭如雨發,甘寧各船軍士,只有高舉籐牌,遮擋不住,頓時二十隻戰船,滿載亂箭,如同二十隻水刺蝟,在一江一 中一團一 一團一 亂轉,卻不顧命般往來衝突,一江一 面風勢愈緊。

不提防呂公坐船,反被外面一江一 風朝裡一逼,恰遇甘寧船隻,撞將出來,兩船正對了頭,相距不過丈許。

甘寧眼快,急舉左手飛舞籐牌,護定頭面,右手帶緊所執鋼刀,回腕向後一揚,將身退後半步,猛然抬腿,朝上一縱,早躍過呂公船上。

只聽大喝一聲,手起刀落,已將呂公連肩砍倒,順手割下首級,揮刀亂殺,滿船兵士,無人敢敵,一半死於水中。

東吳船隻,一齊得勢,奮勇過船,亂呼砍殺。

夏口船隻,目見主將喪命,百餘隻戰艦,一律膽寒,不敢戀戰,登時四散解圍,一隻隻扯起風帆,皆忙向一江一 夏逃命。

對一江一 黃祖,接得探報,聞得一江一 中喊殺震天,已在城頭觀戰,一見如此情形,即遣大將張武蘇飛,帶領隔一江一 戰船,來援夏口。

當遇甘寧乘勝追逐逃船,越一江一 而來,兩方即在一江一 心對陣。

一方佔著順風,一方佔著順水,卻把長一江一 天險,恰恰各得平分。

金鼓雷鳴,短兵相接,夏口敗回船隻,又轉身圍攏,前來助戰。

蘇飛坐船較大,在後指揮,張武坐船在前,早接住甘寧軍一刀對戰。

張武本非甘寧敵手,只戰了十餘合,已只有招架之功,卻因甘寧船少,被蘇飛四面合圍,困在當中。

一江一 夏兵多勢大,甘寧無心久戰,只思乘隙突圍,卻反為張武絆住,失去一半酣戰之力。

那一江一 夏船上亂箭,又如飛蝗般逼來,看看不便廝殺,寡不敵眾;東吳兵正要敗北,忽聽下游一江一 面,鼓角驚天,號炮震地,旌旗已蔽空而至,旗開處,艨艟戰艦,風帆飽滿,猶如百座連城,排山倒海,破浪飛來。

當中一座大船,桅頂高懸一面帥字大旗,迎風招展,船頭一員大將,明盔亮甲,巍然獨坐,兩旁將士,夾侍如林,乃徐盛也。

寧見盛親統大軍,救應已到,奮臂一呼,大軍到了,所部各小船上水兵聞之,猛勇頓增十倍,剎時捨死忘生,全力向外撲殺。

外面丁奉領船從右殺來,陳武領船從左殺來,人人奮勇,個個爭先。

真個兵乘風勢,風助兵威,但遇一江一 夏的船,跳過就殺。

這一一江一 的好風,卻遇著這一場的好殺,只殺得一江一 夏水師。

血染一江一 流,一屍一橫水底,夏口助戰的船隻,又是望風而逃了。

丁奉催動戰船,趕上蘇飛,便彎弓搭箭,將蘇飛一箭,射落水中。

張武心慌,早被甘寧一刀逼近,結果性命。

黃祖獨在城頭,看見風色不利,自家水師大敗,急叫手下關城。

又有探馬報來,東南兩方城外,俱有東吳人馬,從陸路殺來,不知多少,即將攻城;一路是九一江一 周泰旗號,一路是令支韓當旗號。

黃祖聞報,不由意亂心慌,知城萬不能守,只得棄了城池,避入未經出戰的留守坐艦,慌令將帆桅扯滿,速向鸚鵡洲開駛飛逃。

黃祖上得船時,東吳大隊戰船,已得徐盛號令,乘勝即攻一江一 夏,萬眾傳呼,千軍鼓枻,便如一弩一箭離弦,一江一 渚滾浪般,殺往一江一 邊。

先到的船上水兵,正烏亂紛紜搶著登岸,一江一 心中猶在喊殺不絕,兀自余戰未息。

黃祖躲在船中,掩身艙畔,向外偷窺,心中十分害怕,私幸出城得快,這時一江一 夏定已失了,船過一江一 心,又不時提防有船追來,只不住的隔艙捶板,催著舟子乘亂火速搖船逃走。

將至鸚鵡洲前,時近黃昏,風勢乍落,上流水勢洶湧,轉把黃祖的船倒衝下來。

祖心慌急,自出艙來督篙,猛回頭見水程不遠,有一小舟在後飛劃而至,更聞舟中高叫,勿要走了黃祖,這廂舟兵聽得,皆棄祖赴水逃生,祖知不妙,便決計捨舟登陸,跳上岸去,不顧高低,舉足向前飛奔。

後面小舟,亦來傍岸,一將當頭持劍,躍上岸來,在後緊緊相追不捨。

一個如閃電馳風的前奔,一個如流星逐月的後趕,直趕到一座大墳前面,黃祖見不得脫,便趨墓背躲藏。

那將趕至墓側,忽然不見了黃祖,知必隱身墓後,更不怠慢,繞墓來搜,黃祖聞聲,又蛇行繞至墓前相避,乍覺眼前一亮,卻睹墓門樹著一道石碑,題曰:漢處士禰衡之墓,不覺神魂俱喪,木立如癡。

再聽身後,已有足步聲息,似那將又將搜索過來。

祖略一回頭,方看明來追之將,又是見面切齒的仇人,尋思無可逃生,亦不再思躲避,只一手撫墓,仰天長歎一聲,拔劍自刎,登時死於禰衡墓下。

那將大喜,趨前割了黃祖首級,乃甘寧也。

原來甘寧自以在陣殺了呂公張武,奪得首功,又搶了夏口地方,功績已多,便思將攻取一江一 夏功勞,略分他人,以睦吳將。

正在一江一 中一味截殺余兵,奪掠船隻,往來肅清一江一 面,忽有小卒報說:「見一大船,乘亂揚帆,恐是黃祖,逃往上流去了。」

甘寧不信,自駕小舟追來,果認得是黃祖的坐艦,便不能捨而不追,直到鸚鵡洲前,方才趕上,無心中成此大功。

後人有詩讚道:

鸚鵡洲前百草生,當年國士殺禰衡;墓門伏劍仇誰死,獨見甘寧博盛名。

且說徐盛大軍登岸,見城門大開,一擁而入,唾手得了一江一 夏。

陳武領軍在前,提刀奔上城頭,來殺黃祖,卻已一人不見。

便令樹起東吳旗幟,飛遣人報知徐盛,迎接主帥入城,以安民心。

徐盛大喜,擊鼓鳴鉦,整隊而入,百姓伏道以迎。

徐盛入衙坐定,人報周泰韓當兩枝人馬早到,盛命即駐城外,與水師環城犄角,毋驚百姓,不日奏凱班師,不必入城,只嚴防陸路,免黃祖改裝脫逃要緊。

仍令將功勞入簿;一面檢點人馬俘獲,諸將紛紛獻上功勞,齊來參賀,卻單少了甘寧一人。

盛即令人到水陸營中查傳,亦只不見。

直至二鼓,人報甘寧渡一江一 而來,獻上三顆首級。

盛聞知呂公黃祖,俱被甘寧一人手戳,建立奇功,不覺下帳相迎道:「將軍英雄蓋世,為君侯雪大恥,復大仇,盛不如也!待露章飛奏,以懋爵賞,盛未敢輕議其功。」

寧拜謝。

盛始命擺酒慶賀,大犒三軍,連夜差人,持黃呂等首級,實報吳侯。

權驚喜道:「孤不喜得一江一 夏,喜得興霸一人,獨成大功,為孤雪恨,二賊果有今日乎!」乃親陳酒醴,告祭父兄,獻首於廟;歸朝受賀畢,飛檄授甘寧領九一江一 太守,以酬其勳。

從行諸將,盡加封賞,此等驚人消息,自更如飛報與荊州。

卻說劉琦飛馬慌忙入了荊州,不先入見蔡夫人,逕來急視其父之疾。

劉表自遣伊籍行後,病似微有轉機,人亦常能清醒,劉琦衣不解帶,又晝夜不離父側,以故蔡夫人急切不能如計行事,已有三日。

這日破曉,忽有流星探馬來報,一江一 夏失守,黃祖身亡!劉表病中耳根甚靈,聞之大吃一驚,招劉琦近床 ,一陣喘氣追問:「何以來時軍備,疏防至此?」

琦以為父病重自忘,乃稟告移防一切始末,原來琦恐父病惡煩,多言傷氣,除侍病請疾外,未敢他涉,並不疑詐書伏計。

又經蔡夫人時以少言外事叮囑,見父不問,卒亦不述,至是始言及之。

劉表聽了前後詳情,不禁目瞪口呆,怒氣攻心而起,只見大叫一聲,人已昏厥死去。

蔡夫人等聞聲奔至,放聲大哭,一時情急智生,不先急救劉表,卻用手指定劉琦,謂其將生父氣死,喝令左右捆一綁府門,即行斬首,喚門官急召蒯越,監視行刑;又令蔡瑁火速召兵,把守四門,不得放外來一人,進城入救。

蔡瑁領命出府,後押公子劉琦,泣不成聲,五花大綁,捆作一一團一 ,背插長標,上書逆倫弒父斬犯一名劉琦,塞跪大荊筐中,四人倒抬而出。

甫出府門,遙見一彪精壯人馬,約有數百餘騎,風馳向府而來。

前面三騎,飛奔近前,一同下馬,卻是趙雲在前,伊籍在後,當中一馬,乃劉玄德也。

蔡瑁一見,嚇得魂飛天外,勉強上前,施禮相迎。

玄德看明後面所捆者,乃是公子劉琦,不知何故,急令趙雲先行鬆綁。

劉琦哭訴一切,瑁已轉身欲逃,玄德大怒,方欲喝阻,早為趙雲從後面一把擒住衣領,不能得脫。

玄德便令趙雲捉住蔡瑁,伊籍攜了劉琦,俱令隨同入府,共來視表死生,再行定奪。

這時劉表氣厥還陽,竟已死而復甦,舉目不見劉琦,惟有蔡夫人及次子劉琮率侍妾輩,圍住哭泣。

劉表道:「死生有命,夫人勿過哀,琦兒何在?」

夫人道:「主公方獲稍蘇,何必苦念琦兒,有何吩咐?」

表泣下,因嗚咽囑道:「我令伊藉往請玄德,來領荊州,今日何猶不至?夫人偏愛琮兒,百計思去琦兒,以求嗣位,萬不宜再存此心!今又不見琦兒,若有差錯,玄德一至,汝母子尚何面目見之?幸勿難為琦兒,多加慈愛,使我忍死須臾,生囑備叔以大事,當重以汝母子顧托之也。」

夫人不語。

表正氣息僅屬,喘作一一團一 ,玄德已領劉琦而入,伊籍隨之,趙雲執蔡瑁立於門外。

表見玄德,心中一喜,精神為之稍振,即頷首令玄德近前,執手流涕道:「漢家宗室,今僅三人,我死,弟可接領荊州,必以光復漢祚為志。」

語未畢,表泣,玄德亦泣,乃道:「兄宜保重,萬一不幸,還宜以侄嗣立。」

表歎道:「此何時耶?兒皆不肖,豈克自立?固以孤寡重累弟矣!」即召琦琮二子,拜於床 下,隨命琮取州印付於玄德,夫人不敢阻攔。

玄德堅辭,表已囑劉琦道:「兒孝當不念母仇,宜體父心善事之,弟幼無知,更須善教,以此相囑勿忘!」再回顧蔡夫人時,表舌木強,已不能言,須臾氣絕。

劉琦哭倒於地,玄德大慟,蔡夫人等號泣舉哀,劉琮雖幼,亦伏地大哭不止。

人報軍師孔明至,隨來五千人馬,沿城屯駐,已保護定了城池,伊籍便請玄德出廳理事。

玄德哭成淚人,即令孔明先行主持州事,自去料理劉表身後喪葬一切事宜,親為擇日舉喪。

放了蔡瑁,令即速回泛地。

孔明俟劉表喪葬已畢,乃請玄德出廳受賀。

玄德方命伊籍領巴陵太守,前赴巴陵,撫慰劉琦水軍,收輯黃祖敗亡餘燼。

劉琦領一江一 夏太守,仍領水師,暫駐巴陵,俟恢復一江一 夏,再行述職。

又令馬良領零陵太守,馬謖領桂陽太守,雲長領襄陽太守,蔣琬領長沙太守,費禕領南郡太守,董允領鄖陽太守,黃忠就屯新野,趙雲代巡各境地方,其餘各仍職守,劉備自領荊州牧,拜表就任。

又專人迎接徐母入署,卻叫蔡夫人跟著同一居 ,以便朝夕教導,俾易於無形中,改易性情,變化氣質,望其以後能明大義。

荊州善後,無一事不辦得井井有條,大加整飭起來。

但因此反招惹出兩處忌刻來了,正是:

鼎足三分,共逐中原之鹿,劍光一醉,又揮大澤之蛇,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異史氏曰:隆中一對,開三分鼎足之基,此千古指陳得失興亡之重要文字也。

亦僅此足傳諸葛之平生,是不可以刪棄而泯沒之。

今易草堂為虎帳,即於初拜軍師座上而公言之,真較前席陳詞,為尤得體。

只略加顛倒前後文詞,於是諸葛有志未達之南出宛洛,西出秦川二言,遂為通篇著意之主,而本書之要旨亦明。

其原有曹操不可與爭鋒,孫權可與為援而不可圖等失志之語,則竟予刪去而改易之。

以啟下文,更為妙絕,如是諸葛乃益顯矣。

新野一番整頓,便引起四方豪傑從風,順手入黃魏來歸,為英雄生色不少。

不僅減去多少辱沒文字,如演義之所云者,亦見棄暗投明,英雄向背,應有自能擇主之方也。

豈可以降將軍三字,妄加於忠義之士若黃忠者乎?魏延人品低下,故其出身不可與黃忠同;素有反骨,即令其落草為寇,明有賊性也。

然延固能敬忠者,不沒其善,即令其隨忠來歸。

此中翻案,深寓褒貶之意,謂為遊戲文章,隨便可以落筆,又烏足以語此乎?

嘗讀三國演義,至蔡夫人議獻荊州,諸葛亮火燒新野。

竊怪劉備之不取荊州於劉表屢讓之時,尤可說也;及劉琮僭立,父喪不赴,甚至舉土降操,此真天與之機,殆無不可取之理,而仍不取,誠不可說也。

卒至燒新野,走樊城,敗當陽,奔夏口,攜民渡一江一 ,而民盡罹於鋒刃,托孤寄命,而孤莫保其首領!不忍者以至大忍!不惟喪兄之土,且喪兄之民;不僅兄之家破,又見兄之妻若子偕亡也。

若此者,會有何面日復見兄表於九泉之下乎!乃實心乎荊州,恝焉不捨,必授於人,姑從而力奪,既使荊州為曹操所有之荊州,復再為孫權欲得之荊州;於是借荊州,分荊州,索荊州,還荊州,自啟無數葛籐於後。

以至於猇亭撓敗,忿兵殞身,皆一荊州之故。

此一著大錯,何莫非假仁假義以聚九州之鐵乎?而不仁不義,亦於其貽個間見之矣。

時平之與世變,不可同日而語:守經之與達權,必求用得其宜。

當是時守土存孤,以存漢室,豈異人任。

劉表知其子不能承父業,臨死哀鳴,以州相讓,大義何等可風,君子義焉。

本書全表之志,蓋備之失,直以讓書,遂使赤壁鏖兵,盡成虛話。

筆底保全軍民性命,豈下百萬。

而刪卻舌戰群儒,草船借箭,蔣干偷書,南屏祭風等,一類兒戲文章於不足齒,真寓大議論於無形者也。

吾知劉備讀之而捫心,劉表見之而啜泣,孔明周瑜聞之,亦將瞠目結舌,掩耳而疾走也。

嗚呼快哉!

劉琮之降操,成於王粲一言,此蔡中郎所謂異才,如是如是!惜本書未一借題罵之。

而呂公必死於甘寧之手,黃祖必喪於禰衡墓側。

甘寧投吳則不書而諱之,所以重才子英雄者至矣。

此即春秋之筆法,而佛氏之因果也,世人讀之,安得不稱快?更有蔡夫人之不死,令跟徐母同一居 ,以便改變氣質,尤令人解頤者竟夕。

第三回借刀殺人周郎設計因虛作實曹相興兵

話說劉景升一死,劉玄德坐領荊襄八郡,招軍買馬,積草屯糧,猛士謀臣,雲萃霧集。

那種日興月盛的樣兒,自然就招得素相仇視的敵人疑忌了,就中以孫權一方面疑忌為最甚。

要論道理說起來,曹孟德對於劉玄德,以為天下英雄,惟使君與孤,於劉玄德方面,似乎比孫氏方面更加忌刻了。

依在下看來,卻是不然:曹操縱橫徐兗,挾天子以令諸侯,目空天下,旁若無人,難道還有涿州城裡一個打草鞋的人兒在他心眼兒裡面?在那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時代,抹煞一切,都無有一個當意的人,沒奈何才請出這位大耳公前來作陪,表表一江一 東無我,卿當獨步的意思。

明是對面阿諛,暗是當場取笑,偏偏這位大耳公,當真自命不凡起來,失張失智,把一雙挑涼粉的象牙筷子,輕輕被那晴天霹靂轟下凡塵!實行孔夫子有盛饌迅雷烈風必變的老文章來了。

這種事情,只好去騙三兩歲的小孩,那裡騙得了百般機警的曹孟德?故而一笑置之,不加推究。

到了現在時代,劉玄德得了荊襄,他還在那裡笑他庸人厚福,早晚必當屬諸自己了。

但是孫權那一方面,可就不然,當下劉玄德坐領荊襄那消息,不消三數日,已傳遍一江一 東方面。

本來長一江一 一水,一交一 通便利,一江一 陵到武昌,輕舟順風,多不過五日,那仰承父兄余業,坐霸一江一 東,碧眼紫髯的孫仲謀,聞得此項消息,異常不安,登時召集一眾文武,商議此事。

其時恰好周瑜魯肅,因在鄙陽湖訓練水師,事情完畢,趕回建業,參加會議,謁見過了,極端讚美孫權調度有方,奪取一江一 夏神速。

孫權便將徐盛功勞表白一番,周瑜大喜,攜著徐盛的手說道:「一江一 夏為荊襄重鎮,防備十分嚴密,將軍既能勸主公持重,又能披堅執銳,為主公效力,十日之內,為主公復先代之重仇,得上流之重鎮,真當世之英雄,瑜不如也!」徐盛答道:「都督言之過甚,此番盛所以徼幸成功,上邀先破虜將軍先討逆將軍在天之威靈,又承主公福澤,都督英名,列位將軍,衝鋒陷陣,躬冒矢石,盛不過效奔走之微勞,何足掛齒?」

周瑜說道:「能知大體,又不居功,當年大樹將軍,不過如此,真社稷之臣也!」孫權笑道:「公瑾之言甚是。」

滿朝文武,皆以為然。

當下文武兩旁坐定,東班一列,是程普首坐,周瑜徐盛黃蓋一班兒;西班一列,是張昭首坐,魯肅顧雍虞翻一班兒。

向來的舊例,是文東武西,因為當時天下紛紛,兵荒馬亂,只好權時重武輕文,要待天下太平,軍人退伍,那時文官便可恢復原狀,任所欲為,又兼程普周瑜,都是秀才出身,文掛武帥,威權在手,勢位自然不議而尊。

這且不表。

單說孫權對著眾文武說道:「孤與荊州,有不共戴天之仇,賴先人威靈,文武協力,文響一出,為孤大雪前恥,得了武昌,不可謂非一江一 東之福;但因劉表昏庸,艷妻干政,號令不一,調遣乖方,故孤得以水陸夾攻,一鼓而下。

頃據細作報稱:劉表已死,劉玄德自新野兼程就道,入據荊州,易置郡守,招致賢豪,南陽諸葛亮,襄陽龐統,穎上徐庶,一江一 夏馬良,併入幕府,謀畫兵機。

又新得黃忠魏延一班戰將,再加荊州原有的水陸軍馬,至少也在十萬以上。

孤想那劉玄德與先君同時起義,先君曾言其耳大垂肩,手長過膝,將來必能做一番事業。

在初投劉表時,士卒不過二萬,軍師僅—徐庶,尚能敗曹仁李典十萬之兵!此時羽翼豐滿,不北向爭中原,必東向爭一江一 表。

又彼命劉琦為一江一 夏太守,遙駐巴陵,蓄意窺伺,不問可知;若待其盛兵東下,為計已晚,不如乘其未定,先事進兵,諸卿以為如何?」

周瑜起立道:「主公所言甚是,但以瑜觀之,劉玄德顛沛半生,此次如天之福,得以坐領荊襄,已出非分,三數年內,瑜敢保其決不越巴陵一步:一由荊州水軍,多由蔡氏將帥率領,劉琮不得繼立,外氏皆有怨聲,劉玄德欲謀整頓水軍,非去蔡氏兄弟不可;蔡氏兄弟,在荊州根深蒂固,去之不易,整頓水軍,非旦夕間可以猝辦。

二由荊州八郡,悉易新人,風土民情,均非素悉,勞來安輯,動軋經年,出兵東下,良不易與。

我不攻彼,彼決不能自啟兵端,以耗未充之兵力。

甘興霸久慣江湖,坐領九一江一 ,徐文響統轄一江一 夏,威名之盛,足資鎮懾,但利守而不利戰。

主公欲乘戰勝之威,以殄方張之虜,既不能傾國以爭上流,又懼合肥之進躡其後,不如蓄精養銳,坐觀時變。

曹操索有虎視荊襄之心,又懷敗兵之恥,襄陽接近中原,關雲長與龐士元坐鎮此間,招納叛亡,深溝高壘,其志不在小。

曹操目空天下,寧肯留此肘腋之患,戰爭之啟,就在目前,不如令張子綱前去許都,以貢獻天子為名,曹操必向張大夫探詢荊州近事,張大夫便可乘機言荊州特大舉東下,以復一江一 夏。

曹操詭計百出,必乘荊州之後,進襲襄樊,是曹劉之兵,必斗於白河之域。

曹勝則我可以上溯巴陵,進取長沙桂陽諸郡;劉勝則我可以按兵觀釁,擇利而行。

瑜之所見如此,未知主公尊意如何?」

孫權大喜道:「孤為此事,日夜憂心,今得公瑾一言,如釋重負,公瑾可仍赴鄱陽,為興霸聲援;再令太史慈去濡須,助呂蒙扼合肥南下之路。

分付備了一江一 東土產,以作貢物,張大夫准於明日起程入許便了。」

一宿無話,周瑜太史慈各自去了。

張宏早行夜宿,不一日,來至許都,先至丞相府報到。

曹操正與程昱荀彧劉曄一班謀士,談論荊州近狀,忽聞東吳使者來到,操顧謂眾謀士道:「諸公亦知東吳來使之意平?」

劉曄答道:「東吳久不進貢,忽然遣使,必有所謂。」

荀彧微笑道:「不過因劉備新得荊州,欲來探詢丞相意旨耳!」操大笑道:「文若之言是也!」即召張宏入見。

張宏行禮已畢,操自移座命坐。

就相慰勞,然後問吳侯起居,張宏一一答應。

操問荊州情形,現在如何?宏答道:「劉備聽關雲長之言,欲恢復一江一 夏,現已移張飛守襄陽,命雲長與諸葛亮帥水陸三萬人去一江一 夏。」

操又問:「吳侯應付如何?」

宏答道:「現以徐盛守一江一 夏,甘寧守湓口,周瑜督水軍出九一江一 ,程普督陸軍緣一江一 岸西上。」

操故為警喜之色,連聲讚歎道:「佈置周密,吳侯真一人傑也!」張宏辭出,操命荀彧送出府門,次日見遇天子,自回吳郡報告去了。

卻說曹操送出張宏,便與眾謀士計議道:「張宏來此,必系周瑜詭計,盛言劉備命雲長取一江一 夏,暗中示我以襲襄樊之機。

孤素知雲長之意,不在吳而在於孤,決不輕棄襄樊,去取一江一 夏。

然劉備取荊襄九郡之名,非得一江一 夏不可。

孫權欲斗孤兵於襄樊之下,彼既可以緩爭,又可坐承其敝,諸公有以發其覆而折其謀否?」

荀攸言道:「丞相高明,既知東吳之陰謀,以攸愚見,東吳既注重荊州,合肥方面,防務必疏,丞相明日便可拜表出師,令曹子廉假公旗幟,頓兵三萬,會合葉申守將曹仁徐晃,屯兵百數十里外,遙作攻取之勢;諸葛亮必知吳之所以誘我,與我之所以誘吳,必敕雲長按兵不動,是此路可無戰事。

然後丞相自領重兵,逕出合肥,以窺吳會,同時出發,聲東擊西,丞相以為如何?」

操大喜道:「卿,吾之陳平也,東吳雖有周郎,其如卿叔侄何?」

即召曹洪進府,投以機密。

次日上朝,拜表出師,征討劉備。

那建安皇帝,自然是依卿所奏,發下白旄黃鉞,御駕送行,即日起程,留司馬懿護丞相府事。

操自率程昱等一班謀士,許褚等一班戰將,暗暗向合肥出發。

曹洪卻大張旗鼓,向襄陽一帶出發。

正是:

虎皮蒙馬,極鉤心鬥角之奇;蛟角成龍,露舞爪張牙之態。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異史氏曰:此一回為全書過渡文章,凡蜀漢之委賢材,失大計,攸關於開基立國之得失興亡者,既備於前二回翻案盡之,三國局勢已為之一變。

以人言,則伏龍鳳雛,元直馬良,一時一交一 至;關張趙黃魏等,英傑從風;人材蔚萃,不待三顧之勞,百里之試。

樊城說降,散關請守之曲折,荊州求賢,南征獻策之紆回。

長沙義釋,法場袒臂之奇特,而龍一虎風雲都成聚會。

不取波譎雲詭之雄文,不尚往復低徊之極筆,在玄德業慶得人之盛,不待角智而後昌。

以策言,則荊楚襄樊收於一讓,伊籍之救,不必舉其功;檀溪之馬,不必稱其躍;民心之屬,不必攜之渡一江一 ;四郡之歸,不必芳於武力。

若蔡夫人,蒯良,蒯越,蔡瑁,張允等,一班難養之女子小人,更不屑以污筆墨而曲曲傳之,不惟隱惡彰善之旨明,而白水南陽即立授有志中興之先主。

只二回文字,已使彷徨無歸之玄德,席人歸天與之勢,有鼎足可成之基!豈但正統終不予曹,即劉氏於孫權保之襄樊,亦寸土可歸於操賊,並劉琮亦不令以降操書也。

吁!意何偉歟?然而事固美矣,使彼孫曹當此,其妒嫉憤恨,不安坐臥者,又為何如?

就三國歷史言,則有三分之雄者,必有三分之力,成三分之勢者,必有三分之材。

以力與材,均以雄與勢敵,夫始能分鼎足之局,理固然也。

今劉既若此,則孫曹兩方應付之權謀文字,亦不可不及為寫之,以明形勢,而見屈伸。

於是翻案可得而言,興衰可得而親;事勢所必宜若此,即文章之結構井闔,亦必然如此而始有以著筆也。

又豈文章著筆所必宜如此,抑且閱者人人心目中急不可待,亦必及及問曹孫之果若何,所必欲如此者也。

閱者於三方之形勢既明,從而得觀其成敗,論其短長;如騎之引鞅,如舟之執楫。

無此一回文字,則無以濟遠涉險,以窮道裡山川之勝。

又必極書智均力敵之奇,以見奔車飛渡之功,而顯人為製作之巧,真所謂挾泰山以超北海者,稱為過渡文章,猶只令之航空,足以比例之耳。

綜曹操之一生奸譎詭計,千古無與抗衡,而其伎倆,特亦慣用因虛作實四字盡之矣。

如羈縻玄德,學圃不易之言,青梅煮酒之論,豈不知玄德終不為人下,自無非因虛作實耳。

牢籠雲長,三事相要之諾,五關斬將之寬,豈不知恩德不足結其心,亦無非因虛作實耳。

其如割發代首,望梅止渴,曹丕甄氏之納,典韋死馬之祭,一切小權小智,無一不以因虛作實行之。

其尚未得志以前,如刺卓獻刀,疑奢滅戶,矯詔以會諸侯,勤王而遷天子,因虛作實,早成天性。

及其既得志也,縛虎而誅呂布,維肋以殺楊修,許田射鹿而試眾心,腐儒舌劍而快自一殺,矯詔以誅馬騰,抹書而間韓遂,凡茲奸詐,書不勝書,又無一而非因虛作實也。

甚至易炎劉之祚,則欲為文王,俾其子克成其篡;至於身死,猶存疑塚七十二,以惑人心,可謂自生及死,無時不在因虛作實中也。

故寫老瞞之權謀,只於因虛作實而已足。

若小周郎之平生,如草船借箭,如蔣干盜書,如甘露招親等嘖嘖於婦人孺子之口者,要而論之,又無非借刀殺人而已!故寫周郎之妙計,必不能出於借刀殺之外也。

即此題目上八字,已將孫曹兩方智計,活書無餘,更不必再看文字,文人筆底豈真有鬼哉!惟將曹操周瑜骨髓咀嚼,入腹再行吐出,自必淋漓盡致,滿紙亂跳者,皆為活曹操活周瑜矣。

所謂文有三昧,此其是已。

將青梅煮酒一段事跡,透闢論來,謂曹操並無劉備在眼裡,明是對面阿諛,暗是當場取笑,聞雷失箸,本不足以騙老瞞,直將世俗轟傳之說,澈底推翻,此真有無上見識,亦見演義誤人。

而此書啟人聰慧,無處不高人一等,不惟翻棠議論,入木三分也。

故只知追尋史跡之演義可以不讀,而不可不讀憑空結撰之本書,況中國本稱無史者乎!又何必於史是求也。

即此輕輕翻案,隨筆逗入下文,以見一江一 東一水相連,不能安枕,自成入情入理之文字。

而敘一江一 東朝會,重武輕文要待天下太平,軍人退伍,方可恢復文東武西秩序,信筆皆成感慨激昂之言,何等有味。

又謂程普周瑜威權在手,勢位自然不議而尊,尤見揶揄古今不少。

若周瑜一段策算言詞,針對本書局勢,決其動靜機宜,又非胸懷經緯者,不能道其隻字,太公一部陰符,乃呈現紙上,幾使讀者認為真有是事。

周郎周郎!吾恐彼周郎者,尚不如此周郎也。

第一回因徐母敘及曹操一方,是曹為旁文。

第二回因一江一 夏敘及孫權一方,是孫為旁文。

本回局勢一易,而入孫曹兩方,是孫曹皆為正文。

一方為旁文者易敘,兩方皆正文者難敘也。

又前二回皆寫事跡,本回專寫權謀,寫事跡者實也,實則易為,寫權謀者虛,虛則不易為。

以不易為之文,而下難敘之筆,寫得機詐百出,權謀互稱,不惟孫曹沾沾自喜,想著者捉筆終篇,其不沾沾自喜,雄視古人者蓋未之有也。

分類:未分類項

共2頁 上壹頁 1 2 下壹頁
反三國演義
簡介楔子 雨夜談心傷今弔古 晴窗走筆遣將調兵第一回 省詐書水鏡留元直 脫徐母孔明遣趙雲第二回 戰江夏孫氏雪前仇 讓荊州劉牧懲後患第四回 洩舊忿張繡投孫權 挫先聲甘寧射樂進第五回 小周瑜水陸破曹兵 矮張松東西販蜀土第六回 巡江上趙子龍得圖 取漢中夏侯淵耀武第七回 數抗命矯詔召馬騰 聯新婚開閣迎呂范第八回 戰合肥太史慈中箭 出潼關馬孟起報仇第九回 曹孟德計阻臨潼縣 諸葛亮兵伐白水關第十回 馬孟起間道入四川 管幼安捐軀蹈東海第十一回 伏皇后策授傳國璽 喬國老痛哭小東床第十二回 賦歸寧孫夫人不歸 下密詔漢獻帝不密第十三回 銅雀台大宴論當塗 金鳳橋愛子陳天命第十四回 孫夫人雨泣葬江流 劉皇叔雪涕祭武擔第十五回 吳蜀仇讎阿瞞稱帝 漢魏禪讓子建出亡第十六回 大復仇劉玄德興師 小得勝夏侯淵敗績第十七回 魏文長偷度子午谷 馬孟起再入長安城第十八回 侈親征魏武帝逞兵 雪積憾馬孟起奮武第十九回 征舊部馬岱旋武威 襲故智魏延渡壺口第二十回 急援兵賈詡明聯吳 扮舟商呂蒙暗襲蜀第二十一回 趙子龍截江敗呂蒙 龐士元巡城識向寵第二十二回 張翼德血戰奪方城 關雲長兵威震河北第二十三回 議遷都曹操還許下 領新軍馬岱出關中第二十四回 孫仲謀兩路攻荊州 趙子龍一軍奪江夏第二十五回 劉玄德正位漢中王 諸葛亮誓師長安道第二十六回 老黃忠奮威敗徐晃 勇姜維設計賺曹真第二十七回 諸葛瞻越險奪龍門 司馬昭藏兵匿少室第二十八回 張文遠反攻圍方城 龐士元智救襲郟鄏第二十九回 劉玄德駐蹕荊州城 徐文響失機沔陽縣第三十回 仙桃鎮徐趙大鏖兵 皂角市關張雙縱火第三十一回 斗三將許褚喪澠池 陷重圍徐晃棄函谷第三十二回 偃師縣曹彰戰馬超 黑石關黃忠敗張郃第三十三回 除虎倀射殺滿伯寧 藉雉媒招降諸葛誕第三十四回 曹孟德許昌大會議 孫仲謀鄱陽小閱兵第三十五回 犯桂陽虞翻夜撤師 收零陵蔣琬宵臨敵第三十六回 大涼山孟獲懾疑兵 三連海呂凱擒蠻帥第三十七回 趙子龍麾兵九里關 馬孟起燒糧孟津驛第三十八回 炸新安諸葛試地雷 拒洛水司馬掘天塹第三十九回 洛陽城漢魏大交鋒 孟津縣許典雙敗陣第四十回 游洛水諸葛亮賦詩 收合肥孫仲謀傳檄第四十一回 徐文響盡節死新蔡 曹孟德臨命涸漳河第四十二回 劉玄德略地駐南陽 趙子龍決水灌臨穎第四十三回 敗李典趙雲入許都 灸華歆馬超掘疑塚第四十四回 張文遠憑城殉葉縣 司馬懿拔隊退延津第四十五回 出上黨馬超襲安陽 渡滎澤張飛戰原武第四十六回 邢台縣孟起走曹彰 幽州城文長捉程昱第四十七回 公孫淵獻俘幽州城 司馬懿坐困延津縣第四十八回 劉阿斗遇刺江陵驛 呂子明分襲封邱城第四十九回 濮陽城三國大交兵 章邱邑二將深入敵第五十回 呂子明戰死濮陽城 司馬懿退屯東阿縣第五十一回 救東阿曹仁雙中伏 破館陶於禁再被擒第五十二回 定山東諸葛亮歸天 失江北孫仲謀殞命第五十三回 黃公覆殉節九江口 張翼德驅兵採石磯第五十四回 白門鼓角將帥成功 黃海風濤君臣共命第五十五回 趙子龍按甲定閩甌 蔣公琰督兵收交廣第五十六回 樓桑村樹萎殞真王 柳城塞秋高來敵騎第五十七回 劉王孫正位繼中興 龐丞相序官復舊制第五十八回 封功臣六王膺上賞 畫軍區四督鎮雄邊第五十九回 馬孟起衣錦返西涼 曹子建悲歌行絕塞第六十回 深杯浮白鐵案掀翻 古墓冬青石人惆悵書後
 
漢語學習
漢語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