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唐全傳
第五十一回 香山弟子除妖法 唐國元戎演陣囹
詩曰:
龜靈妖法仗紅珠,千載一精一華功不殊。
指望威名成海國,那知一旦露形軀。
那木角大仙說罷,仗手中劍縱馬上前,望李靖一劍揮來。
李靖閃過,把手中拂塵望劍上一拂,大仙手便震痛,仗劍不牢,落於地下,李靖便大步上前。
木角仙看了,把口一張,就吐出紅珠一顆,一精一華射目,望李靖照面門打來。
李靖全無懼色,把手中拂塵輕輕一拂,這顆紅珠拂落於地,拾起手中,往懷內藏過。
大仙一見紅珠收去,料想不能復回朱皮山去,嚇得面如土色,慌忙下馬拜伏於地,高叫:「大仙,可憐念我弟子千年修煉苦功,得受此珠。
今一旦被大仙收去,難成正果。
望大仙還珠復口,感戴甚深,恩重如山。
從今回山去,再不敢胡為了。」
李靖笑道:「我方才勸言在前,你偏偏不肯聽我,今哀求貧道,事已遲了。
若要還珠,快快獻出原形。」
木角仙聽言,心下十分懊悔。
要此紅珠,無奈何只得現了原形。
乃是一個簸籮大的烏龜,受日月一精一華,采天地之氣,修成這顆紅珠,才煉人形,那曉被李靖猜破,要他獻形,把符咒畫在龜背,要復人像,且待五千年之後。
便說:「孽畜,貧道助你風雲一陣,去你罷。
若執迷不悟,要還此珠,便賞你一刀。」
那龜一精一料哀求無益,便借風雲而去,影跡無蹤,引得吊橋邊兵將,笑聲大震。
番營前蓋蘇文,氣得面如土色,來取李靖。
仁貴一見,催開戰馬,舞戟上前迎住。
蘇文算計已定,把赤銅刀架住畫戟,說:「住著,本帥有言對你講。」
薛仁貴收住坐騎,問道:「有什麼話對本帥講?」
蘇文應道:「我是番邦元帥,你為中國大臣,必然眼法甚高,能識萬樣陣圖。
今本帥刀法平常,實不如你。
我有一個陣圖在此,汝能識得否?」
仁貴笑道:「由你擺來,自當破你陣圖。」
蘇文傳令,就調數萬大隊兒郎,分開五色旗旛,登時列成一陣,果然擺得利害。
蘇文道:「薛蠻子,你在天朝為帥,可能識此陣否?」
仁貴抬頭一看,但見此陣,有詩為證:一派白旗前後飄,分排五爪捉英豪。
銀槍作尾伸頭現,中有槍刀勝海潮。
薛元帥看罷,哈哈大笑說:「蓋蘇文,你排此陣難我,明明藐視本帥,此乃一字長蛇陣,我邦小小孩童也會識破,難著甚人?」
蘇文道:「你休得誇口,只怕能識不能破。」
仁貴道:「就是要破也不難。
你還未擺完全,限你三日後擺完了,待本帥領兵從七寸中殺將進去,管教你有足難逃。」
蓋蘇文聽見此言,明知仁貴能破此陣,傳令兒郎散了此陣。
又說:「薛蠻子,你既然識此陣圖,本帥還有異陣排與你看。」
仁貴道:「容你擺來。」
蓋蘇文就分開旗號,頃刻演成一陣,叫一聲:「薛蠻子,你可識此陣否?」
元帥看時,但見此陣,有詩為證:紅白大旗接後前,居中幡子接雲天。
刀劍槍戟寒森森,英雄入陣喪黃泉。
仁貴道:「此乃是三才陣,早消按天地人三才,用三隊人馬,往紅白黃三門破內殺入,此陣立立可破矣。」
蘇文見仁貴識破,不足為奇,傳令兒郎散了三才陣,又復分列旗旛,擺成一陣。
說:「薛蠻子,你可認得此陣否?」
仁貴看見,微微冷笑,便問聲:「蓋蘇文,你有幻想異奇之陣,擺一座來難我,怎麼卻擺這些千年古董之陣,誰人不識,那個不知,本帥既在天朝為帥,豈是依靠實力而來,就暈這兵書戰冊,陣法多也看得一精一熟的。
若說這十座古陣,你也不要擺了,我念與你聽,頭一座乃一字長蛇陣,第二座乃二龍取水陣,第三座乃天地三才陣,第四座名曰四門斗底陣,就是你擺在此的;還有第五座五虎攢羊陣,第六座六子連芳陣,那第七座七星斬將陣,第八座八門金鎖陣,第九座九曜星官陣,第十座便是十面埋伏陣。
總也不足為奇,你既作東遼梁棟,要擺世上難尋,人間少有,異法幻陣,才難得人倒。
今本帥為中國元戎,到學得一個名陣在此,若汝識得出此陣之名,也算你番邦真個能人了。」
蘇文道:「既如此,容你擺來。」
那薛仁貴退往城中,調出七萬雄兵,自執五色旗號,分付周青、薛賢徒擂鼓鳴金,按住八卦旗旛,霎時擺下一個陣圖。
仁貴在黃旗門下大叫:「蓋蘇文,你擺三陣,我俱能識破。
本帥只擺一陣,你可識否?是什麼陣。」
蘇文聽說,便抬頭一看,但見此陣好不異奇,十分利害。
焉見得有許多利害呢?有詩為證:一派黃旗風捲飄,金鱗萬光放光毫。
刀槍一似千層一浪一,陣圖九曲象尤腰。
炮聲行走金聲歇,不怕神仙陣裡逃。
五色旗下頭伸探,露出長牙數口刀。
一對銀錘分左右,當為龍眼看英豪,雙雙畫戟為頭角,四腿束取攢箭牢。
二把大刀分五爪,後面長槍擺尾搖。
蘇文那有神通廣,不識龍門魂膽消。
蓋蘇文見此陣擺得奇異,半晌不動,口呆目定。
暗想我在東遼數十年,戰策兵書陣法,看過多多少少,也從來不見此陣。
叫道:「薛蠻子,憑你稀奇幻術,異名陣圖,也見過多少,從來沒有此陣。
你分明欺我番邦之將,把這座長蛇陣裝得七顛八倒,疑惑我心,前來難著,本帥不知你杜造的什麼陣。」
仁貴哈哈大笑,說:「蓋蘇文,料你是個匹夫,怎識本帥這座異陣,你既道我自己杜造長蛇陣,改調亂陣,三天之後,你敢興人馬破我陣麼?」
蘇文道:「既為國家梁棟,開兵破陣,是本帥分內之事,容汝三天擺完全了,待我興兵破你。」
薛仁貴傳下令來,領散了龍門陣。
當日即又點大隊雄兵十萬,調出城來,紮住營頭,一共十七萬兵,安管在外,旌旗飄蕩。
仁貴同人員總兵,屯紮帥營左右,前後帳房安得層層密密,堅堅固固。
不覺日已向西,城上唐王同諸將閉了東門,竟往很鑾殿升登龍位,飲了御酒,專等第三天看蓋蘇文破龍門陣。
這話慢表。
單講城外蓋蘇文退進御營,來見狼主。
莊王先傳令設酒,御營中掌燈點燭,大排筵席。
二位王一爺坐在上邊,蘇文坐在旁首,底下數席文武大臣。
共飲三杯之後,莊主問道:「元帥,你三陣後將盡皆識破,他擺得一陣,你就目瞪口呆,豈不被大唐兵將恥笑麼?」
蘇文奏道:「有所不知,臣擺三陣,是陣書有的;他或者也看熟在肚中,故而被他識破。
這仁貴擺的,書上不載,自己杜造次亂長蛇陣圖,分明疑難於我,所以臣回他不識,待三天後臣調遣人馬,容我破陣,那時殺他們血濺成河,一屍一骸堆積,何必識他陣名。」
張大王笑道:「到也說得有理。
元帥能人,待破陣之日,孤家發八員猛將,雄兵十萬你帶去,陣即破矣。」
蘇文稱謝,酒散回營安歇,不必去表。
再進唐營中薛仁貴,同八員總兵,在營飲酒席上,開言叫一聲:「八位兄弟,本帥在山西縣苦楚不堪,三次投軍,張環一奸一詐,把我隱藏前營為火頭軍,雖承數位兄弟不願為旗牌,願做火頭軍,同一居一處,一路上立功,盡被一奸一臣冒去,害你們不早見君王,享榮華富貴,受苦多年,單只為我。
今天幸蒙聖恩封天下招討,才為本帥。
爾等也得受總兵爵祿,我九人干功立業,征剿番邦,盡心報國,從來不煩老少眾將之力。
今蓋蘇文要破我龍門陣,是他命該休矣。
我前番在中原探地一穴一,曾受玄女一娘一娘一法旨,說要復青龍一十二年,可平靖矣。
今算將起來,足足十二年了,況今朝仙師李大人又說欲復青龍,定擺龍門陣,正應在三日後。
龍門陣中多要用心擒捉,好成功班師,我九人功非小矣。
明日須聽本帥調遣。」
八人一大喜說:「這個自然。
若能平復東遼,我等俱聽哥哥號令,用心擒捉,立功標下。」
言談半夜,各歸營帳安歇一宵。
次日清晨,元帥傳令二將,對番營高搭五坐龍門,不消半日,完成整備。
火炮火箭,強弓硬一弩一,鉤鐮短棍,長槍大刀,端正銳利,盔甲新鮮,又忙了半日。
第二天眾軍兵飽食一頓,調開隊伍,扯起營盤,忙忙打扮,頂明盔,披亮甲,旌旗招轉,內按五色沖天大纛旗領隊分班,八總兵妝束坐馬,兩旁站立,仁貴執旗一面,領隊分排四面八方,鳴鑼擊鼓,調東南,按西北,頃刻擺完全了。
五坐龍門,按金、木、水、火、土旗旛。
一到了第三天,仁貴在陣內用了些暗計,四周長槍劍戟,火炮、火球架起,八員總兵分四門而立,中門薛仁貴,手中拿白旗,對番營叫道:「快喚蓋蘇文出營看陣。」
早有番營前小卒,飛報進御營來說道:「大唐薛仁貴請元帥看陣。」
蓋蘇文聽言,同二位大王一齊上馬,排開隊伍出營,帶同諸將,至陣前一看。
呵唷,好座利害陣圖也!但只見:五座龍門高搭,對聯金字驚人。
左邊寫:踹殺番兵、血染東遼;右首書:活捉莊王、頭懸太白。
擺攢箭手、長槍手、火炮手、鼓旗手、摹幡手,密密層層護定;龍門首上,按著繡綠旗、大紅旗、白綾旗、皂貂旗、杏黃旗,風飄飄一派五色旗。
東發炮,龍頭現出,專吞大將;西鳴金,擺尾身旁,進陳難逃。
滿陣白旗如銀雪。
霎時變作火龍形。
其中幻術無窮盡,內按刀槍連轉身。
五色繡旗一刻現,神仙設此大龍門。
專為東遼難剿滅,故把龍門建策勳。
蓋蘇文見前日不完全龍門陣,隨口應承說破得此陣,如今見了這座完全陣圖,到驚得呆了半個時辰。
方才開言道:「薛仁貴,你既擺全陣圖,本帥明日興兵來破。」
仁貴道:「若能破者,必遣能將進我的陣。」
不表蓋蘇文回進帥營,打點破陣之日。
另言,講薛仁貴按了龍門陣,帶領總兵進入城中,來至銀鑾殿上,見朝廷奏道:「陛下在上。
臣欲擒蓋蘇文,滅東遼,奏凱班師,所以擺座龍門大陣。
待明日必捉番邦元帥,大事可成矣。」
朝廷大說,降旨排筵,欽賜仁貴飲酒。
言談至三更方散,回帥府安歇一宵。
次日五更,炮聲一響,遂將鼓哨動,各營將官滿身披掛,結束停當,飽食戰飯。
大元帥頂盔貫甲,整理齊備,上馬端戟,離了帥府,同諸將出城,升帳而坐,眾將侍立兩旁聽調。
薛仁貴傳羅通、秦懷玉二將,領五千人馬,速往西行,離陣四五里,埋伏山林深處,待蓋蘇文敗來,發炮攔阻去路,趕他轉來。
羅、秦二將一聲得令,接了令箭,齊出營門,上馬端兵,領五千人馬,前往西邊埋伏,我且慢表。
再講仁貴又點。
周青、薛賢徒,你二人也帶五千兵馬,北路而行,埋伏樹林深處,等候蓋蘇文逃到,趕他轉來,不得有違。
二將一聲得令,接了令箭,出營上馬,帶領五千鐵騎,竟往北路埋伏不表。
那仁貴又點王新鶴、王新溪,你二將領五千兵馬,往南方綠樹林中埋伏,攔截蓋蘇文去路,不得有違。
二將一聲得令,接了令箭,出營上馬,帶領飛騎五千,前往埋伏。
仁貴發遣三路一精一兵已畢,只見東方發白,番營無人知覺。
那元帥起身,分付扯開帳房,擺開龍門大陣,按定當陣門守將,點姜興霸、李慶先守住左首二門;周文、周武守住右首二門;仁貴自執紅旗,守住中門。
走出走進,演此活陣。
鑼鳴鼓響,只等破陣擒將,此言慢表。
單講蓋蘇文也是五更起身,眾將齊集兩旁,站立聽令。
多是英雄強壯,氣宇軒昂之輩。
蘇文心下躊躇:「我看這數員戰將,幾萬雄兵,破陣也儘夠有餘了,然而此陣中,決定利害,故敢口出大言,擺與我破。
未知此陣何名,書上並不置載,看看稀稀奇奇,似此陣圖十分幻異,叫我怎生點兵調將,將何令發使他們進陣,怎樣破法?」
正是:恨無黃石奇謀術,難破亞夫幻異功蓋蘇文坐在帥營,無計可施,不敢發兵調將,前去破他異陣。
那曉高建莊王同扶余國張大王,帶一支御林軍出營,看元帥發兵破陣。
但只見自家人馬明盔亮甲,排隊分班,只不見元帥動靜,不覺心中焦悶起來,降旨一道,傳元帥出營破陣。
左右得令,就傳旨意前往帥營。
蘇文接旨,來到御營見駕,說:「狼主,召臣前來,有何旨意?」
莊王說:「元帥,你看唐朝陣中,殺氣沖天,稱威耀武,為何元帥全不用心調兵遣將,前去破他,反是冰冰冷冷,坐在營內呆看,豈不長他們志氣,滅自己威風麼?」
蘇文奏道:「狼在上,唐朝擺此陣圖,臣日夜不安,豈不當心?但陣書上歷來所載,有名大將陣圖,臣雖不才,俱已一操一練一精一明熟透,分調人馬,按發施行,或東或西,自南自北,出入之路,相生相剋,方能破敵,得逞奇功。
如今他們所擺之陣,十分幻異,雖不知那陣中利害如何,今看他擺得活龍活見,希希奇奇,連陣名臣多不曾識得,就點將提兵去破,竟不知從何門而入,從何路而出;又不知遇紅旗而殺,還不知遇白旗而跑。」
莊王叫一聲:「元帥,他擺五個龍頭,俱有門入,必然發五標人馬,進他陣門的。」
蘇文道:「進兵自然從五門而入,臣也想來如此,但願得五路一直到尾還好破他,倘然內有變化,分成亂道,迷失中心,那時不得生擒,就是肉醬了。」
張大王笑道:「若是這等講,歇了不成?」
蓋蘇文聽見張大王取笑了他,只得無奈,點起五萬人馬,五員戰將,分調五路進兵,按了四足後尾,聽號炮一齊衝入。
傳孫福、焦世威帶兵五萬沖左首二門;又調徐春、杜印元領兵五萬,沖右首二門。
四將答應去訖。
蓋蘇文按按頭上金盔,緊緊攀胸銀甲,帶五千兵馬,催開坐騎,搖手中赤銅刀,望中門殺過來。
後面號炮一起,左首有孫福、焦世威縱馬搖槍,殺上陣門。
裡邊姜興霸、李慶先上前敵住,斗不數合,唐將回馬望陣中而去。
孫、焦二將隨後追進陣中,外面鑼聲一響,大炮、火箭亂髮,如雨點相同,打得五萬番兵,不敢近前。
欲出陣門無路,裡面二將望綠旗兵中追殺,忽一聲炮響,兵馬一轉,二員唐將影跡無蹤,四下裡儘是刀槍劍戟,裹二將在心,亂砍亂挑,回望看時,前後受敵,心下著忙,叫救不應,二將兵器架不及,刀山劍嶺之危,作為肉醬而亡。
料想不免那姜興霸、李慶先有暗號在內,縱綠旗引走,轉出龍門外去了。
右邊有徐春、杜印元縱馬端兵,衝到陣前,內有周文、周武舞動大砍一刀接住番將,廝殺一陣,唐將拍馬詐敗入陣,徐春、杜印元不知分曉,趕入陣門:正是英雄無敵將,管取難進刀下亡。
畢竟不和二將追入陣中死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