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唐全傳
第四十三回 樊梨花誥封極品 薛丁山拜上寒江
第四十三回 樊梨花誥封極一品 薛丁山拜上寒江
適才所言,將薛丁山綁上法場,專等午時三刻開刀。
這邊有仙童、金定各抱一子,營前活祭,抱頭大哭,各訴前情。
丁山哭道:「二位妻呵,我薛丁山前世做了昧心事,罰我今生顛顛倒倒。
事出無心弒父,凌遲之罪難逃。
我死之後,須要孝順婆婆,撫養孩兒,長大成一人,與祖父爭氣。」
二妻哭道:「樊家妹妹二次救你,你倒三次休棄,所以有這樣大禍。」
丁山說:「二位妻呵!我今悔之已晚,不要埋怨我了。」
二妻將一杯酒送上,說:「你吃一杯,以盡夫妻之情。」
丁山含淚飲了。
金蓮也來祭兄,同了竇一虎營前活祭,也有一番言語。
眾將文武,見龍顏大怒,不敢駕前保奏,呆呆相視。
內中閃出程咬金,俯伏駕前奏道:「老臣想西番未平,逆謀未除,倘斬丁山,蘇寶同復起兵來,誰能敵之?丁山雖是不孝,罪不容誅。
目下用人之際,臣保他將功折罪。
若破番兵,非寒江關樊梨花不可,此人足智多媒,更有仙術。
伏望吾王權赦丁山死罪,貶為庶人。
令他步行,青衣小帽,到寒江關請樊梨花出兵到來,萬事皆休。
若不能請到,再行治罪。
望乞聖裁。」
天子聽奏,說:「老王伯所見不差。」
「是,領旨。」
正當午時,閤家老幼啼哭活祭,只見老將走出來,恐是催斬,嚇得眾人魂消膽震。
刀斧手正要動手,老將連叫:「刀下留人。
奉朝廷旨意,權赦丁山,貶為庶人。
青衣小帽,不許騎馬,步到寒江關,請到樊小一姐出兵,赦妝的死罪。
刀斧手放綁。」
丁山山呼萬歲,謝了皇恩,閤家老小歡喜,都來拜謝,說:「若無老千歲保奏,丁山一性一則命不保。」
丁山死中得活,更換了青衣小帽,別了眾人。
一路步行,直往寒江關。
再言程咬金復旨,將情細奏:「梨花二次功績,願王封贈他,重起威風。」
天子准奏,御筆封贈,旨下:樊梨花有功於國,封威寧侯大將軍之職,欽賜鳳冠一頂,蟒袍一領,玉帶一條。
打發天使飛馬前去,天使領旨而去。
再言寒江關樊梨花,善知陰陽,早已知道,等候詔至。
這日有深子報進,說:「聖旨到,快設香案。」
天使開讀已畢,樊梨花在香案前謝恩。
方知官封侯爵,滿心大說。
送出天使回轉,眾將俱來恭賀。
重起威風,日日教場一操一演,以備西征。
不表樊梨花之事,再盲丁山在路,渴飲饑餐,淒風冷雨,艱苦異常。
走得腳酸腿疼,叫一聲:「天呵!我薛丁山命好苦。
樊梨花這賤人,犯了許多惡跡,誓不與他成親,把他三次休棄。
他懷恨在心,此去請他,諒必不從。
雖然怪我,已經奉旨請他,不敢違旨。」
算計已定,不一日早到關前。
身上穿了青衣小帽,無顏問人,伸伸縮縮。
看天色要晚,說不得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之面。
只得含一著羞恥,把頭上羅帕一整,身上布衫一理:「我官職雖然削去,官體猶存。」
搖搖擺擺,進了關門,大模大樣,叫道:「門官,與我通報夫人、小一姐,說薛世子要見。」
那門官聽得,走過去一看,說:「你是什麼人,在此大呼小叫。」
丁山說:「我是薛世子,要見夫人、小一姐。」
門官說:「你雲薛世子,如今在那裡?吾好去報。」
丁山說:「在下便是。」
門官說:「口走!放你一娘一的屁!薛世子同元帥前來征西,好不威風。
看你這人一狗頭狗腦,假冒來的。
稟了中軍,打你半死才好,與我走你一娘一的路。」
丁山聽了,滿面羞漸。
也怪不得門官,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只得忙陪笑臉上前說道:「門官,我真是薛世子,假不來的。
因犯罪,朝廷削去官職,除了兵權,貶為庶人,前來求見。」
門官說:「你原就是薛世子,犯法削職,令人快活。
你可為忘恩負義之人,小一姐救你兩次一性一命,你三次休他。
今來求見,有何話說?」
丁山叫一聲:「大哥,不瞞你說,只為我犯了剮罪,虧得程千歲保奏,奉旨前來,請樊小一姐破番邦,將功折罪。
相煩與我通報一聲。」
門官聽了「奉旨」二字,不敢耽擱,稟知外中軍。
中軍連忙傳令,裡面走出女中軍,問道:「何人傳聲?」
外中軍說:「薛世子奉旨前來,請千歲爺出兵。
故此傳報。」
女中軍道:「且站著,待我通報。」
進內衙稟知樊梨花。
梨花聽了,恨聲不絕道:「你傳話對他說,千歲親奉聖旨,官封侯爵,永鎮寒江,要一操一演人馬,不得功夫接見。
既然聖旨要我出兵,拿憑據來看。」
女中軍領命,出了私衙,叫一聲:「外中軍過來,千歲說:『既然如此,可有憑據?』」外中軍、門官說了,丁山聽見呆了,前日一性一急,不曾奏過。
憑據全無,如何請得動他?今番空回,一性一命難保。
只得硬了頭皮,又要開言。
只聽三聲炮響,就封了門。
門軍說:「薛世子,封門了,外面去,有話明日再稟。」
丁山聽了,只得回飯店安宿一宵,夜中想起樊梨花,當日十分一愛一我,故此弒父親兄,獻關招親。
待我明日細告前情,他必然憐念,決是去的。
思想一一夜不表。
次日天未明,丁山早早一抽一身,梳洗已畢,穿好衣服,來到轅門。
只見大小三軍,明盔亮甲,排齊隊伍,伺候轅門。
只聽得三吹三打,三聲炮響,大開轅門。
內中傳令:大小三軍起馬,往教場一操一演。
那外面答應如雷,人人上馬,一隊一隊,向前而行。
後面許多執事,半朝鑾駕,前呼後擁,樊梨花坐了花鬃馬,頭戴御賜鳳冠,身穿蟒袍,腰束玉帶,足登小烏靴,威風凜凜。
丁山不敢上前去稟,掩掩縮縮,滿面無顏。
卻被小一姐看見,說:「中軍官過來,問那青衣小帽是什麼人,闖我道子,莫非一奸一細?與我綁入教場究問。」
八人牌官,一齊答應,將丁山捆一綁,帶往教場。
梨花來到教場,三聲炮響,大小三軍分立兩旁,一齊跪下。
小一姐下了馬,升了演武廳,坐在金交騎。
眾將打躬,分立兩旁。
樊梨花傳令帶一奸一細過來。
牌官答應,即將丁山放在案前。
丁山嚇得魂不附體,爬起身來,立而不跪。
梨花大怒,喝道:「你這一奸一細,見本侯倔強不跪!」丁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怎肯低頭拜婦人?我奉旨前來,你反面無情,不認得我麼?」
梨花說:「原來你就是忘恩負義的畜生!既說奉旨前來,聖旨在那裡?好設香案開讀。」
丁山無言可答。
梨花說:「一派胡言。
女兵們把這畜生打皮鞭一百。」
兩旁女兵一齊動手,將丁山吊在旗桿之上,皮鞭一抽一打,打得丁山叫苦連天,說道:「小一姐饒命,雖是我忘恩負義,須看我父母一之面,饒了我薄情之人。
從今以後,再不敢了。」
小一姐鐵面不睬。
丁山打了五十,死去魂還,吩咐住手,旗桿放落丁山。
小一姐說:「旗牌官來,你將薛世子背負回家,調養好了,著他回去見聖上,說千歲爺不奉詔書,斷不出兵。」
旗牌領命,背世子回到家中。
丁山疼痛難當,恨恨之一聲不絕:「今日把我毒打,全沒夫妻之情。
嘎!我不仁,他不義,冤冤相報。
我尋死罷了,又丟不下我母親。」
哭個不了。
旗牌說:「世子,我勸你且免愁煩,不要悲痛。
方才千歲爺叫我打發你回去,討了聖旨,方許起兵。
看你遍身打破,如何行走?且在舍下,調養好了,回去。」
每日吃了些紅花酒,大魚大一肉將養。
丁山身一子好了,拜謝旗牌,作別起程。
一路思想,心中好不苦楚。
怎生見得聖上。
也罷,少不得一死,硬了頭皮,一路回來,曉行夜宿,不日到了白虎關,營前俯伏。
值殿軍官啟奏,天子宣召進營。
丁山俯伏駕前奏道:「臣薛丁山,前往寒江關相請樊梨花出兵。
他道我假稱聖旨,並無憑據,將臣痛打五十皮鞭,不肯出兵。
前來復旨,望王赦罪。」
天子聽奏,龍顏大怒,道:「朕前吩咐,若請不到樊氏,以正國法。」
傳旨:「推出營前斬首。」
御林侍衛遂將丁山綁了,推出營前。
嚇壞兩旁文武,閃出軍師徐梁,奏道:「世子薛丁山,英雄無敵。
國法該斬,臣保他七步一拜,拜到寒江,求得樊梨花回心,前來見駕出兵,以贖前罪。
伏乞聖裁。」
天子准奏,傳旨放了丁山,丁山遂進營謝恩,出營又謝了徐梁。
徐梁道:「賢弟,我和你同是功臣之後,為國求賢,何謝之有?我在駕前保奏你七步一拜,拜上寒江關,懇求樊小一姐出兵,聖上方赦你死罪。
若請不到,其罪難免。」
丁山流淚道:「徐恩兄啊,可恨樊梨花,必要聖旨為憑。
若無詔書,只怕求懇不動。」
徐梁說:「賢弟這件情由,怪你自己不是,不該三次休棄,怪不得他作難。
聖上旨意,無非要你拜樊小一姐回心,豈有聖旨與你?依我的主見,照七步一拜拜去,樊梨花起了憐念之心,前來見駕,也未可知。」
徐梁說罷,別了回去。
丁山好不沉悶,不敢回去見母,備了一隻香几案,七步一拜。
一路想起,好不傷心,拜得腰酸足痛,饑餐渴飲,吃了多少辛苦。
不表薛丁山路上之事,再言梨花打了丁山,旗牌調養好了,放了他,心中早已算定,差人打聽。
這一日,探子稟了小一姐。
小一姐說:「你到白虎關打聽世子消息如何?」
探子立起身,將此事細說明白。
小一姐說:「如此,再去打聽。」
探子領命,小一姐打發探子出去,心中不勝歡喜:「想你前次休棄我,我今日三次難你。」
遂即來到後堂。
夫人說:「我問你,丁山打了皮鞭回去,差人回來,說唐王把他什麼樣了?」
梨花將差人之言說了一遍。
夫人一大喜:「難得唐王與你出氣。
他七步一拜,前來請你,你須念公婆之情,依他懇求出兵便了。」
小一姐聽了,把手一搖,叫一聲:「母親,冤家做得薄情,使我懷恨在心,還要弄他顛顛倒倒,才好心服。」
不知弄出什麼事來,且看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