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前歷史導讀
20章 晉文公
一、驪姬之亂
晉文公,生於公元前6一97,卒於公元前628年,名重耳,春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晉國國君,與齊桓公齊名,為春秋五霸之一。
公元前六七六年,晉武公的兒子姬詭諸繼承了君位,號稱晉獻公。
晉獻公還是太子的時候,武公為他娶妻賈姬。
賈姬無子。
後來他又娶過兩位夫人,一個叫狐姬,是大戎主的侄女,生子重耳,一個是小戎允姓女子,生子夷吾。
獻公的父親武公晚年時,又娶了個年輕夫人叫齊姜,是齊桓公的女兒。
這齊姜青春年少,過門不久,就和姬詭諸勾結上了,到武公死後,詭諸乾脆把他的繼母娶了過來,做了夫人,後來還生了兩個子女。
男的就是申生,女的就是後來嫁給秦穆公的那個長女,名叫伯姬。
這樣,獻公就有了三個兒子——重耳、夷吾和申生。
若按年齡說,申生最小,但因為申生的母親是齊桓公的女兒,所以「子以母貴」,被晉獻公立為太子。
獻公五年(公元前六七一年),率兵攻打驪戎(即西戎族)。
驪戎主又送給獻公兩個美一女。
這兩個人是姐妹倆,姐姐叫驪姬,妹妹叫少姬。
那騙姬生得十分美貌,又會花言巧語,所以很得獻公一寵一愛一。
過了幾年,驪姬生下兒子奚齊。
獻公就想廢掉齊姜,更立驪姬為夫人。
有一天,他召來了太卜郭偃問道:「廢齊美,立驪姬,好不好?」
郭偃占卜後說:「不好啊,不吉利!」獻公一心一寵一愛一驅姬,不信他的話。
於是又請來了另一個太卜有另一種方法占卜,誰知他也說:「先後不分,長幼無序,不應該立驪姬為夫人。」
盡避如此,獻公還是選定吉日良辰,來到太廟祭告了祖宗,冊立驪姬為夫人。
驪姬被立為夫人後,在文武百官中引起了不少議論。
大卜史蘇私下和大夫裡克說;「不好了,晉國快要滅亡了,這可怎麼辦?」
裡克大吃一驚,問:「亡晉的是難呀,」史蘇說:「還不是新夫人驪姬。」
裡克搖搖頭,表示不信。
史蘇進一步解釋道:「唉,夏桀一寵一幸妹喜,夏朝滅亡;紂王一寵一幸妲己,使商朝滅亡;幽王一寵一幸褒姒,周朝崩潰。
今獻公一寵一幸驪姬,晉國還能不滅亡嗎!」
裡克聽了,邊點頭,邊感慨地說:「有理,有理。」
獻公把驪姬立為夫人後,還想立奚齊為太子,就和驪姬商量。
驪姬一聽,感覺時機還不成熟,怕大臣們反對,便跪下假惺惺對獻公說:「申生早已立為太子,為天子、諸侯和世人所知。
如廢申生立奚棄,妾寧願去死。」
說罷聲淚俱下。
再說,晉獻公有兩個心腹大夫。
一個叫梁五,一個叫東關五。
晉國百姓都稱他們為「二五」。
這兩人專會阿諛奉承、拍馬溜須。
誰知獻公偏偏喜歡他們,委以重任,派在外地視察國事。
驪姬想立奚齊,心裡早已火燒火燎,可是還得裝模作樣。
她想把此事交給「二五」去辦,但又不便直言明說。
驪姬身邊有個能說會道的優施,捉摸透了她的心事,便乘機獻計說:「夫人想立奚齊為太子,這還不容易嘛?以封疆為名,把三位公子封分在外,不就可以從中行一事啦?!」
驪姬聽罷轉憂為喜,忙說:「誰能替一我辦這件大事呢?」
優施說:「我聽人講,外臣『二五』辦事周詳。
只要他倆肯出頭露面,還愁太子立不成嗎?」
於是驪姬準備了大量的金銀財寶,讓優施重賄梁五和東關五。
「二五」接受驪姬的東西後,受一寵一若驚,他們合計向獻公進言說:「曲沃是晉祖始封的土地,又是先君宗廟所在處,是個非常重要的地方。
蒲地與屈地(在山西吉縣)瀕臨黃河,緊挨戎狄外族,是邊防要地,這三個地方應該派自己人去鎮守,如能讓太於申生去曲沃,重耳、夷吾去蒲地和屈地,主公居中指揮,晉國江山定能堅如磐石,固若金湯」。
獻公聽完「二五」的陳述,想了想說:「讓太子外出,不怕別人說閒話嗎?」
東關五說:「太子,是未來的國君;曲沃,是宗廟所在地。
太子去曲沃是再合適不過了。」
獻公說:「蒲、屈兩地荒蕪淒涼,怎麼好守呢?」
東關五回答道:「不設防便是荒地。
一建城池,荒野之地就變成熱鬧的都市了。」
獻公不知是計,聽信了「二五」的話,便命申生去守曲沃,太傅杜原款從行輔佐;重耳去蒲地,狐一毛一跟從;夷吾到屈地,呂飴甥相隨。
為掩蓋眾人耳目,選派工匠到三地加固城牆,建築房屋。
三公於遠離晉都,只有驪姬的兒子奚齊和少姬的兒子卓子留在獻公身邊。
驪姬大玩手段,獻媚取一寵一,越發得到獻公的喜一愛一。
在公子遠出以後,晉國常常發生戰事。
公子申生等不免經常回到晉都來商議國家大事,問侯君父健康。
驪姬本來就厭惡申生,一見他回來,就憂慮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
獻公二十一年秋天的一個晚上,驪姬作了一場惡夢,夢見了申生的母親齊姜。
第二天一早,驪姬傳喚太子申生進宮。
驪姬說:「昨晚我夢見你生母進宮來了,想是我兒久沒祭祀了。」
申生馬上表示明天就返回曲沃祭奠。
第二天,申生匆匆忙忙回到曲沃,在宗廟裡大祭齊姜三天。
祭奠完畢後,申生按照慣例,將祭奠用過的豬、牛、羊等肉類,派人送給獻公享用。
這時,獻公正在外面打獵,驪姬便叫人把毒一藥撒在祭肉上。
兩天後獻公回來,廚師們忙把申生敬獻的祭肉烹調成各種佳餚美味,讓獻公品嚐。
獻公正要夾肉,驪姬突然阻止道:「遠道來的食物,試試再吃吧。」
驪姬隨即潑了一碗肉湯,地上立刻燒起一個土包。
又喚來一隻狗,餵了一塊肉,狗慘叫了幾聲就死去了。
獻公還有點不相信,又叫來身邊的一個小辟,叫他吃下祭肉後,也立刻身亡。
在驪姬的挑一撥下,獻公大發雷霆,立刻發出詔命,要拿太子申生問罪。
申生得知這一消息,又驚又氣,手下人勸他逃走,申生說:「父親已經老了,沒有驪姬,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如果逃走,還要讓父親背上惡名。」
不久,便自一殺於曲沃宮中。
重爾和夷吾聽說申生死了,就前往晉都詢問。
驪姬又向獻公挑一撥說:「申生撒毒一藥,看來重耳、夷吾是知道的。」
兩公子得知驪姬又在暗算他們,就悄悄回到了各自的封地。
多疑多忌的獻公見兩公子不辭而別,越發信以為真。
立即派出軍隊,兵分兩路,去追捕重耳和夷吾二人。
追兵來到蒲城,進入宮中,抓住重耳。
一個名叫勃抵的小辟一逼一著重耳自一殺。
重耳掙脫束縛,翻身逃跑,勃抵舉刀便砍,結果只砍下了重耳的半截衣服袖子。
另一路追兵來到了屈城,夷吾跑到梁國(在陝西省韓城西南)。
二、裡克除一奸一
公元前六五一年夏天,晉獻公在前往參加齊桓公主持召集的諸侯會議的半路上,突然得了急病,只好返了回來。
驪姬坐在獻公的病榻旁,傷心地說:「唉!您病成這樣,一旦有個三長兩短,重耳、夷吾假如打了回來,可怎麼辦呀?」
獻公當下傳令召荀息進宮。
獻公問道:「荀一愛一卿,你說什麼叫忠信呢?」
苟息立刻跪倒在地連忙說:「盡心為主公辦事是忠,至死不改變主意為信。」
獻公感到了安慰,就讓苟息全力輔助太子奚齊。
數日後,獻公去世。
荀息遵照獻公的遺囑,扶奚齊做了新的國君,自己當了宰相,總管國家大事。
外臣梁五、東關五也加封為左右司馬,率領晉兵。
晉國大夫裡克和邳鄭,對荀息扶立奚齊大為不滿。
裡克說:「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也能做國君,那如公子重耳呢!」
二人見到苟息,直截了當地說:「主公剛去世,重耳、夷吾二位公子還在外邊,你身為國家大臣,不迎長公子就位,卻扶立了小老婆生的弱子,恐怕理上不通吧。
況且晉國人民對驪姬亂政早已恨之入骨,假使秦國出兵,國內叛亂,你拿什麼辦法對付呢?」
荀息說:「我受失君遺命,扶助幼主,除了奚齊,我不知還有他人。
如果力不從心,只有一死,以謝九泉下的先君。」
邳鄭勸說道:「這樣死去,未免太不值得了。
我看還是改變主意吧!」
荀息說:「我以『忠信』向先君作過保證,寧可去死,也不改變主意。」
裡克、邳鄭見荀息鐵石心腸,就告辭出來,另想別的辦法。
後來,裡克、邳鄭收買了個大力士,給他換上晉君衛隊的服裝,混雜在王宮衛隊裡,在給獻公辦喪事的時候,把幼主奚齊刺死在靈堂上。
這時,靈堂內外一片哭喊聲。
荀息苦心經營一場,落到這等地步,不禁伏一在獻公柩前痛哭起來,說著就要碰柱而死。
驪姬急忙叫人攔住,勸說道:「幼主雖死ˍ還有卓子,也可扶立為君嘛。」
荀息聽著有理,重振一精一神,殺死了數十名守靈的衛士,另派可靠的衛隊守靈。
荀息把喪事草草辦畢,就趕快召集文武百官把九歲的卓子扶上王座,立為晉國新的國君。
左司馬梁五見大臣裡只是缺少裡克、邳鄭,便奏本說:「幼主的死一定與裡克、邳鄭關連,今天眾大臣都來朝祝賀新君偏偏不見這兩個人,請立即派兵去捉拿。」
荀息說:「司馬不必疑心,裡克邳鄭是先君的老臣,那會做這不忠不孝的事呢!」
退朝後,梁五很不滿地對東關五說:「我看荀息是個膽小表,做事謹小慎微。
不除裡克、邳鄭,晉國的大權怎能弄到咱們手裡呢!」
東關五說:「你說該怎辦好呢?」
。
梁五便把自己早想好的一套計謀告訴了東關五。
當天晚上,晉大夫騅遄家裡,突然闖進來一個名叫屠岸夷的大漢,因他和騅遄自幼很好,就將梁五、東關五如何收買他,讓他在安葬獻公時,趁機殺死裡克、邳鄭的計謀說了一遍。
騅遄聽了大吃一驚,說:「你若不去,料定「二五』還派他人去幹,不如將計就計。」
荀息一班文武官員為獻公送葬那天,屠岸夷拉住二五,揮刀結果了他們的一性一命。
士兵們一見,隊伍大亂,四處逃竄,屠岸夷跳在一塊石頭上,高聲呼喊著:「大伙不要慌亂,公子重耳領著秦國的兵馬已到城下,我奉老大夫裡克命令,殺除一奸一黨一,為太子申生報仇,迎接重耳回國,願跟我的就站過來」
土兵們聽說重耳要當國君了,呼啦一下子站過一多半人馬。
屠岸夷立即領兵乘勝追擊,裡克、邳鄭、騅遄等也紛紛率領家丁,一齊殺進朝裡,摔死了卓子,刀劈了荀息和驪姬。
三、秦晉大戰
裡克連殺奚齊、卓子兩個幼主和大臣荀息之後,暫時掌握著晉國的大權,派人去請逃亡在外的公子重耳回國。
重耳聽了晉國使者的話後,一時摸不清國內的情況,說:「父王在世的時候,我違命出逃;父王去世後我也沒有盡孝,那還有臉回去當國君呢?」
晉獻公二公子夷吾,從屈城逃到梁國後,和梁伯的長女結了婚,並且生下個孩子,取名叫姬圉。
夷吾時刻在打聽晉國的動靜,獻公一死,,他就派跟他逃亡的大夫呂飴甥帶了一隊人馬,偷偷打回他的封他屈城。
當時,獻公還沒有安葬,輔國大臣荀息也顧不上去討伐他。
不久,夷吾聽說裡克殺了奚齊、卓子和荀息,重耳又不想當國君的消息後,心裡十分慶幸。
這天,晉國派屠岸夷、梁繇一靡一兩位大夫來迎接夷吾回國為君。
跟隨夷吾的大夫隙芮說:「這事可不能輕信啊,咱們在外許多年,家裡情況不瞭解,匆匆忙忙回去,萬一上了當呢?!」
夷吾地說:「這該怎麼辦?」
隙芮獻計說:「依我之見,要做國君,應有賢臣、睦鄰這兩條。
現在裡克、邳鄭一班老臣在朝主事,西邊的秦國勢力最強。
咱們先用厚利收買他們,取得內外的支持,才能返國。」
夷吾採納了隙芮的建議,命史官寫了兩封信,托屠岸夷帶給裡克和邳鄭,信中讚揚裡克身居虎一穴一,剷除一奸一賊,為晉國立了大功,然後又說,待自己做了國君,便封他為相國,並封給裡克土地一百萬畝,封給邳鄭土地七十萬畝。
夷吾還特意寫了一封長信,派人送給秦穆公,求他出兵助自己返國,答應事成之後,將晉國河西的五座城池劃歸秦國。
秦穆公接到書信後,就命大將公孫枝帶領三百輛兵車,護送夷吾返回晉國,做了國君,這就是晉惠公,時間是公元前650年。
夷吾即位後,秦國大將公孫枝住在晉都,索取晉惠公許給的河西五城的土地。
這時,晉惠公卻有點捨不得了。
大夫呂飴甥說:「土地是祖宗留下的,怎能輕易送給別國呢?」
裡克竭力反對他的主張,說:「主公是依賴秦國力量做了國君的,不能失信於秦國,我看還是給了為好。」
隙芮生氣地說:「若給秦國五城,晉國就失去一半疆土!」
裡克抱怨地說:「既是先君打下的江山,當初何必許人呢?」
隙芮大聲喝道:「裡克,你那裡是為秦國爭地,分明是向主公討要你那一百萬畝封地!」
邳鄭怕這樣鬧下去裡克要吃虧,用胳膊推了下裡克,裡克便敢怒而不敢言了。
惠公聽從了呂飴甥的主意,並讓他給秦穆公寫了一封長信,信中說:自己剛剛為君,不敢驟以五城予秦,待國內稍稍安定後,再行劃撥。
並派邳鄭帶了一些金銀財寶送往秦國。
邳鄭動身後,裡克送了一程又一程。
隙芮暗中對惠公說:「裡克不懷好意,說國君奪了他的大權,又不肯給他的封地,早就對主公不滿了。
邳鄭臨走時,他倆又不知在嘀咕什麼,其中必定有鬼,不如趁早殺掉,以絕後患。」
惠公說:「裡克有功,怎能將他殺死呢!」
隙芮說。
「裡克連殺兩君一臣,罪大惡極,君主念他回國保駕功勞,這是私事,清算他殺君亂政的罪行,才是公事。
國君怎能以私利而忘公義呢?」
惠公猶豫了一會兒,說:「如此說來,你去殺死他吧!」
隙芮和裡克早有冤仇,聽了惠公的命令,帶領人馬很快包圍了裡克住宅。
站在高處喊道:「晉公詔命,沒有裡克,晉君難立,這是功勞,但裡克連殺兩君一臣,罪不容誅。
君不敢以私利廢大義。
裡克快自刎吧!」
裡克據理駁斥說。
「我不殺奚齊、卓子,惠公怎麼做國君呢?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完,拔一出寶劍含恨自刎。
後來,邳鄭從秦國返回晉國,隙芮又在惠公面前栽贓陷害。
晉惠公輕信隙芮之言,將邳鄭等八位老臣統統殺死。
這就是晉國歷史上有名的屠一殺大臣事件。
晉惠公即位不久,晉國連遭幾年風旱蟲災,莊稼收成很少。
公元前六一四六年,又遇一場大旱災,曲沃、絳州一帶莊稼大都旱死,幾乎一無收成。
晉國難民扶老攜幼,背井離鄉,四處逃荒,國庫吃空,士兵挨餓,怨聲載道。
要熬過荒年,務必向秦國求借,可是許給秦國的五座城池,連一座也沒有給,怎麼好意思再張口呢?夷吾心中十分矛盾。
隙芮說:「主公不必憂愁,我們並不是拒絕割讓五城土地,只是說,待國內安定後再給,我們可向秦國借糧,它若不答應,就是秦國不是了,那時,我們拒絕割讓五城,他們也就沒啥說的了。」
惠公於是就命大夫慶鄭帶著書信和珠寶玉器,前往秦國借糧。
秦穆公召集大臣商議,穆公很不高興地跟大臣們說:「夷吾許我河西五城土地,至今一座也不給,他倒借糧來了。
你們說借還是不借?」
秦國大臣蹇叔和百里奚(百里奚原是虞國大夫,晉獻公假虞滅虢後在秦國任職)不約而同地回答說:「天災荒年,哪個國家也免不了。
救災如救火,晉國的難處,好比秦國的難處,這是人情常理,主公還是借給吧!」
秦穆公說:「我給晉國的好處,已經夠多的了」
大夫公孫技說:「這怕什麼,我們借給他的多,他們還的也多,無損於秦國的富強,如果他不還我們,晉國人民就在對岸,人心歸秦,我國威望將會更高。」
剛從晉國逃跑出來的邳鄭之子邳豹,一心要為父親報仇,說:「晉君殘無人道,天災人禍一齊至晉,這是上天的懲罰。
秦國可趁晉國發生饑荒,起兵伐晉,機不可失啊。」
穆公嚴肅地說:「負我的是晉惠公,挨餓的是晉國百姓。
我們不能因為憎恨晉君,而得罪晉國百姓啊。」
於是秦穆公發出詔命,借給晉國糧食。
他徵集車輛、馬匹、船隻,並派隊伍把糧食護送到晉國首都。
那時,從渭水河畔,到黃河、汾河沿岸,到處是秦國運糧的車隊、船隊。
晉國百姓聽說秦穆公送來了糧食,都十分感激。
不料第二年,秦國渭河流域也遇到特大旱災,大片麥苗枯死,所收無幾。
說來也巧,這一年晉國的麥子反而獲得了大豐收。
秦穆公想起頭年蹇叔、百里奚所說的話來,深感欣慰:「真是豐歉難料呀!如果去年不借給晉國糧食,今日可怎麼開口向人家借糧食呢?」
邳豹頗知惠公的為人,就說:「晉惠公是個貪得無厭,不守信用的昏君,我看不一定借給。」
秦穆公不以為然地說:「人心換人心,我看晉君會借給咱們的。」
於是,便命大夫泠至出使晉國,臨行時也帶了大量珠寶玉器等禮品。
。
開始晉惠公想起秦國的好處,答應借給秦國一部分糧食。
大夫隙芮立即阻攔說:「君給秦國糧食,也將給秦土地嗎?」
惠公說;「我只答應借糧給他,誰說給秦國土地來?」
隙芮說:「君只報秦借糧的小恩,而忘秦君輔助的大德,是捨大報小,不合情理。」
大夫慶鄭說:「去年我奉命到秦借糧,秦君一無推辭,晉國人民都誇秦君的美德,如今我們不借給秦國糧食,不僅秦國埋怨,就怕連國內平民百姓也會反對的。」
呂飴甥說:「秦借糧給晉,是為求地。
我借糧給秦,向他求什麼呢?」
大夫虢射對晉惠公說:「去年我們晉國發生饑荒,是老天爺讓秦國來消滅我們晉國,然而,他們卻借給我國糧食,真是愚蠢,今年秦國發生饑荒,是老天爺讓我們去攻打秦國,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
咱們趕緊去聯合梁國,乘機討伐秦國,共分秦地,才是上策。」
晉惠公本是個忘恩負義的吝嗇鬼,聽了呂飴甥、虢射的話,正合自己的心意,於是連連點頭。
秦國使臣泠至氣憤地說:「我們國君感念秦晉之好,不要晉國一寸土地,借糧食給晉國人民,現在你們不念舊情,恩當仇報,我回去將如實向我君報告。」
呂飴甥和隙芮等人一大聲喝道:「要吃晉國糧食,除非用秦兵來取。」
泠至氣憤地離開普都,回秦國去了。
晉惠公背信棄義,沒有借給秦國糧食,使秦穆公大為惱火, 他決定調集三軍兵馬(一軍約萬餘人),攻打晉國。
秦穆公同宰相百里奚親自率領中軍,大將西乞術、白乙丙保駕,大將公孫枝統率右軍,公子縶統率左軍,殺奔晉國而來。
邊境告急,可急壞了晉惠公和一班文臣武將。
大夫慶鄭說:「秦國發兵,還不是因為我們沒借給糧食,不割讓城池。
依臣所見,還是把河西五城交給人家吧,省得再動干戈,晉國遭殃。」
晉惠公大怒,要將慶鄭斬首,經過虢射求情才免去死罪。
晉惠公組成戰車六百輛,率領三路大軍,向西進發,準備迎戰秦國。
途中,慶鄭見惠公乘坐鄭國送來的「小駟馬」,好心好意地勸說道:「今遇秦國大敵,主公乘坐異國的馬,它不熟悉晉國道路,恐怕於君不利吧!」
惠公非但不聽,還訓斥道:「你還敢多話!」
這時,秦軍已東渡黃河,連戰連捷,長驅真入,一直打到了晉地韓原。
晉惠公命令部隊在離韓原十里處安營紮寨,並讓大夫韓簡前往秦營刺探虛實。
韓簡回平後報告說:「我看秦軍兵一精一將勇,人數雖然比我軍少點,可土氣和強我軍十倍!」
惠公聽了非常生氣,說:「這是慶鄭的言語,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誓與秦軍決一死戰!」就令韓簡到陣前請戰。
雙方在龍門山下,擺開陣勢,撕殺起來。
頃刻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混戰之中,晉惠公乘坐的「小駟馬」,氣力已盡,又遇秦國大將公孫枝,惠公讓大將家僕徒接戰,公孫枝有萬夫不當之勇,家僕徒那裡是他的對手,不多會兒便敗退下來,「小駟馬」被驚得狂奔亂跑,終因不識途徑,陷入泥潭,拔不出腿來。
正在十分危急的時刻,晉將慶鄭衝殺過來,惠公高聲叫道:「慶鄭將軍快快救我!」
慶鄭看了惠公一眼,說了幾句風涼話:「國君乘小駟馬挺穩當,你就等著別人來救你吧!」說著揚鞭策馬而去。
戰鬥以晉軍大敗而告終,秦國俘虜了晉惠公和家僕徒、虢射等一批晉軍將領,六百輛戰車,逃脫的只有一百來輛。
秦穆公點視將校時,只是不見大將白乙丙一人,便派兵到處搜尋,原來白乙丙與晉將屠岸夷交手後,扭打在一起,滾入窟中,兩人力氣用盡,還抱著互不放手,軍士只得將他們拆開,抬到兵車上。
屠岸夷做了俘虜,被秦軍斬首,好一員勇將,落了個可悲的下場。
秦穆公押著俘虜回到秦國,想把晉惠公殺掉。
大將公孫技卻認為:殺了,對秦國也無多大好處,驅走,還會有人收留,可能留下後患,倒不如仍立他為君,讓晉國歸還河西那五城土地,讓太子圉作為人質,留在秦國,使秦晉兩國世代友好相處。
秦穆公稱讚說:「公孫枝有卓識遠見!」於是他把晉惠公暫時安置在靈台山的離宮裡,派了一千名秦兵嚴密看守著。
晉君被俘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秦國。
穆公夫人穆姬(晉惠公的同父異母姐姐)聽說捉住了她的弟弟,整日哭哭啼啼,讓人們在後花園裡壘了個高台,台下堆上許多柴草。
她和太子身穿素服,往在台上的小屋裡,不吃不喝,發誓說:如果不把惠公放歸晉國,她就在台上自一焚。
伺候她的待女慌忙向秦穆公報告。
穆公聽了大為震驚,立刻吩咐侍女,回去報告夫人,很快就釋放晉君回國。
穆姬這才脫掉素服,下了高台,回到宮裡。
晉國吃了敗仗,惠公終於刻讓了河西的五城土地,把太子圉作為人質留在秦國。
四、重耳逃難
晉獻公的長子重耳,四十三歲那年,因驪姬陷害,被武士勃抵追趕到蒲城,砍了一隻袖子,逃到狄國(在今陝西渭水一帶)。
當時跟隨他逃難的,還有晉國的一幫文人武將,較有名的是狐一毛一、狐偃、趙衰、魏仇、狐射姑、顛頡、介於推、先軫等人。
狄國是個小一柄一家,國君熱情好客,聽說晉國公子重耳和一幫有名望的人到了,特意用厚禮接待,把這一夥「難民」安排得舒舒適適,狄君還把征服咎如(赤狄別名,隗姓)時,收納的兩個漂亮女子嫁給他們,小的叫季隗,嫁給了重耳,生下兩個兒子,取名伯鰷、叔劉。
大的叫叔隗,嫁給了趙衰,生了個兒子取名趙盾。
他們找下這個好靠山,一住就是十二年。
那時,重耳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哪裡還有出頭的日子呢?
就在第十二個年頭,狐一毛一、狐偃兄弟收到重爾的舅父、狐氏兄弟的父親狐突寫來信,上面說,晉惠公從秦國回到晉國後,立即下令,把韓原沒有救駕的慶鄭斬首,他又把一寵一臣隙芮叫到身邊,認為重耳在外面籠絡諸侯,遲早是晉國的禍害,不如趁早把他們除掉,邵芮推薦勃抵除掉重耳。
於是,惠公便把勃提召來,賞以重金,並答應說,殺死重耳後,還可給他個大官做。
重耳把這事給人們一說,大伙都勸他快快離開狄國。
狐偃、趙衰說:「現在天下數齊國最強,各國諸侯紛紛依附,還是去投奔齊桓公吧!」
重耳回到家裡對夫人季隗說:「晉國來人要殺我,我在這裡已經呆不下去了,你跟孩子們可要好好保重,如果我二十五年後還回不來,你就不必等我了。」
季隗哭泣著說:「男子漢志在四方,何況你是晉國的公子,就放心走吧,什麼二十五年,那時我都成老太婆了,還改嫁什麼……」
重爾一行上路不久,掌管盤纏行李的頭須就一個人偷偷溜了。
重耳要去齊國,先得經過衛國,他們沒盤纏,一路上吃盡了苦頭,走了幾天,才來到衛國。
守城門的人問他們是哪裡來的,趙衰說:「車上坐的是晉國公子重耳,要到齊國,請開門借個道兒。」
守關士兵聽說是晉公子重耳,便飛馬快報衛君,衛文公固嫌當年衛國修建國都時,晉國沒肯幫忙,又聽說重耳是逃難來的,所以不肯開關計路。
守門的士兵說:「我們國君不知道重耳是什麼人,請你們往別處去吧。」
魏仇怒道:「衛毀(衛國國君)真是個小人,等著瞧吧!」
趙哀歎息道:「蛟龍失水,還比不上蚯蚓呢。
我們就嚥下這口氣吧。」
這幫「難民」,只好兜了個大圈兒繞過關去。
這一天,他們餓著肚子走到中午,來到一個叫五鹿(在今河南濮一陽一東北)的地方。
他們看見一群農夫正蹲在地邊吃午飯,重耳讓狐偃跟他們要點。
農夫們說:「我們哪有多餘的給你們吃呀?」
狐偃說:「不給飯吃,就把碗借給用一下好嗎?」
一個農夫說:「倒是怪可憐的。」
說著他就捧過一塊土坷垃來,笑著說;「吃這個吧!」
魏仇大怒,揮拳就要打,狐偃趕忙拉住魏仇,並且接過那塊土坷垃來,露出笑臉說:「公子啊,這可是個吉祥的兆頭。
咱們弄點糧食還不容易嘛,要想佔領土地,可就難了,老伯把這土給我們,還不是上天賜給我們土地嘛!快快拜受才是。」
重耳聽了這番話語,便拜領了這塊土坷垃。
沒有要到飯吃,重爾幾乎餓昏,介子推割下自己大一腿上的一塊肉做了一罐肉湯,重耳吃完後,大家又繼續逃難。
這就是介子推股啖君的故事。
就這樣,重耳一行饑一頓,飽一頓地總算到了齊同。
當時,齊桓公正在籠絡各路諸侯,建立霸業,重耳是個挺有名望的人物,齊桓公就派大臣到關外迎接,又人擺酒席給他們接風,還把一個名叫齊姜的遠房侄女嫁給了他,並撥給他們二十多輛車馬,派專人接待。
這幫『難民」有吃有住,就像在狄國一樣,又過上了安安穩穩的好生活。
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年,齊桓公病死後,齊國眾公子爭位不休,國內發生了混亂。
狐偃、趙衰等人感到住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就打算到宋國去。
可是重耳卻滿足於現在這種安逸的生活,不願再四處流離顛沛。
於是,狐偃、趙衰叫了幾個人,在一棵老桑樹下,商量讓重耳離開齊國的辦法,卻被幾個採桑葉的侍女聽到了,她們回去就告訴了齊姜,齊姜雖然也捨不得和重耳分開,但一想,總不能讓晉國公子無所作為呀,於是暗暗下了決心,準備送他回國,便和狐偃等人一塊想了個辦法。
一天晚上,齊姜設宴,乘機把重耳灌醉,叫來魏仇、顛頡把重耳抬到車上,然後朝宋國(在今河南省商丘)走去。
走了幾十里後,重耳被顛簸醒了,發現自己躺在車上,才知道是上當受騙了,他跳下車來見人就打,狐偃、趙衰好說歹說,總算使他回心轉意,繼續趕路。
走了幾天,到了曹國(在山東省定陶縣西北)。
曹國國君曹共公,見重耳等一幫「難民」來投,便有些討厭,曹大夫僖負羈說:「晉公子名聞天下,重瞳駢脅(肋骨連在一起)。
不同尋常,我們應當好好接待他」
曹共公便讓人把重耳他們領到傳捨裡住下。
就在重耳沐浴洗澡時,曹共公領著他的一愛一妾、侍女一群人,嘻嘻哈哈,擠到門口,觀看重耳的駢脅,重耳是個一愛一面子的大國公子,十分厭惡曹共公行為。
僖負羈對曹共公的行為也表示不滿,親自向重耳賠情道歉,又偷偷給重耳他們送來食物和玉壁。
重耳把這些都記到心裡,匆匆離開了曹國。
宋襄公聽說重耳來了,以國賓之禮接待了他們。
可是,宋國正在與楚國交戰,國家又小,沒有力量送他們回晉國去,送了好馬二十匹,宋襄公又特意送了一程又一程,晉公子重耳非常感激。
重耳一行離開宋國,又來到了鄭國(今河南省鄭縣),鄭君乾脆不理他們。
重耳這伙「難民」,只好忍氣吞聲,繞道向楚國進發。
楚國國君成王,非常好客,見重耳來投奔,把他們當作貴賓熱情招待,重耳慢慢成了楚成王的好朋友,常常同桌飲酒,並騎打獵。
一天,楚成王和重耳一起喝酒,楚成王跟重耳開玩笑說:「公子要是回到晉國,做了國君,將來怎麼報答我呢?」
重耳聽了,感激地說:「托大王的洪福,要是我能返回晉國當國君,一定要與楚國世代友好下去,報答大王的恩澤,要是不得已兩國發生戰事,我一定退避三舍(古代三十里為一捨,三捨即九十里),以讓大王。」
楚國大將成得臣聽了重耳的話,對成王說:「重耳語出不遜,將來一定是個忘恩負義的傢伙,不如趁早把他殺死。」
楚成王說:「重耳素有賢名,連上天都保佑他,我那敢違背上天的旨意呢!」
重耳在楚國居住期間,晉國發生了一件大事。
原來,晉惠公把太子姬圉抵押在秦國後,秦穆公想讓太子國回晉做國君,就把女兒懷嬴嫁給了他。
公元前六三八年,公子圉聽說他的父親病重,生怕別人搶了君位,也沒跟秦穆公打個招呼,就偷偷跑回晉國去了。
第二年晉惠公一死,太子圉做了國君,即是短命的晉懷公。
懷公一上台,就和秦國斷絕來往,秦穆公罵他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同時派出人打聽公子重耳的下落。
一天,楚成王對重耳說:「咱們楚晉兩國,遠隔萬水千山。
楚國要送你回國,困難很大,現在秦國派大將公孫枝來迎你入秦。
秦晉相鄰,只隔一水,是你最好的去處。」
重耳對楚成王的這一安排,感激萬分,於是便帶著那一班謀臣,跟著公孫技到秦國去了。
重耳到了秦國,拜會了秦穆公,穆公見到重耳後非常高興,不僅熱情款待,還提出要把女兒懷嬴改嫁給他,這下可把重耳難住了,一來,自己已經老了;二來,公子圉是自己的侄子,怎能娶侄媳婦呢?懷嬴也哭著不肯,說:「我是公子圉的妻子,還能改嫁給他的伯父嗎?」
秦夫人說:「只要兩國和好,這有什麼關係呢!」
這門親事就這樣說成了。
公子重耳稀里糊塗又一次當了新郎。
就在這時,晉懷公害怕重耳復國,下了一道命令:凡是跟隨重耳的人,限三個月返回晉國,過期不歸,全家問斬。
狐一毛一和狐偃的父親狐突,也就是重耳的舅舅,不肯召兒子回來,被晉懷殺死了。
公元前六三六年,秦穆公決定派兵護送重耳回晉國做國君。
穆公和百里奚、公於縶、公孫枝等率領兵車四百多輛,一直送到了黃河邊上,秦穆公分一半人馬送公子過河,留一半人馬在對岸接應。
穆公夫婦向重耳揮淚告別說:「公子做了國君,可別忘了我們的女兒啊!」
登船的時候,掌管行李與雜物的壺叔,把那些不值錢的破爛東西都搬到了船上。
重耳見了說:「我要回去當國君了,還留這些東西幹什麼。」
說完,他就要讓手下的人們,把這些破破爛爛的東西,扔到岸上,有的還丟到波一浪一濤濤的黃河裡。
狐偃和壺叔都十分難受,就手捧秦穆公臨走時送給的白玉,跪到公子重耳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說:「公子呀,現在就要渡河了,回老家,你就是晉國國君,那時內有大臣輔助,外有秦國支持,顯然十分穩妥,我想繼續留在秦國,做您的外臣。
這塊白玉是我的一點心意!」
重耳聽罷,忙問道:「我流一浪一在外全靠舅舅和你們兄弟二人協助,你們理應回去,為什麼要留在秦國呢?」
狐偃說:「我自知有三罪,所以不敢跟從公子回國,古人說:『聖臣可使君主尊嚴,賢臣可以保君主安寧』。
我沒有作到這一點,使公子困在五鹿,這是一罪;後來咱們到了曹國、衛國,受到人家的歧視,這是二罪;趁公子酒醉,拉你離開齊國,這是三罪。
過去,你在難中,我不敢辭去。
今日重返晉國,我已一精一疲力盡了,好比這殘羹剩飯不能再吃,又如這些破爛不能再用一樣,留我無用,不如棄去好些。」
重爾聽後,流著眼淚發誓說:「這些事情都怪我不好,你們眾人的功勞,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讓老天爺作證吧!」同時讓人們把扔到岸上的東西,又全部都撿了回來。
五、文公稱霸
重耳在秦國的幫助下,回到晉國做了國君,這就是晉文公。
在晉惠公手下當過大夫的呂省、隙芮,雖已投降重耳,但一起秘密策劃要殺死重耳,另立別人做國君,又派人把捉拿過重耳的勃抵叫到家裡,結成同盟。
勃抵從呂家出來後,思前想後,來到狐偃家中。
狐偃聽了勃抵的話,便帶著他來到晉宮門前,他先進去把勃抵求見的要求,報告了重耳。
重耳說:「罪人勃抵,能有什麼國家大事呢!想是懼怕當年殺我的事情,求你作個人情吧?」
狐偃說:「古人說,即使是平民百姓的意見,君主也要很好考慮呀!何況國君新立,應該寬宏大量,不計較個人恩怨,舉賢任能,才能把國家治理好!」
重耳不聽狐偃的勸說,便打發衛兵到門外臭罵了勃抵一頓。
勃抵聽罷哈哈大笑,說:「君在外邊逃難十九年,誰能看透世事呢?獻公是你父親,惠公是你兄弟,你們父子之間尚且相互殘殺,何況外人呢?君如不見我,那就算哪。
可是晉國就要大難臨頭了!」
狐偃聽出勃抵話中有話,再次向重耳進言說:「我想勃抵一定有機密大事。
主公還是見他一面為好。」
重耳這才勉強答應下來。
勃抵走進宮來,沒有向重耳謝不殺之恩,只是向文公道喜,重耳莫名其妙,說:「我即位多時了,你怎麼今天才來道喜呢?」
勃抵說:「君即位,是名正言順的事情,有什麼值得祝賀呢,今晚召見我,你的君位才穩定,才是可慶可賀啊!」
勃抵把呂、隙準備焚宮造反的企圖全部說了出來,重耳聽罷,不寒而慄,連夜制定策略,粉碎了叛亂。
晉文公平息呂、隙叛亂後,舉行了復國封賞大典,原來跟隨他逃難的人,一下子都加官進爵,成了晉國顯赫一時的人物。
那些同情過、接濟過他的人,也都做了官兒,此外,投降歸附的舊臣,也都做了適當安排。
他還下令,特赦了呂、隙兩族的家眷和隨從。
至此,晉國結束了動盪不安的局面。
在封賞中,不見有跟文公一齊出逃的介子推,介子推有個鄰居名叫張解,聽到此事,更是憤憤不平。
一天他聽說文公下令尋找那些該封賞而沒有受到封賞的人,就連夜寫下一篇寓意深長的詩文,掛到了朝門上。
文公看後,想起了逃亡路上割股啖君的介子推,於是派人去尋找介子推,卻沒有找到。
介子推是個一性一格耿直的人,回到絳都後,只朝見過一次文公,以後便托病在家,編織草鞋,伺候老母。
晉文公論功行賞時,倒把他給忘記了,鄰居張解聽到這個消息,就勸他趕快去找重耳請賞,介子推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作聲。
他的老母親聽到這個消也勸他去找晉文公。
介子推說:「我既不想官,又不想利,見他作什麼呢!」
母子二人後來到了綿山隱居。
這些情況,晉文公一概不知。
他找不到介於推,就派人把鄰居張解召到宮中,詢問介子推的下落,並且說,誰能找到介於推,必有重賞。
張解就把介子推逃封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並答應領路到綿山,晉文公封張解為下大夫,以張解為嚮導,親自帶領一班文臣武將,到綿山尋找介於推。
晉文公派人找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介子推,這時,有人建議說:「介子推最孝順。
如放火燒山,他一定會背著老母親跑出來。」
文公便下令燒山,一連幾天,大火才滅,可是,介於推始終沒有出來,晉文公派軍士搜山,只見他們母子二人相抱在一起,死於大樹底下。
文公後悔萬分,就把介子推安葬在綿山之下,並為他建立祠廟一座,為了世世代代紀念介於推的功勞,晉文公還下令,把綿山改為「介休」,意思是介於推休息的地方,並把樹根創了起來,命匠人做成二雙木鞋,不時會在腳上,呼為「足下」,以表示對介於推的思念。
燒山那天,正是農曆清明節前一天,後來為了思念介子推,清明前一天禁煙止火,只吃冷食。
這就是「寒食節」的來由。
從此以後,我國北方各省,相沿成俗,年年都過寒食節,一直流傳至今。
公元前六三四年,就是晉文公即位的第二年春天,周天子使臣簡師父突然來到晉國宣讀詔命,詔命說,太叔(周襄王的弟弟)在狄兵的援助下,攻佔了王宮,竊踞了王位。
天子命晉、秦兩國出兵討伐太叔。
晉文公聽了詔命,立刻與文臣武將商量出兵事宜。
狐偃說:「過去齊桓公能建立霸業,做了諸侯之首,是因為他尊敬周天子。
今日我君新立,要圖霸業,也必須這樣。
不然秦國要走到我們前邊,可就不好辦了。」
晉文公又召太卜郭偃卜算凶吉,選定吉日良辰,親自掛帥,率師開赴王都。
太叔聽說晉師所向披一靡一,就進駐溫地(在今河南省),晉文公得知這個消息,便兵分兩路:一路由右將軍隙溱等圍攻溫地,一路由左將軍趙衰等到鄭地竹川(在今河南省)迎接周天子返京。
溫地的人們得知晉軍救駕,大兵壓鏡,就開門獻城,迎接晉軍。
太叔正準備乘車逃跑時,被晉將魏仇一刀殺死。
晉軍平息了太叔的叛亂,迎周天子還朝。
天子周襄王為酬謝晉文公救駕之功,在宮殿裡大擺宴席,款待晉文公和晉國有功將領,王都民眾爭相觀看晉文公,都說:「勝似當年的齊桓公!」
晉文公臨告別時,周襄王還把溫、原、一陽一樊、攢茅四個地方封給了他。
晉文公為了收復這四處新的封地,把大軍駐紮在太行山南的地方,讓魏仇去平定一陽一樊,顛頡去接收攢茅,欒枝進駐溫地,他和趙衰親自前往原地。
駐在原地的周朝卿土原伯貫,聽說晉軍要來,就傳出謠言,說晉君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所到之處,燒來搶掠,無惡不作。
城中百姓,都信以為真,誓死不降晉侯。
當晉軍來到城下,原城四門緊閉,不能進去。
晉文公命令士兵只等三日,三日內不開城門,立刻解圍退兵。
可是,到了第三天晚間,城裡就有人跑出來說:『我們已探聽到真實情況,晉軍是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準備明天開門獻城。」
文公說:「我命令只等三日,明早自當離去。」
一些謀臣對文公說:「城裡人就要開門獻城,我們多等一天不行嗎?」
文公嚴肅地回答:「民無信不立。
信譽是立國的根本。
如果我們貪圖原城,而失去信用,以後民眾還會信賴我們嗎?」
到第四天黎明,晉文公就率領大隊人馬離城回國。
這時,城裡居民紛紛出城,追趕晉軍,一直追了三十多里。
周朝卿士原伯貫也親自作書,願意投靠文公。
在這種情況下,文公命令大隊人馬,就地駐紮。
自己只帶著幾個近臣,返回原城,接受了百姓的歡迎,並以周朝的大禮接見了原伯貫。
至此,原城百姓歸順了晉國,晉文公委任素有信用的趙衰留在原地,作了當地軍政長官。
六、城濮大戰
晉文公收復了新封的四個地方以後,不久,就收到宋成公求救的緊急文書。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居住在南方的楚國聯合陳國(在今開封東)、蔡國(在今河南省上蔡一帶)、鄭國(在今河南省新鄭縣)、許國(在今河南省許昌市)四個小一柄一的兵力,一同攻打宋國,先頭部隊已經包圍了宋地緡城。
宋國雖是個小一柄一家,但它卻是公國(一等諸侯國),眼看就要亡國,宋成公想到了晉文公重耳,他當初曾在宋國避過難,於是便派司馬公孫固前往晉國求救。
晉文公接到求救文書後,立刻召來他時心腹大臣,商量對策。
先軫說:「楚國國富民強,又曾經收留過我們,假若我們幫助宋國,必然得罪楚國,這是件難辦的事情。」
文公說:「宋國對我們有恩,怎能見危不救呢?」
狐堰說:「衛國和曹國(在今山東定陶縣西北)關係很好,又都依附了楚國,這兩個國家都是晉國的仇敵,如果我們去攻打曹國和衛國,楚國一定要移兵解救,宋國不就可以解圍了嗎?」
晉文公就把這一計策告訴宋國的使者公孫固,讓宋成公好好堅守城池。
公元前六三一年初,晉文公經過充分地準備,動身去攻打曹國和衛國。
元帥隙觳獻計說:「我們攻打曹國和衛國,是為了牽制楚國,以達到解救宋國的目的,如我們以攻打曹國為名,借道衛國,衛國必然不肯借道,這時,我軍從南河(晉衛交界地)出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搗衛境,取衛而後乘勝破曹,必然大勝。」
晉文公依計而行,先派人到衛國借道,衛國懼怕楚國、曹國的勢力,果然不肯借道,晉軍南渡黃河,直搗衛地五鹿。
晉軍開到五鹿城下,城中守兵,紛紛逃竄,晉文公不失一兵一卒,便得了衛地五鹿。
晉文公得意地說:「當年狐偃說『得土吉利』,今天可終於實現了!」
後來,晉軍又聯合齊軍,力量更加強大。
衛成公看到五鹿已失,感到衛都也守不住了,便讓他的弟弟叔武代理國家大事,自己躲避到襄樂去了。
晉軍順利地佔領了衛國都城。
晉文公一舉滅了衛國後,緊接著便去攻打曹國。
曹共公急忙召集文武大臣商議對策。
大夫僖負羈說:「晉軍攻打我們,是報當年受辱之仇的,今晉軍士氣正旺,我軍難以用武力取勝,我願前往晉軍營中說和,以救一國百姓。」
大夫於朗聽了僖負羈的話,怒不可遏,大聲說道:「當年晉侯路經我國時,僖負羈私送飲食,如今又要請和,這是賣國之計。
不殺僖負羈,哪能退晉兵!」
曹共公念僖負羈有功於國,只罷免了他的官職。
這時,晉軍已兵臨城下,曹共公和一些謀臣,不得已想出一個假投降的計策來。
晉文公接到他們的降書後,信以為真,就要進駐曹都。
先軫勸阻說:「我看曹國兵力未損,就要獻城,恐怕是詭計。」
為了試探虛實,黃昏時分,晉軍派人身穿晉文公的衣服,乘坐君輦,在勃抵等一群將士的簇擁下,長一驅一直一入曹都。
行至城中,突然箭如飛蝗,可憐刺探虛實的三百名晉軍,全部死於亂箭之下。
曹君原以為殺死了晉文公,解除了心頭大忌,等到天明,卻發現是個假的,為了瓦解晉軍,曹軍又將晉軍的所有一屍一首吊在城牆上。
晉軍一時沒有攻下城都,士氣受挫。
晉文公召集文武大臣,商議破曹之計。
有人建議說:「曹君吊我將士一屍一體,我為何不挖曹君的祖墳呢!」晉軍真的這樣辦了。
曹共公在城樓上看到晉軍挖曹君先人的墳墓,急忙喊道:「不要挖我祖墳,今日要真的投降了。」
晉軍提出條件,讓曹君把晉軍一屍一體,全部裝棺入殮,送出城來。
三天以後,曹共公果然照晉軍的條件,把所有晉軍一屍一體裝入棺材,送往城外,事先埋伏一在城門外的晉軍,一躍而起,衝進城去,殺死了曹共公和大將於朗,滅掉了曹國。
晉軍伐衛破曹,威名大震。
各國圍宋之兵,紛紛撤走,宋國也就轉危為安了。
晉文公率兵攻佔曹國的都城後,立即清點曹國的文武官員,該捉拿的捉拿,該法辦的法辦。
可是檢點過三百多名官吏,也沒有見當年他出逃這裡時,給他幫助的僖負羈。
於是,他派人到處察訪,得知僖負羈因建議與晉和好,被曹共公革職了,文公聽了,長歎一口氣說:「曹國就只一個賢臣,還被革職,國家能不亡嗎?」
僖負羈的住宅在北門外附近,文公傳令說:「要好好保護僖負羈,如有人敢於侵犯他家裡的一草一木,定斬不饒。」
晉國大將魏仇和顛頡,平素就居功自傲。
魏仇見晉文公頒發了保護敵國大夫僖負羈的命令,便憤憤不平地對顛頡說:「我們南征北戰,立下許多功勞,主公並無一句獎勵的話,僖負羈給了他點小恩小惠,反倒念念不忘,真是輕重不分啊!」
顛僖說:「此人若被我君封官賜爵,必然會在你我之上,不如趁亂一把火把他燒死,以除後患。」
二人計議妥當後,到更深夜靜時,便率領一些士兵,把僖負羈家圍了個水洩不通,在前門、後門一起放起火來。
魏仇躍上門樓,去尋找僖負羈。
不料房簷被焚燬,一失足摔了下來,被一根大梁砸在胸脯上,頓時口吐鮮血,不省人事,抬上戰車,送回營去。
和文公居住在中軍帳的狐偃、胥臣等人,遠遠看見北門一帶烈火熊熊,急忙領著兵馬前去救火。
當他們撲滅大火後,只見僖負羈被大火燒得奄奄一息,躺在斷壁殘垣之中,只有僖負羈的妻子,懷抱五歲的孩子,躲在院中的水池中間,才倖免於難。
狐偃等聽說大火是魏仇和顛頡二人放的,便立刻將這一消息報告給晉文公。
晉文公聽了非常氣憤,便駕車入城,見僖負羈去世,心裡十分難過,當場封僖負羈的嬰兒為大夫,贈送了大批銀兩,厚葬了僖負羈,並讓人把孤兒寡母護送到晉國撫養。
然後,文公與趙衰商量懲治縱火犯魏輦和顛頜。
趙衰說:「魏、頡二將,都是我國的老臣,有十九年從亡奔走的功勞,這次伐衛破曹,又立新功,可以赦免。」
晉文公駁斥道:「身為大將,帶頭違犯軍令,不從嚴懲處,國家又怎能治理好?」
趙衰回答說:「我君所講有理。
可是,魏仇是個勇敢無比的虎將,有誰能比得上他呢?殺了深為可錯呀。
主公可先叫我去看看他的傷勢,再作處置。」
文公同意後,趙衰便乘車來到魏仇住處。
趙衰問:「將軍傷勢很重,還能起一床一嗎?」
魏仇說:「身一體倒還可以。
只是自知罪重,望老兄在主公面前,多說幾句好話。」
說完他便在地上跳了跳,表示他傷情不重,還可以馳騁疆場。
趙衰返回中軍後,便如實將情況報告了文公,並求文公寬恕魏仇,讓他帶罪立功。
文公准了趙衰的請求,下令懲治顛頡。
一會兒,把顛頡押到文公面前,文公罵道:「你身為大將,為何違犯軍令,縱火殺人?!」
顛頡鱉辯說:「介子推割股奉君,亦遭焚死,僖負羈給了你一盤點心,不也應該燒死嗎?」
文公大怒,下令將他推出斬首示眾,同時還革了魏仇右戎(即右軍統帥)的職務。
晉軍見文公殺了一將,革了一職,紛紛感歎地說:「魏、顛二將,有追隨主公十九年的功勞,違犯君命,一樣處理。
真是執法無私啊!」
從此,晉軍將土遵紀守法,勇敢善戰,成為當時諸侯各國的勁旅之一,晉國更加強盛,文公威名更加傳播了。
晉文公是在楚國避過難的人,他同楚國本來不願意打仗,可是楚國連連挑一起糾紛,攻打晉國盟邦,因此使文公十分為難。
在晉國擊敗曹、衛二國後,楚王派來了使者,對晉文公說:「楚國與曹國、衛國,正如晉國與宋國,是友好國家。
若晉國能恢復曹、衛兩國,楚國就從宋國撤軍。」
大將狐偃道:「你們還沒有打下宋國,倒讓我們恢復兩個滅亡了的國家,有這種事嗎?」
晉國將領都不贊成與楚國講和。
於是,文公便下令拘留了楚國使者,並派人給逃跑了的曹、衛兩國新君送信,讓他們立刻宣佈和楚國斷交。
楚國元帥成得臣知道晉國拘留了他的使者,又接連收到曹衛兩國的絕交書,於是,他不顧楚成王的命令,約集陳、蔡、鄭、許四國人馬,率領大軍離開宋國都城,直奔晉軍營前挑戰。
晉國大將先軫等人,看到楚軍漫山遍野衝殺過來,立即命令軍隊,準備迎戰。
狐偃見勢急忙勸阻說:「當年,主公在楚國避難時說過,若是兩國一旦打起仗來,晉軍要退避三舍,現在楚軍初到,就要迎戰,豈不失掉主公的信用?」
手下的不少將士反對這種主張,見敵人而逃退,是亡國的主張。
狐偃說:「退避三舍,是我君不願和楚國作戰,表示友好的意思。
如果晉軍一退再退,楚兵一再追趕,說明楚國沒有和談的誠意,這樣他們就輸理了,人心向我,打起仗來還能不取勝嗎?」
文公認為狐偃的話說得有理,便命晉軍從住地先退一捨(一捨為三十里),以迴避楚軍。
後來,他望見楚軍還在向晉軍進迫,又下令退了一捨。
沒多久,楚軍又追上來了,文公又下令再退避一捨,先後三次,總共退了九十里,到了城濮(衛地,今河南省濮一陽一縣南),才駐紮下來。
恰在這時,秦國、齊國援宋的軍隊,也先後到達,與晉軍會合一處,準備共戰楚軍。
成得臣率領楚軍,一路追殺,眼見晉軍連退三捨,以為晉國帥將士卒都是貪生怕死之輩,越發趾高氣揚起來。
楚國副將斗勃對成得臣說:「晉國的國君不願跟楚國打仗,一躲再躲。
咱們應該及時退兵,一來保持了面子,二來也好向楚君交賬。
如果執意與晉軍交戰,因小失大,可就不好說了。」
成得臣哪裡肯聽,他驅兵直入,一下追到晉軍門外。
這時戰場形勢是;一邊是晉、齊、秦、宋四國軍隊,一邊是楚、陳、蔡、鄭、許五國軍隊,
雙方齊集十多萬兵馬,準備決一勝負。
晉文公與各國盟軍統領,經過了周密的部署後,便同趙衰等大臣到有莘山上觀戰。
一開始,楚軍元帥成得臣驕傲自大,不把晉軍放在眼裡,見晉軍元帥先軫詐敗,就率領大軍,直撲晉軍,光軫且走且戰,到了伏兵的地方,晉軍、齊軍、秦軍、宋軍一齊殺出,把楚軍先後截成幾節,切斷了他們的歸路,大敗楚軍。
晉文公思念楚王的恩惠,吩咐追兵不要深入楚境,從免傷盡兩國和氣。
晉國打敗了楚國,周天子襄王非常高興,立刻派出天使,去慰勞晉軍。
他踢給晉文公以方伯(諸侯首領)的服飾、刀、箭等許多珍貴禮品。
從此,晉文公就成為春秋時代的」「五霸」之一,他還召開了有十來個諸侯參加的大會,共立中原盟約,輔佐周天子,並決心保衛中原各國的安全。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