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小五義
第十四回 素貞有心憐公子 盧珍無意要姑娘
且說馮淵打發龍滔、姚猛知會本地方官去了,然後回來歸坐,酒都擺齊。
飲過三巡之後,又套出賈善的命案。
與盧珍使一眼色,苦苦勸他們大眾吃酒。
馮爺很覺著歡喜,心想,也不在自己棄暗投明,給北俠叩了頭,跟隨大人當差,這趟差我算立了二件功勞了:得了王一爺下落,破了恆興當鋪的命案。
這一來連我師傅臉上都有光彩。
正在自己盤算事情,外面有人請路大爺說話。
路凱辭席出來,不大時候,進去把崔龍請進裡間屋內說話。
到了裡間屋中,靠個月牙桌,有兩張椅子,讓崔龍坐下,說:「煩勞大哥一件事情,就是那個姓甄的在廟上,是我妹一子將他拿住。
我看著我妹一子先前輸與他,他要把刀往上一遞,我妹一子就一性一命休矣。
他不肯傷害我妹一子,可見得這個人誠實。
方才是後面的婆子過來,一句話倒把我提醒了。
我妹一子如今二十多歲了,終身大事尚且未定。
我看這個姓甄的,品貌端方,骨格不凡,日後必成大器。
我請兄台作個月下老人,可又不知道這個人定下姻親沒有?若是他沒定下姻親,才是天假其便。」
崔龍連連點頭:「只要是他沒定姻親,我管保一說就成。」
說畢,兩個人過來歸座。
崔龍說:「馮賢弟,甄大兄弟定下親事沒有?」
馮淵往上一翻眼,說:「唔呀,我這個朋友是新交的,我還不曉得那。
兄弟,你定下姻親沒有?」
一邊又衝著盧珍使眼色,教他說沒有。
馮淵早就明白,必然是那個丫頭看中了盧爺。
教他說沒有,假意應承下來,好誆她手中那個物件,她要沒有那宗東西,拿那丫頭就不費事了。
焉知盧公子不是那種人物,他心內也明白馮淵的意思,可就不能點頭應承。
馮爺問了幾句,盧珍無奈,說:「我早已定下親,都過門啦。」
皆因盧公子天然生就俠肝義膽,正大光明,不肯作虧心之事。
馮爺暗暗一急,心中說,這個人太無用了。
盧爺這一句話不要緊,路凱大失所望。
馮淵他倒憨著臉,搭訕著說道:「我兄弟成了家了,我倒沒定下姻親,崔大哥問的有因哪,莫不成有什麼大喜的事情?可不是我不害羞哇,聖人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我倒托托眾位,要是有對事的,給我提說提說。」
說畢哈哈大笑。
盧公子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崔龍回頭瞧著路凱笑道:「怎麼樣?」
路凱一皺眉,暗暗的搖頭。
馮淵一心要誆姑一娘一的那個東西,緊跟著說:「二位,你們這是打啞謎,有甚話怎麼不明說。」
崔龍無奈,就把話實說了。
馮淵又說:「唔呀!那我也不敢說了,我是甚等之人,怎麼敢高攀?」
這句話一說,鬧的路凱倒沒主意。
崔龍又說:「據我瞧馮大爺不錯。」
馮爺又跟著說:「不可不可,我是什麼人物哪!聯姻之事總得門當戶對,女貌郎才,方可成配。
鸞鳳豈配鴟鴞,蓬蒿豈配芝草。
大哥不必往下再說了,再說小弟竟無駐足之地了。」
這一套話,叫崔龍、路凱更有些擱不住了。
崔龍又說:「路大哥,要據我說,妹一子年歲大了,我們不久得跟著王一爺打天下去,妹一子一人在家也不便,隨營帶著更不便了,不如把妹一子終身定妥,便完去了一件大事。」
路凱被崔龍這套話,說的心中有些願意,崔龍又緊緊催一逼一。
路凱說:「也罷,就是這樣辦罷!」崔龍說:「這是月下老人赤繩系足。
我的媒人,誰的保人?煩勞賈、趙二位作保人罷,這是好事。」
賈善點頭,趙保搖頭說:「我向來不管這個事情,眾位可別惱。」
這裡有個緣故,趙保常往路凱家裡來,通家之好又不避諱,常常見著姑一娘一,在一處說話,他見路素貞說話的時節,有些個眉目的意思,他總打算要托人說這個姑一娘一,總未能得便,自己又不能出口。
今在酒席筵前見崔龍苦苦的給馮淵說合,心中好生不樂,如今教他作保,他豈肯出力?不但不管,他還打算把這親事打退了才好,這是閒話。
崔龍一求不行,只可又問賈善說:「賈大哥可願作個保人?若要不肯時節,媒人保人都是我的。」
賈善說:「保人是我的就是了。」
崔龍說:「路大哥,媒人保人都有了。」
路凱說:「這就是了。」
崔龍說:「馮爺,你也不用拿話激發我們了,什麼鸞鳳鴟鴞,這個那個了。
據我瞧這就算是戶對門當。
馮爺以後跟著辦成了大事,官職再不能小,這不算戶對門當!別怔著了,馮爺快取定禮呀!」馮爺隨身帶著一個玉珮,拿將出來,交與崔龍。
崔龍雙手奉獻與路凱。
崔龍說:「禮不可廢,馮爺這裡來,你們敘一回親戚之禮。」
二人離席,復又見一回親戚之禮。
崔龍說:「你們這就是妹丈郎舅了。」
路凱才冤,這一回作了個舅爺。
見禮後,復又歸席。
崔龍眾人給兩下裡道了一回喜。
崔龍對著馮爺說:「大事已妥,你是怎麼謝媒人?」
馮淵說:「現成有我舅爺的酒,我與哥哥敬上三杯。」
說畢,大家同場大笑。
馮淵又說:「還有一件為難的事情,我們不能在此久待,明天我們就要找王一爺去了。
還要跟著王一爺擇日興師,隨著王駕征伐大宋。
三年五載幾十年也不定,能把宋室江山奪得過來奪不過來在兩可之間,何日方能迎娶,也要問明哥哥一個日限才好。
行營之中,可不許娶親。」
崔龍說:「這話可也說的有理。」
望著路凱說:「哥哥你想怎麼樣?」
路凱一皺眉說:「只可教我們親戚多住個把月,擇日拜堂就是了。」
馮淵說:「不行,我們但得一時知道王一爺下落,恨不能肋生雙翅,見著王一爺方好。
再說,王一爺一時離不開我的。」
路凱說:「論我們敝族,原有我兩個叔叔,如今又搬遠了,沒有親戚,不然,找人查點一個好日子,就把這事辦了,也完了一件大事。
再說,我們也要上南陽府。」
馮淵說:「何用找人,我就會擇日合婚。」
崔龍說:「這可更省事了。」
隨叫他們把黃歷取來。
馮爺接過歷書查看,可巧今日就是黃道吉日。
馮淵說:「今天就是很好日子,要錯過今天,向後半個月都沒有好日子,並且都有妨礙。」
崔龍與路凱說:「早也是辦,晚也是辦,就趁著今天這個吉日,讓他們拜了堂,不怕我們跟著王一爺打仗,行營之中,也可把妹一子帶上。
她那一身功夫,亦可以建功立業,豈不作女中之魁首。
若要不拜堂,那可就不行,有許多不便之處。」
路凱本是個沒主意的人,這麼一說,自己倒透著有些為難。
趙保在旁邊盡說破嘴,說:「這個事情本不可這樣辦,再說路大哥這大個家當,也得教街坊鄰舍知道,必須鼓樂喧天,讓妹一子坐坐花轎哇。」
崔龍說:「這不是那個事情,馮爺單身一人,又沒住處,鼓樂喧天,花轎搭到那裡去?不然必須馮爺找房,從新立一分家,這邊預備些個嫁妝,無非要那個體面。
多耗費了銀錢倒是小事,全因有王一爺大事在身,不然焉能這麼急速辦理?要說今天在家裡拜堂,這也有個名色,叫招贅,古來如今都有的。」
路凱問:「可以使得?」
崔龍說:「使得。」
路凱說:「使得,就這樣辦理罷。」
崔龍說:「事不宜遲,就與後頭送信去罷。」
路凱點頭叫與後頭送信,叫婆子服侍姑一娘一穿戴衣服,二鼓後拜堂,合巹交杯。
囑咐明白,復又回來,叫眾家下人預備香燭及天地桌子。
自己拿出一套鮮明的服色與馮淵。
書不重敘。
盧珍在外書房安歇,此時賈善、趙保告便出去,找僻靜所在,二人說話去了。
崔龍幫著路凱忙亂事情,盧珍看左右無人,與馮淵說:「你怎麼作出這個事情來了?當面我又不好攔你,拿著你我弟兄,怎麼要他的妹一子?」
馮淵笑說道:「你還不明白?你打算我真要她這樣老婆哪!我是要拿她哪。
先前那個丫頭拿著個東西一晃,你就躺下了,我使這個主意,好誆她那個東西,若非這個招兒,拿不成她,准教她拿了。」
盧珍一聽說:「這就是了。
你可得口能應心,別貪戀美色不辦正事。」
馮淵說:「那我算什麼東西!我若口不應心,教我死無葬身之地。」
盧公子說:「非也,非也。」
馮爺又說:「你要聽著後頭有聲音,你可就接應我去,我的本領有限,可別教我受了他們的苦哇。」
正說話之間,家人進來說道:「請姑老爺沐浴更衣。」
馮爺跟著家人進了沐浴房,沐浴完了,換上新衣服出來。
有路凱、崔龍同著他到天地桌前,就見丫鬟打著宮燈,後面婆子扶著姑一娘一,蓋著蓋頭來到,同馮淵拜了天地,然後一同進了喜房,喜房就是素貞姑一娘一屋子。
撩去蓋頭,合巹交杯。
馮淵也好借此因,不出屋子。
婆子退出。
路素貞在燈下一看馮淵,吃了一大驚,當時低垂粉面,暗暗自歎,又不好說明。
怎麼哥哥這樣誤事,是自己有意許配武生相公,怎麼哥哥把我許了這個蠻子?本領又不好,品貌又不強,歲數又大。
怎麼這般糊塗,就把我終身許了這廝!莫不是婆子說話不明?此時又不好分辨,再說這一拜堂,大事已定,縱然我心中不願意,也不能更改了。
莫不成是我命該如此!也罷,只可找他講話,抓他一個錯處,結果他一性一命。
他要一死,我要再找終身依靠,可就由我自己主張了。
要問姑一娘一怎麼拿馮淵錯處,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