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小紅袍傳
第十一回 張明修赴宴遇仇陳三枚奉旨搜寶
詩曰:
莫是冤家莫聚頭,天公湊合暗相投。
一經惡報昭彰日,桎梏加臨不自一由 。
話說孫爺拜望張府,三杯茶罷,辭別起身,二位公子雙雙送出牆門。
只見門首一人,手拿狀子,喊叫伸冤。
孫爺吩咐左右,將狀子接上,展開一看,喝道:「大膽!堂堂相府,你竟敢大膽前來妄告!左右,將這狗才趕出去!」那人又趕上前,大叫道:「嚇!大老爺,張三公子強佔小人的妻子,有千人作證,人人共知,小人豈敢誣告?乞大老爺伸冤呢!」孫爺又喝道:「你這一奴一才,當時強佔你的妻子就該控告,怎麼到如今才來刁告?打下這狗才的狗腿!」左右將那人按到地下,打至四十板,罵道:「你這一奴一才,下次若再大膽,活活打死。
趕他出去。」
左右將這人趕出。
張家兩位公子在旁看見,心中大喜,忙上前打躬。
孫爺道:「二位先生,這般刁民,大膽放肆,學生已經誡他,下次再不敢了。」
二人再三稱謝。
孫爺上轎回衙,暗暗想道:「差人去叫方才被打的人,至放告日期,再來控告。」
又吩咐書辦,寫了放告日期,令粘各處。
那受冤百姓見告示,各各端正狀子,專候至期投遞。
看看到了放告日期,孫爺去請張家二位公子。
門公遞貼進內,報道:「啟上二位公子:理刑孫爺有帖請酒。」
兄弟接帖看了,即刻打扮,雙雙乘轎出門。
不及一箭之地,四爺轎槓忽然折去一根。
四爺道:「三哥,我不去。」
三爺道:「四弟怎麼不去?」
四爺道:「我轎槓無故折了一根,今日出門不吉。
刑廳若然問起,只說有恙不來便了。」
三爺到了刑廳衙門,門上通報,孫爺叫開門迎接。
且到花廳,分賓主坐下。
三爺深深打躬道:「承公祖見召,舍弟本欲領教,奈偶沾小恙,有負盛情。
今反要公祖費心,實不敢當。」
孫爺道:「豈敢!水酒粗餚,有慢休怪。
請問三先生,令弟什麼貴恙?」
三爺道:「不過感冒風寒。」
孫爺道:「該請醫調治。」
三爺道:「領教。」
須臾席齊,賓主分坐飲宴。
那外邊告狀的人,將狀子拿在手中,等了一回,不見孫爺上堂,三三兩兩議論起來。
有的道:「想是今日不坐堂了。」
有的道:「我們不管他收不收,進去一同喊叫吧。」
眾人道:「有理。」
那百姓真蠻,一齊擁至後堂,沸反盈天,口叫大老爺伸冤。
嚇得管門的吃了一驚,喝道:「爾們這些百姓來此做甚麼?」
眾人道:「我們眾百姓俱是含冤受屈的,蒙大老爺今日放告,特來告狀。」
門上道:「就是告狀,須候大老爺升堂,如何到此吵鬧?衙役打出去!」衙役正在趕打,那孫爺在花廳聞知,便問左右:「外邊喧鬧何事?」
家人稟道:「老爺,今日是放告日期,因老爺在此飲宴,未出坐堂,故此眾百姓在外邊喧鬧。」
孫爺道:「咦,我忘了。
你出去,叫眾百姓到花廳來投遞。」
家人聽了領令,將眾百姓叫進,跪在地下。
左右接上狀子。
孫爺展開一看,這狀子十張內倒有八張是告張宦及族分強佔妻子、打死人命、白奪田地、拆毀房屋,無法無天的事。
孫爺便對張三爺道:「三先生,煩你把狀紙看一看,還是准他,還是不准他?」
三爺不知狀中之事,忙接來一看。
不看之時尤可,看時倒吃了一驚,不敢作聲。
孫爺道:「三先生,那荊州百姓可謂刁惡之極,曉得三先生在此飲酒,故意反來控告府上。」
三爺立起身,深深打躬:「公祖大人,乞看家父薄面。」
孫爺道:「三先生請坐,那狀子上情由,還是真的,還是假的?」
三爺又深深一拱道:「不要管他真假,乞大人一概不准他便了。」
孫爺道:「三先生,荊州百姓多是刁惡,若一概不准他,他便要談論本廳了。
左右,你去叫當班的拿鏈子來!」衙役答應一聲,不片刻鏈子拿到。
孫爺喝道:「衙役們,把張公子鎖了!」三爺登時失色,急忙跪下道:「乞求大人看家父薄面。」
孫爺變了臉道:「胡說!本廳從來沒有人情的,鎖了!」衙役不敢容情,將公子鎖起。
孫爺吩咐收監。
跟隨公子的家人,匆忙報到府中,四爺聞說大怒。
太太見講,兩淚一交一 流,與兒子相議,忙寫一封家書,叫進家人李貴領了言語進京。
那孫爺收進狀子,凡是被告張家一奴一僕,或是族眾、親屬的,該打二十板反打四十,該問徒流的罪改作軍遣。
張太太知此信息,日夜望京師回信,不表。
再講京中忠臣海瑞做了耳目之官,衣衫襤褸,飲食淡薄,卻是氣象高峻。
滿朝文武,哪個不怕?那這做良臣的還膽大不怕,那這有心病的,素拜張居正門下,不是告養回家,便是告假請假。
若耳目不准,就有這般費力。
一日,海爺正在寓所閒坐,門公稟道:「老爺,今有新科進士周元表等三十四位老爺稟見。」
海爺大喜道:「請見!」門公傳出,眾人一直來到堂中,道:「恩師大人在上,門生周元表等拜見。」
海爺忙立起身,哈哈大笑道:「列位賢才請起!周賢才,爾來得卻好,老夫明日正要奏本朝廷。
左右,快備十席飯,與各位接風。
再發名帖一張,快請兵部給事前來與席。」
須臾給事來到,躬身稟道:「老大人在上,晚生陳三枚拜見。」
海瑞忙忙回禮道;「眾賢才過來見了陳先生。」
眾人一一見過,讓坐上席,不過是豆乾、豆腐、菜腐皮、筍乾之類。
酒過三杯,陳爺開口道:「請問這各位先生是誰?」
海爺道:「俱是新科窮進士,多是老夫在臨青新收的敝門人,共三十四位。
他們倒膽大得緊,連上了張居正數本,聖上大怒,將他問了充軍之罪。
老夫保奏,叫他們回京復職的。」
陳爺道:「原來是貴門人。
今日召晚生不知有何吩咐?」
海爺道:「老夫特備水酒一杯,與賢契餞行。」
陳爺吃了一驚,道:「請問大人,晚生不到那裡去,怎麼要大人費心?」
海爺道:「怎不到那裡?明日自知。」
陳爺不敢再問。
須臾席散,陳爺先行辭回。
海爺道:「陳賢契,爾此去一路須要小心,與我問候孫理刑。
凡事須要謹慎用計,不可怠慢。」
陳爺道:「領命!」辭別先回。
海爺吩咐周元表道:「周賢契,我欲扳倒張居正,明日奏聞聖上,舉薦賢契與陳兵科往荊州搜寶。
那權臣十分厲害,凡事要大家商議而行,不可托大。」
周爺道:「領命!」大家打拱辭出,海爺連夜修成本章。
次日五鼓,皇爺登殿,百官朝賀已畢,海爺俯伏金階奏道:「臣耳目官有本奏上。」
皇爺道:「卿奏何事?」
海爺道;「今有新科進士周元表等三十四人,被首相張居正索禮不遂,誣陷充軍,乞皇爺赦免。」
皇爺道:「周元表擅毀宰相,朕故定他罪。
若說索禮陷害,有何憑據?」
海爺又奏道:「張居正不獨貪財害賢,而且私換國寶,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皇爺道:「若說私換國寶,更無證據,焉可加罪!」海爺道:「萬歲可撥欽差到荊州,圍門查搜,便有憑據了。」
皇爺沉吟良久,開口道:「行人司何在?」
旁邊轉出一人,俯伏金階道:「臣行人司張茂德見駕。」
皇爺道:「朕差爾往荊州搜寶,爾當速行。」
茂德正要謝恩,海瑞忙跪下道:「萬歲若差行人司去,怎搜得寶?臣保兵科給事陳三枚為正搜寶,新進士周元表為副搜寶。」
皇爺道:「准卿所奏。」
即宣二人上殿。
皇爺開口:「今有耳目官海瑞,保你二人往荊州張居正家中搜寶,回京之日另行升用。
即往吏部領敕出京!」二人叩首謝恩,退出朝門。
海爺又忙奏道:「更有進士三十三名,乞皇上賜其頂選縣缺。」
皇爺依奏。
海爺回衙,即叫海洪道:「你去對陳、週二位說,叫他速速出京,不可遲延。」
二人得了言語,各帶家丁二十名,望荊州而去。
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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