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小紅袍傳
第十回 乳娘府獻袍斥監鹽運道懼罪鳩金
詩曰:
天子加恩拜乳娘,賜他內監護宮牆。
莫言司馬為官小,五爪龍袍滿袖香。
話說孫成接到刑廳之印,直由東碼頭上岸。
大炮三聲,眾衙役執事序次排設,齊齊整整。
只聽得鑼聲鼓樂,喧天動地;前頭喝道之一聲 ,如雷貫耳。
到了城門,又是三聲大炮。
一路行到乳娘府門前,故意撲通、撲通三聲響炮,驚動內裡八個太監,忙把盤龍御棍趕出攔住。
「呔!那個狗官如此大膽!難道沒有眼珠麼?」
這兩邊衙役看見,說道:「不好了,快走罷!」內中有大膽的道:「列位,我且躲在僻處看看,不知太監打官府是如何打法?」
只見那八個太監手執御棍,正要打去,孫爺不慌不忙,在轎中輕輕脫下大紅圓領,露出御賜徐千歲的袍,只見五個金龍盤旋遍體。
太監看見,大驚失色,連忙跪下。
大叫:「千歲王一爺 饒命!」孫爺道:「本廳不是千歲,是千歲的郡馬。」
太監聽了,只管磕頭道:「求郡馬爺饒命!」孫爺轎中大笑道:「你這閹狗,下次不可放肆。
若再大膽,取你狗頭解京!」太監道:「郡馬爺,以後再不敢了。」
那一班的衙役,遠遠看見,說道:「夥計,我們這個本官,想是有甚大的來頭。
爾看許多的太監,懼在那裡叩頭。
我們過去罷。」
眾衙役依舊吹打喝道,大鑼依舊響天。
早已驚動府中太太,叫人外面查探。
回報是欽差徐王的郡馬孫成來做理刑。
太太心內暗想:「丈夫身掌朝綱,怎麼差個郡馬來此為官?看他這個模樣,像是與我作對的。」
便吩咐家人不許在外闖禍,外面的號燈俱收拾回家。
家人奉了太太之命,即刻收回號燈。
孫爺離了張府,一路迎來,來到平橋邊,只見十餘人枷犯,看見新官到任,俱至轎前跪下,口稱「救命」。
孫爺叫住轎,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所犯何罪?」
眾枷犯道:「小人們多是窮民,只因家中父母年老,兒女幼小,口食不周,因此籃提肩挑幾斤鹽,各處賣了度日。
不想鹽捕拿獲,解到鹽院大人衙門,每人打三十板,枷號三個月。
已經枷死數人,某等諒必難免也是死了。
求大老爺憐念螻蟻之命,超活小人們,真是百代公侯!」孫爺心中一想:「也罷!」吩咐左右:「把枷打開,將這十餘口鹽犯盡行放了。」
衙役稟道,「這是鹽院大人枷的,恐怕放不得。」
孫爺道:「胡說!有本廳在此,快快放了。」
衙役只得一個個放了。
孫爺道:「吩咐直到城隍廟。」
廟中當家道人,忙出迎接。
孫爺行香已畢,正要出廟。
不想那地方保甲見孫爺把鹽犯放去,忙報鹽院大人。
大人一大怒,便叫巡捕問道:「那新任理刑姓什麼?是怎麼來頭?」
巡捕道:「啟稟大人:那理刑姓孫,是吏部都給事降職出來的。」
鹽院道:「他雖是降官,不該擅放本院的枷犯,巡捕,你將令箭一支,速傳理刑來見。」
巡捕得令,捧了令箭,上馬一直往城隍廟來,遇著孫爺道:「太爺在上,卑職奉鹽院大人之令,有令箭來請太爺相見。」
孫爺內心自想:「必是方才放枷犯之事。
他既無分曉,我便去見他。」
即同巡捕到了鹽院衙門,一直闖至花廳。
見鹽院在內,孫爺就當廳而立,把手一拱道:「請了!」鹽院看他大模大樣,心中大怒,立時變臉道:「爾是什麼官,敢與本院打拱?」
孫爺道:「難道爾不認得我嗎?」
鹽院怒道:「汝雖是都給事,但今做此官,行此禮。
理刑只是理刑,本院欽差為鹽院,論爵而行,如何擅放本院枷犯?」
孫爺道:「我放了,因此大人發怒耶?嚇,大人,你難道不曉得,這一起犯人是朝廷子民,只因口食不周,肩挑手提賣幾斤食鹽,如何把他枷死幾個?」
鹽院道:「本院執掌鹽政,盜賣私鹽,有關國課,故把枷號示眾。
爾怎把他放去?」
孫爺道:「大人要拿私鹽,有大人的私販在那裡。
這幾個窮民,幾斤幾兩的,拿他何用?」
鹽院聞言道:「在那裡?」
孫爺道:「大人要卑職去拿私販,只消大人令箭一支,封條幾張,卑職便去拿來。」
鹽院大喜,忙將令箭、封條一交一 與孫爺。
孫爺接了出衙,上馬帶了差役,一直往北關外。
只見河船無數,孫爺吩咐衙役:「這船盡行封了,船梢盡行鎖拿。」
衙役稟道:「太爺,這是官鹽船隻,怎麼封得?」
孫爺道:「汝不要管,封了拿來便是。」
衙役不敢違令,只得把船梢拿下幾個水手上岸。
孫爺又吩咐道:「汝們在此看守,不許船戶弄了手腳,如違,立時重處!」
孫爺回至鹽院衙門,入內稟道:「大人,卑職把鹽盡行封了,私販現拿幾個在此,乞大人審究。」
鹽院大喜,即刻坐堂,吊進私販喝道:「爾這狗才!怎敢連船滿載,販賣私鹽?」
只見船戶喊道:「冤枉嚇!小人船上是大人的官船,現有鹽場官鹽押,不知何故把小人拿來!」鹽院驚道:「貴廳,這私販是那裡拿的?」
孫爺道:「是北關外拿的。」
鹽院道:「錯了,這是本院的官鹽船,如何拿來把他做私販?」
孫爺道:「卑職不錯。
請問大人這船可曾掣過嗎?」
鹽院道:「怎麼不曾掣過?」
孫爺道:「大人被他騙了。」
鹽院道:「怎見得?」
孫爺道:「官鹽每包重二百五十斤,為何船內的每包都有三百餘斤?況且奉旨掣過的鹽船,立刻開卸;若不開卸,即系私販。
今此鹽船停在河內,半月不開,便是違旨了。
還求大人照律懲治。」
鹽院聽了,心內吃驚,忙陪笑道:「貴廳,你我在此做官,凡事須要寬恕些。」
孫爺也不開口,忙脫下大紅圓領,露出龍袍,坐在當中椅上。
唬得鹽院魂不附體,忙又打拱道:「晚生有眼無珠,大人乃是聖上國戚,多多有罪!左右備酒。」
鹽院正在備酒相陪,只見巡捕官稟道:「各鹽商請見。」
鹽院對孫爺道:「大人少坐,晚生出去就來。」
鹽院出去,相見商家,道了始末。
鹽院道:「我正要傳你,各人如今來得正好,少不得湊成三四萬銀子,送與孫太爺,方買得他不開口。」
眾人無奈,只得應許辭出。
鹽院進衙陪席,酒至數巡,孫爺道:「大人還是何等出身?」
鹽院道:「晚生忝在兩榜,原任西寧道升來的。」
孫爺道:「呵,你就是李顯麼?這怪不得。
我與你去船上盤一盤。」
鹽院道:「晚生知罪了。
方才眾商人說,公鳩四萬銀子,送大人買茶。」
孫爺道:「既是大人見賜這宗銀子,相煩差人送上京師,與定王捨親收,待他買茶,與海忠臣吃。」
鹽院聽了,心中暗想:「怪不得這樣厲害,原來是定王至親,又是海瑞相好。」
便應道:「晚生一一領教。」
孫爺飲畢辭去,鹽院送出頭門,孫爺仍到城隍廟。
次日孫爺上任,行香拜聖。
通城的百姓,一傳兩,兩傳三,俱說好個清官理刑,不怕上司,不畏權貴,我等有冤枉的,速速到他衙門投告。
理刑一概不准,眾百姓渾呆了,都說清官也怕張府勢焰,各人散去。
過不數日,孫爺打轎來拜張府。
那居正四個兒子,兩個在京,兩個在家奉伺太太。
見孫爺來拜,兄弟連忙接入府內。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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