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小紅袍傳
第三十九回 毛察院買罪酬金楊尚書請旨提案
詩曰:
一從宦達賦歸田,便把聲名震市廛。
雪逞霜威難忍耐,田園白佔益堪憐!
且說海爺坐在堂上,發放已畢。
左右抬出放告牌,海爺吩咐帶進三人訪犯進來。
左右叱喝一聲,旗牌官將三犯帶進,跪在堂前。
海爺開口道:「毛文奇,爾做了一任察院,丁憂在家,應該閉戶守孝。
如何出入衙門,包攬詞訟,詐害平民?本院奉旨先斬後奏,剪惡除奸。
本當將爾按法,姑念做個朝廷命官,待我請旨定奪。
左右,帶去收監!」皂快、禁卒將毛察院上刑具,押進監中。
海爺又叫傳帶李三公子跪下,喝道:「爾既是官家公子,理該讀書向善,為何倚勢橫行,強奪人一妻 ?左右,扯下重打四十,收監候斷。」
海爺又叫:「帶田文采上來!」旗牌押倒跪下,海爺道:「田文采,爾不過一個土豪,納捐貢職,就敢倚富害民,種種不法!拿去重打四十收監!」又命:「帶貝飛虎上來!」飛虎伏在地下,不敢抬頭。
海爺道:「貝飛虎,爾這狗才,飲酒洩潑,非止一次;本院又親眼看見強奪人錢。
左右,拿下重打四十,再行枷示!」飛虎道:「小人是謹守法度,並無搶奪人錢,求爺爺詳察。」
海爺道:「爾未奪人錢?抬起頭來,看本院是何人?」
飛虎抬頭一看,這便是那日打倒的老漢,唬得半死,連連叩頭道:「小人該死!」海爺喝道:「扯下打了四十!」又叫取一面大枷枷了,發在轅門示眾。
又叫:「帶店家王恩進來!」左右帶王恩跪下在地。
海爺叫上案前道:「店主人抬起頭來,看本院是何人?」
王恩抬頭一看,就是歇店老客,驚得呆了半晌,忙忙叩頭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求大人恕罪。」
海爺道:「賢主人不要駭怕。
前日本院跌傷,爾與膏藥醫好。
今特請爾到來,要恩報與你高誼。
日後若有不法之人,爾便來報。
左右,取紅絹一匹,金花兩雜,美酒三杯,叫吹鼓手送他回去。」
王恩領謝,一路吹打回去。
海爺正要退堂,忽聞外面喧鬧,忙叫人出查,須臾回報道:「有一小孩喊叫遞呈,被衙役攔阻,故此喧鬧。」
海爺道:「叫他進來,不要攔阻。」
衙役帶進跪下。
海爺在街上私行已認得,故意喝道:「爾這小孩兒,本院早已吩咐巡捕官收取狀詞,各人俱已遵令付一交一 ,你何得遲遲至今?又不遵法,大膽喊叫!」觀德哭訴道:「爺爺呵!小人為父申冤,捨命前來。
方才只為告狀人多,把小人擠倒在地,因此來遲喊叫。」
海爺細想:我前日看這小廝哭訴申冤,今日在台下又是這般形狀,必是冤枉。
「左右,取他狀詞上來!」海爺從頭看過,乃問道:「你這小廝狀詞,敢是說謊麼,誰人主唆?」
觀德道:「爺爺嚇!這是小人父親奇冤,自己代父申冤,並無主唆?此是實情。」
海爺又問道:「這狀是誰寫的?」
觀德道:「是小人親手寫的。
爺爺若不信,等小人從頭背誦。」
便將狀詞誦起,一字不差。
海爺道:「你幾歲了?」
觀德道:「小人一十三歲。」
海爺道:「這也難得。
既是冤枉,待我提案拘審便了。」
隨吩咐:「旗牌官過來,這周觀德是一個孝子,著爾收養,不可輕慢。」
旗片官領命。
海爺當堂發令箭,著中軍官速到太平府提取周文玉一干人犯,限十日內午堂聽審,不得有違。
海爺發放完,吩咐退堂,不提。
再講毛文奇、李三公子、田文采,三人在監中相議道:「別個官兒還可央人說情,這海老頭兒是執法不撓的。
聞得前日當堂許開飯店王恩,叫他察訪外面事情來報,這事有意作成他的。
又聞與孝子郭文學甚是相得。
莫若我們央他二人進去說情,諒可開發。」
二人道:「老先生此話不差,我們快去各尋門路。」
毛察院就叫人到王恩家求他進去說情,許他花銀五百兩,是要現一交一 的。
王恩道:「毛叔叔,那海爺是威嚴的,只怕不肯,若肯時就如此說罷。」
王恩便打扮起來,先到旗牌家,央他引進。
旗牌即稟知海爺,海爺吩咐:「進來!」王恩有直入私衙,跪下叩頭。
海爺扶起問道:「爾來何故?」
王恩道:「前日大人吩咐小人的話,今日毛府有人來央我,求大人察放毛察院罪名,許送我白銀五百兩。
小人進來問一聲,不知肯否?」
海爺笑道:「王恩,我肯是肯的。
但爾去對他說,一個察院,難道只值五百兩銀?方才郭文學翰進來,與李公子、田貢生,許他一萬銀子,我就依他釋放。
爾對他說,難道倒不如他兩個?也要他一萬兩,我方肯釋放。」
王恩聽了此話,把舌頭伸出寸半,不敢作聲。
海爺道:「怎不答應?」
王恩道:「小人想,此五百銀子,家中尚無處安放。」
海爺道:「小廟鬼!不必多言,只去與他說罷。」
王恩忙忙跑回家中,與毛家人說要一萬兩。
毛家人心中暗想:「家主原說與他一萬兩,我欺他小廟鬼,存起九千五百兩。
他如今也要全數,只得盡數與他罷。」
便說道:「王店主,若事妥量,便與你一萬兩。」
王恩道:「既如此速速挑銀。」
毛家人忙忙回家,兌准銀子,立即送到店中。
王恩逐封點過收入,就去回復海爺,把前情說了。
海爺叫退回。
次日,轅門三聲炮響,金鼓齊鳴。
海爺升堂,命旗牌官監中調出毛、李、田三人聽審。
海爺先叫毛文奇上來,罵道:「爾身為風憲之官,就該安分守己,怎麼肆惡鄉鄰?本院奉旨先斬後奏,且把爾發配邊衛,再行拜本奏聞。
左右押出!」又叫:「調李公子、田文采上來!」二人跪在地下。
海爺叫:「將二人拖下,每人打四十,發廣西充軍。」
海爺正在審斷,忽報聖旨到,海爺忙排香案跪接。
欽差讀道:「皇帝詔曰:兵部楊一本奏稱,海瑞海廉正直,審判公平。
今有山東登萊道一案,殺子盜婢事,周文桂盜婢從無實據,冤屈可疑,著卿立行訪究,審明覆旨。
欽哉,謝恩!」原來楊龍貴至京,得中狀元,便求父親昭雪周文桂之冤。
聖旨讀了,海爺送天使回京,出令箭到山東登州府,調殺子盜婢一案正犯周文桂至南直聽審。
過了數日,太平府文書亦到,說大盜林三越獄逃走,只將現犯周文玉解轅門聽審。
海爺對海洪道:「林三既脫逃,此案怎審結?我必須親身察訪,爾速速收包袱,明日與我微行。」
海洪便去收拾,不提。
且說袁阿狗、阿牛兄弟二人,自從獄中劫出林三之後,只在荒山藏躲。
又搶得張氏大娘到山,那大娘守志潔貞,不肯與阿狗成親,阿狗她囚在密室。
後來阿牛又打劫一宗大財,便將劉二姐搬回家中,買田置屋,將姐姐周袁氏逐出外住,居然是個富翁模樣。
不期天眼恢恢,惡人自有惡報。
忽一夜 ,家中失火,燒得家財盡絕。
他父親逃躲不及,燒死火中。
阿牛依舊做狗偷鼠竊之事。
且說周張氏被阿狗拘禁密室,屢次覓死,又捨不得丈夫兒子。
一日聞賊人下山搶劫,張氏想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便把房門扭開,走出房外,見寨中無人,便由山後走下山去,且幸無人攔阻,一路求乞度生,半饑半飽,來到上元縣地方。
路邊見一個神廟,張氏走近一看,頭門上當中站著一位尊神,赤髮獠牙,三隻眼,金盔金甲,手執鋼鞭,十分怕人;兩邊列著馬、趙、一溫一 、劉四元帥。
張氏走到大殿,正中坐著玄天大帝,披髮仗劍,踏腳龜蛇;左手有執旗張大帝。
右有捧劍一鄧一 將軍。
張氏跪倒塵埃,放聲大哭道:「聖帝呵!爾金闕化身,威鎮三界,伏望神靈鑒察。
我周張氏丈夫周文玉,苦守書香,安貧守分,為何被大盜林三無端陷害,受盡囹圄苦楚!妾周張氏,立行孝道,守志冰霜,又被袁阿牛搶劫上山,幸妾乘機逃走。
至此伏望神明保佑,丈夫冤清枉雪,夫妻母子一團一 圓!」張氏哭罷又訴,訴罷又哭。
不期這日海爺微行,正到廟中歇息,坐在階下,那張氏哭訴的話句句聽得明白,吃了一驚。
便問道:「周家大娘,周文玉既是你丈夫,還有周觀德是你何人?」
張氏見問,慌忙站起,問道:「老伯伯,周觀德是妾身兒子,半路分散,不知老伯在何處相會?」
海爺道:「那周觀德現在南京操一江一 處告,娘子去會他便知。
且問娘子,爾說被劫上山,不知此山在何處?如今強盜還在山中否?」
張氏道:「袁阿牛劫了一宗大財,帶同劉二姐搬回家中去了。
只有袁阿狗、林三數人,還在山中居住。
這山就是登萊一交一 界地方,名叫荒山就是。」
海爺道:「娘子既如此,速去南直尋你兒子,不日操一江一 到任,包你冤仇雪洗。
我今有碎銀十兩,贈爾路中使用。」
張氏接了銀子,千恩萬謝,出廟門而去。
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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