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第六十六回 彭巡撫入都召見 奉聖旨查辦大同
話說彭公奉旨調入京都,即把任內所辦之事交代清楚,收拾行李起身。
正值冬月初旬,天寒地凍,頭一站住金鈴口。
次日過黃河,嚴寒天氣,滴水成冰,寒風似箭,冷氣如刀。
怎見得,有詩為證:蕭條古木立斜日,盛瀝寒雲滯早梅。
愁處雲煙連夜起,靜時風竹過牆來。
故人每憶心先見,新酒偷嘗手自開。
景狀入詩兼入畫,言情不盡恨無才。
彭公過了黃河,往北按站行程,路上受了無限的寒冷,又遇陰雲四起,瑞雪霏霏。
這日早行,約定了三十里之程,雪越下越大。
彭公信口占一絕句云:五更驢背滿鞋霜,殘雪霏霏草樹荒。
身在景中無句寫,卻教人比孟襄陽。
彭公一路上早行夜宿,饑餐渴飲,非止一日,到了京都,就住在法源寺。
次日即到內閣掛了號。
康熙老佛爺乃有道明君,知道彭朋是一個幹員,過了兩日,即傳旨召見。
彭公在養心殿行了三拜九叩之禮,聖上開言道:「彭朋,你自到河南,剿滅山寇逆匪,也算辦事詳細,今調你來京供職,著你去補兵部尚書。」
彭公說:「一奴一才謝主鴻恩。」
聖上散朝回宮,彭公回家。
次日,有親友來接風賀喜,彭公皆回拜了。
上了任,闔署官員又來叩喜。
彭公除上衙門之日,即在家教訓公子德昌讀書。
公子今年十六歲,已中了文舉人,大挑朝考一等,掣簽分吏部主事。
至臘月,彭公無事,在後堂與夫人吃晚飯,說:「拙夫年已望六,膝下只有此子,賴祖宗盛德,今已金榜題名。
我在宦途,一生並無虧德之處,今在京供職;惟知致君澤民而已。」
夫人說:「德昌年幼發達,你我也算心安。」
過了幾日,臘盡春回,時逢春正月,開印之後,彭公上衙門辦理一切公事。
到三月間,康熙佛爺在南苑海子打圍後,即下旨叫彭朋入內召見。
彭公隨旨到了余樂亭寢宮,見康熙爺帶一班內臣,正在那裡坐定。
彭公行了三拜九叩之禮。
皇上說:「彭朋,朕昨夜失去珍珠手串一件,賊人竟敢留下字跡。」
即叫內臣給彭朋看。
彭公接過一看,那字帖上寫的是:民子余雙人,叩見聖明君;河南曾效力,未得沾皇恩。
彭公看罷,叩頭說:「吾皇萬歲!一奴一才在河南巡撫任內,拿獲叛逆宋仕奎諸賊,此人功勞甚大,並在內裡幫助張耀宗等,拿獲賊一黨一 多人。
此人姓徐名勝,後來他攜眷回家祭祖,一奴一才也未及題奏保他。」
康熙爺聞奏說道:「彭朋,你去尋找徐勝帶來,朕必要召見此人。」
彭公說:「遵旨!」
彭公叩頭下來,出了宮門,坐轎回宅。
到書房內,要彭壽出去叫高源、劉芳二人來見。
家人到外院西書房內,說:「高老爺、劉老爺,大人請你二人。」
高通海、劉德太二人立刻換了衣服,來到書房之內,給大人請了安,問道:「大人叫我二人,有何吩咐?」
彭公說:「聖上在南苑行宮失去珍珠手串,是徐勝盜去了。
你二人去找他來見我。」
水底蛟龍高通海、多臂膀劉德太二人答應下來,各換便衣出門。
二人在正陽門外各處尋找,來至大柵欄各戲園中,真是萬國來朝,人煙稠密,各行買賣俱皆茂盛。
他二人在酒樓飯館直找了一天,並無下落。
二人也餓了,要找一個好的酒飯館吃飯,就來在這正陽樓樓上吃酒,要了幾樣可口的菜。
高源說:「劉賢弟!你是精明通達之人,你想,徐勝就是無主見了,他也不該盜皇上的物件。」
劉芳也說:「是不該的!」二人吃喝已完,只見跑堂的上來說:「高爺、劉爺!你二位的飯錢,有徐爺給了錢啦!」高通海就問姓徐的在哪裡?跑堂的說:「在下面呢。」
高源、劉芳二人急忙下樓來找,並無一人,也不知徐勝哪裡去了?只見櫃上的人過來一位,說道:「高爺、劉爺,你二位的飯錢,姓徐的給了錢,他就走了。
留下一個字兒,請你二位拿去看吧。」
劉爺接過來一看,上寫:字啟二位兄台得知:弟徐勝自河南分手,天南地北,人各一方,時切想念。
我自河南回家,不見兄台等,也未聽接旨,故今來京,驚犯天顏,盜來珍珠串一件。
我也不必見大人,三日後必奉還。
至囑!
呈高、劉二位老爺時安。
並請升安不一。
愚弟徐廣治拜高通海、劉德太二人看罷,說:「他既如此,你我回去,把此情形回明大人便了。」
高、劉二人下樓,回至宅內,把找徐勝之故回明瞭大人。
彭公沉吟了半晌,說:「你二人下去吧,我看他如何奉還。」
過了一日,皇上回都,眾大臣等去朝見。
彭公坐轎到了東華門下轎,只見有一位官員,身穿官服補褂靴帽,五官不俗,一口痰正吐在大人靴子上。
他連忙陪笑臉,親來給大人抹擦。
彭公說:「不必!」那人還打了一個橫兒,說:「大人,請!」彭公走了兩步,覺著靴筒內有物件,一伸手摸出來的正是珍珠手串。
暗稱稀奇,說:「果然是一位出奇的英雄!」進內到了養心殿見駕。
朝駕已畢,彭公獻上珍珠手串說:「一奴一才奉旨拿獲盜珍珠手串之人,一奴一才今已找回珍珠串,徐勝不敢面君。」
康熙爺說:「徐勝賞賜千總之職,留京補用。」
彭公謝了恩,出朝回至家中。
四月初旬,因大同總兵傅國恩拐印騙兵,修了一座畫春園,招兵買馬,聚草屯糧,搶了火藥局、軍裝庫。
康熙旨意下來,派彭朋查辦大同府事務,馳驛前往,並隨帶司員,一路查訪民情。
彭公接了這道聖旨,回家對彭興說:「你把我應帶的物件,想著給我收拾收拾,我帶兩班轎夫,把高通海、劉德太二人請來。」
家人出去不多時,高、劉二人進來參見大人,問道:「大人有何事故吩咐?」
彭公說:「我奉旨查辦大同府,並隨帶文武司員。
我今只帶你二人前去,你們把隨行所用的行李物件,該帶的帶些,收拾收拾,我後日請訓起程。
給你二人紋銀各五十兩,該帶的、該買的衣服,你二人自去辦理。」
叫家人到帳房取來,一交一 給高源、劉芳。
二人說:「多謝大人。」
彭公說:「你二人去辦吧!」彭公進內宅用了早飯,就有親友來送禮賀喜。
次日,彭公回拜了一天客。
四月初九日一早,彭公坐了八人轎,高通海身穿灰色布單袍,腰繫涼帶,青中衣,青緞靴子,外罩紅青羽緞單馬褂;劉德太也是便衣,寶藍縐綢大衫,藍中綢褲,青緞三鑲抓地虎快靴,坐騎黃驃駒,鞍旁掛著一口帶鞘單刀。
彭興、彭福、彭升、彭壽等各騎駿馬,出了德勝門。
頭一站到昌平州,天色尚早,有七八個男女前來喊冤,求老大人施恩!彭公在轎內吩咐住轎。
頭前引馬的彭升等,方要掄馬鞭子打,彭公說:「把那七八個男女帶過來。」
家人說:「大人叫你等眾人過來。」
那些喊冤之人,跪於轎前說:「大人在上,小民等冤枉!」彭公說:「你等所告何人?可有呈狀在此?」
頭前跪的一人,年有半百,說:「小人吳昆,乃昌平州北關外人氏,跟前有一個女兒,名叫桃花,今年十八歲,已許給東關呂登榮之子為妻。
今年二月十六日,夜內被賊人先姦後殺,還在牆上留下一朵白如意,是拿粉漏子漏的。
還有一首詩,上寫的是:背插單刀走天涯,山林古廟是吾家。
國法王章全不怕,秉性生來愛采一花 。
白日看見多姣女,黑夜三更來會她。
因奸不允多貞烈,倔強之時刀下哈。
小人清早起來,至昌平州衙門喊控,老爺傳我至二堂問了口供,立刻驗一屍一。
把死一屍一驗過,吩咐小人把我女兒裝在棺材之內,候拿兇犯。
過了幾日,我們鄰居黃家的女兒,也被賊人所殺,牆上留白如意一朵。
一連七條命案,都是少一婦 長女,知州並不認真辦理。
小人連遞了兩張催呈,知州卻說小人刁頑!今日聽人說欽差大人查辦大同府,從此經過,小人等情急了,會合被害之家來此鳴冤,冒犯大人虎威,只求大人施恩,一交一 派知州替小人的女兒伸冤!「彭公說:」帶吳昆等跟隨至公館辦理。
「吩咐起程。
行有七里多路,有昌平州知州劉仲元,帶公差人等前來迎接欽差,在大人轎前請安。
彭公說:「你前往公館引路。」
知州退後,坐轎先至公館伺候。
彭公的大轎一到,公館放了三聲大炮。
文武官員都來迎接欽差大人。
彭公下轎來至裡面,又有參將、游擊、守備、千總、把總等,跟知州來參謁大人。
彭公看了手本,問道:「貴州到任幾年?」
劉仲元說:「卑職到任一年有餘。」
彭公問:「本境地面清淨否?」
答曰:「清淨。」
彭公說:「貴州是何出身?」
知州說:「一榜舉人。」
彭公說:「本處有白如意采一花 淫賊,殺傷多命,貴州為甚不認真捕捉?」
知州說:「卑職也嚴勘捕快即行捉拿,無奈此人遠遁。」
彭公說:「總因你不清查保甲,以致地面不安。
下去!明日務將賊人拿獲!」
知州答應說:「是!」就下去了。
彭公用了晚飯,叫高源、劉芳上來。
二人進了上房,給大人請安。
彭公說:「你二人把吳昆等送到州內取保,不准難為他眾人。」
高、劉二人至外面,帶吳昆等至州衙署,一交一 明瞭衙署當差的人,說:「欽差大人吩咐,叫他們取保回家。」
二人回來,見大人稟覆明白。
彭公說:「本部院明日不走,我派你二人穿著便衣,在城內外村莊鎮店各處留神,尋找白如意的行蹤下落。」
二人答應下去。
次日天明,吃了早飯,二人換上便衣,來到上房,見了大人說道:「我兩人就此去了。」
彭公說:「你們見行蹤可疑之人,只管跟他,訪真了果是何人,再為辦理。」
二人答應下來,出了公館,順路往前。
劉芳說:「你我分路去訪,你往西北,我往東南。」
高通海答應,往西走了幾步,心中想道:「不知賊人在哪一路?不免找一座酒飯館,暗中探訪探訪。」
便在西街路北的酒館吃酒。
劉德太出了東門,見關外買賣興隆,人煙不少,不知該往哪裡去訪,也不知白如意究系何人?就在路北小酒館內坐下說:「給我拿兩壺酒來!」酒保兒送過來兩壺酒。
劉芳本是年幼之人,吃了兩壺酒,悶悶不樂,想不出一個出奇的主意來,心中著急,不是拍桌子,就是瞪眼睛。
正在為難,忽聽東面當當鐘聲連響,走出酒館一看,見那邊圍了一夥人。
不知所為何因,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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