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下江南》第十八回 劉閣老屢代光昌 趙慶芳武藝無雙:子胥經濟兼雄略,一腔忠義在邦家。

古籍查詢

輸入需要查詢的關鍵字:

《乾隆下江南》第十八回 劉閣老屢代光昌 趙慶芳武藝無雙

乾隆下江南

第十八回 劉閣老屢代光昌 趙慶芳武藝無雙

詩曰:姑蘇天下最繁華,吳王伯業至今誇。

子胥經濟兼雄略,一腔忠義在邦家。

且說老道馮道德飛步追趕一胡一 惠乾到順母橋,已經趕上,用盡千斤神力,一拳照正後心打來,十分厲害。

五枚看見,急忙上前伸開右臂,往上用力一格,大叫:「為兄在此,三弟不可動手!」這一架,把個馮道德連退十多步,震得手臂酸麻,大吃一驚。

五枚含笑上前,口稱:「賢弟,為兄的怕你傷了一胡一 惠乾性命,冒犯之處,切勿掛懷,拱手謝罪。」

馮道德與她同師學藝,知她厲害,方纔這一格,尚且如此,她又與至善最厚。

當年李雄父女,也遭她殺手,今日來助一胡一 惠乾,若不見機,不但徒弟仇報不成,連我自己也不妥。

慌忙上前稽首。

口稱:「小弟豈敢見怪,不知師兄法駕,何日到此?」

五枚答道:「為兄雲遊到此,不知賢弟因甚與一胡一 惠乾結下深仇?下此毒手!」道德兩淚一交一 流,將三個得力門人陸續慘遭一胡一 惠乾這班少林門徒暗算,仔細說明,「還望師兄秉公,與小弟作主!為小弟伸冤,感激不淺。」

五枚答道:「原是牛化蛟不對,不該貪圖別人錢財與同道作對,賢弟你又聽旁人唆弄,打發呂英布、雷大鵬下山。

一胡一 惠乾乃是一個孝子,立志為父報仇,與武當山風馬牛不相及,並非有心敢欺,至於拳腳之下,性命所繫,斷難饒讓。

賢弟既將他手骨打斷,人雖未死,已成殘廢,此恨亦可盡消,若聽愚兄調處,念他師父及我等面上,著一胡一 惠乾眾師兄弟,公眾出銀,補三位令徒家屬每家一萬元,另外打齋超度,在賢弟跟前,叩頭認罪。

此後不准再與錦綸堂爭鬥,彼此講和,若不聽為兄相勸,聽從賢弟高見。」

馮道德聽這番議論,自己一想,諒難對敵,當初是牛化蛟這畜生貪財惹禍,自己作死,我一時錯見,斷送兩位徒弟。

今日這老尼前來替他們出頭,此仇定然難報,我不見機放手,怕也有性命之憂。

權且忍氣說道:「師兄見教,小弟怎敢不依?只是三個徒弟,一旦無辜死在一胡一 惠乾之手,十分淒慘,若果功夫不及,死在拳腳之下,倒也無怨,今日將一胡一 惠乾放過,旁人必要恥笑,說小弟無能,望師兄與我作主。」

五枚道:「清平世界,以報仇為名,傷害人命,一則目無王法,二來非你我出家人所宜,今定欲打死一胡一 惠乾,我縱然不理,也是二師弟至善和尚心愛之人,諒難容你,還是聽我,免傷和氣。」

馮道德勉強應承。

錦綸堂各行友,聽見一胡一 惠乾永不滋事,亦皆願意。

所有街上各店舖,因不能各安生業,眾口稱道:「這位老師太,是慈悲為本,所論極有道理,不但保全許多無辜性命,連我們附近街坊,均沾厚德。」

五枚連稱:「不敢,出家人有甚德能,承各位施主誇獎。」

著一胡一 惠乾帶傷與師兄弟同在三師叔跟前跪下,一齊叩頭謝罪。

約定選擇吉日,在擂台上改壇場,請七七四十九個高僧,打齋超度牛化蛟、呂英布、雷大鵬及一胡一 惠乾父親和機房中傷亡各位行友,早登仙界,即送三家安家銀兩。

馮道德為勢所迫,不得不從,忍了冤氣,帶了眾人同返錦綸堂中,對眾人道:「這老尼十分凶勇,相助一胡一 惠乾,此仇料不能報,權從應允。」

眾人見老道士尚然懼怕,誰敢再惹禍端,各不多言。

再說五枚同回光孝寺武館,身邊取出駁骨還魂丹,與一胡一 惠乾服下,外用生雄雞一隻,和藥搗勻敷上,立刻止痛,將筋骨接好,所謂藥到傷痊。

一胡一 惠乾及眾師兄弟,叩謝大師伯活命之恩。

五枚扶起,說道:「自家子侄,何須多禮?」

館中辦素筵,款待五枚。

眾英雄把盞飲至黃昏,用轎送五枚三人回龍慶庵安歇。

屆期打齋已完,馮道德先回武當山,五枚亦回雲南,方孝玉父親亡故,兄弟三人與苗氏庶母,扶柩回肇慶安葬,各兄弟送別後,陸續回鄉省親掃墓去了。

只有洪熙官及童千斤在省,見各師兄弟散去無趣,將武館軍器雜物寄放光孝寺中,關了館門,回家歇息。

再說聖上因欲遊玩蘇常風景,親訪白大官、甘鳳池二位英雄,以備他日將才之選。

是日海波莊大設筵宴,各人執盞餞行,送出莊外,週日清負了衣包被褥,跟隨在後。

由崇明到蘇州甚近,因欲沿途遊玩,自航海抵南匯、上海、嘉定、太倉、昆山,一路探風問俗,夜宿曉行,一日將入夜,行抵蘇州樓門。

入城至護龍街,見滿街燈火,夜色如晝,見有客寓燈籠,大書「得安招商客寓」,二人徑入。

離主姓張號慎安,蘇州洞庭山人,見客進門,慇勤接待。

日清擇定安靜房屋一所,將包袱放下。

寓主命廚師速備夜膳。

且說白太官來蘇訪友已去,而甘鳳池早得在海波莊為傭之至親畢成名來信,詳言近日海波莊各事及主上與週日清面貌。

甘鳳池得信後,自思流蕩江湖,終非上計,俟主上來蘇,得一引進之人,獻呈技藝,得邀獎賞,不負一生練一習一 苦工。

一日,獨行護龍街,過得安客寓,見二人站在門口,尋思面貌,與至親畢成名來信所云主上及週日清相同,遂向寓主查問二客來蹤,更加歡悅。

苦無人引見,忽見週日清在庭中看月,甘鳳池上前施禮,彼此詢問,一見如故。

當時日清即行稟明主上,立蒙召見。

主上見他生得魁梧奇偉,名實相符,十分欣悅,即賜游擊職銜,因在蘇已久,不便同行,令伊暗中隨駕,將來人都授職。

甘鳳池遵旨,謝恩退出。

自後與日清時常談心,結為兄弟。

是夜,主上用過晚膳,日清睏倦早睡,主上一人出遊。

是時街市燈火輝煌,如同白日。

每店排列三層,花式不同,大店家每層用燈五六十盞,小店家亦有二十餘盞,斗巧爭奇,彼此賭賽。

那剃頭鋪點燈如晝一般,都是上、中、下三層,坐滿剃頭。

招牌上寫:「向陽取耳,月下剃頭。」

聖天子心中詫異,難道蘇州地方,日裡都不剃頭,定是晚間剃不成?旁有一位老翁,便請教這個原因。

老者道:「原來客官初到敝地,不曉此處晚上剃頭規矩,待老拙說與你知道。

這蘇州日間剃頭,有兩等行情,若剃葷頭,都是那班相公們,做摩骨修癢的工夫,把客人的邪火摩動,就是妓女一般,做那龍陽勾當,所化的銀兩,或數兩,或一二兩不等;若剃素頭,剃頭打辮,取耳光面,摩骨修癢,五個人做五層工夫,最省。

不過也須每人給錢五十文,手鬆些的或一百,或二百不等,所以動不動剃一回頭,費卻一千八百,不以為奇,故而日間剃者甚少。

這晚上不論貴賤,都是十六個銅錢,剃一個頭,打一條辮,其餘一概不做,故而這些人均是晚上剃頭居多。

聖天子聞言,點頭微笑,拱手道:「多蒙指教!」轉身向著那邊走來,更加熱鬧,姑蘇夜市,天下有名,近水一帶,越覺好看。

遙望那花船酒艇,來往遊行娼寮中,萬盞銀燈,一齊點著,映得水面上下通紅,耳邊只聽得琵琶簫管,絃索笙歌,悠揚快樂。

太湖裡小艇如梭,綠波蕩槳,果是繁華富麗無雙。

天子此時,龍顏大悅,順步走近碼頭,早有船上少一婦 一群兒槍上前來,你扯我拉,口稱:「老爺,我的船又輕便,又寬舒,十分潔淨,遊湖探妓,請上船來,水腳價錢,聽憑賞賜。」

眾口合聲,都道自己船好。

聖天子揀了一隻上等花船,踏跳登舟,走進中艙,將身坐下。

艇裡一面開船蕩槳,口中請問:「老爺要去西湖,還是回府飲酒?」

只見那艇梢後面,走出一對十二三歲俊俏女童,羅衣滿身,打扮齊整,一個用茶盆托出一盤龍井香茶,放在小凳之上;一個手提銀水煙筒,吹火裝煙,艇中擺設,倒也不俗。

聖天子說道:「你且與我到那熱鬧地方,遊玩一番,再到那本處有名的第一等妓女寮中,飲酒便了。」

艇家聽罷,將船望著湖中極盛之處慢慢搖來,聖天子推宙觀望,暢飲歡游。

且說蘇州有一富翁,姓張名廷懷,表字君可,家資百萬,最愛結一交一 天下英雄、四方豪傑。

生平最好除強助弱、濟困扶危,性情慷慨,揮金如土,因此上學就渾身本領,文武全村。

所以太湖強人、綠林響馬,一聞他無不傾心仰慕。

若是正人君子,寄跡其中,借此隱名埋姓,雖為強盜,心存忠義的人,伊廣為結納。

其祖上歷代販賣兩淮私鹽,所以綠林朋友,彼此相通,取其緩急之際,藉為照應。

因此廷懷所運私鹽販往各處埠頭,歷年未曾失手。

家中廣有姬妾,生性最好狎邪,不惜纏頭,若遇才貌雙全之妓,更加稱意,揮霍不吝。

煙花隊裡,行戶人家,無不均沾其惠,因此上蘇杭地方,花船行中,起了他一個諢名,叫做品花張員外。

是日,也雇了一隻長行快艇,順流飛槳沿途駛來,其行如箭,迎面而來。

是時微有月色星光,一時趨避不及,與天子所坐花船,挨舟擦過,快船人多力大,一聲響,早將花艇槳撞折,船身震動,船婦高聲喝罵索償。

快艇水手不依,彼此口角相爭,驚動了張廷懷,步出船頭,詢知緣故,隨將自己水手責備一番,即著手下人,拿了三吊銅錢送過船來,說道:「這錢是張老爺賞你買槳的,不必吵了。」

此際聖天子也到船頭上來觀看,意欲調停此事,聽見他將自己水手罵了一回,隨拿錢來賠償。

暗想此人舉動大方,諒來定是一個豪傑,隨向船婦道:「小小船槳,能值幾何?焉可破費他主人賠錢,待我多賞你一二兩銀子便了。」

船婦忙即將錢送還過去。

張君可連連拱手道:「適才冒犯寶舟,原是小弟快船水手粗魯,老先生既不見罪,又將小弟所賠之錢送還,反使小可愧感不安,望乞示尊姓大名,以資銘感。」

聖天子連忙以禮相還,答道:「這些小事,何足掛懷?在下姓高名天賜,乃直隸順天人氏。

不敢動問仁兄上姓尊名,貴鄉何處?」

廷懷忙道:「小弟是本處蘇州人,姓張名廷懷,字君可,因欲去探望相知,不期得遇高兄,實乃天緣湊合,斷非偶然。

古人云: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如蒙不棄,何不請過小舟,一同前往,俾得少盡地主之誼,實乃三生之幸。」

天子舉目將他一看,見他儀表非常,年約三旬,眉清目秀,面如滿月,聲音雄亮,舉止端方,此人必是英雄,何妨與他結識,觀其品格,以便日後為國家出力,豈不為妙?立定主意,答道:「足見張兄雅愛,只是小弟未經拜訪,造次相擾,殊切不恭,容日到府拜候奉陪如何?」

這張廷懷天生一對識英雄的巨眼,一見高天賜龍眉鳳目,滿面威儀,年紀與自己相仿,談吐間,聲若洪鐘,目射神光,氣宇軒昂,居然是一個王侯品貌,一心要與他結納,焉肯輕輕錯過?忙即走近船旁,一手挽著花艇船邊,踱將過來,躬身施禮,口稱:「高兄若果如斯客套,非像你我英雄了。」

天子還禮道:「既承雅愛,焉可再辭?」

隨即攜著手同回快艇中來,步進中艙,從新見禮,分賓主坐下。

見艙內陳設,與那小花艇,格外不同,所有名人字畫、古玩幾桌色色華麗。

水手及使用下人,約有二十餘人之多,獻罷茶煙,廷懷吩咐將那小花船,扣在自己快艇後,一路遊玩,要到得月樓寮中,去訪姑蘇名妓李雲娘、金鳳嬌諸姐妹去。

水手遵命,飛槳便往。

一面擺點心、糖果、圍碟等物,放在紅木桌上。

廷懷恭請高兄上座,彼此謙遜一番,方才就坐。

二人談論經論,略用茶點,廷懷指點沿途經歷景物,一切湖裡繁華,證今評古,自吳王建業、子胥築城至今,本朝所有先後賢人,聖天子層層考博。

那張廷懷談論風生,百問百答,極稱淵博,廷懷有所難辨,天子亦詳為講解分明,彼此言語投機,各恨相見之晚。

說話之間,船到得月樓一帶娼船之前,快船水手將船扣好,將近萬字欄杆旁邊,聖天子舉目看時,見一字兒灣泊著許多畫棟雕樑、鋪金結綵極大的花船,大者高約丈餘,長四五丈,艙內均建層樓,橫闊丈餘或八尺不等,四面花窗,色樣奇巧,窗內鑲嵌玻璃,船頭翠綠欄杆,上面挑出五色花綢遮陽,簫管琵琶,擺列船頭,鴇兒與一班絃索手站立一旁,一齊與二位大爺打躬作揖。

張廷懷攜著高天賜手,踏過船頭,李雲娘早已迎到艙門,笑道:「今日什麼風,吹得二位大人來此?」

慢舉金蓮,上前萬福。

二人亦以禮相還,行得艙來,廷懷忙尊高兄上座,三人謙遜一番,方才分賓主坐下。

丫鬟捧上三蠱香茶,就在旁邊侍候裝煙。

聖天子看那艙中,陳設極富麗,兩旁掛著許多名人題贈的詩詞。

留心看這李雲娘,倒也十分標緻,眉如新月,眼若秋波,面白唇紅,腰肢婀娜,體態輕盈,雖不及沉魚落雁之容,也有六七分姿色。

只見她輕啟朱唇,請教這位貴客:「上姓尊名,貴鄉何處?」

廷懷忙道:「此位敝友,乃北京人,姓高名天賜,適才路上相遇,傾談之下,遂成莫逆之一交一 ,特地邀來拜訪,博覽群芳。

諸姐妹中,准人才貌稱著者,請來一會,以盡今日之歡。」

高天賜連忙遜道:「豈敢,豈敢!小可不過奉陪張兄到此,以圖一夕之歡,望勿見笑。」

雲娘答道:「素仰尊名,幸蒙光降,何樂如之。

但敝姐妹中,難言才貌,誠恐辜負雅意,切勿見怪。」

說著,鴇兒早已聽見有新來北京大客,又是張員外好友,自然都是闊客,既要博覽姑蘇名妓,即刻將左右鄰船幾個有名的妓女,一齊裝扮得如仙子一般,送到雲娘艇裡來。

一同上前,與二位客人見了禮,兩旁坐下,就中有一個姓金名鳳嬌,年方二九,生得五貌花容,頗稱蘇州水陸教坊中班頭領袖,雖則她貌如蘇小,才勝薛濤,還在雲娘之上,只因她性情驕傲,恃才做物,不肯做那迎新送舊、轉臉無情之態,即如富翁張員外,稍有一言不和,她就冷淡如冰,不肯曲意承歡,以圖一寵一 愛,諸如此類,與客無緣。

雖然才貌超群,反落諸妓之後,今聞直隸高客人要訪才貌雙全之妓,諒必此人不俗,特意前來一會。

見聖天子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氣概不凡。

暗想這客人品貌,不知他勝懷如何,一試便知。

彼此談了謙遜之言,鴇兒請到酒廳赴席。

一同步進中艙,當中圓桌上排了滿尊筵席,兩邊絃索,五音齊奏,絲竹並陳,卻也華美。

於是坐下,共倒金樽,酒至數巡,是晚乃七月初旬,暑氣仍甚,但見銀河月色,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高聲朗誦,天子偶然想得一聯,乃道:「良朋相對,酒興初濃,詩詞以記其盛」,高聲念曰:「新月如舟,撐入銀河仙姐坐。」

廷懷不假思索,對曰:「紅輪似鏡,照歸碧海玉人觀。」

金鳳嬌即喚侍婢小英,拿了文房四寶,放在案上,提起筆來,寫在花箋之上,彼此稱賞一番。

天子見鳳嬌寫得筆走蛟龍,十分愛她。

張亦隨即想出一聯,提筆寫在箋上道:「六木森森,桃梅杏李松柏。」

高天賜接口曰:「四山出出,泰華嵩岳崑崙。」

廷懷大加讚賞,倍相敬重。

是日天氣炎熱,扇不離手,鳳嬌將其手中金面紙扇,求高貴人一大作一題,高天賜接過扇兒,鋪在桌上,一揮而就,意存規誨,指點迷津,見八句七言詩詞詠道:

體態生成月半鉤,清風一流 暢快心愁。

時逢炎熱多相愛,秋至寒來卻不留。

質似紅顏羞薄命,花殘紙爛悔難謀。

趁早脫身休落後,免教白骨望誰收。

金鳳嬌接過看完,感激道:「賤妾久有此心,恨未得其人,今蒙金石良言,這詩當為妾座右銘,以志不忘。」

天子道:「急流勇退,機不可失,願各美人勉之,今日之會,殊快心懷,張兄何不就將美妓為題,作詩以見其概如何?」

張君可遵命,提筆寫道:

二八佳人巧樣妝,洞房夜夜換新郎,一雙玉臂千人忱,半點來唇萬客嘗。

做就幾番嬌媚態,裝成一片假心腸,迎來送往知多少?慣作相思淚兩行。

李雲娘見道:「郎君所見不差,我輩心腸,原是假的,未可一概而論,此中未嘗無人,當日李亞姣之於鄭元和,賣油郎之遇花魁女,若杜十娘之怒沉百寶,倒是李生辜負於她,其餘為客所累,指不勝屈,安可不辨賢愚,不分良莠乎?」

金鳳嬌道:「不應如此說,應罰一杯!」於是復歸席上,再倒金樽。

飲至更深,張君可仍在雲娘船內歇宿,天子就與金鳳嬌攜手,到她舟內談說,吟詩下棋,不覺天明,略為安歇,次早起來洗面,仍到雲娘船中相會,略用茶點。

君可取出紋銀二十兩,作為纏頭之費,另付席金五兩,賞賜門廳絃索手、侍候人等三兩,總一交一 雲娘支結。

二人攜手作別,走出船頭,二妓與鴇兒一齊送出來,再三叮囑後會之期。

高張二人下原來之花船快艇,站在船頭,兩下問明住址,慇勤作別。

且說聖天子來到岸邊,賞了花艇三兩銀子,連賠船槳在內,回店與日清說知昨晚之事。

用過早膳,換了衣裳,同日清往張家莊而去。

門上侍從人等,認得主人新一交一 貴客,連忙報入書房,廷懷大喜,相迎入內,三人見禮,分賓主坐下,茶罷細談。

天子道:「你我既是相投,如蒙不棄,張兄何不結為八拜之一交一 ,豈不為美?」

君可道:「小弟久有此心,未敢造次。」

令家人備辦三牲酒禮,拜為生死之一交一 。

排定年庚,高天賜長廷懷一歲,尊為兄長,週日清上前叩見叔父。

大排筵席,在書房款待,差人隨日清到客棧搬行李雜物,就在張家莊內安歇,每日飲酒,甚為舒暢。

一日,張廷懷出外,日清不在跟前,天子一人獨坐不快。

舉步出門遊玩,直往大街而行,不覺到了一所大莊院。

抬頭一看,真乃樓閣連雲,雕樑畫棟,邁步進至大門前觀望,方知劉家相府,心中一想,此間莫非是劉墉家中麼?再看門上寫著:「天下第一家」五個大字,天子一見大怒,想劉家不過是宰相,何得為天下第一家,朕乃貴為天子,富有四海,方為天下第一家,你如此妄稱,毋乃自己太大。

微思此匾,必有緣故,不若待朕進去查探明白。

舉步行進大門,即問把門老者,將高天賜名片拿出,讓他進內稟知。

少頃家人出來,稱說:「家爺相請。」

天子即隨家人進內,見有一座四柱大廳,起造華美,見三四個少年,生得十分文雅,在廳中恭候,分賓主坐下,小童奉上茶煙,一少年後生問:「老先生高姓大名,貴鄉何處?」

天子答道:「我乃北京順天府人氏,姓高名天賜。」

少年又問:「高老爺在軍機處,現居何職?」

天子又答道:「某由翰林院出身,在軍機處與劉相爺協辦,因為丁憂閒暇,來到貴省遊玩,順路拜府。」

少年道:「不敢當!」聖天子問道:「請問尊府門上之匾,寫著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

少年道:「我少年無知,請高老伯入二堂問我家父。」

天子道:「煩為帶步。」

少年即令老家人帶入二堂,少年告退。

見二堂外,一所丹墀直上宮廳,老家人請天子在官廳坐下,稟知家主出來奉陪,轉過花廳而去。

稍後,步出一人,年約四十餘歲,風致飄然趨承而上,與仁聖天子見面,彼此禮畢,分賓主坐下。

家人奉過香茶,即問道:「不知高老爺貴駕光臨,望乞恕罪。」

仁聖天子答道:「小弟順道拜候,得睹芝顏,慰我懷矣。」

其人又道:「請問高老爺在軍機處與家兄同事幾年?」

天子道:「已在軍機處五載,請問尊府門上之匾,寫的天下第一家是何解法?」

其人又道:「此匾解法,小弟不知,請高老爺入三堂,問我家父便知。」

天子道:「請尊兄令人引進。」

其人即令家人引進三堂,天子起身,拱手而別。

入到三堂,見其光潔鋪陳,更比二堂華美。

家人請天子在堂坐下,回身入左花廳,見一人約六十餘歲,體壯神清,笑容而來,一到堂上,與天子見禮,分賓主坐下。

其人道:「請問高老先生到來,有何貴幹?」

天子答道:「小侄在京丁憂,閒暇無事,遊玩貴省一江一 南景致,聞得劉兄府在此,特來拜候老伯金安。」

其人答道:「尊駕與小兒相好,彼此世一交一 ,屈駕在寒舍住幾天如何?」

天子答道:「感領,小怪已在張員外家居住,遲幾日再來打擾。

請問老伯,貴府門上之匾寫天下第一家五個字是如何解法?」

其人道:「此匾五字我也不知,高先生要知端詳,請入四堂,問我家父便知。」

天子聞言,心中狐疑,為何皆稱不知,定有原故,我進去問個明白。

天子開言道:「煩老伯令人引進,拜候公公。」

其人即令家人帶天子進四堂,聖天子起身揖別。

走進裡面,見丹墀兩旁有四柱,大廳懸許多名人字畫,直入大堂,比三堂更加華美。

天子歎道:「怪不得說,天上神仙府,人間宰相家。」

家人即請高老爺在堂上坐下,待稟知家主出來奉陪,即入花廳而去。

頃見一位白髮公公,扶杖而出,年約八十餘歲,三綹長鬚,精神壯健,直到堂上,與聖天子見禮。

公公道:「請問高先生來到敝省有何貴幹?」

聖天子答道:「來到貴省探望莊有慕,現在張廷懷員外家下居住,順道特來府上拜候。」

公公道:「尊駕無事,不妨在此留住數月,遍游敝省勝景,甲於天下。」

聖天子道:「一為遊玩,二則探望朋友。

請問公公,貴府門上寫的天下第一家五個字是何解法?」

公公答道:「門上之匾,是我家父百年上壽,各親友共送三匾,後堂兩匾,前門一匾,請高先生入後堂,問我父便知。」

天子聞言,此公公尚有老父,百歲以上,居住後堂,尚有兩匾,未知如何寫法?隨即開言,求公公令人引進,公公即令家人帶天子進後堂,聖天子起身拱手而入。

隨家人轉入後堂,見四邊奇花異草,香風遠飄,有如仙境一般。

天子歎道:「此間真仙境也」,步到堂前,見上掛一匾,書曰:「百歲掌」。

家人道:「高老爺在此,待小的上堂稟知家主,然後請得。」

天子道:「煩勞!我在此等候。」

一人在堂。

少頃出來言道:「高老爺請進。」

天子即隨家人進內,只見堂上清潔不凡,桌上有龍涎香煙,令人神清氣爽,如廣寒仙洞一般。

天子直至堂上,見一耆老,坐在睡椅上,左右有三小童侍立,發與鬚眉皆白,紅顏皓齒。

天子上前作揖道:「老公公有請。」

公公見天子,即令小童扶起,拱手回禮道:「請坐!」賓主一同坐下。

公公道:「高先生光降茅舍,有何見教?」

天子答道:「小侄孫乃北京人氏,在軍機處與令孫同事,今日順道到來拜見老公公,得睹尊顏,十分榮幸。」

公公道:「賢侄到此,可曾遊玩各處勝景否?」

天子答道:「遊玩數處,好景一時觀之不盡,可算第一勝地。」

老公公道:「高先生現在何處居住?」

天子答道:「現在張廷懷員外家裡居住。」

隨即問道:「老公公今年貴庚幾何?」

老公公答道:「老拙今年一百零八歲。」

天子聞言歎道:「真乃高年長老。」

又問曰:「請問老公公,貴府門前一匾,上書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

老公公道:「高先生有所不知,老拙上百歲大壽,眾親友來上三匾,門前一匾曰:『天下第一家,』堂前之匾曰『百歲堂』,堂內之匾是序吾家之事,高先生看堂匾便知。」

天子聞言,抬頭細看堂匾曰:

天祝其希,地視其希,帝祝其希,家內老少亦視其希。

父為宰相,子為宰相,孫為宰相。

如我富不如我貴,如我貴不如我父子公孫三及第,如我父子公孫三及第,不如我五代結髮夫妻百歲齊。

仁聖天子看完此匾道:「此真天下第一家也!」又與老公公言談幾句,作別回莊。

天子回到莊上。

廷懷道:「今往何處遊玩去了一日?」

天子答道:「去劉家莊一日,見他門前之匾上書『天下第一家』,不解其故,入問他少年後生,叫我問他家父,著人引我入二堂,見伊家父,既至二堂,又叫我入三堂,人得三堂,又叫我入四堂,問他家父,後至五堂,見一百歲老公公,呼我看其堂匾,方解其故。」

將前事說明。

張廷懷道:「劉家富貴壽考,系天下無雙。」

大眾言談,晚膳已完,各歸寢所。

光陰如箭,不覺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本處風俗,專打擂台為例,到了是日,廷懷令家人擺設酒筵,與天子開懷暢飲。

飲完,張廷懷道:「我們去看擂台。」

天子道:「甚好!」一齊同出街前,到龍王廟前打擂台之下,見人如蟻隊看打擂台,買賣雜物,不計其數。

台主乃是趙慶芳,有名的本地教師,手下徒弟數百人。

天子與廷懷一齊到來,見台上有一對聯:

武勇世間第一,英雄天下無雙。

左邊有一規條曰:

上台比武,不論軍民人等,不得私帶暗器,拳腳之下,死生兩不追究。

見台下各人擠擁,閃開一條大路,見有擺齊數百色軍器,擁著一位教師前來,生的十分勇武。

來到台下,約離數丈,一跳上台,在台上耀武揚威,口出大言道:「有本事者,上台比武,拳腳之下,斷不留情。」

台下一位武探花蕭洪金,一跳上台,開言道:「趙慶芳,我與你比武!」慶芳道:「蕭老爺,你乃本處一大紳拎,不宜來上擂台。

恐防一交一 手,拳腳無情,有傷貴體。」

蕭洪金道:「不妨,你有本事只管放過來,若是知趣者快下台藏拙,不宜在此誇張大口,目中無人。」

趙慶芳道:「爾來。」

蕭洪金道:「就來。」

即排開架勢,用一路雙龍出海,撲將過來。

慶芳用大鵬展翅,雙手隔開,你來我往了三四十回合,蕭洪金氣力不支,頓時被那教師趙慶芳飛起一腳,將他踢下台來,跌得洪金頭破額裂,鮮血淋淋,不省人事。

台下來看之人,大笑不止。

家人扶他回家。

聖天子一見,心中大怒,心想:「蕭洪金乃朕之臣,今探花被此重傷,若不與民除害,恐後民間喪命不少。」

正欲上擂台,忽然旁邊閃出一人道:「高仁兄且慢,割雞焉用牛刀,待弟上台,將他打下。」

天子即視其人,系張廷懷,遂答道:「爾要上台,須要小心,切不可大意。」

廷懷答道:「曉得。」

將身子一躍,跳上台去,說「我來也!」慶芳抬頭一看,此人面如滿月,相貌驚人,遂開言道:「來者貴姓大名,說明方能一交一 手。」

張廷懷道:「我姓張名廷懷,特來與你相會,你不得自恃英雄,目下無人,你只管過來!」自己用猛虎下山,撲將過來。

慶芳將身閃過,用雙飛蝴蝶照廷懷頭上打來,廷懷就用出海蛟龍,雙手推開,爾來我去,鬥了七八十回合,廷懷自知氣力不足,難以取勝,弄個破綻,跳下台來。

慶芳見廷懷不是對手,在台上大叫道:「台下英雄,有本領者,方可上來。」

聖天子奮力將身一跳,飛上台中,道:「我來與你見個高低。」

不知聖天子與慶芳比武,誰勝誰負,且看下回分解。

分類:公案小說

共2頁 上壹頁 1 2 下壹頁
乾隆下江南
第一回 北京城賢臣監國 瑞龍鎮周郎遇主第二回 杏花樓奸黨遭誅 海邊關良臣保駕第三回 退妖魔周郎配偶 換假銀張婦完貞第四回 區家莊智退莊客 金平城怒斬奸官第五回 雷老虎擂台喪命 李巴山比武欺人第六回 梅花樁僧俗比武 西禪寺師徒相逢第七回 林勝捉姦遭反捏 黃坤抱屈遇高僧第八回 下潮州師徒報仇 游金山白蛇討封第九回 英武院探賭遇名妹 諸仙鎮贖衫收勇士第十回 楊遇春賣武逢主 僧燕月行兇遭戮第十一回 遇詩翁蔡芳奪舟 訪主子伯達巡江第十二回 奪鱸魚踢傷倫公子 投村莊收羅眾豪傑第十三回 妖道人圍困海波莊 玉面虎陣斬高發仕第十四回 少林寺門徒私下山 錦綸堂行家公入稟第十五回 牛化蛟貪財喪命 呂英布仗義報仇第十六回 雷大鵬別師下山 胡惠乾送兒入寺第十七回 下武當道德報仇 游羊城五枚解怨第十八回 劉閣老屢代光昌 趙慶芳武藝無雙第十九回 趙教頭知機識主 朱知府偏斷亡身第二十回 蘇州城白花蛇劫獄 牛頭山黃協鎮喪師第二十一回 接聖駕區鎮威擢職 結親誼週日清吟詩第二十二回 黃土豪欺心誣劫 張秀才畏刑招供第二十三回 伯制軍兩番訪主 唐教頭二次解圍第二十四回 待月樓奮鵬保駕 尋芳市老虎喪身第二十五回 毓秀村百鳥迎皇 小桃源萬花朝聖第二十六回 游花園題贈佳人詞 鬧新房戲謔風流話第二十七回 急腳先鋒逢恩得赦 投懷弱燕救主成親第二十八回 癡情公子戀春光 貌美歌姬嗟薄命第二十九回 蘊玉閣狂徒恃勢 天香樓義士除頑第三十回 東留村老鼠精作怪 飛鵝山強賊寇被誅第三十一回 李全忠尋仇擺擂台 程奉孝解忿破愚關第三十二回 白面書生逢鐵漢 紅顏少女遇金剛第三十三回 英雄遇赦沐皇恩 義土慈心叨御賜第三十四回 命金剛碧玉共成親 逢聖主許英談戰法第三十五回 三英雄廟前逞力 兩孝子遇水成災第三十六回 碧蓮孝感動家姑 紫薇遺寶賜佳兒第三十七回 報恩寺和尚貪財 廣法庵女尼死節第三十八回 王寶珠貪淫損命 錄金言警世除魂第三十九回 葉公子通賊害民 段翰林因侄會主第四十回 陳河道拯民脫難 鄒按察救駕誅奸第四十一回 揚州城撫憲銷案 金華府天子救民第四十二回 仁聖主怒斬奸官 文武舉同沾重思第四十三回 安福戰敗飛龍閣 趙虎收服金鰲熊第四十四回 老大人開科取士 白安福建醮復仇第四十五回 白安福建設恩壇醮 胡惠乾恃惡又尋仇第四十六回 說閒言機匠肇禍 誇武藝惡霸興兵第四十七回 遞公稟總督准詞 緝要犯捕快尋友第四十八回 印月潭僧人不俗 鳳儀亭妓女多情第四十九回 奪佳人日清用武 打豪奴詠紅知恩第五十回 入縣衙怒翻公案 到撫轅請進後堂第五十一回 杭州城正法污吏 嘉興府巧遇英雄第五十二回 害東翁王懷設計 見豪客鮑龍顯能第五十三回 重親情打傷人命 為義上大鬧公堂第五十四回 週日清力救郭禮文 李得勝鞭傷鮑勇士第五十五回 醉大漢洪福救主 舊良朋華琪留賓第五十六回 週日清小心尋聖主 楊長祺請罪謁天顏第五十七回 方快頭叩問吉凶 高相土善談休答第五十八回 識真主高進忠顯名 訪細情何人厚得信第五十九回 施毒計氣煞惠乾 擋凶鋒打走方德第六十回 傷母子胡惠乾狠心 調官兵曾必忠設計第六十一回 急調兵擬困西禪寺 請會議協拿胡惠乾第六十二回 西禪寺胡惠乾驚變 大雄殿高進忠爭鋒第六十四回 絕後患議拿家屬 報父仇擬請禪師第六十五回 奉旨訪師方魁跋涉 應詔除害白眉登程第六十六回 聞家信方快頭垂淚 探消息馬壯土逞能第六十七回 舊地重遊山僧勢利 輕舟忽至姊妹翩躚第六十八回 俗和尚出言不遜 猛英雄舉手無情第六十九回 還求恕罪前倔後恭 閱讀來書驚心動魄第七十回 志切報仇心存袒護 出言責備仗義除凶第七十一回 運內功打死童千斤 使飛腿踢傷謝亞福第七十二回 道人寄言巡撫奏章 閣老知人英雄善任第七十三回 約期比試錦綸下書 結伴同行白眉除害第七十四回 掃除惡霸不認同門 力敵仇讎擊殺至善第七十五回 眾禪師大破少林寺 高進忠回轉廣東城第七十六回 頑梗既除八方向化 帝德何極萬壽無疆
 
漢語學習
漢語文化
語言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