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下江南
第六十四回 絕後患議拿家屬 報父仇擬請禪師
話說一胡一 惠乾、三德既死,自然人人稱快,個個歡欣,當下撫轅中軍各官將搜出的幾個徒弟,捆縛起來,又留了百十名親兵在寺看守,其餘的兵卒,皆押著一胡一 惠乾的徒弟解往撫轅。
中軍各官及高進忠、方德等也回轅銷差。
此時撫台曾必忠已經得報,好生喜悅,及聞中軍各官與高進忠、方德等回來繳令,當即傳他們進來,問了一遍。
高進忠便細細將自己如何擒捉,如何殺死的話,也就詳細稟知。
曾必忠大加讚賞,中軍又稟道:「現在還有一胡一 惠乾的幾個徒弟,也已捆縛前來,在轅門外候示。」
曾必忠即著發一交一 南海縣審問,收監定案詳報。
隨後由南海擬了個秋後處斬的罪名,等候秋臨處決。
中軍又與撫憲說道:「一胡一 惠乾雖死,還有家屬住在省城,求大人示下,可用再去擒獲?」
曾必忠道:「隨他去罷!古來聖王在上,罪不及妻孥,當今聖天子,也是仁愛為懷,一胡一 惠乾既已格殺身死,也算為地方上除了一個大害,何必再去拘拿他的家屬呢?何況首犯就是他一人,首犯既除,家屬便可思免了。」
高進忠在旁說道:「以民人愚見,大人之意,固有仁愛為懷,但是一胡一 惠乾正身雖死,他的家屬斷不以他是罪有應得,一定懷恨方德及白安福等人,此時若不一網打盡,將來仍有報仇之患。
因一胡一 惠乾的師父喚做至善禪師,現在少林寺稱強無匹,門下眾徒弟亦復不少,難保一胡一 惠乾的兒子不去福建,面求至善禪師,代他父親報仇。
況至善禪師又專門包庇徒弟,一聽此言,自然應允,那時又不免要費一番周折。
若趁此時一網打盡,將他家眷永禁監牢,也不問他死罪,他們便不能去福建少林寺,求他的師父前來報仇。
民人所見如此,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曾必忠聽他這議論也甚有理,即仍命中軍官率同高進忠、方德前去捉拿一胡一 惠乾的家屬,及至到了那裡,發現早已聞風逃走,無處尋拿,只得回轅銷差,以後出了一道拘捕文書,著令各地方官拿著,此亦不過奉行政事,只要上完不緊,過一兩個月,各地方也就鬆懈下來,此是千占一律。
閒話體提,撫憲又著兩縣去到西禪寺,查明一切,將寺中所有田產物件,細細查明祥報,以便另招高僧主持。
南、番兩縣,當即前去查勘完畢,詳報上來,撫憲也就命南、番兩縣,出示招僧前去主持不表。
曾必忠又因高進忠奮勇可嘉,當即賞了個千總,俟隨後再行上奏請賞,並著高進忠就在撫轅充當巡捕,高進忠也甚願意。
當下諸事已畢,中軍各官仍然回行。
次日白安福、陳景升這一干人又至撫轅道謝,賞發勇兵,捉拿兇徒,為民除害。
撫憲曾公接見之下,即將高進忠如何勇猛:如何本領精強的話告訴眾人。
白安福等才知道一胡一 惠乾、三德之死乃虧高進忠協助之力,當即告退出來,隨至巡捕衙拜會。
高進忠也就請見,彼時見過禮,分賓主坐下。
白安福首先謝道:「某等方才知道,特地過來趨謝,今一胡一 惠乾已死,不獨敝機業中人仰感大德,即合省人民也莫不受高冕之惠。
如此大害,竟為高兄獨力除去,真是萬千之幸。」
高進忠道:「小弟有何德何能,敢勞掛齒,只因前在蘇州,偶遇師兄方魁,初時並不相識,因相他面帶惡煞,知他當有大難,後來說起,方知他是白眉大師的門徒,卻與小弟同門。
彼時適值聖天子還在那裡微服遊玩,小弟本稍知相法,一見聖天子的龍顏,自是與眾不同,因此問明聖天子的客寓,聖天子還掩飾其詞,惟恐有人知覺,不免驚擾鄉紳士庶。
小弟仰體聖意,未敢聲張。
後來聖天子知道一胡一 惠乾作惡多端,方師兄前往四川請白眉家師,因此聖天子一面飭令方師兄前往四川延請,一面飭今小弟到此協助,今幸不負聖旨,上體聖天子為民除害之意。
但一胡一 惠乾現已除去,惟恨他的家屬,聞風在逃,未經拿獲,恐防以後又起風波,諸君仍宜小心防範。」
白安福道:「惠乾既死,還有什麼意外之事?敢請示知!」高進忠道:「諸君有所不知,他的師父至善禪師為少林首屈一指,他家屬見他被害,斷不肯就此甘心,必然會前往少林寺,向至善禪師哭訴,這禪師平時又專門包庇徒弟,一聞此言,又必恃自己武藝精強、功夫純熟,前來與他的徒弟報仇,這不是另起風波麼?惟願方師兄將白眉家師請來,便可無慮,不然雖有小弟在此,亦無能為力也。」
白安福等聽了這一番話,本是歡喜無限,因此便又頓起愁腸,因道:「尊兄既為白眉大師的高徒,方魁能將令師尊請來,當然極好,設若不來,可否相煩辛苦一次?」
高進忠道:「且待方師兄回來再說,好在少林寺遠在福建,旦夕亦未必即到。
方師兄前往四川,計算日期,回來亦復不遠。
萬一家師不到,那時再作商量便了。」
白安福等又復道謝了一回,這才告別而去。
次日,又備了許多禮物送來,高進忠見他們來意甚殷,不便回卻,只得收了。
隔了一日,白安福又請高進忠筵宴,從此以高進忠為泰山之靠。
話分兩頭,再說一胡一 惠乾的家屬,當日聞風逃走,先在一個省城以外極僻靜的地方暫住了幾日,暗請人打聽風聲。
後來聞說撫台於一胡一 惠乾被殺死的次日,即派人前往捉拿家屬,後因業已逃走,只得出了追捕文書,嚴飭各州縣訪拿。
一胡一 惠乾的家屬聽了此話,不敢出面,又不敢搬往別處,恐怕有人察覺不便。
在此住了有兩三個月,又打聽得各處鬆懈下來,撫台亦並不再催緊。
這日,一胡一 惠乾的兒子一胡一 繼祖,便與他母親陳氏說道:「現在外面風聲已稍稍平靜,兒子想父親被害,此仇豈可不報?擬想前往福建少林寺,面求至善禪師,代父親報仇雪恨。
但是兒子走後,母親在家無人侍奉,還望你老人家自己格外保重。
兒子此去,多則一月,少則半月便可回來。
能將至善禪師請來,則是血海深仇,不難報復了。」
他母親道:「我兒有此孝心,固然好極,但恐至善禪師未必肯來,我兒此去豈不空跑一回?況且外面風聲雖然稍覺平靜,萬一沿途有個不測,叫為娘倚靠何人?你父親雖然身死,也是他平日過於恃勢,以致激成眾怒,造成今日自食惡果。
在為娘之意,以為冤家宜解不宜結,就此算了罷。
只要我兒隨後一心向上,也可過日。
雖然父仇不可不報,還是忍耐為高,況且你父親死有餘辜、咎由自取,也不能怨恨你不代他報仇。」
一胡一 繼祖聽了這話便道:「母親說哪裡話來,父親若不為機房中人將祖父殺死,父親也不會與他們等人作對,今日父親雖被高進忠所害,追本窮源,還是機匠留下來的禍根,眼見得父親身遭慘殺,放著兒子不能代父報仇,還要兒子作什麼?若說至善禪師不肯前來,兒子自然有法可想,即使至善禪師不念父親與他有師徒之情面,還有三德和尚亦被慘殺,他兩個徒弟同遭殺害,他豈有不怒之理?況至善樣師又極重師徒之情,兒子此去,包管他一定前來。
這件事母親倒可不必慮他,若說沿途恐怕為人覺察,只要兒子處處分外小心,也無妨礙,就使粉身碎骨,是為代父報仇,也是甘心情願,還可留一孝名。
而況自古以來,官一場中無論什麼案件,皆是上不緊,下不追,千古如是。
現在風聲既已稍平,兒子此去,也是斷斷不妨的。
望母親准兒子前往才好。」
不知陳氏果准一胡一 繼祖前往請至善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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