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人軼事》憐才類:韓文懿公英,字元少。家故貧,能力學,性嗜酒,有李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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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名人軼事》憐才類

清代名人軼事

憐才類

○韓慕廬先生

韓文懿公英,字元少。

家故貧,能力學,性嗜酒,有李太白風。

其為文也,原本六經,出以典雅,不蹈天崇決裂之一習一 。

補博士弟子員,以欠糧三升,為奏銷案黜革。

旋冒籍嘉定,拔取後,又以攻訐除名。

應吳邑童子試,題「系狂者進缺一句(或云「其在宗廟朝廷」一句),邑宰見其文,以為不通,貼文於照牆,不齲時海寇作亂,蘇郡中有駐防兵來守。

韓公家居婁門,其屋盡被圈封,為屯兵之所,其裝折尚欲著房主辦理。

公既無居,益落魄不偶。

迨昆山徐大司寇乾學來蘇,方夜寢,有門生候於門者,爭誦公之文,以為笑柄。

徐聞之,急問公姓氏,曰:「此文開風氣之先,真盛世元音也。」

次早,即命延見,收為門生,遂引入都中。

援例中北闈鄉榜。

康熙癸丑會狀連捷,官至大宗伯。

噫!韓非徐不足以為師,徐非韓不可以為弟,誠千古知己也。

○韓慕廬推重朱竹 ?

韓慕廬宗伯?,以諸生被斥。

壬子應京兆試,以第一人中式癸丑會狀。

虛心好學,至老不倦。

嘗語人云:「吾貴為尚書,寧如秀水朱十,以七品官歸田,飯疏飲水,多讀數萬卷書耶。」

○朱文端公救舒文襄

乾隆乙亥,阿逆既投誠。

舒文襄公赫德時任定邊將軍,請將其家屬分置蘇尼特等近地,以為羈質。

純皇帝大怒,謂其分散骨肉,有傷遠人之心,命近侍封刀斬之。

朱文端公聞命,排扉而入,請召對,力言人材難得,舒某雖一時過慮,然平日辦事勤慎,請援議能之典。

上曰:「命已下逾日,恐難追轉。」

公奏曰:「即命臣子成麟追之。」

上可其請。

公出,謂其子曰:「追不及,汝勿返也。」

成麟故勇往,即於馬前割袍前襟,馳騎而往,甫至潼關,卒追前命而歸。

時傅文忠公告人曰:「朱公誠仁者之勇,是日雖恆百輩,終無濟於事也。」

○紀文達虛心

乾隆丙子,紀文達公以扈從道出古北口,偶見旅壁一詩,剝落過半,中有「一水漲喧人語外,萬山青到馬蹄前」二句,公奇賞之。

壬午順天鄉試,公充同考官,得朱子穎孝純投詩作贄,則是聯在焉。

因歎針芥之契,果有夙因。

後公出督閩學,嚴一江一 舟中賦詩云:「山色空?淡似煙,參差綠到大一江一 邊。

斜一陽一流水推蓬望,處處隨人欲上船。」

嘗語子穎,謂此首實從「萬山」句脫胎,人言青出於藍,今日乃藍出於青。

此固一騷一壇佳話,亦可見前輩之虛心盛德,不沒人長也。

○裘文達待士

裘文達公獎勵後進,凡人一善一長揄揚不置,雖素不識面,隔數十年猶稱道不忘。

惟聞人背後謗議,必面折之曰:「爾勝他的好處何在?」

○其二

裘文達公名曰修,一江一 西新建人。

公賜宅在內城石虎一胡一 同,構一軒名好春。

退直所憩,賓客門下士往來者,於閽人悉不關白,逕入此軒。

若已退直,則公必在軒左右,若待客矣。

一日值歲小除,諸人鹹詣軒,與公餞歲。

忽司閽者至公側耳語,公大笑曰:「戶部堂官歲盡分飯食銀兩,亦不可告人耶1即命挈一囊至,瀉出之,皆庫貯大錠兩五十。

公數坐中客若干,令各懷其一,曰:「諸君年事大窘,聊以分潤耳。」

數不足,覆命入取之,遍給乃止。

公食指既廣,又賓客常滿座,值窘乏,亦時時斷炊。

一日過午,尚未具食,坐客有慍者,公覘知之,即出語曰:「諸君他日皆飫天廚、頒尚食之人,豈矜矜於裘某之一餐乎?且主人亦尚未食,不獨客也。」

客意乃解。

乾隆帝眷公,時得召見,公奏事畢,則必言各衙門人才,曰:「某人勤,某人幹事,某人擅文筆。」

是以公在部及掌院日,翰林諸曹司遷轉最速,由公推轂勤也。

時公房師大學士蔣文恪揩溥,亦極愛士,肯為寒素地,有揭薦牘來者,悉館門下,未嘗拒一人,其掌書記者,即公所引入。

一日,公入朝,遇文恪揩,公曰:「有一孝廉在都候選,所學極優,師留之乎?」

文恪唯唯。

公知文恪性闊達,賓客多寡,皆不甚措意,明日,遣一僕徑送孝廉入文恪邸第,屬僕曰:「第送詣某書記廳,云『昨已面語相公,相公屬留客耳。

』」僕致公命出,書記某即挈孝廉巡歷廳事側兩廊,見屋比櫛,悉客館,內一室門獨啟,遂徑入,見榻上亦有臥具,遽命僕撤出,貯廳事中,語孝廉曰:「君行李至,即安置此。

但出,必須鍵戶,慎勿啟也。」

又一要語相屬:「君雖館此,實無一事,不妨日出遊行,然必須飯畢始出。

日兩飯,亦無邀客者,但聞長廊口有高喚者曰:『飯具矣/即速詣廳事食,遲則不及。」

孝廉遵其約,每日飯畢即鍵戶出遊,約計復當飯,則又歸。

歲值五日、中秋日,及歲盡前數日,即有老僕從三四輩挾巨囊至,遍入客館,見一臥榻,即置朱提一封,標其函曰:「歲?」,為數五十。

若旁有臥榻,則貯一小封,為數四,以犒從者。

孝廉居文恪邸二年,選湖北一縣令始去,在邸日,未嘗一為事,亦未嘗一面文悖蓋疏節闊目如此,然無礙其為太平宰相也。

○姚文僖軼事

姚文僖公官內閣中書時,常至閣取歷科狀元殿試卷觀之,日必書卷一本。

嘉慶己未科大魁天下。

論者謂「殿試卷字,為本朝狀元之冠。」

公秉性剛直,嘗以事忤某協揆意,殿試時某適閱卷,匿其卷他處。

仁和孫補山相國士毅覓得之,必欲置之前列,謂「此卷寫作俱佳,擯之何以服人?」

某不得已,改置第九本,進呈御覽,特拔第一。

此固由於天定,而相國憐才之意亦可感也。

公時藝絕高,初為廣東主試(嘉慶庚申),所取文皆古淡,通榜無人登第。

繼為福建主試(辛酉),乃降格取之,遂有登第者。

後為山東主試(丁卯),皆取才氣發皇之作,登第者獨多。

自謂取士後盛於前,取文則前勝於後,常以為憾。

○陳句山典試

陳句山太僕,文章德業為世儒宗,典試分校所得士,皆天下英浚其典湖北試也,書榜畢,監臨范中丞燦謂公曰:「楚有諺云:『若要好,看黃孝。

』」今黃岡、孝感,中式人多,眾所膺服。

後所取士張夢楊等五十三人,登甲榜者十之六七,是科落卷,公一一別其純疵,明白批示。

發卷後,下第士子多來求見,公指以要領,各得其意以去。

有劉龍光者,聞公講論,感激欣喜,至於泣下,次科聯捷成進士,歷官御史,終其身執弟子禮。

公嘗賦《書榜》詩曰:「千枝煙樺欲燒空,淡墨先題後押紅。

要好由來看黃孝,拔尤適得五人同。」

(前五名皆黃岡、孝感縣人)

○阿文成用人

阿文成公屢膺撻伐,平定絕域,其拔擢人才,或於散僚卒伍,以一二語賞識,即登薦牘,故人皆樂為之用。

興將軍奎,以將校從事,公奇其貌,曰:「此將材也。」

因與之副將札,命其攻克某嶺,即日克捷,其後卒為名將。

如王述庵司寇昶、韓桂司寇{山封}、百菊溪制府齡、朱白泉觀察賡額,皆以微員賞識,其後皆為卿相。

聞其於軍務倥傯間,惟於幕中獨坐,飲酒吸煙,秉燭竟夜,或拍案大呼,愀然長嘯,持酒旋舞,則次日必有奇策。

其驅使將士,如發蒙振落。

其成功者或獎以數語、或賞以糕果,而其人感激終身,甘與效死。

其薨數日前,自知死期,於其誕辰,置酒作樂終日,訓其子孫,勵以綱常名節,曰:「余從此長訣,不復訓教爾等矣1病篤時,將其兵書詩文稿,盡命焚之,曰:「無以此誤後人也。」

卒後,往吊者見其廳第湫隘,居然儒素,較之當時權貴萬廈巍然者,薰蕕自別。

比之李文靖廳前僅容旋馬者未為過也。

○吳六奇

吳六奇,浙人,少負大志,家奇貧,落拓乞食,冬日袒身行市中,英爽如故。

查孝廉伊璜奇其人,嘗加周恤,公深感之。

後仕粵西,桂王時嘗有功,至總兵官。

投誠清朝,隨平南王可喜,屢擒海寇有功,薦至提督。

孝廉嘗以與修偽史故,株連獄中,幾不能免死,公特疏為之解救,卒白其冤,因聘查至粵中,厚為贈贐以歸。

其署中有峻石,高數丈,查愛之,摩挲撫惜,因醉題縐石,次日遂失石。

及抵家,石挺立其庭中,蓋吳潛使人運至矣。

今越中傳為佳話雲。

○張文端代作詩

王文簡公士禎,詩名重於當時,浮沉粉署,無所施展。

張文端公英,時值南書房,代為延譽。

仁皇帝亦素聞其名,因召漁洋入大內,出題面試之。

漁洋詩思本遲滯,加以部曹小臣乍睹天顏,戰慄操觚,竟不能成一字。

文端公代作詩草,撮為墨丸,私置案側,漁洋得以完卷。

上笑閱之曰:「人言王某詩,為丰神妙悟,何以整潔殊似卿筆?」

文端公謝曰:「王某詩人之筆,定當勝臣多許。」

上因命文簡改官詞林,因之得置高位。

漁洋感激文端終身,曰:「是日微張某,余幾作曳白人矣。」

○姚亮甫識趙學彭 東河縣丞趙君學彭,武進恭毅公五世孫也。

蘭一陽一之役,姚亮甫中丞夜出視工員勤惰,見君悴且寒,慰之曰:「才不可恃,此為腥膻地,有才者尤當慎。」

君對曰:「學彭先恭毅裔,職雖卑,家法不敢逾。」

中丞解衣衣之曰:「李制軍世傑,即由丞起家,君勉之矣。」

上官如姚公,下吏如君,皆足為今之從政者法。

○平湖張金鏞

平湖張金鏞,督學湖南,獎誘後輩特勤。

才思稍異,即召至後堂,賜酒食筆墨,勸之勤學。

放黜者有佳句,輒標舉之。

科試錄遺才,得王?運卷,驚曰:「此奇才也!他日必以文雄天下。」

急延見稱勉之,且曰:「湖岳英靈,郁久必發,其在子乎1一時才俊,爭憤於學,至今儒生談海門先生故事,輒欷?感歎。

海門,金鏞字也。

金鏞好吟詩,日袖詩草韻書索句,客座輿中不輳有貴官迎飲,禮貌餚饌有加,金鏞終飲不言。

貴官怪之,使客間問,金鏞曰:「是日適改一詩未就,無他也。」

其詩根柢既厚,又苦思研煉而出,佳者殆不減昌谷、武功。

今錄其《贈劍行》曰:「君不貽我金錯刀,我不報君青瓊瑤。

吳鉤三尺脫囊贈,引杯欲醉風蕭蕭。

雌霓潛光月昏黑,一星熒然ㄦ寒碧。

天下今無萬人敵,拂拭霜痕三歎息。

金槽琵琶拉雜聲,銀河燭短孤花青。

朱絲{?鹿}Λ飄蘭纓,哀歌那顧四座驚。

六州之鐵鑄神器,上有模糊百夫淚。

讀史空懷許國心,論一交一 忍負平生誼。

劍乎!劍乎!世間奇士多風塵,學書不就徒逡巡。

袁公下視粲焉笑,何不佩汝持照身。

山鬼彷徨不敢語,玉龍怒吼銅杯雨。

莫將溪水淬芙蓉,夜涼恐向秋空舞。」

又《春曉曲》曰:「金猊微觸簾鉤動,釵玉低橫鬢雲聳。

一奩水冷鏡中鸞,黼帳香濃綠鬟重。

十二層城仙夢迴,碧天如水春雁來。

欄干瑤露滴成雨,樓前桃花開未開?」

又《春夜曲》曰:「玉繩遲遲蓮漏長,畫簾風細吹衣香。

碧環無聲半臂冷,紅絲繡罷雙鴛鴛。

蛾眉斂黛唇脂凍,香頸低徊翠釵鳳。

欲落不落銀燈花,欲成不成綺帷夢。」

又《宣府》曰:「隘害雄三輔,京師枕背區。

峰高連大翮,地險厄飛狐。

落日平沙迥,秋風廢壘孤。

豹房歌舞處,一例沒青蕪。」

其二曰:「昔在明中葉,年年此用兵。

人姻今巨鎮,烽火舊邊城。

雉堞殘山接,雕弓曉月明。

琵琶憐塞女,對客作秋聲。」

又《固關》曰:「一步分燕晉,重關{山截}開。

山隨雲北去,人與雁西來。

客鬢霜前短,鄉心馬上催。

承平嚴鎖鑰,好葺舊烽台。」

○畢制使客 鎮洋畢秋帆制使沅,憐才好士,為風雅主盟,提挈寒?,不留餘力。

署中遊客常滿,俱見優待。

一夕,公潛至館中,視客所為,有客焚香而祝曰:「家貧母老,無以為生。

遠投畢公,求薦館席,今來數月,猶未得棲枝,幸垂憐憫。」

翌日,公延客入曰:「薦禰之書,僕非敢吝。

念君家有老母,未可遠離。」

袖中出五十金曰:「稍備資斧,助君歸裝。」

又出一書,屬帶致某銀號,且曰:「勿作殷洪喬故事。」

客未饜所求,悒怏而返,銀號中書棄置篋中,亦不省記。

是日偶檢得,念為公所托,親致之。

號主人詢其來歷,具言歸自畢公署,兼述謀館未得,意甚頹喪。

主人閱書畢,舉手賀曰:「制使饋君千金,存僕處作母,歲以子金資薪水,今而後可無事遠遊矣。」

客始聞而驚,繼而喜,喜極而感,淚涔涔下,不能止。

歸家設公長生祿位,朝夕膜拜,終其身不衰。

○錢文端之知人

秀水錢文端公陳群,有知人鑒。

諸城劉文正,初釋褐時,以所業就正。

公謂文正房師王樓山云:「吾賀子及門得偉器,他日令僕才也。」

金壇於文襄,方為孝廉,來謁,公即大賞異之。

劉文正及錢塘梁文莊,俱以筆法自詡,公曰:「二君毋高自位置,會看賢郎跨灶耳。」

後文正子文清相國、文莊子山舟學士,果濡染家學,八法冠時,碑版大書,照曜四裔,不必如大令自譽,而書名突出二公上。

文端幼貧甚,隆冬早起讀書,灶無宿薪,汲井水盥手,膚為之坼。

未弱冠,依人京師,傭書餬口,冬無裘,入市以三百錢買皮袖,自綴於袍,鈔纂益力。

逾數年,旋里,課兩弟讀書於南樓,去梯級,縋繩送飲食,歲除始一下樓。

如是者二年,學大進,遂以文字邀異遇,高官大年,席一寵一 累代。

高廟南巡,公扶杖迎鑾,御制詩至有「一江一 浙大老」之目,可謂榮已。

回憶童牙孤露,饑寒逼人,雖寤寐中當無此冀望。

士之匿影蓬蓽,憔悴謀生者,觀於公,無自慼慼也。

○石學政典試一江一 南

順治十年,一江一 南學政石公申,登試案遲遲不發。

既而謂諸生曰:「余苦心力索,得三狀元,是以遲滯。

一昆山徐元文,一吳縣繆彤,一長洲韓<香分>。」

石公召韓謂之曰:「子文元氣渾涵,如玉在璞中,其光必發。

然光焰太藏,不在其身,將在其子孫乎?」

後徐、繆兩人俱中狀元,韓以青衿終其身,其子?果中癸丑狀元。

始知石公巨眼,文有定評如此。

○尹文端督兩一江一 尹文端公繼善總督兩一江一 時,年才三十,人呼為小尹。

海寧楊守知,素知名,晚以道員候補一江一 南,尹獎慰之甚厚。

楊撫鬢曰:「蒙公盛意,惜守知老矣。

夕一陽一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尹曰:「否,否。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楊出語人曰:「不謂小尹吐屬敏雋乃爾。」

又有王主簿者,司守行宮,得句云:「愧我衙官無一事,宮門持帚掃閒花。」

尹異之,遂加獎拔。

○陳楚產除夜覘士

陳楚產號五不,讀書甚苦,寄食硯田三十餘載,齒逾知非,始補弟子員,隨捷兩闈,筮仕萊一陽一令。

時值除夕,欲覘萊俗與楚風同異若何。

徒步出郭,所見烘壚戲鼓、爆竹黏吟,比戶皆是。

行至效墟,忽聞茅屋有書聲出,潛窺之,見一士子與其婦,坐擁敗絮,一讀一紡,青燈熒然,色甚淒瘁,夜晌午矣。

陳殊歎異,即還署,呼役舁酒面肉米相餉,並贈以詩曰:「破灶無煙火,寒門蛛結絲。

斯人今日事,似我少年時。」

元旦士子來謝,則童生觀光也。

時楚產尚艱嗣,立遷其家於署內,飲食教誨如子者數年,亦成進士,官至粵東司臬。

楚產累官知府,適為其屬,觀光執弟子禮不改。

在萊之日,麻城接壤豫省,其裡人言先輩好文愛士,必舉此事為稱首。

○來文端之知人

文端公來保,為乾隆朝宰相,生平最善相馬,一時有九方皋之目,然其知人之明,亦有不易及者。

文襄公兆惠,微時甚貧窶,生未逾月,父母俱亡,育於姑家。

七八歲時,已長大如成一人 ,力敵百夫。

偶過市,見群不逞聚毆一人,兆勃然揮拳奮擊,皆披靡鳥獸散。

方欲追擊,一道人從後掣其肘,即隨之去。

至西山深處一茅庵中,留教拳勇,且口授以兵法,半年乃歸,姑以為已死也。

既而入營,就步糧,為街卒。

文端兼攝步軍統領,見諸卒潑水不過尋丈間,兆獨遠及數十丈外,異之,呼與語,甚戇,命鞭之,如擊馬,大呼曰:「性耐刀鋸耳,不堪鞭?也。」

文端見其狀貌已奇之,聞言,益大異,令明日至府面試。

挽強命中,揮刀運石,力大無窮。

與談行軍紀律,侃侃而言,動中?要,文端益大喜。

次日入朝,見上叩頭賀曰:「臣為國家得一奇士,街卒兆惠,其人雖微賤,真大將才也。」

即日召見,命之射,九發皆中,立授一等侍衛。

後平定西域,數建大功。

○林文忠契張亮基

銅山張督部亮基,初以中書從王文恪揩治河工。

適林文忠謫襄河務,獨契公。

時公嘗卻河弁饋金三千,文忠密識諸簡,未以告人也。

逮公為永昌守,文忠方由西域賜環,授滇督,公道謁焉,文忠歡甚,出手籍記卻金日月,公矍然異之,蓋不復省記矣。

公之清恐人知,文忠之求賢若渴,殆未易於今人中求之(按文忠嘗疏薦公云:「其才勝臣十倍。」

宣宗始知公可大用,文忠之識公實基於卻金一事)。

○林文忠折服龔定庵

龔?瑟人名振都下,朝貴倒屣一交一 迎。

而口若懸河,每及當世事,縱橫陳說,四座皆喑,與之詰難,鮮不辟易者。

一日觴於某貴人第,座有林文忠,定庵席次,談天雕龍之辯,風起泉湧,眾唯唯,而深厭苦之。

酒數行,坐客有言部胥多奸人者,長喟不已,文忠笑曰:「君何易視奸人乃爾?而以若輩當之。」

某曰:「何謂也?」

公曰:「子真未知之乎?吾與子言奸人。

夫奸人者,言人所不敢言,為人所不忍為,如公孫宏期年化俗,尚以為遲;安石萬言書,自擬伊、傅;秦檜『我有二策可以聳動天下』之類是也。

蓋輦轂之前,人文所聚,而彼輩乃大言不忌,自信之堅如此,亦非真有過人之材也,不過見當時人材脆薄,學識猥陋,故肆無忌憚,挾其術以沽名獵位,眩其學以動眾驚俗,一旦得志,殃民生而敗國是。

如此輩者,行逆而險,行偽而堅,老成謀國,在所必誅者是也,此之謂奸人。

君惡得以區區刀筆吏為奸人哉1言已,滿座改容稱善。

定庵頗自矜持,聞者謂非文忠森嚴聳切之論,未易折服之雲。

○名臣留意人才

昔讀武進張皋文編修茗柯文,書左仲甫事,有曰:「余同年友仁和湯吉士金釗告余曰:往歲北來,道出鳳穎,往往詢其民人繇俗,有刑獄不當,賦役無節者,民曰:『非霍邱左爺來,誰與辦之?』有風俗乖忤,水旱冤抑者,又曰:『非霍邱左爺來,吾屬不安枕矣。

』」云云。

又大學士左公宗棠,請飭史館為桂超萬立傳,疏曰:「道光十七年,臣宗棠會試北上,道出欒城,偶游城市,見知縣桂所張示諭,勸民耕種,並示以種植木薯、棉芋之宜,以及備荒之策,甚為詳備。

詢之居民,皆言令之愛民出於至誠,其潔清自矢,為從前清官所未有,心竊異之。」

云云。

霍邱、欒城之循卓,不待復言,而湯、左二公,當騎驢覓舉、手無寸柄之時,驛路偶經,即留意人才如此,儒臣識量,名相襟期,肇於此矣。

○曾文正知人

近世士大夫,多稱曾文正公能知人,非妄語也。

一江一 忠烈公忠源,初謁公於京邸,既別去,公目送之曰:「此人必名天下,然當以節烈死。」

時天下方無事,眾訝其言之不倫。

後十餘年,忠烈果自領偏師,戰功甚偉,嗣殉難廬州。

公東征時,滬上乞師,公奏請以今相國合肥李公赴滬,而以參將程忠烈公學啟從。

臨發,公送之登舟,拊忠烈背曰:「一江一 南人譽張國?梁不去口,君去亦一國?梁也,行聞君克蘇州矣,勉之。」

李公至滬,由下游進兵,自青浦昆山轉戰至一江一 蘇省城,拔名城,殪大憝,雖嘗借助英法兵,而西人獨推忠烈功,為淮軍諸將最,其聲威殊不出張忠武下。

嗣克嘉興,先登,中槍仆地,卒不救,其以死勤事,亦與忠武同。

蓋昇平之際,物色人才,危急之秋,激昂忠義,精神所感,誠至明生。

文正儒臣,豈有相人術哉!嗚呼!洵天人矣。

○朱暝庵流寓長沙

朱暝庵流寓長沙,嘗歲暮貧甚,榜詩於門曰:「申椒零落菊英殘,從古瀟湘作客難。

連日市門三尺雪,更無人記問袁安。」

時威毅伯曾國荃方家居,聞之歎曰:「文人至此,我輩之責也1急造訪,贈錢十萬。

至除夕,復榜門曰:「羔酒笙歌餞歲時,蓬門苔瘦得春遲。

蒼生莫問安危局,我且無聊爾可知?」

有告巡撫者,巡撫怒,將追逐之。

或解之曰:「名士狂態固爾,不足責。」

巡撫笑曰:「名士!名士!能辟榖乎?」

暝庵聞之,又為詩曰:「名士原無辟榖方,貴人休替達人忙。

冰山有我天公在,勝似人家沈部堂。」

○張文達之愛士

庚子迴鑾後,惟京師學務,辦理差強人意。

先是,京師本有大學堂,庚子之亂,生徒星散,至是,長沙張百熙被命管學。

公夙負學界重望,苦心孤詣,銳意興學,禮聘桐城吳摯甫先生為教長,一陽一湖張鶴齡副之,網羅一時名流殆荊開師範、仕學、譯學、醫學四館,繼又開進士館豫備科。

自是,五方秀士,鱗集黌塾,文學彬彬振朝野矣。

文達後因清廷疑忌,不得展其懷抱,乃辭學務一切差使,改任郵傳部尚書。

與侍郎唐紹儀,因用人事不相能,遂鬱鬱一病不起。

張為人宏達愛士,能容納眾流,沒後,士林爭悼惜之。

如皋冒廣生挽以聯云:「愛好似王阮亭,微聞遺疏陳情,動天上九重顏色;憐才若龔芝麓,為數攬衣雪涕,有階前八百孤寒。」

蓋紀實也。

論者謂文達離學務而任郵傳,本非素願,推文達之心,始終不能忘情於苦心締創之全國學務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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