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人軼事》風趣類:揚州鄭進士板橋,善書畫,體兼篆隸,尤工蘭竹,人爭重之。性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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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名人軼事》風趣類

清代名人軼事

風趣類

○鄭板橋受騙

揚州鄭進士板橋,善書畫,體兼篆隸,尤工蘭竹,人爭重之。

性奇怪,嗜食狗肉,謂其味特美。

販夫牧豎,有烹狗肉以進者,輒作小幅以報之。

富商大賈,雖餌以千金,不顧也。

時揚有一鹽商,求板橋書不得,雖輾轉購得數幅,終以無上款不光,乃思得一策。

一日,板橋出遊稍遠,聞琴聲甚美,循聲尋之,則竹林中一大院落,頗雅潔。

入門,見一人鬚眉甚古,危坐鼓琴,一童子烹狗肉方熟。

板橋大喜,驟語老人曰:「汝亦喜食狗肉乎?」

老人曰:「百味惟此最佳。

子亦知味者,請嘗一臠。」

兩人未通姓名,並坐大嚼。

板橋見其素壁,詢其何以無字畫,老人曰:「無佳者。

此間鄭板橋,雖頗有名,然老夫未嘗見其書畫,不知其果佳否?」

板橋笑曰:「汝亦知鄭板橋乎?我即是也。

請為子書畫可乎?」

老人曰:「善。」

遂出紙若干,板橋一一揮毫竟。

老人曰:「賤字某某,可為落款。」

板橋曰:「此某鹽商之名,汝亦何為名此。」

老人曰:「老夫取此名時,某商尚未出世也。

同名何傷?清者清、濁者濁耳。」

板橋即署款而別。

次日鹽商宴客,丐知一交一 務請板橋一臨,至則四壁皆懸己書畫,視之皆己昨日為老人所作,始知老人乃鹽商所使,而己則受老人之騙,然已無可如何矣。

○鄭板橋嫁女

板橋先生之淡宕風一流 ,夫人知之矣。

其玩世不恭,直有可友竹林而師柳下者,世多未之傳也。

予嘗聞諸父老曰:「先生有女,篤愛之,井臼針黹無一能,而工畫工詩,頗得其父意。

先生欲嫁之而難其偶,適有友而鰥者,所學所好與之同。

先生相之,喜曰:『吾婿無逾此者。

』遂約焉。

歸則詭謂其女曰:『明日攜汝佳處游,當不負也。

』女喜從之友所,友酌之。

已,先生命女曰:『此汝家也,其安之。

』女喻父意,遂不去。

而所謂問名納采諸縟禮,概無有焉。

先生曰:『非吾不能有此也,非此女不能嫁此夫也。

』其蕩佚禮法有如此。」

○顧棟高裸一體讀經

顧棟高先生復初,清康熙辛丑進士,性倨慢不合時,僅三載即歸田。

深於經學,自幼至老未嘗一日不讀書,於五經皆有發明。

掌教淮一陽一時,夏月堅閉重門,解衣裸一體,寸絲不掛,手執一卷,高讀不輳客至,自門隙窺之,大笑,先生倉皇著衣而出。

談者傳為笑柄雲。

○勵自牧典客裘

勵太史自牧,以世家子官詞林,落魄不羈,索逋人常滿戶外。

一日,天氣甚寒,設盛饌宴客,客皆衣紫貂海龍而來。

室中多設火爐,勸酒甚摯,客皆汗出,解衣暢飲,先生潛令家人取景質庫。

酒罷,始以情告,眾皆無可如何,次日各送還質券而已。

○孫人龍蜂腰之憾

紀文達會試時,出孫端人宮允人龍門下,孫豪於酒,嘗憾文達不能飲,戲之曰:「東坡長處學之可也,何並其短處,亦刻畫求似?」

及公典試,得葛臨溪太史正華,酒量冠一世,公亟以書報孫,孫復札云:「吾再傳而得此君,聞之起舞,但終憾君是蜂腰耳。」

承平士大夫,詩場酒社,諧謔風一流 ,令人慨慕。

○紀河間滑稽

紀文達公昀,喜詼諧,朝士多遭侮弄。

有某太守來謁,公見其左額有疣,大如一胡一 桂,訝曰:「君擁連城、統僚屬,纍纍者何以儀眾?某市有某郎中,能療此疾,顧甚秘其術,必先具厚禮徐告以情乃可。」

某如言。

既見,則郎中額亦有疣,乃悟為公所戲,恚懊而歸。

○其二

紀河間善詼諧,前辦四庫書時,凡書有錯誤,各纂修推諉處分,多有言張冠李戴者,遂題一絕於壁云:「張冠李戴且休論,李老先生聽我言,畢竟尊冠何處去,他人戴著也銜冤。」

又嘗云:「朱石君,人仰之如禹皋稷契,而日托於韓柳歐蘇。

彭芸楣,人視之如韓柳歐蘇,而日居於禹皋稷契。

二公之情況相肖。」

○紀河間詩

河間師博洽淹通,近世之劉原父、鄭漁仲也,獨不善書,即以書求者亦不應。

嘗見齋中硯匣,鐫二詩於上云:「筆札匆匆總似忙,晦翁原自笑鍾王。

老夫今已頭如雪,恕我塗鴉亦未妨。

雖雲老眼尚無花,其奈疏慵日有加。

寄語清河張彥遠,此翁原不入書家。」

河間師有侍姬,中年喪明,構一室以居之,顏曰「善聽軒」,聯集「甚哉墨墨,對此茫茫」二語,又集湯若士、蘇東坡詞云:「忙處拋人閒處住;饑時吃飯困時眠。」

○紀河間巧對

紀文達公善屬對,信手拈來,出口成趣。

一日,陸耳山學士云:「適飲馬四眼井,四眼井以何為對?」

公曰:「即以閣下對可乎?」

兩人一大笑。

或謂公曰:「京師招牌,如祖傳狗皮膏,秘製烏須藥;去風一流 木牙杖,滴露樨花頭油;學(經蒙任附),店(草料俱全);秋爽來學,冬季諷經;揭裱唐宋元明古今名人書畫,發賣川廣雲貴生熟道地藥材。

凡此者既聞命矣。

若書坊之『老二酉』,以何為對?」

公曰:「汝進正一陽一門羅城時,試於布傘上觀之。」

至其處,乃賣卜者書「大六壬」三字也。

○紀河間自挽

紀文達自言:自四歲至老,未嘗一日離筆硯。

乾隆壬子三月,偶在直廬,戲謂友人云:「昔陶靖節自作輓歌,余亦自題一聯曰:「浮沉宦海如鷗鳥;生死書叢似蠹魚。

』百年之後,諸公書以見挽足矣。」

劉文清公墉笑曰:「上句殊不類公,若以挽陸耳山,乃確當耳。」

越三日而陸副憲訃音至,文達紀之《槐西雜誌》,以為事有先兆雲。

○閩鄭堂滑稽詩

閩鄭堂能詩,好滑稽。

郡守喪妻,將殮而不瞑。

堂自言能祝,因高吟曰:「夫人一貌玉無瑕,四十年來鬢未華。

何事臨終含淚眼,恐教兒子著蘆花。」

吟訖而瞑,守厚禮之。

會國喪,太守宴於西湖,堂故沖其前導,守怒,令作詩自責,堂連書「苦」字,守笑曰:「汝今始知苦乎?」

堂續曰:「苦苦苦苦苦連天,上皇晏駕未經年。

一江一 山草木皆垂淚,太守西湖看畫船。」

守亟遣之。

至今閩人稱俳諧為鄭堂體。

○雅賺 竹坨先生,年五十,舉鴻博,與同郡高念祖佑己同舟入都。

每日暮停橈,輒失所在,高往跡之,已闌入酒肆中,醉臥壚下矣。

先生嗜書若命,典試一江一 左時,絳雲已??,聞牧齋族子錢遵王,撰《讀書求敏記》,載宋板元鈔,次第完闕甚備,撤棘求一見之,秘不肯出。

乃置酒召諸名士高宴,遵王與焉,私以黃金及青鼠裘賂其侍史,啟篋得之,招藩署廊吏數十人於密室,夜半寫畢,並錄得絕妙好詞,時人謂之雅賺。

又先生直史館日,私以楷書手王綸自隨,錄四方經進書。

掌院牛鈕,劾其漏洩,吏議鐫一級,時人謂之美貶。

噫!以是左遷,視今之廢書不觀,濫躋華要者,榮辱何如?

○朱竹?騙道士

秀水朱竹坨,與某道士善。

觀中有枇杷二株,熟時每餉朱,俱無核。

朱詰其故,道士以仙種對,朱終不信。

道士素善啖,尤嗜蒸豚。

一日,朱邀之,命僕市一彘肩,故令道士見。

不逾晷,即出以佐餐,融熟甘美,飽啖而罷。

因問朱以速化之法,朱曰:「偶有小術,欲以易枇杷種耳。」

道士低語曰:「無他,於始花時,鑷去其中心一須耳。」

朱曰:「然則吾之饌亦無他,昨所預烹者耳。」

相與撫掌。

○梁山舟與阮芸台之謔對

謝墉臨終時,慮妾及少子無依,乃以三千金寄托梁山舟處,山舟曰:「我無用此,當為緘而藏之,不能得息也。」

謝諾而緘諸篋,使謝手封識之,且使謝書一存本不收利之筆據。

已而謝歿,小子夭,妾亦死。

謝長子某,搜其篋,得山舟收條,乃往索。

山舟以原篋與之,並以其父所書筆據示之,謝子遽曰:「兩家至好,公又父執,豈敢計較?」

遽毀其據。

迨啟篋撿點畢,忽問曰:「息錢何在?」

梁怒,然筆據已毀,無以難之。

謝子謾罵,山舟拍案訶之,謝一揮手而山舟倒地。

時阮芸台之父,樂西湖之勝,因為僧,居某寺,或戲為對曰:「公子揮拳,老學士斯文倒地;封翁削髮,大中丞不孝通天。」

時山舟為學士,芸台為中丞也。

○梁山舟黃河阻渡

錢塘梁山舟先生同書,嘗南歸,將渡黃河,河督某公,留住署中。

山舟屢欲行,某公言水勢甚溜,宜稍停待,山舟不得已,諾之。

留住齋中,甚苦岑寂,居停主人又不時出,惆悵無聊。

偶睹架上,羅列佳紙名箋,案頭筆硯。

亦復一精一良,遂日寫字消遣,匆匆將紙用罄。

俄主人出,言水勢稍減,可以逕渡,已為具舟楫矣,梁拱手稱謝。

將行,忽主人顧架上紙,問僕曰:「此間紙皆何往?」

僕惶悚若不能置辭,梁乃白實己所書,因指案頭書示之。

主人怒曰:「吾此紙特使人至南中購求,供己臨池之需,不意乃為汝用去。」

遽叱僕取出,一一碎裂之。

梁怒甚,然無可如何,忿忿別去。

蓋河督為京官時,嘗托人請山舟書,山舟遲延不作,故為此以報之。

其言水漲水減,鹹飾說也。

且僕取紙出時,即已藏過山舟所書,碎裂者乃是他紙,可謂惡作劇矣。

○劉文清書易食物

劉文清公,書名重一時,然不肯為人書,故當時欲得文清書者甚難。

有某公同直軍機,時饋劉一精一品飲食,劉輒函謝。

不數日,又致饋,年餘未嘗倦。

一日,劉詣某,適有一友在座,談次,友求文清書,文清不肯。

某曰:「渠書欲易食物,豈能為汝書耶?」

文清愕然。

某乃出一巨冊,鹹劉手跡,曰:「許多珍跡,皆食物易得來也。」

文清視之,悉己之謝函,相與撫掌大笑。

○阮文達考釋鐘鼎 阮文達為浙一江一 巡撫時,其門生有入都會試者,偶於通州逆旅中購一燒餅充飢,見其背面斑駁成文,戲以紙拓之,絕似鐘鼎,即寄與文達,偽言某於北通古董肆中見一古鼎,惜無資不能購,某亦不知為何代物,特將銘文拓出,寄請師長,與諸人共相考訂,以證其真贗。

文達得書,即集嚴小雅、張叔未諸名士,互相商參,諸人臆為擬議,皆不同,最後文達乃指為宣和圖譜中之某鼎,即加跋於後,歷言某字、某字,皆與圖譜相合;某字年久,銘文剝蝕;某字因拓手不一精一,故有漫漶,實非贗物雲。

某見之大笑。

○汪度齡娶妾

汪度齡先生中狀元時,年已四十餘,面麻身長,腰腹十圍。

買妾京師,有小家女陸氏,精通文墨,觀彈詞曲本,以為狀元皆美少年,欣然願嫁。

結婚之夕,於燭下見先生年貌,大失所望,業已鬱鬱矣。

是夕,諸同年嬲飲巨杯,先生量宏興豪,沉醉上床 ,不顧新人,和衣而睡。

已而嘔吐大作,將衾枕盡污。

陸女恚甚,未五更,雉經而死。

或作詩嘲之曰:「國色太嬌難作婿,狀元雖好卻非郎。」

○彭侍郎元瑞

彭侍郎元瑞,博學能文,高宗純皇帝嘗稱一江一 西有二才子,一蔣士銓、一元瑞也。

任一江一 南學政,患童生懷挾,先日牌示云:「明日不考文。」

次日,諸童皆挾詩賦,彭若不知,良久題不下,學官請命,彭曰:「昨已命之,首題『明日』,次題『不考文』也。」

場中無錄舊者。

又嘗四縣同場,彭命題曰:「洋洋乎師摯章也。」

又曰:「洋洋乎中庸鬼神章也。」

又曰:』洋洋乎中庸大哉章也。」

至第四屬,忽停筆問學官曰:「《四書》中尚有洋洋乎耶?」

學官不敢謂無,應曰:「少。」

彭曰:「少則洋洋焉。」

即以命題。

○松中堂

松中堂筠,為伊犁將軍,置夫人於別院,院屋三楹,中為堂、西為夫人臥室、東為佛堂。

公每日五更,入禮佛畢,坐堂中與夫人啜茗閒話,半時乃出。

夫人每四更起,櫛沐以待之,無間寒暑。

同時有策大人者,公事故簡,每黎明起,即駕騾車傳食於同事署中,亦無間寒暑。

那繹堂時亦在西域,嘗戲語人曰:「我若死在輪迴,必與閻君約,或為男、或為女、或墮畜類,惟命之從,但不願作策大人騾及松將軍夫人耳。」

○何義門老頭子對

何義門先生值南書房時,嘗夏日裸一體坐,適仁皇帝驟至,不及避,因匿爐坑中。

久之,不聞皇上音,乃作吳語問人曰:「老頭子已去否?」

上大怒,欲置之法,先生徐曰:「先天不老之謂老,首出庶物之謂頭,父天母地之謂子,非有心誹謗也。」

上遂大悅,乃捨之。

或以為記河間事,實非。

○王阮亭口號

宜興任葵尊宏嘉,為御史,疏定朝服第級,三品以上,乃得衣貂及舍利猻。

一日,冬夜入朝,寒甚,梅桐?總憲,時為大理少卿,以四品不得衣貂。

王阮亭戲為口號贈之云:「京堂銓翰兩衙門,齊脫貂裘舍利猻。

昨夜五更寒透骨,滿朝誰不怨葵尊。」

趙玉峰少宰見之,笑曰:「公詩大佳,正難於落筆之穩耳。」

○鄂西林浴足

鄂司馬爾奇,西林相公胞弟。

目短視,性聰敏,讀書數十行。

顯揚後頗耽聲色,與相公異趣,時人比之以大小宋雲。

相公嘗浴足,公倉卒至,相公不及摒擋,加足於懷。

司馬急以煙筒擊之,相公矍然,公曰:「大白貓何罕物,而兄珍之於懷何也?」

蓋以足為貓雲。

人傳以為笑。

○阮文達宴客

阮文達為編修時,遭喪家居。

會公宴,與吳祭酒錫麒同坐論詩。

祭酒帽墮,阮出對曰:「吳祭酒脫帽談詩,斯文掃地。」

吳應聲曰:「阮太史居喪觀樂,不孝通天。」

○謝薌泉之疏闊

謝薌泉先生焚車事,另載後卷。

其人一大節不苟,然性疏闊,其居處几榻,塵積數寸,不知拂拭;院中花草紛披,殊有濂溪不除階草之意;財物奢蕩,一任僕人侵盜,毫不介意。

性復多忘,嘗新置朝衣,借法時帆祭酒著之,罷官後,遂不復齲及官儀部,當有祭祀,復欲市取,時帆聞之,故意問之曰:「吾記君嘗於某時新置朝衣,去日未久,何得遂無?」

謝茫然曰:「此等物棄諸敝笥,安可索取?」

法復曰:「或君曾假諸人乎?」

謝仍不復記憶。

法笑曰:「君於某日曾假余著之,今尚在余笥中,君果忘乎?」

謝乃恍悟。

其不屑細故若此。

○百菊溪督兩一江一

百菊溪齡,總督兩一江一 時,司道以下多朋飲妓船,酣嬉無度。

百心惡之,而不欲顯發,乃召一尉謂曰:「某所有妓船,為我驅之。」

尉?不敢應。

百曰:「投鼠忌器乎?以我命往何妨?」

尉請檄,百曰:「無須也,持汝版來。」

即援筆書絕句曰:「宛轉歌喉一串珠,好風吹送莫愁湖。

緣何打槳匆匆去,煮鶴焚琴是老夫。」

尉持版往,眾官踉蹌而散。

非特處置妥貼,亦見老輩風一流 。

○王殿撰葉子戲 雍正某年元日,王殿撰雲錦早朝後,歸邸捨,約友人作葉子戲。

已數局矣,忽失一葉,遍覓不獲,遂罷而散。

一日蒙召對,上問以元日何事,具以實告。

上嘉其不欺,出袖中一葉還之。

當時邏察之嚴如此。

○湯西崖未遇時

湯西崖少宰未遇時,與西溟先生同客都下,每出則從西溟借馬乘之。

一日,西溟投以詩云:「我馬癟郎當,峻瘦脊樑。

終朝無限苦,駝水復駝湯。」

一時傳以為笑。

按西溟先生浙鄞文雄,呼疲瘦為癟,亦其鄉土語也。

○徐青籐門下走狗 鄭板橋最愛徐青籐詩,嘗刻私印云:「徐青籐門下走狗鄭燮。」

童二樹亦重青籐,題青籐小像云:「抵死目中無七子,豈知身後得中郎。」

又曰:「尚有一燈傳鄭燮,甘心走狗列門牆。」

○石侍郎之蕭曠 籜石侍郎,襟情蕭曠,豪飲健談,每偕朱竹君、王石?瞿諸公,過法祭酒,冬夜消寒,卷波浮白,必至街鼓三四下。

竹君盛推戴東原經術,侍郎獨有違言,論至學問得失處,顴發赤,聚訟紛呶,酒罷出門,猶囂囂不已,上車復下者數四。

月苦霜淒,風沙蓬勃,余客拱手以俟,無不掩口笑者。

○法時帆謔語 某司空督學中州時,好出搭題,以防剿襲之弊,與經文多割裂。

法時帆學士心惡其行。

其後某復督學楚中,往辭法公,公多所獎譽,某心喜悅。

及臨行時,時帆送至中庭,曰:「楚中有一故一交一 ,代為諉垂可乎?」

某詢其姓氏,時帆曰:「孔孟二夫子,著述已千載,請公慎勿將其文再行割裂也。」

聞者撫掌。

○畢秋帆東坡生日會

畢秋帆先生,自陝西巡撫移鎮河南,署中築嵩一陽一吟館,以為宴客之所。

先生於古人中,最服蘇文忠,每到十二月十九日,輒為文忠作生日會,懸明人陳洪綬所畫文忠小像於堂上,命伶人吹玉簫鐵笛,自製迎神送神之曲,率領幕中諸名士及屬吏門生,衣冠趨拜,為文忠公壽。

拜罷,張宴設樂,即席賦詩者數百家,當時稱為盛事。

迨總督兩湖之後,荊州水災既罷,苗疆兵事又來,遂不復能作此會矣。

嗚呼!以公之風雅愛客,今無其繼,而歿後未幾,家產籍沒,子孫式微,可慨也已。

○打兔子

畢秋帆先生,為陝西巡撫,幕中賓客大半有斷袖之癖,入其室者美麗盈前,笙歌既葉,歡情亦暢。

一日,先生忽語云:「快傳中軍參將,要鳥槍兵、弓箭手各五百名,進署伺候。」

或問何為,曰:「將署中所有兔子,俱打出去。」

滿座有笑者,有不敢笑者。

時嘉定曹一習一 庵學士,以丁內艱,為關中書院山長,與先生為親戚,常居署中。

先生偶於清晨詣其室,學士正酣臥,尚未開門也,見門上貼一聯云:「仁虎新居地;祥麟舊戰常」先生笑曰:「此必錢獻之所為也。」

後先生移鎮河南,幕客之好如故,先生又作此語。

有客在座中,正色謂先生曰:「不可打也。」

問何故,曰:「此處本是梁孝王兔園。」

先生復大笑。

○制古磚

畢秋帆撫陝,值六旬,屬吏送禮,概不受。

一縣令送古磚二十塊,有年號題識,皆秦、漢物也。

畢大喜,喚家丁諭云:「我壽禮概不受,爾主人之物甚合我意,故留之。」

家丁框稟云:「主人因大人慶壽,集工匠在署製造,主人親自監工,挑最上者獻轅下。」

畢公一笑而罷。

○百菊溪相國 乾隆五十八年,百菊溪相國為浙一江一 按察使,杜曉園河師為杭州太守。

兩公皆漢軍,甚相得也。

忽以事齟齬,李大慍,同在一城,至一月不稟見,遂欲告玻文書已具矣,時方酷暑,相國遺以扇,並書一詩,有句云:「我非夏日何須畏,君似清風不肯來。」

李讀詩,不覺失笑,相得如初。

○錢愚兄 百菊溪相國齡,總制一江一 南,廉潔自矢,屬吏苞苴,絲毫無所受。

晚年舉一子,仁廟賜名扎拉芬,蔭五品官。

扎拉芬者,翻譯乃福壽二字也。

兩一江一 官員,競獻賀禮,悉卻之。

一江一 寧守錢某,令工制小蟒袍、水晶頂帽、珍珠朝珠,金飾玩物無算,書「愚兄錢某帖」,賄閽者呈進,並囑曰:「此送公子物,可無卻矣。」

公笑而納之。

同僚服其工於獻媚,爭相郊顰,賀帖無不稱愚兄者,由是錢愚兄之名遂播於兩一江一 矣。

○雙白菜

康熙間,汪東山繹,一精一星學,嘗自題燈籠曰「候中狀元某」,後果大魁天下。

在京師時,與方靈皋、湯西崖、蔣南沙齊名,三人皆疏放,方獨迂謹,時相?牾。

堂上掛沈石田芭蕉一幅,所狎二美伶來,錯呼白菜,人因以雙白菜呼之。

方大加規勸,先生厭之,乃署其門曰:「候中狀元汪,諭靈皋,免賜光,庶幾南蔣,或者西湯,晦明風雨時,來往又何妨,雙雙白菜,終日到書堂。」

○素不相能

蘇州鄒曉屏相國,與秦小峴司寇素不相能,每有言論,輒彼此齟齬。

後司寇以目疾告歸;而相國亦以教匪林清謀叛,不能先事預防,有旨著回原籍,閉門思過,因此同在林居。

一日,兩公於惠山卒然相遇,司寇曰:「公何以入山?」

相國曰:「君能見我耶?」

從者皆竊笑。

○汪容甫辱商人

稚存太史、容甫明經,同肄業揚州書院。

一日,偕至院門外,各跨一石狻猊,談徐氏《讀禮通考》得失。

忽一商人冠服貴倨,肩輿訪山長。

甫投刺,適院中某生趨出,足恭揖商人,述連日趨謁狀,商人微頷不答。

容甫憤甚,潛往拍商人項,大聲曰:「汝識我乎?」

商人逡巡曰:「不識。」

「識向之趨揖者乎?」

曰:「亦不識也。」

曰:「我汪先生,趨揖者某先生,汝後識之乎?」

曰:「識之矣。」

曰:「汝識之,即速去,毋溷吾事。」

商人一大懊喪,登輿去。

夫商人謁山長,某生之趨出足恭,自取辱也。

於石狻猊上談《讀禮通考》者何與?講學家聞之,必以容甫為誕率。

然今日講學家,一遇冠服貴倨之商人,吾甚憾其不誕率也。

蓋汪先生一,某先生者百也。

○米湯大全

世俗以相娛悅者為灌米湯,而歡場尤甚。

甘泉李冰叔,嘗戲為詩曰:「英雄末路拿稀飯,混沌初開灌米湯。」

曾文正於克復金陵後,得人頌賀詩文,命書記統抄為一編,自題籤曰「米湯大全」,可謂雅謔矣。

○紀文達煙量

河間紀文達公,酷嗜淡巴菰,頃刻不能離。

其煙房最大,人呼為紀大煙袋。

一日當直,正吸煙,忽聞召見,亟將煙袋插入靴筒中,趨入。

奏對良久,火熾於襪,痛甚,不覺嗚咽流涕。

上驚問之,則對曰:「臣靴筒內走水。」

蓋北人謂失火為走水也。

乃急揮之出。

比至門外脫靴,則煙焰蓬勃,肌膚焦灼矣。

先是公行路甚疾,南昌彭文勤相國戲呼為「神行太保」;比遭此厄,不良 於行者累日,相國又嘲之為「李鐵拐」雲。

○顧俠君酒量

一江一 左酒人,推顧俠君嗣立第一。

居秀野園結社,家有酒器三,大者容三十斛,其兩遞殺,凡入社者各先盡三器,然後入座,因署其門曰:「酒客過門,延入與三雅,詰朝相見決雌雄,匪是者毋相溷。」

酒徒望見,懾伏而去。

亦有鼓勇者,三雅之後,無能為矣。

在京師日,聚同時酒人,分曹較量,亦無敵手,一時方近雯覲、莊書田楷、繆湘泣沅、黎寧先致遠,皆萬人敵也。

以予所見,勵侍郎滋大宗萬、李臬使寧人治運、陳太僕句山兆侖、塗侍郎石溪逢震、顧京兆息存汝修,亦頗論觴政,足稱後勁;近人則素尚書爾訥、索侍郎琳,亦一時之雄。

○孫文靖食量

金匱孫文靖公爾准,字平叔,以翰林起家,歷官至閩浙總督,贈太子太師,入祀名宦祠。

公負經濟才,任閩督,興利除弊,浚木蘭陂,溉田數萬頃,平台灣張丙之亂,善政指不勝屈,閩人至今德之。

公身肥大,健啖,食雞子及饅頭,可逾一百。

嘗閱兵至泉州府,太守崇君福,饋以饅首、卷蒸百,一品鍋內雙雞雙鴨,公盡食之,告人曰:「我閱兵兩省,惟至泉州乃得一飽耳。」

幼年身肥,夏日苦熱,以大缸滿貯井水,身浸其中,僅露口鼻以為樂。

十八歲時,自尊人廣西巡撫署中歸,道錢塘一江一 ,正遇秋汛,大喜,欲觀潮,放舟一江一 心以俟。

比潮至,聞萬馬奔騰聲,急出至?首視之,舟子諫不聽,立未定已為潮頭捲入一江一 中,倉卒之間但覺浪壓肩背而過,有千萬斤之重,三四翻騰遂掀於一江一 中,若有人舁之起者,一無所苦。

公自言素來短視,受此大驚,卒未識潮為何狀,殊可笑也。

公生平以扶植善類自任。

巡撫安徽時,安化陶文毅公為方伯,文毅陛見,論某官不法事,聲色俱厲,鬚髯翕張。

宣宗疑之,密諭公履任後,察其為人。

公密疏保舉,奉朱批曰:「卿不可為其所愚。」

又具疏力薦其賢,文毅公遂獲大用,薦督兩一江一 ,為時名臣,公之力也。

官閩臬時,漳浦黃忠端公石齋先生墓旁地,為豪家所佔,子孫力弱,屢爭不勝,一夕,天大雷雨,遍山上下皆墳起,成黃山字,無慮數千萬,豪大驚,叩首還之。

公有詩,紀其事於《泰雲堂詩集》中。

督閩後,遂以忠端公之理學忠義,奏請崇祀文廟兩廡,得諭旨焉。

○南州逸事

玉峰徐大司寇乾學,善飲啖,每早入朝,食實心饅首五十、黃雀五十、雞子五十、酒十壺,可以竟日不饑。

同朝京一江一 張相國玉書,古貌清,每一朝,止食山藥兩片、清水一杯,亦竟日不饑。

二公之不類如此。

徐公解組後,常寓蘇州雅園顧氏,凡人有一面者,終身不忘;無材藝者,不入門下;有執贄者,先繕帙以進,公十行俱下,頃刻終篇;其有不善處,則折角志之,其人進見,公面命指示,一字不爽。

故凡人有奇材者,必有異相也。

○劉文恪之飲費

劉文恪揩權之酒戶極洪,官京朝時,非前門湧金樓之酒不飲。

罷相南歸,門人史望之尚書致儼,核公飲數於樓肆,據公邸第自取者,五十年中不止二十餘萬錢,宴會饋遺不計也。

○曹文恪食量 清中葉大臣善啖者,首推曹文恪揩,次則達香圃椿。

人言文恪肚皮寬鬆,折一二疊,以帶束之,飽則以次放折。

每賜食肉,王公大臣,人攜一羊烏叉,皆以遺文恪,轎倉為之滿。

文恪坐轎中,取置扶手上,以刀片而食之。

至家,轎倉中之肉已盡矣,故其奏中有「微臣善於吃肉」之句,道其實也。

香圃家甚貧,每餐或不能肉食。

惟買牛肉四五斤,以供一飽,肉亦不必甚爛,略煮之而已。

人極儒雅,惟食時見肉至,則喉中有聲,如貓之見鼠者,又加厲焉,與同食者,皆不敢下箸。

都城風俗,親戚壽日,必以燒鴨、燒豚相饋遺,宗伯每生日,饋者多,是日但取燒鴨,切為方塊,置簸箕中,宴坐以手攫啖,為之一快。

傷寒病起,上問尚能食肉否,對曰:「能食。」

故時賜食肉,乃竟以此反其病而終。

○賭飯

乾隆時吳白華侍郎,素善飯。

有宗室某將軍,亦與齊名。

一日,謂將軍曰:「夙仰將軍之腹,量可兼人,若某者雖無經笥之便便,至於飯來開口,略有微長。

但不知盧後王前,孰為優劣,意欲與君一決勝負,何如?」

將軍笑而許之。

侍郎命左右持籌侍側,每啖一碗,則授一籌,飯罷數之,將軍共得三十二籌,侍郎只二十四籌爾。

侍郎不服,約與明日再賭,將軍笑曰:「敗軍之將,尚敢再戰乎?」

明日復至,比設食,只有飯而無餚,謂將軍曰:「此亦所謂白飯也。

昨以肉食為鄙,故聊遜一籌,今與君白戰,若再不勝,願拜麾下。」

於是復計籌而食,將軍食至二十碗而止,侍郎竟得三十六碗。

蓋侍郎先以食肉而易飽,將軍以無餚而不能下嚥也。

○王於一之誇妓

一江一 西王於一,博學而文,才名卓著。

嘗宿妓於塔山之息柯亭。

禾中朱錫鬯,曉過於一,時於一尚未起,錫鬯隔幔坐待之。

於一不知也,向妓誇生平貴介任俠,且曰:「吾雖老,猶將金屋藏汝矣。」

錫鬯?然大笑,於一驚起慚責,幾成大隙。

次日,有舉此事以問毛西河:「於一當時該作何語者?」

西河誦張鶴門《醉公子詞》應之云:「佯醉許佳人,千金贖汝身。」

一座大笑。

○張映璣之雅謔

浙一江一 轉運張映璣,山東人。

性寬和,善滑稽。

一日出署,有婦人攔輿投呈,閱之,則告其夫之一寵一 妾滅妻也。

張作杭語從容對曰:「阿奶,我系鹽務官,並非地方有司,但管人家吃鹽事,不管人家吃醋事也。」

笑而遣之,可謂雅謔矣。

○張文和謙抑

張文和公晚年,頗以謙抑自晦,每遇啟事者至,動云「好,好」。

一日,有閣中胥吏請假,公問何事,曰:「適聞父訃信。」

公一習一 為常,亦云「好,好。」

舍人等皆掩袂笑,而公未覺也。

○漕督諧詩

雲夢許秋巖尚書兆椿,美鬚髯,工詩善書,尤一精一於吏牘,下筆千言,無不迎刃而解,蓋非獨以吟詠見長也。

官漕督時,道出長沙。

善化令某,已升武岡州牧,置備儀仗,於官銜牌誤書「漕」作「糟」。

尚書作一詩嘲之云:「平生不作醉鄉侯,況復星馳速置郵。

豈有尚書兼曲部,漫勞明府續糟邱。

讀書字要分魚豕,過客風原異馬牛。

聞說頭銜已升轉,武岡可是五缸州?」

風一流 蘊藉,想某令讀之,亦當絕倒。

○曹學士之扮神

當塗曹學士洛?,為諸生時,放誕風一流 ,不拘小節,博場酒肆,時寓跡焉。

邑中春秋賽社,例以一人扮為神,金朱塗面,輿行通衢。

婦女傾城出觀,略無隱蔽。

曹心艷之,遂任是役,妖姬艷女、貴婦名姝,任其評視,且預囑輿夫,於釵光鈿影中,故遲遲我行。

既而學博知之,欲申之於學使褫其衿,適捷鄉試報至,乃止。

○諸襄七之古拙

諸襄七先生錦,學問淹貫,而性古拙。

嘗典試福建,巡撫饋正副考官瓜各五十,而先生之瓜少送一枚。

先生大怒,請巡撫面問之,巡撫曰:「此系誤數,即當再送。」

先生益大怒曰:「我豈為一瓜爭乎!臘肉不至而孔子行,醴酒不設而穆生去。

瓜雖微,亦可見禮意之衰也。」

一時傳為笑談。

○王司農畏?喜子

王司農茂京,性畏?喜子,每見必驚懼失色。

西田相國其叔也,一日,令輿夫密置數枚於肩輿中,囑勿使知之。

明日,司農升輿,忽見?喜子,惶懼仆地,將責輿夫,從者具以實告,然司農之憤猶未釋也,計思有以報之。

越日,命工修足,呼僮聚其皮,將酒醋蔗糖共貯於瓶,以遺相國。

明旦遇於朝,謂司農曰:「昨日見惠之品,大嚼之而無味,究系何物耶?」

司農莞爾答曰:「老叔以?喜子見嚇,小侄不得不以老腳皮奉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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