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人軼事》氣節類:朱文正公諱?,大興人,年八歲即操觚為文,文體倔聱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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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名人軼事》氣節類

清代名人軼事

氣節類

○朱文正

朱文正公諱?,大興人,年八歲即操觚為文,文體倔聱蒼古,與兄竹君學士筠齊名。

年十九登進士,為乾隆戊辰科。

時大雨連綿三日,蓋即為公霖雨兆也。

純皇帝深重其品,劉文正公復薦於朝曰:「北直之士,多椎魯少文,而?、筠兄弟與紀昀、翁文綱等,皆學問淵博,實應昌期而生者。」

上曰:「紀、翁文士,未足與數,朱?不惟文好,品亦端方。」

數年,外擢山西布政使。

時撫軍為黃檢,文襄公之孫也,少年紈褲,貪黷驕奢,公時匡正之。

黃以公為腐儒不足與談,因劾公為迂滯,純皇帝優容之,改公以學士,入直上書房。

時為甲午春季,蓋已為豫教今上計,公欣然就職,日導上以今古嘉猷。

侍講幄十年餘,無一時趨之語,今上甚重之。

後以孫文靖公薦,純皇帝曰:「聯故知朱?通曉吏治事。」

遂授安徽巡撫。

公以清介持躬,自俸廉外毫不沾齲余業師吳修圃?,為公所取士,嘗謁見公,時夏日酷熱,公飼吳以瓜,亦必計價付縣隸,其不苟也如此。

公經學純粹,愛惜人才,所保薦如荊道乾、王秉韜等,其後皆為名臣。

掌己未、乙丑二春闈,所取張惠言、鮑桂星、陳超曾、湯金釗、孫原湘、孫爾准、謝崧等,皆一時知名士。

嘗於闈中子夜,搜得吳山尊?卷,再三詠讀,大呼曰:「山尊在此1因披衣叩阮中丞元扉,命其秉燭批點,曰:「其佳處在某處,老夫眼方倦,不能執筆,君可代為之書,此吳山尊文也。」

榜發果然,其賞鑒也若此。

故其薨日,上甚震悼,親臨奠??,世共惜之,以為劉文正後一人而已。

然性純厚,易為人欺詐。

貪吏某知公嗜好,故為衣服藍縷狀以謁公,竟日皆談安貧之論,公深信之。

其人以罪遣戍,及赦歸,公掌銓日,力為超雪,欲復其官。

彭文勤公元瑞言其貪狀,公艴然曰:「若其人者,可謂忠於朝、友於家,為今世之閔顏,安可辱之以貪名也。」

又取文尚引據經典,士多為盜襲獺祭之學,文風為之一變。

素嗜許氏《說文》,所著詩文皆用古法書之,使人不復辨識。

晚年酷嗜仙佛,嘗持齋茹素,學導引長生之術,以致疽發於背。

時對空設位,談笑酬倡,作詭誕不經之語,有李鄴侯之風。

余嘗與共宿郊壇,時鮑雙五病劇,余向公惋惜,公岸然曰:「彼祿命方長,安得驟死?」

若實有先知者,然雙五果病癒,致位通顯,則公之仙伎,亦未易窺測也。

○孫文定

孫文定公嘉淦,字懿齋,太原縣人。

公父以俠聞,殺人,公年十七,與其兄日行三百里,出奇計脫父於獄。

中康熙癸巳進士。

雍正元年,公以檢討上封事三,曰:「親骨肉,停捐納,罷西兵。」

憲皇帝壯之,立召對,授國子監司業,累遷吏部侍郎,仍兼祭酒事。

薦教一習一 某,憲皇帝不用,公爭益堅,上擲筆與之曰:「汝書保狀來1公持筆欲下,大學士某呵之曰:「汝敢動上筆耶1公方悟,捧筆叩頭。

上大怒,反縛置獄,擬斬。

已而謂大學士曰:「孫嘉淦大戇,然不愛錢,可銀庫行走。」

公出獄,不抵家。

逕趨庫所。

果毅親王疑公故大臣,黜必慊於懷,不屑會計事,又聞蜚言,謂公沽名,收銀有縮無盈,乃出不意,突至庫視公。

公方持衡傴僂稱量,與吏卒雜坐,勞勞均共,問所收銀有不足乎,公曰:「某所收別置一所,請覆之。」

王辜榷良久,無絲毫盈絀,如衡而止。

王大奇之,即為轉奏。

○方靈皋

方靈皋先生受世宗知,以罪累而致卿罰性剛戇,遇事輒爭。

嘗與履恭王同判禮部事,王有所過當,公輒怒拂袖而爭。

王曰:「禿老子敢若爾1公曰:「王言如馬勃味。」

王大怒,入奏,上兩罷之。

公往謁查相國,其僕恃相公勢不時稟,公大怒曰:「狗子敢爾1以杖叩其頭,血涔涔下,其僕狂走告相公,相公迎見,公云:「君為天子輔臣,理宜謙沖恭敬,款待下僚,豈可縱豪僕以忤天子卿貳?公誤多矣。」

卒怫然去,查長揖謝之,乃已。

後復至查邸,其僕望之走曰:「舞杖老翁又來矣。」

其憚公若此。

公立朝甫一載,政事多有匡裨,嘗密薦來相公保、魏尚書廷珍、方敏愨公觀承、顧河帥琮、方中丞世俊於朝,後皆卒為名臣,而世人皆以文士待公,初不知其直鯁,故表出之。

○方侍郎勉李文貞

李文貞公光地,以直撫入相,桐城方侍郎苞叩之曰:「自入國朝,以科目躋茲位者凡幾?」

公曰:「屈指得五十餘人。」

侍郎曰:「甫六十年而已得五十餘人,則不足重也明矣。

望公更求其可重者。」

以文貞名儒名相,媲跡皋夔,侍郎猶勉之如此,後之人儻經綸理學,不逮文貞萬萬者,復以諛言日至,讜論無聞,或純任權術,或曲謹小廉,依恃寬大,自命賢相,恐鼎折覆束之譏,不待終日矣。

可不危與!

○甘莊恪

甘莊恪汝來,吳一江一 人,少任淶水令,有德政。

時有御前侍衛某往放御鷹,蹂一躪 田苗,公即命鎖至庭,大杖數十。

大吏聞之驚曰:「某令瘋耶1因共劾之。

聖祖笑曰:「不畏強梁,真民父母也。」

因擢其官,後遷至吏部尚書。

乾隆初,純皇堅意復三年喪,諸臣莫詳其制,公時任禮部,依據經注,參定大禮,繁儉常理,後皆遵之。

後暴薨於署,同事者為相公訥親,因親送其喪歸。

訥先入,見老嫗縫紉於庭,訥誤以為一奴一婢,因呼曰:「傳語夫人,相公暴薨於署矣。」

婦愕然曰:「汝為誰?」

訥備告其故,老婦汪然大泣,始知即夫人也。

訥因問有餘貲否,夫人曰:「有。」

啟囊出銀八金,曰:「此志書館月課俸也。

俸本十六金,相公儉,計日以用,此所餘半月費也。」

訥因感泣,代以衣衾殮之。

歸奏於上,上亦感動,命內務府代理其喪,入賢良祠。

○施青天

施漕帥世綸,有權術,任京兆尹時,金吾帥?公和諾以一寵一 幸冠一時,轎前常擁八騶。

施遇諸途,乃拱立道旁,長揖以俟之。

?驚駭下轎問之,施忽厲聲曰:「國制,非王公不設騶馬。

吾以為諸王至此,拱立以俟,孰意其為汝也1欲立劾之,訖謝之乃已。

同時於襄勤公成龍,二公皆名盛一時,俗呼曰「施青天」雲。

○陸清獻值丁祭

陸清獻公稼書作宰時,值丁祭,先期齋戒,恪遵禮經,躬自灑掃廟廷,洗滌祭器,品物豐潔,俎豆維新,升降獻酢,必誠必敬,忽香煙凝結不散,篆成「使仲由來享」五字,??真不爽哉!

○陳鵬年

滄州陳公鵬年,康熙辛未進士,以大學士張鵬翮薦,出知一江一 寧府。

四十二年,聖祖南巡,總督阿山借供帳名,欲加賦稅,公力爭曰:「官可罷,賦不可增1阿銜之。

公嘗逐群娼,建亭其上,月朔宣讀聖諭,阿乃劾公大不敬,以此落職,下之獄,絕其食。

獄卒憐之,私哺以餅餌。

為守者李丞偵知,杖卒四十。

曰:「與一勺水如之。」

公自問命絕矣。

適浙撫趙公申喬過之,叱獄官,得以生。

聖祖赦其罪,命入武英殿修書,尋起知蘇州府,《重遊虎丘》詩云:「雪艇松龕閱歲時,廿年蹤跡鳥魚知。

春風再掃生公石,落照仍銜短簿祠。

雨後萬松全匝,雲中雙塔半迷一離 。

夕佳亭上憑欄處,紅葉空山繞夢思。

塵鞅公餘半晌閒,青鞋布襪也看山。

離宮露出雲霄上,法駕春留紫翠間。

代謝已憐金氣盡,再來偏笑石頭頑。

棟花風後遊人歇,一任鷗盟數往還。」

時總督噶禮以為誹謗,句句旁注而劾奏之,摘印下獄中。

聖祖詔曰:「詩人諷詠,各有寄托,豈可有意羅織以入人。」

命復其官,尋擢霸昌道,旋升一江一 寧布政使。

○莊侍郎之廉鯁

武進莊侍郎存與,性廉鯁。

典浙一江一 試,巡撫饋以金,不受;遺以二品冠,受之。

及途,從者以告曰:「冠頂真珊瑚也。

直千金。」

公怒曰:「何不蚤白1馳使千餘里返之。

為講官日,上御文華殿,同官者將俟上起,講儀畢矣,公忽奏講章有舛誤,臣意不謂爾也,奉書進講,琅琅盡其旨,同官大驚,上為少留頷之。

○管侍御之抗直

武進管侍御世銘,在台垣負抗直聲。

一日與友人酒坐,時和├以伯爵官大學士,眾譽伯揆無虛日,侍御被酒大言曰:「諸君奚為者?吾方有封事。」

眾皆駭愕,是夕侍御歸邸捨,遽卒。

見姚椿所作《管侍御唐詩選書後》,姚聞之洪稚存太史子符孫,符孫得諸太史,太史與侍御同裡友善,其言當不謬(按:姚文又云:錢通副灃以劾和├,奉上命稽察軍機處,為權幸所困,衣食不豫,寒悴以死,世皆疑其被毒,惜翁獨明其不然。

惜翁指姬傳先生也)。

○燒車御史 和├柄國時,其家一奴一多乘高車,橫行都市,無所憚。

湘鄉謝侍郎振定,方巡城遇焉,ㄏ而鞭之,火其車於衢,世稱燒車御史。

後二十餘年,侍御子興?,以固始縣令膺卓薦召見,上從容問曰:「汝即燒車御史之子乎?」

不數月,特旨擢成都知府。

○王漁洋之風骨

漁洋先生以詩鳴海內,而風骨亦自不可及。

內大臣明珠之稱壽也,昆山徐司寇以金箋立幅請于先生,欲得一詩侑觴。

時先生未大顯貴,怫然曰:「曲筆以媚權貴,君子不為也。」

遂力辭之。

先生歿後,門人私謚為文介,洵不愧雲。

見《柳南隨筆》。

康祺按,新城得謚出乾隆間特旨,自易名文簡,而私謚無人復舉矣。

○劉文正公之直

劉文正公,當乾隆中久居相位,頗為上所倚任。

公性簡傲,不蹈科名積一習一 ,立朝侃然有古大臣風。

嘗有世家子任楚撫者,歲暮饋以千金,公呼其僕入,正色告曰:「汝主以世誼通問候,其名甚正,然余承乏政府,尚不需此,汝可歸告汝主,贈諸故舊之貧窶者可也。」

有貲郎昏夜叩門,公拒不見,次早至政事堂,呼其人至,責曰:「昏夜叩門,賢者不為。

汝有何稟告,可眾前言之,雖老夫過失,亦可箴規也。」

其人囁嚅而退。

薨時,上親奠其宅,門閭湫隘,去輿蓋然後入,上歸告近臣曰:「如劉統勳,方不愧真宰相,汝等宜傚法之。」

○盛司寇

盛司寇安,滿洲人,以科第存至卿貳,頎然嶽立,鬚眉蒼然,以古大臣自命。

戊辰春,孝賢純皇后崩,時有周中丞學艦瑟制府爾臣等,以違制剃髮伏誅。

有錦州守金文淳者,稟命於府尹,然後剃髮,事發,純皇震怒,命立誅之。

公叩首請曰:「金小臣罔識國制,且請命大僚然後剃髮,情可矜恕,請上寬之。」

上怒曰:「汝為金某遊說耶?」

公曰:「臣為司寇,盡職而已,並不識金某為若何人,如枉法干君,何以為天下平也。」

上大怒,命侍衛反接公赴市曹,與金文淳同置於法。

公佯然長笑,惟曰「臣負朝廷之恩」而已。

後上悔悟,命近臣馳騎並金赦之,公施然叩謝如常。

時市曹萬目共睹,曰:「此真司寇也。」

次日,上即命公入上書房,傅導諸皇子,曰:「盛安尚不畏朕,況諸皇子乎?真師保之妙選也。」

○伍彌泰 文端伯相伍彌泰,乾隆四十八年以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明年七月,授東閣大學士,越二月,和├亦以塚宰拜參知矣。

世多以伍相為和├外祖,以年輩論之似不甚符,或文端女為和├繼母耳。

相傳文端家有急需,公子輩貸二千金於├,公聞之,語諸公子云:「既已向貸,退還不情。」

命取田契價值相當者,署券償歸,├力辭,使者三返,始勉受。

├之貪一污,殆公所素嫉,故以之示意歟。

○李漱芳

李侍御漱芳,四川人。

巡視中城,有傅文忠公家一奴一欒大,恃公之權勢,招徠無賴輩肆行市衢間,無人敢過而問者。

公慨然曰:「傅相以忠謹傳家,故能奕祀而保大。

其家一奴一遊蕩,非公所能知者,不可使其風日滋,反貽累於椒房,其攸關甚巨。」

乃命捕大,審得實,立登白簡。

純皇大悅,立遣戍欒大,傅公罰鍰有差,而擢公為給事中,以旌其直焉。

○徐文穆

徐文穆相國本,予告歸杭州,適裡中社事正盛,晝夜相競,立戲場數處,各以台上燈聯求書,卻之不可,乃大書曰:「防賊防奸防火燭;費錢費力費功夫。」

復書一匾曰:「戲無益。」

眾喻其意遂止。

是真士大夫居鄉之軌範也。

○任葵尊

《池北偶談》記同時御史,敢言惟荊元實、任葵尊二人。

葵尊名宏嘉,釣台宗丞族兄也,釣台《清芬樓稿》稱:康熙中,某御史噤不言,人誚為「解角」。

自公入台垣,而言路始振,章數十上,鹹有益國計民生。

巡視北城,親王諸府公侯第宅多在轄下,驕悍尤難治。

公偶出,有錦衣駿馬突其前,公叱呵之。

眾不敢曰:「此某王所嬖千金旦也。」

公大怒,身逐之,隸走卒奔,抵王府,坐其門呼,必得旦乃已。

王曰:「是申申者何也?即出,敢若何1旦出,公叱縛之,予杖四十。

王大恚,入奏,天子曰:「非凌汝,行者吾法,汝庇優,虧吾法。」

王觳觫稽顙出。

馬三爺者,戚畹某弟,登城私,公執而鞭之。

告其兄,兄面謝過,已而謀??公。

公廷發其奸,某矯辨,天子命掌其頰三十。

又聲九門提督罪,詔立斥罷。

公嘗慨然流涕曰:「宏嘉之得保首領,天子賜也。」

蓋信而後諫,其遇不可及雲(又,漁洋詩:「翰林科道兩衙門,齊脫貂裘猞猁猻。

昨夜五更寒徹骨,滿朝誰不怨葵尊。」

此雖戲言,亦足見公風骨矣)。

○德格勒 德格勒,鑲藍旗人,康熙朝官侍講。

李安溪嘗薦其學行,屢召見,論經義。

德性骨鯁,不附權勢。

偶扈駕巡行,時相明珠見其將向用也,使人累千金為裝,卻不受。

會天久不雨,聖祖命德格勒筮之,遇?,曰:「澤上於天,將降矣,一一陰一居上,天屯其膏,決之即雨。」

上愕然曰:「安有是?」

以明珠對,明珠聞而大恚。

二十六年冬,坐私刪起居注,論死,遇赦,以謫藉終。

按侍講志節貞亮,芥視千金,因事效忠,志除奸憝,其敷陳經義,蓋漢之劉更生,而非明之藍道行,事雖不成,於薦主有光矣。

愛賢如安溪,汲引於先,乃不能昭雪於後,豈亦畏明珠氣焰,恐罹一黨一 禍,姑聽懷忠抱愨之士老死窮荒與!

○海鹿門 海保字鹿門,裔出自襄一陽一孟氏,先世忠毅公喬芳,以從龍勳,隸旗籍,累代有顯宦。

君幼侍尊人,宦游三吳,容止玉立,風神恬定,讀書過目輒了了。

弱冠從李申耆先生兆洛游,極愛賞之。

兼一精一騎射擊刺,拳勇超躍諸藝。

性喜任俠,負氣好義,見不平事不惜以身殉之。

姑蘇玄妙觀者,一郡遊觀之藪也,士女日集恆萬人。

無賴惡少,見游女少具姿首必環而尾之,甚至一人唱呵,萬聲應響,四方攢裹,將隻身婦女迫困重圍,恣意戲侮,手摩足弄,無所不至,既將巾履簪珥分劫攜去,名曰打圈。

在婦女之寡廉鮮恥者,不以為辱,反以為榮,以為必己之色貌過人方應斯選,且常誇述於人,自鳴得意;而少知自愛者,不幸遇此,亦不免羞憤欲絕。

緣陋俗相沿既久,浸一習一 成風,都人士視為慣常,恬不為怪,是以薦紳閨閣有事至觀祈禱,必乘肩輿,從健僕左右護持之,非示誇也,實畏打圈耳。

君少時嘗同人救一雛女,得免打圈之辱,其事甚快,故為志之。

先是女郎偕一童遊觀中,猝遇眾無賴,窺其意不善,亟攜童踉蹌反走,無奈眾麇集要遮,女東亦東,女西亦西,評頭論足,肆口穢謔,涎視耽耽,不少寬縱,愈逼愈緊,醜態百出。

女郎不堪其嬲,宛轉嬌羞,氣急敗壞,倉皇四顧。

正無計得以幸脫,適君同人至此,目擊其狀,義氣填膺,忿焰莫遏,慨然謂同人曰:「承平世宙,豈有人家弱息,而聽強暴公然肆虐於光天化日之下!我輩不救護,誰救護者?諸君其謂之何?倘激於義憤,惠然御悔,抑暴扶良,僕不敏,願助一臂。」

同人笑曰:「君又選事也耶?人家兒女,何預卿事?」

君白眼爭曰:「誰家無兒女,奈何受狂且窘辱若此?諸君既忍心袖手,不肯向前,僕當獨身任之。」

言訖,攘臂躍入人叢,橫身要截,厲聲叱曰:「止,止!鼠子不得無禮1眾無賴正猖狂暢意,聞君言怒答曰:「吾儕逢場作劇,若何人,敢敗乃公事?」

彼此硬語?牾,一人遽前以掌摑君面,君佝身疾出腋下,反掌搏其背,復以趾??之顛;一人踵而前,又顛之,連踣四五人,余乃不敢繼起,始紛紛鳥獸散,女郎之圍以解。

於時旁觀如堵牆,初以君文弱鹵莽,恐難攖眾鋒,今幸君勝,歡喜雷動,鹹色喜耳語,竊謂「何處少年,重義氣作此快舉?」

嘖嘖稱道不置。

同人從而慮之曰:「君但快心於一時,懋建義舉,然群兒潰竄,怒形於色,必號召以圖報復,倘眾寡不敵,奈何?」

君曰:「實逼處此,詎容中餒,惟今之計,為德不可不卒。

請與諸君約,毋短氣、毋貳心,當同衛送兩小塊,縱與若曹遇,共擊無不利。」

僉曰:「諾。」

蓋君所同來五人,皆好身手,中有陳叟者素號「萬人敵」,年近七十,精神矍鑠,猶能手格虎豹,余四人亦各矯捷有膽略。

因詢知兩小刻同懷姊弟,女郎年才及笄,含睇靦腆,意甚德君,告明居址。

君領兩人作前導,女郎姊弟居中,陳叟率兩人殿後。

行至飲馬橋,眾無賴果召集百數十人,執梃當路,決眥向君,欲得而甘心焉。

陳叟鬚髯怒張,大聲囑君與四人第擁其姊弟從間道急行,勿卻顧,若曹來,有老夫在,當以老拳飽之。

君既送女郎至家,其父母審悉顛末,感涕稱謝,款洽甚殷,然匆促間兩忘問姓氏,至今君不知其父母為某某,其父母究亦不知君為何許人也。

眾無賴見君等護送女郎去且速,又以陳叟獨作後勁,咄咄逼人,料非恆流,氣為之奪,竟不敢犯。

君嘗笑謂人曰:「是役也,固兒時選事,但其時亦恃有陳叟在,故吾敢向前。

假令爾時吾亦袖手,則陳叟不肯為力,女郎危矣。」

其少時負氣好義類如此。

裡〔C121〕子曰:「君從李申耆先生游,肆力於詩古文詞,向同在高淳營次,相得甚歡。

丁巳冬,君攝事巴城,予特造訪,時當歲暮,風雪淒然,封篆無事。

君素嗜酒,命童燃爐燒燭,手巨觥,捻髭縱談往事,一精一悍之色猶見眉宇。

今闊別且有十餘年矣,每一憶及之,殊令人神往於蘇長公遇方山子時也。」

○蔡文恭

陳綺石言回裡時,謁蔡文恭公,年逾大耋,豐頤方瞳,精神爽健,接人一溫一 和謙抑,如老諸生。

嘗有少時同硯友某,乞文恭囑邑令一事,公婉謝之,轉貽老友番錢數十圓。

守正不渝,而又善體人情如此。

○秦李兩巡按

順治庚寅、辛卯間,秦公世楨巡按一江一 南,多所除剔,有鐵面之稱。

繼之者李成紀,安靜無為,惟日飲醇而已,人目之曰「糟一團一 」。

有改崔護「人面桃花」句粘於牆云:「去年今日此門中,鐵面糟一團一 兩不同。

鐵面不知何處去,糟一團一 日日醉春風。」

○雷翠亭

閩中自李文貞、蔡文勤二公重振龜山考亭之緒,薪盡火傳,理學大暢。

繼之者寧化副憲雷翠亭先生宏也。

先生隨計入都,寓文勤邸,朱高安方居比鄰,文勤語先生曰:「高安素知子,子可一見。」

先生以陸清獻不見魏蔚州為比。

後高安禮先焉,乃往見。

又一日,孫文定過文勤,文勤語先生曰:「孫公實為子來,當一往以答其意。」

先生曰:「不敢也。

將有保舉,恐近自媒。」

文定終薦之,補國子監學正。

乾隆初元,以庶吉士蒙特召,侍阿哥書房講讀,嚴正恪勤,於中貴不假辭色。

嗣丁憂,編修余棟以皇太子薨入京,被命留侍諸皇子。

公奏:「皇子侍奉之人,必明大義、篤倫理,方於學術性情有助,余棟父喪未葬,若隱忍行走,則講書至『宰我問三年章』,何以措口?於天下風化有關。」

於是編修得終制。

按公之學,出自漳浦蔡文勤公,文勤則為文貞嫡傳也。

公劾奏奪情,侃侃如此,於安溪一脈,不能不謂之青冰(《鮚?亭集》楊文定公行述,稱余編修奪情時,文定力言其不可,而上收還成命。

文定亦安溪高第)。

○何世基

何文端公(按謚法考,無何文端者。

雍正初,吏尚何世?基,謚端簡。

何實出身翰林,而不得文字,故文端誤記與)居京邸時,一同年詣之,日晏未起,久之方出。

客問曰:「尊夫人亦未起耶?」

答曰:「然。」

客曰:「日高如此,內外家長皆未起,一家一奴一僕其為奸盜詐偽,何所不至耶?」

公瞿然,自此至老不晏起。

見桐城張文端《篤素堂集》。

讀此,可見何公進德之勇,並可見前輩處朋友間,規過責善,如是其嚴也。

○鐵面御史

湯文正公斌蒞任一江一 蘇,聞吳一江一 令即墨郭公?有墨吏聲,公面責之。

郭曰:「向來上官要錢,卑職無措,只得取之於民。

今大人如能一清如水,卑職何敢貪耶?」

公曰:「姑試汝。」

郭回任,呼役汲水洗其堂,由是大改前轍。

公喜,特保舉卓異。

而前任督撫一江一 蘇者,余公國柱也,方掌綸扉,征賄巨萬,聞之銜恨刺骨,嗾人劾奏,虞山翁鐵庵司寇從而和之。

賴聖祖皇帝英明,稔知郭無他故,得以保全。

時長洲貢生何義門焯在京考選,為司寇門生,遂登翁之門,攘罵不已,索還門生帖,否則改稱不認為師,義門由是知名。

二十六年,郭公內升御史,於半年中參罷三宰相、兩尚書、一閣學,直聲震天下,稱為「鐵面御史」。

旋以吳一江一 張令虧空,舉發舊案,株連落職,擬遣戍,幸蒙聖明洞鑒,以郭?居官尚有風力,免其治罪。

二十八年,擢兩湖總督。

○秋帆尚書

鎮洋畢秋帆先生,負海內重望,文章政績,自具國史。

乾隆五十二年,先生為河南巡撫。

六月廿四日夜,湖北荊州府一江一 水暴漲,堤ㄨ城決,淹沒田廬,人民死者以數十萬計。

七月朔日,得襄一陽一飛信,先生即於是日先發藩庫銀四十萬兩,星夜解楚賑濟;一面奏聞。

高宗皇帝大加獎賞,以為有督撫才,不數日即擢授兩湖總督,兼理巡撫事務。

先生為人仁而厚,博而雅,見人有一善,必咨嗟稱道之不置。

好施與,重然諾,篤於朋友,如蔣莘畬、程魚門、曹一習一 庵諸公身後事,皆為料理得宜,雖千金不顧也。

家蓄梨園一部,公餘之暇便令演唱。

一日,客同坐觀劇,謂先生曰:「公得毋奢乎?」

先生笑曰:「吾嘗題文文山遺像有云:『自有文章留正氣,何曾聲妓累忠忱。

』所謂大德不逾閒,小德出入可也。」

客始服其言。

時和公相聲威赫奕,欲令天下督撫皆欲奔走其門以為快,而先生澹然置之。

五十四年夏,和相年四十,自宰相而下皆有幣帛賀之,惟先生獨賦詩十首,並檢書畫銅瓷數物,為公相壽。

人曰:「公將以此詩入冰山錄中耶?」

先生默然,乃大悟,終其身不一交一 和相。

六十年二月,貴州苗民石柳一鄧一 、湖南苗民石三保第聚眾劫掠,人民震恐。

先生聞之,即馳赴常德,籌辦滅賊之計。

事既平,尚駐辰州,以積勞成疾,卒於當一陽一旅館,年六十七。

後二年,和相果伏法。

○魏廷珍

魏廷珍,字君弼,直隸景州人,康熙癸巳探花,一精一於算法,賦性骨鯁,累遭世廟訓飭,而向用不衰。

總督漕運時,上命國師文覺往南朝山,儀衛尊嚴等王公,所過地方官員膜拜如弟子,至淮督關,年希堯首行此禮,大學士河督嵇曾筠不得已從之,魏獨植立徜徉,且上疏言「臣不能從佛法」,上亦不之罪也。

○陳恪勤

陳恪勤之被逮入都也,除夕市米潞河,主人問:「客何來?」

曰:「陳太守。」

「是湘潭陳公邪?」

曰:「然。」

曰:「是廉吏,安用錢為?」

反其值,問寓何所。

次日門外車檻檻饋米十石,書一函,稱:「天子必再用公,公宜以一節終始,毋失天下望。」

紙尾不署姓名,問擔夫,曰:「其人姓魏。」

訪之,則閉戶他出矣。

蓋隱君子也。

○佛典屬

蒙古典屬佛爾卿額,順義王俺答裔也。

其祖錫拉被擄,至隸上駟院牧馬,仁皇帝於內苑閱馬,見其竟日無怠容,曰:「此金日碑儔也。」

因擢侍衛。

憲皇帝御極,廉親王允│等覬覦大位,拉公首發逆謀,憲皇帝悅之,擢內大臣,其子孫皆膺?無仕。

公其長孫也,年十六,即擢宿衛。

嘗擎蓋於馬上假寐,誤驚御騎,純皇帝惡之,以貴臣子不即責,倘佯禁闥三十餘年,未逾一級。

公性滑稽作謔語,時上最喜贊禮郎,多有至大位者,公曰:「蜩蟬輩亦足貴耶?某雖不肖,實能揣摩其調,秋娘縱老,猶可獻倚門技也。」

因與擢其選,上大喜曰:「爾亦能作是耶?」

立擢鴻臚卿,未逾年,授副都統。

時和相擅權,旨未下,時有賀之者。

公告人曰:「余之升擢,猶弈者反著,其子尚未定也。」

人爭笑之。

公素不信佛,謂世無輪迴事,病撅時呼子孫環列榻前,眾以為有遺囑,公忽張目曰:「此時目前尚無一鬼,至是終無鬼矣。

寄語世人,莫信浮屠說也。」

語罷,瞑目逝。

是臨終尚作笑柄也。

○陳鵬年

姚石甫《識小錄》云:「衢州人言,院總陳鵬年始為西安令。

行鄉徵糧,至徐忠莊公言祠,徐氏子孫張公像,陳為之避坐。

更至留氏祠,留氏亦張夢炎像,陳見之大怒,僕像於地,杖之二十。

先是留氏子孫猶盛,多興者。

自杖後,留氏遂敗,乃無入庠者。」

按恪勤此舉,未見他紀載,其嫉邪崇正足為士民勸懲。

墨綬翩翩,已綽有名臣風範矣。

○李侍御

掖縣李侍御森先,巡按一江一 南,誅Θ豪右,有海忠介之風。

中讒被逮(按,李自選御史兩經革職,俱起原官,後又以言事謫戍尚一陽一堡,尋赦還,至是已四黜矣)。

吳民號泣攀送者數萬人,既登舟,僚屬相顧揮涕。

松一江一 知府李正華最後至,攜一酒瓢,滿酌送侍御曰:「吾曹期不愧天日,不愧朝廷,不愧百姓耳。

成敗利鈍,造物司之。

今日不行,榮於登仙,諸君何至作楚囚相對耶?」

侍御為掀髯大笑。

正華,獻縣人,守松多惠政,王漁洋稱為近日廉吏之冠,宜其與侍御臭味相孚與。

○趙恭毅 趙恭毅申喬登第後,以古道自居,人爭厭之,公托疾歸。

曾買妾媵,其家故族女以負債故賣之,公覘知之,慷然曰:「吾奈何乘人之急,以污其節?馮商之舉,不可為之繼乎1乃立送女歸家。

事漸聞於朝,仁皇帝知之曰:「此古誼之士也。」

公聞命出,待至公卿,以廉直著。

任司冠時,廉邸伶人殺人,欲倩公出其罪,公謝曰:「天子之法,不能為王屈也。」

憲皇帝重其人,登極後屢獎譽之,以為人臣之式雲。

○伏虎侍郎 張文和公性寬厚,而馭吏特嚴。

長吏部時,知有蠹吏張某者舞弄文法,中外官屢受其毒,人呼為「張老虎」,公命所司重懲之,朝貴多為營救,公不為動,時稱公「伏虎侍郎」。

一日坐堂上理事,曹司持一牒來,曰:「此文元氏縣誤書先民縣,當駁問原剩」公笑曰:「若先民寫元氏,外省之誤;今元氏作先民,乃書吏略添筆畫,為需索計耳。」

責逐黠吏,而正其謬,同官服其公敏。

每見外官有事於銓部者,為吏所持,輒至質衣裝、貨車馬,舉債出國門。

甚或蹭蹬終其身,如文和之察弊,亦中人才智所易及,乃畫諾坐嘯,目擊狐鼠之橫行,而噤不一詰,豈有所卻顧與。

○湯蕭山

湯蕭山初入史館,朝貴爭羅致之,謝不往。

而時時徒步從大興朱文正公游,請業督過,如古聖賢相為師友。

前後大庾戴公、鉛山熊公延館其家,雖居門下後進,諸國老大人皆嚴憚之。

○郭嵩燾

郭侍郎嵩燾,家居時好危言激論,龍汝霖作《聞蟬詩》規之曰:「商氣滿天地,金飆生汝涼。

撩人秋意聒,忤夢怨聲長。

畏濕愁霜露,知時熟稻梁。

隱情良自惜,莫忘有螳螂。」

嵩燾和曰:「飽諳蟬意味,坐對日蒼涼。

天地一聲肅,樓台萬柳長。

杳冥通碧落,慘澹夢黃粱。

吟嘯耽高潔,無勞臂引娘。」

又:「樹木千章暑,山河一雨涼。

一陰一濃棲影悄,風急咽聲長。

秋氣微物,天心飫早梁。

居高空自遠,塵世轉蜣?良。」

○許景澄

浙右老儒某君者,與許竹?侍郎為布衣一交一 ,自侍郎持節歐西,即入其幕中,十餘年未嘗一日去左右。

某君嘗為人言:侍郎下獄之日,晨起,都市尚平安,寂寂無所聞。

日哺飯罷,方坐書室中與某君閒談,一面令從者駕車,雲將赴總署。

未及整衣冠,忽閽人持一名刺入,雲有客求見。

侍郎審其名,非素所識,令閽人辭以即赴總署有要事,不暇接見。

閽人出,須臾復入,則來者自雲系總署聽差武弁,奉奕?命,請許大臣即入署,兩邸諸堂已先在,雲有要事待商也。

侍郎乃出見之。

立談數語,某弁即辭出。

侍郎乃入具衣冠,語某君曰:「昨晚佈署時,未聞有何要事,何今日兩邸諸堂同時俱集耶?」

某君曰:「想必有事。

公出,我亦欲至城外,看外間消息如何?」

言已遂去。

俄復入,雲請公之某弁尚未去,方在門外,顧盼非常,甚可疑詫,且總署武弁數人吾備識之,未嘗見此人也,公可多帶數人去,有不測當飭其還報也。

侍郎笑置之,不以為意。

及驅車出一胡一 同口,則尚有提署番役數人俟焉,某弁一指揮,爭蜂擁侍郎車,不東向而北駛。

問何故,則曰:「今日議事在提署,不在總署也。」

有頃至步軍統領衙門,某弁即扶侍郎下車,而盡斥其從者使還,曰:「此間有人伺候大人,不須汝等矣。」

侍郎入,引至一小室內,即反扃其門而去。

侍郎聞隔壁室內有一人叱吒聲,審之,即袁太常也,然亦不得相見。

從者既歸,某君大驚愕,急詣王文勤宅探問消息,並請其論救。

文勤尚不信曰:「頃散直時,並未奉旨,安得有此事耶?」

某君奔走終夜,卒不獲要領。

三鼓後,始聞侍郎及太常皆送刑部。

次早,又得刑部某部郎密書,謂頃者堂官從內出,即飭預備紅絨繩,恐目前即有不測。

故事:大臣臨刑,必用紅絨繩面縛也。

某君得書,欲詣文勤乞援,甫出門,聞人言囚車已出城,急奔赴西市,則二公皆已授命。

監刑者徐侍郎承煜,已驅車入城復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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