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人軼事》先德類:範文肅公文程,為宋忠宣公裔,清初仗劍謁軍門,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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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名人軼事》先德類

清代名人軼事

先德類

○範文肅厚德

範文肅公文程,為宋忠宣公裔,清初仗劍謁軍門,太祖曰:「名臣後,宜厚待之。」

遵化四城之役,公守灤州,獨得保全闔郡生靈。

大兵入關時,公參決幃幄,勸睿忠王秋毫無犯,為明帝發喪,並護送倪文貞公靈柩南歸,凡忠義之士皆褒獎之。

時定賦稅,有司欲以明末練餉諸苛政為殿最,公曰:「明之亡,由於酷苛小民,激成流寇之變,豈可復蹈其所為1因以萬曆中征冊為準,歲減數百萬兩,民賴以蘇。

故其簪組鼎盛,為八旗巨室雲。

○昆山徐氏先德

昆山徐建庵司寇之祖贈公某,於明時嘗為常熟嚴文靖公記室,時三吳大水,贈公代具疏草請賑,文靖猶豫未決,筮之,因囑卜者第曰吉,乃請於朝,全活無算。

生子開法,於鼎革時有鎮將某,寇掠婦女數百人,鎖閉徐氏空宅大樓,嚴命開法監守。

開法悉縱之,送還其家,遂將空宅焚燒。

及某來索取,曰:「不戒於火,俱焚死矣。」

某默然而去。

開法連舉三子,元文中順治己亥狀元,乾學中康熙庚戌探花,秉義中康熙癸丑探花。

昆山徐氏乾學等,以同胞昆弟三人先後得鼎甲、躋?無仕,洵為科名盛事。

相傳徐之父坦庵,母顧夫人,當明末兵亂,有武將俘婦女數十人扃徐別室,顧設計縱火出之。

及三子登第,人謂一陰一德之報,婿申亦舉順天庚子一江一 南解元,聯捷成進士,逮後科第綿長。

曾記其廳事一聯云:「祖孫父子兄弟叔侄,加以外甥宅相,女婿門楣,人人得第;子午卯酉辰戌丑未,兼於丁巳鄉闈,己亥會試,歲歲登科。」

誠足傳也。

○三別號

嘉善柯光祿岸初先生,常言昆山徐氏三昆季,皆世間偉人,其別號建庵、果亭、立齋,各道性情,無不極似。

余從游日久,信其知言。

相國面方口大,雙眸有光,寡於言笑,與客飲至酒深,或述往事,間發諧語,乃始微哂,莊坐移晷無倦容。

盛暑必肅衣冠,雖門生故吏不以褻見。

小時嗜弈及葉子戲,自晉秩大司成,遂絕不為。

昔李九我為南祭酒亦然,蓋先後賢亦同揆也。

司寇一溫一 厚凝重,短視而善鑒人,凡受其賞識者,次第盡掇巍科。

吐握之勤,農夕靡暇,常至口酬辨問,手繕簡箋,耳受陳稟,兼施並給,曾不闕誤。

賓退而後,輒事鉛槧,即飲闌寢倦,從無釋卷之時。

宮詹性恬榮進,稱疾家居。

築室山南曰「耘圃」,榱桷樸素,列貯縹緗,竹塢蕭森,蓮池淡蕩,游其門者?然有遺世之思。

年五十有二始舉一子,遂命地師相地。

客有問者曰:「相地何用?」

宮詹自指曰:「將以藏此軀耳。」

時司寇與相國尚無恙,而宮詹方在盛年,遽為此語,亦足以見達天之致矣。

不數載而司寇與相國相繼謝世,果亭先生特膺一寵一 命,薦陟宮詹。

嗟乎!達天者其得天獨厚哉。

○青龍盤柱

昆山徐翁,醇謹樸誠,鄉里目為長者。

負郭田百畝,佃於農而收其租,家道恆足,稱小康焉。

一夕,夢有青龍盤旋堂柱,覺而異之。

詰旦,有佃人來償租,攜十齡余幼一女同至翁家。

女服青布衫褲,性憨跳,以兩手抱堂柱,攀援欲上,旋轉而墮者再。

翁頓憶昨夢,以酒食款佃人,詢其女猶未字。

翁曰:「而女吾所愛,吾有子年相若,以婿汝何如?」

佃人惶恐謝曰:「郎君當婚巨室,某貧薄女又村陋,奚敢附高門乎?」

翁曰:「我固欲之,不汝嫌也。」

因強與訂盟,以釵鈿數事為聘,厚饋而遣之。

迨女既長,歸徐,生三子。

長元文,狀元及第;次乾學,次秉義,俱探花及第。

龍盤之夢,洵貴征也。

初女年幼,常夢小遺,既長亦然,多方療之終不治,問之則曰:「睡夢中見有紅燈兩盞至前,遂遺,亦不自覺也。」

後以子貴,迎養京郟嘗祝皇太后萬壽,賜宴宮中,酒闌將私,宮嬪以紅紗燈導至廁所,始悟前夢之奇驗如此。

○張相國祖

張文端公之封翁,初夢神送一衣冠人至,謂為晉朝王處仲。

是夕果生一子,封翁甚喜。

稍長,器宇魁梧,性亦聰慧。

十歲忽殤,封翁悲慟綦切。

越數年,又夢前衣冠人至,曰:「吾周覽天下,福德無如翁家,今再來不復去矣。」

俄頃公生,言貌舉止與前無異,故字曰「敦復」。

予小子識之,不敢忘,爾時童稚,不敢請問翁家之先,有何功德。

後聞吾師張子畏觀察寅言,始略知其大概。

先是明季張氏之祖,有諸生某公,生二子,俱讀書立品。

公老不得志,家計日窘。

一日鋤圃種菜,忽見窖藏,白鏹充斥,不下百萬,自唸書生福薄,驟得巨資何以堪之,遂如舊掩好,將留作善舉。

及老而疾革,始告二子,命必俟荒年掘以賑饑,「爾曹務須善成吾志,倘背吾訓,妄存貪念,子孫不昌」。

二子泣涕受命。

公卒後數年,適遇奇荒,二子遵公遺命,發圃覘之,信然。

遂謁邑令,敬陳遺訓,願出窖救荒。

令故賢者,正苦賑濟無術,聞言大喜,自督役親往發之,果得藏鏹百萬,盡以賑饑,所活無算。

事竣,將為請獎,二子堅辭不受。

後某甲早行,見人肩擔二筐,內盛珊瑚、青一精一、水晶、硨磲之屬,大如杏實,纍纍如貫珠,不知何物,試問何往,曰:「送往張家去也。」

後逢清初定鼎,文端、文和兩公,父子相繼拜大學士。

一時兄弟子侄,由私第而躋顯秩者,指不勝屈。

始知所見珊瑚等物,為各色頂戴也。

○陳太封翁

山右陳翁,相國文貞公祖也。

家貧,以舌耕為業。

年至不惑,計累歲所積?金,共四五十金,熔小鋌十餘枚,每夜燈下一一摩挲,聊以自娛,媼嘗戲而揶揄之,亦不以為侮也。

村有族子某,困厄無以自存,素知翁所積,嘗伏窗窺之,欲?去篋竊取,而苦無間。

一夜 ,媼啟戶如廁,某乘間潛入,稔知積金固置褥下,急探手暗中摸索。

翁睡固未熟,覺而攬其袂,就壚坑取火燭之,見是某大驚,仍息其燭,低聲問曰:「汝何為者,奈何作此醜事?為宗族羞。」

某愧且栗,答曰:「歲暮饑寒一交一 迫,實逼處此。」

翁曰:「汝休矣。」

遂取所積金盡徑之,麾令速去,「好為之,我不汝瑕疵也。」

某不遑叩謝,匆匆攜金徑去。

翁乃大聲呼曰:「有賊1媼聞急返,問如何,曰:「適有賊入室,已驚竄矣,未知失物也未。」

命媼燭之,遍察惟失積金,媼色懊怨,翁謂得失有命,反慰藉之。

時翁方苦無嗣,自後媼忽有娠,連舉數子,家亦漸裕。

某自得金後,勤儉經營,居然小康,娶妻甚賢。

某嘗向妻述前事,欲報翁德,苦未得當。

會秋谷將登,某防盜獲,夜起偵伺,時月明如晝,見二人稱?足行阡陌間,意是盜瓜豆者,姑屏息覘之,但聞噥噥小語,一曰:「在此」,一爭曰:「否,否。

吾審之最確,畢竟在彼不在此。

君如不信,試折枝插之,十日不枯,便驗真偽。」

一人曰:「諾。」

又相將行數武,插枝而去。

某知二人為形家者流,急跡其插枝處,固己新購之業,留心識之,果十日其枝不枯,大喜,商之妻,將謀葬親。

妻尼之曰:「吾儕小人,猝得吉壤,恐無德以堪之。

君嘗言欲報翁德,聞翁所葬親地甚凶,將謀改葬,不如即以此穴相贈,我親附葬其旁足矣。」

某曰:「汝言良是,但翁長厚,明言相贈,彼必不受,奈何?」

夫妻沉思久之,某忽躍起,拊妻背笑曰:「得之矣。

翁昔葬親,掘穴不深,我所目見。

趁寅夜人靜,我兩人潛為遷葬,附親其旁,仍將舊穴填好,不使翁知,不亦可乎?」

妻曰:「善。」

遂如言部署訖,而翁果竟不知也。

越歲相國生,以少年登科甲,躋顯秩。

翁年期頤,矍鑠異常,每春秋展祭,尚在舊穴。

凡一精一形家術者,皆謂此地子孫不當發跡,又有為翁謀者,謂某之某地最吉,如改葬莫善於此。

翁亦甚欲之,以前事恐某介意,反赧於啟齒,後另擇數處,皆雲不吉。

不得已托人風意於某,某笑曰:「若然,則小子已代翁改葬久矣。」

遂宛轉向來人告其顛末,使轉達翁。

翁感激往謝,酬以重金不受。

再延形家相之,僉謂封拜之地,乃伐石封墓,氣益尊。

不數年,相國入閣,果如形家言。

○劉封翁

山東諸城劉封翁,素饒於材。

值歲荒,斗米千錢,民不聊生。

封翁計擁厚貲,饑民未必甘心坐視,而不發難者,遂決意毀家救荒,活人無算。

後其子文正公統勳、孫文清公墉,相繼為宰相;曾孫文恭公銀之官至尚書。

仕宦科第,至今不絕,僉謂為善之報。

○王文莊之父

錢塘王文莊公際華之父名雲廷,一陰一德甚厚。

嘗於除夕有販者,索僕所負賬,因僕已更他主,告之故。

販遽肆咆哮,公即代償之。

又一日,家人市帚,賣帚者既去復來,雲失其一,公償以錢。

賣帚者睨視謂曰:「使汝不匿帚,肯與我錢耶?」

人鹹誚公,公怡然也。

其忠厚類如此。

封公登雍正丙午鄉試,文莊中乾隆乙丑探花,官至禮部尚書。

○陸稼書先生曾祖

陸稼書曾祖溥,為豐城縣丞,嘗督運夜過採石,舟漏,跪祝曰:「舟中一錢非法,願葬魚腹。」

漏忽止。

旦視之,則水荇裡三魚塞其罅,人稱為盛德之佑。

溥子東遷居泖上,築堂名「三魚」,今稼書文集稱《三魚堂》。

裘少司農憂歸邸裡之日,舟中篋笥沾濕,見船底有巨隙,一大魚橫塞之,水不得進。

二事絕相類。

○熊文端子 熊文端公賜履,漢一陽一人,相仁皇帝先後幾三十年,忠清剛介,崇尚理學,當時號為賢相。

薨時,家無擔石,賴族人熊本主喪,始獲葬焉。

其暮年始生子名志契,公甚鍾愛,然志契才智庸劣,幼失怙恃,無人訓迪,遂至目不識叮仁皇念公舊德,召見志契,欲賜科目,因問曰:「汝所羨慕者何?」

志契童?,因遽曰:「我欲策蹇驢游都市中。」

上嗟歎曰:「賜履無子矣。」

因命歸。

乾隆甲子,授翰林院孔目,遂命上駟院賜驢一頭,以遂其志。

後志契以孔目終其身。

○史閣部孫

明末史忠正閣部可法殉節時,相傳尚無嗣息,弟可程官北京不返,其後裔無有問之者。

雍正初,一鄧一 東長宗伯鍾岳,督學一江一 左,有童子史姓,年四十餘,其祖書可法名,心異之,詢之,則閣部孫也。

蓋督師赴揚,寄孥白下,有孕妾於滄桑後生一子,延史氏之脈,因家焉。

一鄧一 公遍詢諸老生,對無異詞,及閱其文,疵累百出,一鄧一 公曰:「是不可以文論。」

錄之邑庠,而刻石署壁,以記其事,俾後之視學者毋憑文黜陟也,故史生得以青衿終,而家亦稍裕焉。

天之祚忠節,不絕其後,洵非偶然,而一鄧一 公恤孤苦心,亦不愧古人也。

按《靳茶坡集》有《送史愚庵梅花嶺展墓》詩。

愚庵,道鄰子,鼎革後流寓山一陽一。

又《揚州志·名宦傳》,載史公死後,養子直求其一屍一不得,招魂葬衣冠焉,愚庵當即直耶。

○王端毅家法

三原《王端毅公遺事》,凡四十則,公子康敏公所述。

夏日京邸,偶得一編讀之,因錄一二則以自警。

公家法甚嚴,子孫雖孩提,無敢嬉笑於側,盛暑中必使著衣襪,始侍左右。

嘗曰:「教爾曹讀書,非為利達計也。

正欲使知為人底道理。」

公謝政後,有一通家子,在官寄茶一簍,公受之,後復寄二簍,亦受之,但答書云:「令先君為時名臣,吾子宜清白律己,勿替家聲,何勞為老夫之故,數數寄贈?吾受之,心甚不安,此後勿再寄,寄亦不受矣。」

公門人蔡虛齋,發志錄一條云:「公嘗問:『今學者滿天下,何故異才難得?』予對云:『是固有由。

上之人,所以養之者,本未盡其道;下之人,又幸際時之昇平,而售之急耳。

以生所見言之,如生稍知章句訓詁,人便舉而進之於學宮矣,未幾作經義,甫成篇便得補廩,又未幾作三場文字,便期中舉人、中進士矣。

一中進士,則官已到手,或無暇於學,或自以為無用學矣,其什而能學者無幾,蓋識見既淺,踐履必薄,規為必粗,非所謂俟其熟而食之者也。

況自幼入小學,所學多非學做人之實事,人才之不如古以此。

』公曰:『然吾兒子承裕,今年二十三,丙午年已中舉人,然吾未欲其急於仕,且令靜覽群書,間閱世務,冀他日得實用爾。

』」承裕即康敏公,仕至戶部尚書。

○諸七襄先人

刑傷,飲小便,止痛解毒,獲效最神。

秀水諸七襄宮詹錦之先人,有為縣吏者,憫刑人之痛苦,每竹枝必浸廁中久而後用之,如是者數十年。

迨宮詹顯達,人鹹謂因是得報。

○裘文達家教 裘文達公充磨勘大臣時,某省士子用社稷鎮公子,眾以為應議,公心知非杜撰,而一時忘其出處,歸第問公子麟,對以句出《國語》,後於《左傳》檢得之,遂長跪受責,時公子已官編修矣。

公課子之嚴,待士之寬,一舉而兩善備焉。

○潘封翁

吳縣潘相國之封翁,性好善,喜施捨,人有婚喪事,以緩急告者無弗應,闔城以善人稱之。

一日閒步郊外,見涼亭中有一老者飲泣,解帶將自經,翁遽前止之。

詢其故,其人曰:「數日間將為子娶婦,貸於戚友得三十金,今日進城市衣裙,為剪綹賊掏摸去,無顏見家人,故覓死耳。」

翁曰:「此小事,吾償爾金以成其美,毋遽輕生也。」

拉之入城,向所熟店舖假三十金予之,其人感泣叩謝,問翁姓名,不告而去。

後數年,翁為先人覓葬地,久之不得,偶偕地師至光福鎮,見水中有一墩,左右環以兩堤,若二龍搶珠狀,地師詫曰:「此吉壤也,葬之,後必有大魁而位登宰輔者。」

顧無從得主者姓氏,姑至一酒肆訪之。

坐定,見當爐一叟,似即向所贈金者。

叟見翁喜曰:「吾恩人也,奚為而至此?」

翁告之故。

叟益喜曰:「此某之廢地。

曩承拯救,厚施久不忘,欲報無由,惟朝夕焚香,祝公福壽。

今以是地為可用,謹以奉貽。」

翁不可,與議值,叟不肯受,推讓至再,即以前所贈三十金署券歸之。

既葬,相國之顯達,果如地師言。

識者曰:「此所謂一陰一地不如心地也。

心地善,則一陰一地隨之矣。」

○王文慎之父

南通王文慎公廣蔭,與方伯公藻,同姓而不一族。

未遇時,約偕北上。

方伯公捷,預館眩文慎落第,思留京圖再舉,苦無仰蓄資,遂鬱鬱偕方伯歸。

文慎公家屋三椽,破陋不敝風雨,無几案,以三足椅支壁讀書,繩床 外即釜鬲也。

父狷介,館谷外,不一毫妄取,適臥疾,聞子失意歸,大怒。

文慎亦慮父譴,留行李舟中,輕身歸。

進門呼父不應,反身面壁臥,文慎公慚懼,跪榻前不敢動。

父忽回首哂曰:「汝從王四回耶?」

蓋方伯行第四也。

文慎公不敢應,父又曰:「王四翰林回,汝亦翰林回耶?」

文慎泣失聲,父愈怒,叱之出,曰:「不中,勿入吾門也1文慎退見母,母以糲食啖之,令避舅家。

舅固富族,憐之,予百金,勖曰:「明年恩科,甥速返,安見不狀元歸乎?」

文慎公遂行抵京,閉門謝客,日伏案作楷書,積策卷萬計。

試前,出所一習一 ,焚香祝之曰:「某屢躓,不能得二老歡,今殫全力為背城戰,敗則身殉之耳。」

祝已,痛哭系巾樑上,示必死。

揭曉果巍然前列,殿試以第二人及第。

先是閱卷某大臣,定名次,公第七,置前十卷枕側假寐,將於侵晨進呈,覺枕少動,知有異,急撿視,公卷已抽出寸許,蓋黠僕欲以賄者易之也,某大臣遂不寐,移置第二,懷卷待天明。

及臚唱,竟依所定名次及第焉。

捷書至家,太夫人方支破釜作早炊,報者足觸釜,釜壞,太夫人泣曰:「斷吾炊矣。」

以泥金帖示之,乃喜。

公後官至大司空,以恭送御容至沈一陽一,積勞,薨於京,予謚文慎。

○遺米化珠

相傳武英殿大學士潘芝軒先生,懸弧之日,其庭前忽產一芝,潤鮮可愛,先生因以自號焉。

道光三年夏,公先以大司徒忤旨家居。

適一江一 浙大水,饑民乞食載道,公首倡蠲賑,每自辰至午,至者人給一升,過午則止不給。

一日已一交一 未初,饑民皆散去,忽有白髮老嫗,攜青布囊龍鍾而至,閽者拒之,嫗號泣不肯去。

閽者不得已,走告公,公惻然,命呼之入,視其囊僅容升許,且中有一孔,量與之,至斗余不足,嫗止之曰:「足矣。

公樂施如此,天必賜福。」

遂攜其囊而去,並無洩漏,惟案上遺米數合,公呼僕拾取,則粒粒皆明珠也,其大者圓湛如戎菽。

或疑此嫗為菩薩化身也。

○蘭太翁 蘭河督第錫,山西人,由岳州太守,歷官河督,清儉勤苦,所至有惠政,人鹹戴德。

聞其官太守時,太翁以老諸生隨任,常出外與裡氓雜處,有事稍不愜,歸即杖責之,太守長跪乞悔乃已。

如此父子,真可謂古人矣。

申蓮渠嘗述其政績本末,惜不能詳記之。

○程太封翁 一江一 西新建程太封翁,性耿介,躬耕自食其力。

娶太夫人某氏,井臼親操,雍雍然有梁孟、鮑桓之風。

後家道日裕,夫妻力行善事,所制升斗,俱有復底,糴則加板一層,糶則去之。

晚年盈資累萬,兒孫繞膝,雙慶古希是日戚一黨一 畢集,太夫人受賀畢,忽入房端坐,仰藥而逝。

時方暑月,舉家悲切,惶恐無措,以天熱不能備禮,草草殯殮,又慮被人口實,倉卒葬於田隴。

後有形家過其地,見之歎曰:「此吉穴也,必熱葬易於得氣,子孫發祥乃速,且貴不可言。」

不數年間,其孫晴峰先生前采,辛未進士,官至兩湖總督;憩棠先生柳采,甲戌翰林,官至浙一江一 巡撫;霽亭先生奐采,庚辰翰林,官至一江一 蘇藩司,兼攝巡撫,其他曾孫科第仕宦,至今不絕;益服堪輿之言不謬。

○倪封翁

望一江一 倪封翁,為濂舫方伯之父,次郊大令之祖也。

嘗客金陵,有星者善觀氣色、決吉凶,百不一失。

相公之面,謂氣色暗晦,不出一月壽終,促早歸部署,遲則無及。

翁聞之,心甚怏怏,急買舟歸。

過蕪湖,?義舟一江一 滸,薄暮登岸野眺,見一少一婦 抱嬰兒垂涕臨一江一 ,意欲投水。

公問:「汝何人,欲尋短見?」

婦拭淚曰:「妾生不辰,良人嗜博,昨賭敗,將鬻妾以償博徒。

妾上難捨慈姑,下難拋幼子,展轉思維,不如一死。」

公問身價幾何,曰:「言定二十千矣。」

公曰:「此亦細事,汝第抱於回家,我明早攜錢給汝夫償債可也。」

婦猶豫不信,公指一江一 為誓,並問姓名及裡居甚詳,婦具告之,拭淚叩謝而去。

公歸舟戒?旁人勿遽解纜,天明懷數十金訪至婦家。

婦正盼望,見公至大喜,顧謂姑曰:「此即一江一 干所遇善人也。」

公急命其夫遍招博徒來,為償其貲,且戒以後勿再與其夫同局,免致夫妻分離,僉諾諾連聲稱歎而去。

公又出銀三十兩付其夫,曰:「此給汝,聊為生計。

汝好為之,一家數口庶不至凍餒。

汝婦賢孝,予愛而敬之,不揣冒昧,願寄為吾女。

予歲常上下往來,過此必來問訊,有無尚可相通也。」

一家聞之,環拜地下,叩公姓名,以便一屍一祝。

公笑曰:「久自知之。」

後公過蕪湖,必往探之,舉家奉公如神明。

其夫已戒賭,善權子母,居然小痙矣。

越歲,公再如金陵訪星者,詰其言何不驗,星者見之驚曰:「公一陰一騭紋滿面,不惟延壽,後福且不可量。」

問別後作何善事,公殊茫然,嘿思豈即蕪湖救婦事乎?再十二年乃終,年已將八十矣。

○李封翁

合肥李玉泉封翁文安,道光戊戌進士,生平篤於天性,躬行君子也。

官刑部提牢時,例各囚每飯一勺,公散飯必期滿勺,生熟必親嘗之,又自捐米煎粥,以濟晚飯後收到人犯。

獄中瘟疫易作,公懇切為文禱於神,囚病俱起。

又預製藥材以濟急,夏則捐頒蒲扇,每秋各司捐棉衣,公於每所,更添棉被十二條,以備病犯發汗養病之用。

種種善事不可枚舉。

公著《愚荃敝帚二種》,上卷《貫垣紀事》、下卷《村居雜景》,每事各紀七絕詩一首,而《貫垣紀事》一卷,不惟可備掌故,後之人踵而行之,功德真非淺鮮。

所謂「哀矜勿喜,好生之德,洽於民心」,封翁有焉。

○葉封翁

桐城葉封翁鳳奎,生性孝友,慷慨好施。

母抱痼疾,手奉湯藥者五年如一日。

弟客塞外,乃短衣匹馬出關覓之,手足把晤,歡喜過望。

兄宦蜀無嗣,僅一女,卒後所遺宦囊頗充,一以付女。

或謂宜少留作歸柩資,公謝曰:「女為兄鍾愛,何忍較錙銖、傷骨肉情耶1遇親友貧者,不吝推解;有商緩急者,必展轉稱貸以應,坐此負累積千金。

篋券盈寸,人甘心負約,輒焚去。

方壯年,以事泊鎮一江一 ,見鄰舟一少年色慘變,手持碗飲泣,詰之,哭曰:「家姑蘇,從親故丐數金,被盜路絕,只合仰藥死。」

公奪擲一江一 中,招之同歸,為措資使還,生平好善不倦多類此。

後公之長子樹南,官湖北知縣;次毓桐,己未進士,官吏部文選司主事;次樹棠,即選教諭;次湛元,辛酉副舉人;次毓榮,乙丑進士,官工部屯田司郎中。

○朱封翁

寶應朱武曹先生彬,沉潛理學,工詩古文,於經史尤極研究。

舉孝廉,官學賻,時子文定公已通顯矣。

督學使者,非年家子,即小門生。

先生於按試時趁官侍立惟謹,學使固辭,先生終不去,學使??,深以為苦,雖老每會試必與計偕。

文定公官至列卿,同人鹹勸先生可勿應試,先生不肯。

道光癸未,公放會試總裁,示帖迴避親父某人,都中傳以為笑,儒林中嘖嘖歎羨,而先生懊喪特甚,擬留京俟再試。

於是棘槐諸大臣,鹹勸公為奏請一品封典,俾致仕。

先生初不知也,比命下,則大怒以為阻其上進之路,選大杖欲撻公,公介戚友跪謝乃已。

乙酉,公視學浙一江一 ,先生偕來。

公持法嚴,士子有過及文藝小疵,鹹夏楚,不少貸,其作奸犯科者無論矣,故時比之雷部神,有「天君」之稱焉。

賴先生時為訓解,公因之少霽威嚴,然承杜石樵尚書後,以猛濟寬,人多不堪。

歲試未竣,飛謗已至京師,吾鄉錢心吾給諫特疏劾之。

事下廷議,謂學政奉公行法,職也,惟親父不應隨棚按臨各郡,予公薄譴,先生遂浩然歸去。

歸後以載籍自娛,不問外事,年逾大耋乃終。

○潘公子

吳縣潘中堂芝軒,狀元宰相,貴極人臣。

其長男某弱冠舉於鄉,考取內閣中書,鹹期以遠到,三十後忽慕清淨,思祝發為僧。

父不許,乃辭官攜妻歸,夫婦異室同功,潛修梵行,惟歲時偕至祖廟拜謁而已。

衣冠布素,止蓄一媼供炊事,閉門卻掃,晏如也。

隆冬輒自攜錢鏹,遍行僻巷,見貧乏者量助之。

居恆絕跡官府,都中有顯者,過吳求謁,亦拒不納,囑鄰人持刺復,己亦不往答也。

佃戶不能納租,即銷其籍,頗有偽飾以紿之者,亦聽焉。

家故巨富,質庫十餘,逼時貸其息。

境有大工或災歉,首先倡捐,動輒萬金。

大吏為請敘,即固辭,或泐碑紀所施,則隨意注親友之名以應。

人問其何以棄榮祿、甘淡泊,慨然曰:「吾父狀元宰相,弟亦聯步青雲,自揣才不及,故藉是以收束身心,培養元氣,非逃禪以鳴高也。」

無何,厥子亦探花及第而入翰林。

○高郵王氏

高郵王氏,祖孫父子篤志傳經,為清朝儒門之冠,其立朝亦卓有聲績,不墜家風。

文肅公安國,清操冠時,每日出內直,家不舉炊,挈幼子同輿,市餅餌數枚以代蚤膳。

履懿親王與之善,嘗資助之,公辭不受,曰:「忝在九列,不敢與王私一交一 也。」

公子石觀察念孫,仕諫垣時,以彈和相著聲望;公孫文簡公引之,則履道廣深,風鑒明遠,明刑典禮,獨持大綱。

蓋三世清氈,百年喬木,體用兼備。

讀書之收效宜然,彼劉歆、戴聖輩,抗顏大師,望實俱隕,恐仍是緣飾經術,澤古不深耳。

○邵二雲學士

邵二雲學士垂髫時,侍寢於乃祖,每丙夜,老人睡醒,輒持學士足,令背誦日間所讀書,或舉經史疑義、前賢故實相告。

語不熟記,則搖之使不得暢眠。

以是學士湔潤家誥,卒成通儒。

○一胡一 封翁

官府案牘,有更易一字而輕重懸殊者,吏胥每藉是以舞弊。

惟通州一胡一 太宗伯長齡之封翁,嘗改一字,救人之生,可以為法。

封翁嘗為州吏,承行盜案,犯供糾眾自大門入,已定讞矣。

翁知眾犯因貧苦偶作竊,非真巨盜,言於官曰:「此到案而即承認盜情,必非久慣為盜者,今首從皆斬,似失入矣。」

官以上司催迫,不及更繕招冊為辭,翁請於大字添一點,為「自犬門入」,且言某仰體公好生之心,並無私弊,官悟而從之。

一舉筆間,而拯十餘人之命,宜其食報於後。

按《五代史》,張居翰改詔書「一行」為「一家」,免蜀降人千餘,其事亦有足稱。

○方恪敏之種德

方恪敏公觀承,子襄勤公維甸,兩世為尚書、直隸總督,皆有名績。

恪敏五十未有子,撫浙時使人於一江一 寧買一女子,公女兄弟送至杭州,將筮日納室中矣。

公至女兄弟所,見詩冊有故友名,詢之,知此女攜其祖父作也。

公曰:「吾少時與此君聯詩社,安得納其孫女乎?」

還其家,助資嫁之。

公年六十一矣,吳太夫人旋生子,即襄勤也。

○稽封翁

吾鄉稽滌圃先生承志,嘗為河東河道總督,父子兩世奇遇。

其封翁某,少無賴,置身賭一博 場,貧益甚,乃就食於叔父文敏公曾筠河東官署。

文敏甚惡之,恐其滋事,訓戒綦嚴,不許出署。

公抑鬱無聊,遂逃出,充作河標兵,拔百夫長。

後文敏薨,文恭公璜又邀聖眷最攏乾隆三十四年,文恭奉命勘南河工程,時封翁正在標下,捧茶一杯,打ㄣ以進,文恭為之起立,諸大吏皆見之,疑而不敢問也。

至公事畢,有某公從容竊問,文恭答曰:「此余族兄也。」

乃大驚。

自此屢次拔擢,至瓜州守備,而滌圃亦中鄉榜,歷官至長蘆都轉運使,遂引族歸。

一日偶與如夫人戲曰:「吾不欲做顯官耳。

若出山,珊瑚頂、孔雀翎,有何難哉1如夫人曰:「妾不敢信,主公若得赤頂翠翎,妾願作綠珠、紅拂,以事主公。」

一交一 相拍手,自此出山,已而果然。

○季封翁

一江一 一陰一季仙九尚書芝昌,以進士第三人及第,官至閩浙總督。

哲嗣念貽,亦以進士入翰林,家門鼎盛。

而其贈公則以知縣遣戍新疆,卒於口外者也。

初贈公官直隸巨鹿縣知縣,地方傳言有教匪事,公方嚴拿,總督遽飛章入告。

及上命重臣來查辦,公業將首犯擒獲,並搜得名冊二本,細為訪問,非青蓮、白蓮等比,不過以鬼神禍福,恐嚇愚民,為斂錢計耳,並無謀叛情事。

及閱名冊,則紳衿富戶,幾居其半。

公籌思數日,至郡見太守曰:「此等人名為教匪,實非教匪,而冊內共有二千數百戶,俱是良民,一時無知,惑於禍福之說,與之往還,冊上即列其名,並非從之為匪者也。

星使到時,若將名冊上呈,勢必將各戶拿問,總得原情釋放,而二千數百人家已破矣。」

太守曰:「子將若何?」

對曰:「以某之愚,欲將名冊焚之,只辦為首者數人而已矣。」

太守曰:「此舉甚善,然子且獲大咎,咎不止於褫職,盍再思之。」

公曰:「某思之已熟,一己獲罪而能保數千戶無恙,亦何憚而不為?」

太守曰:「子願則好為之,毋令後人笑子拙也。」

公還,即舉名冊投之火,合署人皆大驚,既已無可奈何。

星使至,將首犯審明後,即飭取名冊,公曰:「某已查明,所列之人俱系良民,留之恐拖累,已焚之矣。」

星使大怒,顧亦無可奈何,只據實嚴參。

褫公職,發新疆效力贖罪,公怡然就道。

人或憐之、或嗤之,然此數干戶實良民,雖漏網,地方亦卒無事,而公竟歿於戍所。

公歿後不十年,尚書即探花及第,孫曾鼎貴。

噫!孰謂天道無知,而報施果不足憑耶?

○紅豆書莊 東吳惠氏紅豆書莊,在蘇城東南冷香溪之北。

先是東禪寺有紅豆樹,相傳白鴿禪師所種,老而朽,復萌新枝。

周惕移一枝植階前,生意郁然,因自號「紅豆主人」。

僧目存為繪紅豆新居圖,主人自題五絕句,又賦紅豆詞十首,屬和者二百餘家,過吳門必停舟瞻賞。

傳至子孫,數十年來鐵干霜皮,遂有參天之勢矣。

惠氏三世研經,蔚然為東南耆碩,餘事作詩,復風一流 照曜如此,洵令人追慕不置也。

○傳是樓 昆山徐健庵先生《宋元經解》之刻,實足津逮來賢、肇起熙朝樸學。

其私家藏書曰「傳是樓」,向不得其解,後閱汪鈍翁《傳是樓記》云:「先生召諸子登樓而詔之曰:『吾何以傳汝曹哉!嘗慨為人父祖者,每欲傳其土田、貨財,而子孫未必能世富也;欲傳其金玉、珍玩、鼎彝、尊?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寶也;欲傳其園池、台榭、歌舞、輿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娛樂也。

吾方鑒此,則吾何以傳汝曹哉?』因指書而欣然笑曰:『所傳者惟是矣。

』遂名其樓為『傳是』。」

○郝善人

道光間薊州郝氏七世同一居 ,食指千計,男耕女織,家法嚴整。

士子讀書應考,入學中舉人,不赴禮部試,恐入仕也。

出遊不得越二十里外,京外官奉使其地,鹹主其家,備供頓,不纖悉累地方官吏。

四民之往來,則具酒醴芻秣無虛日。

其餘睦姻任恤,事不勝書,人皆稱「郝善人」雲。

窮鄉編戶,有此馴良孝友之家,貞不絕俗,善不近名,古來獨行傳中,實所罕覯。

詳列於此,俾采風者有述焉。

○曾文正家書

曾文正公致其弟威毅伯書云:「聞林文忠三子分家,各得六千串。

督撫二十年,傢俬如此,真不可及。

吾輩當以為法。」

讀此見文忠之清操,亦見文正兄弟之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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