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英雄
第八十九回槍馬尚師稈自刎 逼義父羅少保絕情
且說尚師徒跑出廟門,找他的寶槍寶馬,蹤跡皆無。
緊跟著秦瓊披掛整齊、手持雙鑭來到廟外,尚師徒只好拔劍迎戰秦瓊。
這時忽聽號炮一響,喊殺聲起:「活捉尚師徒!別讓他跑了!」尚師徒往四週一看,大魏國的旗旛招展,數員大將,無數人馬圍了過來。
原來是程咬金帶領人馬,進山尋找秦瓊。
他一個人跑在前邊,先在山澗之內找到黃驃馬的一屍一體,卻不見秦瓊,知道秦瓊並沒死,又在廟門之外看見尚師徒的槍、馬,知道尚師徒在小廟內,就牽了呼雷豹,取了金攥提龍槍,會合搜山的瓦崗軍埋伏一在小廟四周。
尚師徒在廟內只顧和長平王談話,外邊的情況一點不知道。
秦瓊看見程咬金,忙喊:「四弟!愚兄在此!」「啊呀!二哥你還活著,太好了,給你槍、馬。」
秦瓊一看,「太好了!正愁沒有槍、馬哪!」於是翻身上了呼雷豹,伸手接過金攥提龍槍,大喊一聲:「尚師徒!如不投降,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尚師徒一看:完了!大將臨陣沒有槍馬,那就得束手待斃,我不能讓他們活活捉去。
這傢伙還真心忠於隋場帝,他沖北磕了一個頭:「皇上!為臣再不能報效朝廷了!」說罷舉劍自刎。
瓦崗眾將趕到他跟前,他已氣絕身亡。
秦瓊命人抬上長平王和尚師徒的一屍一體,帶領兵馬回到大營,買棺把長平王盛殮,命人送回瓦崗山厚葬;又買棺把尚師徒盛殮,命人送到紫金山。
為這次違令夜探紫金山,大帥和軍師要把程咬金和齊國遠治罪。
程咬金和齊國遠花言巧語,把責任都推到李密身上。
李密也不好深辯,只好自己承擔了責任。
還真應了程咬金的話,因為李密是一國之主,徐懋功不好治罪,只把他埋怨一番了事。
這一天,大家正在商議如何破陣,忽然門軍來報:「稟大帥。
軍師!北平府少保千歲羅成來到!」「啊呀!現在哪裡?」
「在後營門。」
秦瓊、徐懋功本要吩咐擺隊相迎,聽說在後營門,知道其中有故,所以就沒有驚動更多的人,只由秦瓊、徐懋功和幾位主要將官出迎。
羅成為什麼要從後營門來呢?原來楊林擺設銅旗陣,寫信邀羅藝來當副陣主。
羅藝本和隋朝面合心不合,況北平地面新出一家反王,地面吃緊,脫不開身,也由於年老,就命羅成代他應約,並囑羅成見機行一事。
羅成領令,心中十分高興。
他明著去幫楊林守陣,暗中可幫瓦崗軍破陣。
當時他帶了二十名親兵和親近僕從由北平起身,一路曉行夜宿,這一天走到離紫金山還有數十里的一座山裡。
這裡兩山夾一溝,樹林茂密,山溝裡熱不可耐,他們找了個樹林,想進去歇息。
剛到林外,就聽見林裡有戰馬嘶鳴,往裡一瞅,裡邊有十幾個人也在歇息,戰馬拴在樹上,一位老者把長大衣服脫掉,坐在一塊臥牛石上,旁邊有人給他拿著衣服,有人給他打扇,在他面前放著一塊毯,毯上放著吃食,羅成一看這個老者卻是他的義父丁延平。
羅成心想:壞了!長蛇陣我化裝把他紮了一槍,今日他看見我能饒我呀,我快躲開他吧。
又一想:他當時也許沒有認出我來。
看樣子他也是去鎮守銅旗陣的。
這時不見他,到陣裡也得見面呀,那時他若說出來,有楊林等人在場,還能饒得了我呀。
如若一逼一到頭上,也只好在這兒和他拼了。
在這裡,他人少勢孤,我年輕力壯,他不是對手。
反正我不除他,他也要除我。
羅成想到這裡,和親兵、僕從們打了招呼:「看我動手,你們也動手,不許讓他帶的人逃脫一個。」
眾人點頭,這才打馬進了樹林,再說丁延平上次在長蛇陣裡挨了一槍以後,楊林派人送他回家養傷,並賞他不少銀子。
丁延平對扎他一槍的人總在懷疑:這個人自報程咬銀,可他不是本來面目,從那體形來看很像羅成這個小冤家。
這一次楊林捎信又把他請來當副陣主。
他正在歇息,忽聽林外馬蹄聲響,抬頭一看:羅成!這個小冤家不在北平府,到這裡何干?老頭子正想哪,羅成已經下馬,整冠來到丁延平面前:「爹爹!老人家一向可好,不孝兒羅成給您老人家叩頭!」丁延平心裡再不痛快,人家磕頭不能不理,所以強為笑顏:「兒呀!免禮!快站起來,一旁坐下!」「謝坐!」這時丁延平手下的僕人給羅成滿上酒,爺兒倆淺飲低酌,虎著勁,不說話。
這才叫各懷心腹事,盡在不言中。
呆了一會兒,丁延平憋不住了,道:「兒呀!你這是到哪裡去呀?」
「兒奉家父之命,替家父到紫金山銅旗陣去助陣。」
「噢!原來如此!」「爹爹!您老人家這是到哪兒去呀?」
「我也是到紫金山去助陣。」
羅成心想:我一點沒猜錯,我這義父對當今皇上忠心不二,如若他知道我上回破長蛇陣之事,必不饒我。
看來,我不下毒手,到陣裡他必下毒手。
得了吧,老爺子!你今日就甭想出這個林子了。
羅成心裡這麼想,臉上可樂呵呵地說:「爹爹!那咱們正好一路同行!」丁延平左一眼右一眼看羅成,越看越疑心,問:「羅成!我有件事問你,你能實話相告嗎?」
「爹爹只管問,只要孩兒知道的,我都告訴您。」
「好!你還記得那年咱父子巧遇在興隆鎮,我月下傳槍,飲酒談陣的事兒嗎?」
「記得!」「有一件事,讓我不解。
就是後來在破長蛇陣時,有一個自報程咬銀的,臉上畫得花裡胡哨,年紀和你相仿的人和我交陣,用單槍破了我的雙槍,還紮了我一槍,差點要了我的命,這個人你可認識?」
老頭子說到這裡,二目圓睜,直瞪羅成,看羅成如何回答,羅成心裡早有打算,所以並不驚慌,泰然自若,答道:「爹爹,你來看,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個程咬銀就是孩兒我。」
「好啊!」老頭子「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羅成,你沒有父子情,我豈講父子義,今日我要報那一槍之仇!」「鏘啷」把寶劍拉了出來,丁延平一拉傢伙,雙方的親兵跟隨也都拉出兵刃,羅成坐在那裡沒動,扭頭對親兵說:「你們要幹什麼?」
「少保千歲,他們拉傢伙,要動手啊!」「胡鬧!我們父子這裡談話,豈能動手,還不把兵刃收起來。」
「是!」然後,羅成又對丁延平說:「老爹爹!您稍安勿躁,聽孩兒把話說完。」
「說!」羅成此時已豁出來了,一不做,二不休,索一性一慷慨陳詞道:「如今楊廣無道,一奸一佞橫行,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各地百姓被一逼一無奈,起來造反。
如今是十幾路反王齊集紫金山,隋朝天下危在旦夕。
隋朝數盡,實乃天意,順天者昌,逆天者亡。
楊廣昏君,您保他何用,依兒愚見,您不如棄暗投明,歸順瓦崗義軍,將來推倒大隋,另立新朝,您老人家也能名標青史,萬世流芳。
您如若執迷不悟,死保昏君楊廣,怕要被罵名千載。
識時務者為俊傑,請老爹爹三思。」
「好你羅成,你吃隋朝俸祿,向著賊寇說話,吃裡扒外,禽一獸不如。」
「爹爹,瓦崗義軍反昏君,選明主,我和他們情投意合。
上次我扎你一槍,那是各為其主,老爹爹不要責怪孩兒。
您倘能明白過來,孩兒情願陪您到瓦崗軍營,給您引見。
如若不然,您就及早回老家去,養老送終,您老年近八十。
何心去為楊廣賣命。
爹爹!孩兒這都是肺腑之言,望您再三思。」
羅成說了這麼多,丁延平一點也沒聽進去,他一是忠於隋朝,二是記著那一槍之仇,心中憤恨已極,怒道:「羅成,閉住你的嘴!想不到你竟是個忘恩負義之人,我和大隋血肉相連,至死不能變節。
來呀!給我抬槍帶馬!」老頭子披掛起來,翻身上馬,舞動雙槍:「羅成!我和你決一死戰!」「爹爹!這可是你一逼一的,休怪孩兒無禮!」羅成一回頭,喊:「來呀!給我抬槍帶馬!」羅成也翻身上馬,舞動他的五鉤神飛亮銀槍。
這一老一少、義父義子就戰在了一起。
丁延平連扎羅成三槍,羅成連躲三次,沒有還手,丁延平說:「羅成,你為何不戰?」
「爹爹!我讓你三招,報你我父子之義。
你再要進招,可休怪孩兒無理了。」
「羅成!再不要口是心非了,招槍。」
羅成再不相讓,二人打在一起。
一來羅成年輕,二來武藝純一熟,三來丁延平年老體衰,羅成一條槍只殺得丁延平熱汗直淌。
戰到二十回合的時候,羅成一槍扎來,丁延平躲閃不及,大槍扎進肋下。
老頭子右手槍一扔,摀住傷口,鮮血順手指縫往外直流,在馬上坐不穩,一斜身摔在地上。
羅成把馬一提,舉槍看著丁延平:「爹爹!我不扎你!你還是自己看著辦吧!」「這麼說你能放我走嗎?」
「老爹爹!你怎麼糊塗了?有道是放虎歸山,回頭傷人。」
「那你要我怎麼樣呢?」
「您腰中不是帶著寶劍嗎?」
「噢!你這是一逼一我自刎呀!好狠心的羅成呀!算我沒有長眼,認了你這麼一個乾兒。
我死後變成厲鬼,也要找你算賬!」說著他向北而跪:「皇上,為臣丁延平情願為君盡忠,不願投降賊寇。」
說著磕了一個頭,然後站了起來喊:「羅成!你一逼一死義父!神鬼不容!」說罷把劍一橫,自刎而死。
那邊羅成的親兵親隨也把丁延平的隨從斬盡殺絕。
羅成命人在山林之中把一屍一體掩埋,然後動身奔向紫金山。
他打聽好道路,繞道先到瓦崗軍大營,怕人發覺,不走前門,來到後營門。
秦瓊、徐懋功等人把羅成迎至中軍帳內,魏王李密在座,秦瓊先給他們介紹之後,眾將寒暄,互相詢問上次別後情形。
徐懋功說:「這次攻打銅旗陣,我和二哥正說去請你來助陣呢,誰想你已經來了。
這真是太好了。」
羅成說:「二哥!三哥!這次和上次不同了。
這次是老楊林下請柬請我父親來當副陣主,我父命我替他來的。
我這是未到銅旗陣,先來和你們打個招呼。
此次打陣要靠你們了,我到銅旗陣內可為內應。
此外,我想乘便把全陣的陣圖繪好,三日之內給你們送出來,你們看如何?」
秦瓊說:「那太好了。
我們正愁打陣無從著手呢!如有了陣圖,攻其要害,再有表弟為內應,這事就萬無一失。」
羅成說:「我不能在這裡多誤時辰,咱們就算約好了,三日內聽我的信兒。」
徐懋功這時忽然想起一個人來:「老兄弟!你到了銅旗陣內,要注意一人,這人名叫王國良。
他曾說破陣之時要助我們。」
徐懋功把王國良下書行刺、被抓獲釋、感恩不盡、表示要助破陣等情,簡單地向羅成講了一遍,羅成說:「好!我將試探,如若可信,那我就有幫手了。」
就這樣,羅成匆匆告辭,又從後營門出去,繞道進紫金山去了。
時間過得真快,羅成走了已經三天,秦瓊、徐懋功暗中商議,不知今日羅成能否派人來聯絡。
到了晚上,二人不能入睡,坐在帳內閒話。
天交三更,王國良果然來了。
王國良把羅成的書信呈上,秦瓊看過,交與徐懋功,徐懋功看過,不禁雙眉緊皺。
原來書信中寫的是:羅成進了紫金山後,見到楊林,把羅藝的書信送上,楊林看過並無懷疑,反倒高興,他知道羅成的武藝不在他父之下,且年輕力壯,在守陣方面是一個得力的助手,當時就擺酒接風。
羅成在酒筵之上談笑風生,講起三韜六略,排兵佈陣,頭頭是道,使得所有將官十分佩服。
當時由楊林派為第三副陣主,專管中央戊己土,保護將台銅旗。
因陣內各有職守,平時不能亂走,全陣的情況除正陣主仇成和楊林等人知道之外,其餘的陣主只知道自己管轄之內的情況,所以全陣的草圖無法繪製,要秦瓊、徐懋功另圖他法,此外,王國良在銅旗陣內是一個專管巡陣的小陣主,他在為羅成接風的宴席上很佩服羅成的談吐,便和羅成結識,羅成心裡有數,和他談得投機,這才互吐心腹,因為王國良巡陣,對陣內道路甚熟,他於夜間偷出陣來送信。
當時王國良見秦瓊、徐懋功都緊皺雙眉,間:「不知羅少保信內所談何事?能否見告?」
徐懋功把需陣圖,羅成無法繪製一事相告,王國良說:「我是個巡陣的,倒是可全陣游一動,不過我不明排兵佈陣之法,繪不出圖來,這便如何是好?軍師,沒有圖能否破陣?」
「沒有陣圖當然也可破陣,那就好比盲人騎瞎馬,聽其自便。」
「啊呀!這可如何是好?軍師,可要給羅少保寫回信?」
「寫回信諸多不便,你告訴羅少保,就說我等另圖他法。」
「好!那我就告辭了。」
王國良站起來要走,忽然又說:「啊呀!軍師,有法子啦。」
要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