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英雄
第四十七回 單通瓦崗會翟讓 談判決裂動干戈
且說武天錫沒有把羅士信放在眼裡,說了一聲:「膽大響馬,爾拿命來!」掄起雙钂往下便砸,羅士信不慌不忙,雙手托槍往上一架,「噹啷」一聲,把雙钂架開,震得武天錫雙臂發麻,虎口發酸,心中暗道:好大的力氣。
羅士信傻笑著說:「怎麼樣?小子?再來。」
說著舉槍就刺。
武天錫合钂架開,兩個人一來一往戰在一處,戰了約有十來個回合,羅士信傻人還有聰明主意,打著打著他轉身一跳,跳到武天錫戰馬的左側,一伸手把武天錫的腳脖子抓住了,還沒等武天錫明白過來,只聽羅士信說:「你給我下來吧!」一使勁,硬把武天錫從戰馬上拉了下來。
徐懋功趕快高喊:「士信!要活的,不許傷害武將軍!」羅士信說:「好啦!要活的,不是軍師講情,我得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說著雙手把武天錫按住,義軍上來把武天錫生擒活拿。
王君可、單雄信、金城、牛蓋四將,看見傻英雄生擒了武天錫,一精一神更足。
隋將馬三保等四人一看主將被擒,立馬就洩一了氣,無心再戰,各圈戰馬往回跑。
徐懋功羽扇一揮,吩咐眾將:「速速奪關!」眾將齊撒戰馬,亂抖繩韁,閃電一般,追過了吊橋。
城上的隋兵眼看著怕傷了自己人,不敢放箭,義軍一舉奪了金堤關,馬三保、段之賢、劉洪基、殷開山四將逃跑出關去了。
徐懋功引得勝之兵開進關裡,出榜安民。
義軍紀律嚴明,秋毫無犯,老百姓俱都上街迎接。
義軍頭領們升坐帥廳,按功行賞。
徐懋功命人把武天錫帶來。
武天錫怒而不跪。
徐懋功趕快離座,含笑相迎,說:「武將軍多有受驚!」說罷親自為他解綁,命人備座。
武天錫不由發愣,說:「徐懋功,難道你們想收買我不成?」
徐懋功說:「非也!我們一愛一惜將軍是個英雄,為人正直,剛直不阿,和隋朝的那些貪一官污吏截然不同。
我們義軍的宗旨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救民於水火之中,只和壞人作對,絕不傷害好人。
今將軍既然被俘,我們以禮相待。
貧道說過,我們不佔此關,只為借路。
今道路已通,我們即刻就要離開此地,特把將軍請來,仍把這座關口還給將軍,你看如何?」
徐懋功的一番話使得武天錫面紅耳赤,瞠目結舌。
他想:我原以為所謂義軍不過是殺人的兇犯,滾馬的強盜,誰知他們竟如此講理,而且明辨是非,決非等閒之輩,以此看來,隋朝江山休矣!如今我武天錫把關口丟一了,如再從義軍手裡接回,來日朝廷查問起來,我將何言以對。
他想罷說:「徐軍師,天錫乃一介武夫,言語多有冒犯,今蒙先生不殺,感恩非淺。
願將此關奉獻,我將回歸原籍,再不為官。」
徐懋功挽留不住,只好命人把天錫家眷帶來。
武天錫一看妻妾無恙,子女平安,很是高興。
次日,安排車輛,帶著家眷,回金頂太行山去了。
徐懋功所帶義軍,在金堤關歇息三天,不敢久停,暫把王君可留駐在此,以防追兵,又把老營家眷留在關上暫住,等得了瓦崗山再來迎接,其餘均於次日起程,浩浩蕩蕩向瓦崗山進發。
義軍自從金堤關大勝之後,兵強馬壯,士氣旺盛,一個個一精一神抖擻,意氣昂揚。
行軍兩日,已到瓦崗山下。
眾人抬頭觀看,見這座瓦崗山從東到西,連綿起伏,一望無際,好似一條飛龍,揚首翹尾,大有騰雲駕霧之狀。
山上古樹參天,一片碧綠。
石頭城宛如一條玉帶,曲回盤旋,隨山勢起伏蜿蜒在山腰,正中一座山口,城門緊閉,吊橋高懸,城牆上旌旗密佈。
看起來真是氣勢雄偉,好一個去處。
徐懋功傳令安營。
義軍在離瓦崗山金雞嶺山口五里安營紮寨。
眾人安排食宿,飽餐之後,徐懋功把眾弟兄請到大帳議事。
單雄信首先說:「三哥!臨行之時,小弟已經說過了,我和翟讓從小相識,是莫逆之交。
小弟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勸說翟讓把我們接進瓦崗山。」
徐懋功點頭說:「五弟,但願如此。
不過人心有變,還是多加小心為妙。
你一個人進山我不放心,再有幾個人陪伴為宜。」
話音剛落,就見齊國遠、李如輝、金城、牛蓋四人站起來說:「三哥!我們願陪五哥進山!」徐懋功點頭說:「各位賢弟。
此去瓦崗山寨,關係甚大,一切事宜全憑單五弟作主,你等不可造次!」「三哥放心!若翟讓以禮相待,萬事皆休,倘若他不講情面,膽敢傷害五哥,那可就不講情分啦,我們就和他來武的。」
徐懋功又和單雄信仔細地商議了半日,並一再囑咐小心在意,又備下重禮四份。
單雄信帶著齊國遠等四人,義軍二十人,奔瓦崗山寨而去。
單雄信走後,程咬金問:「三哥!你把五哥打發走了,如若事成,當然很好,如若不成怎麼辦?你可不能不有備無患呀!」徐懋功說:「四弟說得有理,古人說:未略勝先略敗,未思進先思退,愚兄早有安排。」
徐懋功說罷,傳下密令,眾人領命各自去了。
單說單雄信領人來到金雞嶺關口之外,見面前有一條山溝攔路。
這條溝足有二丈多寬,深約數丈。
溝那邊就是石頭城,石頭城一色用巨石砌成,高矮厚薄和一般城池相同。
城頭上高建箭樓,共三層,密佈箭孔。
城頭上嘍兵站崗瞭哨,張弓搭箭,各執刀槍,一個個虎視眈眈,監視著關外的動靜。
城門緊閉,吊橋高懸。
單雄信眾人剛到城下,就聽城頭上有人高喊:「站住!再往前走可要放箭了!不許往前來,站住!」「吁!」單雄信把馬帶住,滿臉賠笑,一抱拳:「各位弟兄們!勞駕各位往裡通稟,請稟告你們寨主金錢豹翟讓,就說現有山西潞州天堂縣八里二賢莊故人單雄信前來拜見!」嘍囉兵聞聽,自語道:「這不是綠林的總瓢把子嗎?」
遂高興地喊:「原來是單二員外來了,請您稍候片刻,容我等前去報信兒。」
單雄信在馬上等候。
約有一袋煙的工夫,聽見關內傳來了人聲、馬聲,緊接著關門大開,吊橋放下,從關裡出來數百名嘍兵,全都是短衣襟,小打扮,赤手空拳,兵分四隊,規規矩矩往兩旁一站,正中央跑出來三匹戰馬。
為首的一匹花馬名花斑豹,馬鞍橋上端坐一家寨主,此人平頂身高足有九尺開外,頭戴虎頭巾,黃抹額,頂門插茨菰葉,左鬢邊插著素白絨球,身上穿虎頭色綁身靠襖,腰扎犀牛皮壯帶,正中扣著一個虎頭,下穿虎皮色蹲襠滾褲,足蹬虎頭戰靴,外披元青色英雄大氅,走金線,掐金邊,上繡花草玉蘭。
此人最顯眼的是在腦門上長了一塊金錢癬。
馬的得勝鉤上掛著一條純鋼打造的三股托天叉,腰掛寶劍,一派英氣。
這正是金錢豹翟讓。
在他的上首有一匹白馬,馬上端坐一個出家的僧人,有四十來歲,新剃的頭皮黢青珵亮,身穿灰布僧衣,腰扎絨繩,面如瓜皮,兩道大抹子眉,獅子鼻,火盆大嘴,兩隻扇風耳,相貌十分兇惡。
他冷著個臉,連一點笑模樣也沒有。
他就是瓦崗山的二寨主圓覺和尚。
翟讓下首三寨主巡山鬼賀連章站在一旁。
在他們身後還有不少小頭目,一個個高矮胖瘦不等。
這時,金錢豹翟讓首先下馬,眾位寨主、頭目也從馬上下來。
翟讓搶步來到單雄信馬前,撩衣跪倒,單雄信趕緊下馬,兩手相攙。
翟讓說:「不知二哥駕到,迎接來遲,望哥哥恕罪!」單雄信抓著餘錢豹的雙手說:「賢弟說哪裡話來,自家弟兄,何必客氣!」翟讓一點手把圓覺和尚和賀連章叫過來作了介紹,單雄信也把齊國遠、李如輝、金城、牛蓋叫過來和大家相見。
翟讓說:「此地非談話之所,二哥請進山吧!」翟讓帶領眾人進了石頭城,順著山路直奔聚義廳。
單雄信等五人邊走邊看,見寨內地勢寬闊,四面環山,正中盆地,山道兩旁用石頭建築了房舍,道路兩旁栽種著各種樹木。
在山坡之下,有幾個練兵場,地勢寬闊,左有騎兵,右有步兵,正在一操一演陣法。
還有一哨嘍兵,站在山崖之下,腰纏麻繩,正在演習爬山本領。
他們身一體矯健,快如猿猴。
單雄信看罷,見翟讓治兵有方,無怪乎官兵屢剿屢敗,對翟讓更加敬佩。
這時眾人已經來到聚義廳前。
這聚義廳座北向南,一排溜十五間大廳,全用青石建成,中門上有一塊泥金大匾,青底金字,上鐫「聚英堂」三字,左右明柱上掛著硬木雕刻,藍底金字對聯一付,上聯寫:瓦崗山,山山嶺嶺藏英秀;下聯配:聚英堂,堂堂正正議軍機。
翟讓陪著走上台階,嘍兵把門簾打起,眾人走進廳內。
廳房高大,正中並排放著三張桌案,都鋪著南繡平金的桌圍子,後邊三把虎皮金交椅,中間桌案上還放著令字旗和飛釬令箭。
椅子後邊是八扇灑金圍屏。
大廳兩邊站立著四十名彪形大漢,懷抱鬼頭刀,此外,還有十名青衣童子在旁侍候。
單雄信正觀看,翟讓笑道:「二哥!請上坐!」單雄信一擺手說:「這可不可,有道是帥不離位。」
翟讓推讓再三,單雄信執意不從。
翟讓命人重新調擺桌椅,讓單雄信等人坐在客位,翟讓眾人主座相陪。
青衣童子獻茶。
翟讓傳話:「來呀!傳值日的頭領!」「是!」工夫不大,從外邊走進一條大漢,面目黧黑,二十多歲,穿青掛皂,腰懸佩刀,真好像黑塔一般,他斜肩掛一條黃帶子,下邊有穗頭,上繡「司命」二字。
此人就是值日頭領。
他進門施禮:「參見大哥!」翟讓道:「今日我單二哥光臨我寨,我心裡特別高興,傳我的話,全寨歇息一日,殺牛宰羊,以示慶賀。
每人燒酒半斤,牛羊肉每人各一方,不得有誤。」
「遵命!」「回來!你再傳下話,盛排筵席,給單二哥接風!」「是!」值日頭領退下,時間不大,童子調整桌椅,排開酒筵。
單雄信等人上座,翟讓眾人下首相陪。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單雄信說:「賢弟!小兄有事求你相幫來了!」翟讓笑道:「哥哥有話只管講,何言相幫二字?」
單雄信說:「隋煬帝無道,貪一官污吏遍佈,老百姓水深火熱,民不聊生。
如今,我和秦瓊、徐懋功等人在山東濟南『賈柳樓』四十六友敵血為盟,意欲推倒隋朝,另擇明君,重整乾坤,以安百姓。
現在我們反了山東,舉起義旗,走馬取了金堤關,已經和隋朝不共戴天。
不過到現今我軍尚無安身之處,現已把山東義軍開到瓦崗山外,意欲和賢弟合夥,共反大隋,來日得了天下,咱們雙方平分疆土。
小兄不揣冒昧,沒和賢弟商議,就把人領來了。
他們現在山外恭候,小兄先來拜山,並和賢弟商議,不知賢弟可肯容納否?」
翟讓停杯在手,略一思忖,然後哈哈大笑說:「二哥說哪裡話!既然把人帶來,小弟怎敢不應,這是山東義軍看得起小弟。
不過……」翟讓的話還沒有說完,二寨主圓覺和尚就搭言了:「阿彌陀佛,貧僧我說幾句可否?」
翟讓點頭說:「大和尚請!」圓覺說:「單二員外!貧僧雖然沒有和您見過面,但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您的所作所為,我家大寨主沒少念叨,小僧實是佩服。
如著是單二員外您自己來,貧僧實實歡迎。
現今您說『賈柳樓』四十六友敵血為盟,那四十五人我們可不認識,真要都進了瓦崗山,萬一雙方發生誤會,可就不好辦了。
再者,將來推倒大隋,雙方平分疆土,我看現今說說可以,到時天無二日,國無二君,究竟誰為君,誰為臣,那時內部再兵戎相見,反為不美。
依小僧愚見,二員外您既然來了,不能駁您的面子,您自己留下,其餘人等還是不合伙的為好。」
三寨主賀連章也忙說:「大和尚之言,甚是有理。
小弟再冒昧說幾句。
適才二員外說:已把人都帶來了,我看這怕不合適。
山東義軍四十六友,我們這方只有三個寨主,到時候豈不成了以強凌弱,喧賓奪主了。
單二員外說今日來是和我們商議,我看既已把人領來,再說商議,豈不成了合夥也得合夥,不合伙也得合夥了嗎?單二員外既然是總瓢把子,又和我們大寨主有交情,這樣做怕欠妥吧!」翟讓在一旁聽了,既不攔阻,也不說話,很顯然他是贊成這兩個人的意見的。
他認為即使要來合併,也應該先來談好條件,再把人拉來,現今先把人拉來,再來商議,實有相強之意。
所以他沒有說話,想聽聽單雄信怎麼說,再作道理。
單雄信是個紅臉漢子,他滿以為翟讓一定能答應,所以才滿包滿攬,誰知弄巧成拙,反聽了二寨主、三寨主一頓軟硬兼有的搶白,不由得火往上撞。
他特別生氣的是翟讓的態度不明不白,有心說幾句不好聽的話吧,一是自己的確理虧,二是怕傷了翟讓的面子,不說吧,氣又沒處出,所以他一時沒有答上話來。
齊國遠本是個惹事的由子,沒事他還要找事哪,如今二寨主、三寨主的話不好聽,他豈能讓過,又見單雄信氣得滿臉通紅,便借酒蓋臉,把酒杯一敦說:「我說幾句。
你們瓦崗山的人可聽明白了,我們山東義軍可不是沒有地方投奔,也不是非靠著你們不行。
我們聽說咱兩家有交情,又都舉的義旗,反的朝廷,這才備了厚禮來拜山,好言好語和你們商議,你們別覺著自己不含糊,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要說好的咱們怎麼都行,要說橫的,我們可不受!」李如輝一看齊國遠已經領了頭,他也把筷子一摔,說:「朝廷我們都不怕,還怕你們瓦崗山不成。
這座瓦崗山也不是老天爺封給你的!誰有能耐誰占它,沒有能耐的挪挪窩兒。
你們要是不願意合夥,更好,你們再找好地方去,瓦崗山歸我們山東義軍。」
圓覺聞聽勃然大怒:「大寨主!您聽見沒有?這才是他們的真心話。
您就傳令把他們拿下算了!」還沒等翟讓說話呢,齊國遠一腳把桌子踢翻,說:「去你一媽一的!你動一個我看看!」瓦崗山眾人往後一閃,都跳出圈外。
圓覺和尚哇哇怪叫:「這還了得,來呀!給我把他們拿下!」眾嘍兵聞聽,各拿兵刃先把大廳圍住,然後就往裡闖。
單雄信一看這局面是非打不可了,這才拉兵刃大鬧瓦崗山。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