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載繁華夢》第九回 鬧別宅馬娘喪氣 破紅塵桂妹修齋:時丫環海棠、牡丹,侍坐一旁,春桂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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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載繁華夢》第九回 鬧別宅馬娘喪氣 破紅塵桂妹修齋

廿載繁華夢

第九回 鬧別宅馬娘喪氣 破紅塵桂妹修齋

話說第六房姨太太一王 春桂,正在樓上坐地,忽聽一群婦女的聲音,喧喧嚷嚷,跑上樓來,早把春桂嚇得一跳。

時丫環海棠、牡丹,侍坐一旁,春桂正要著他打聽,誰想那些婦女,早登在樓上。

春桂一看,只見三幾名丫環,隨後又兩個梳傭跟定,擁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婦人,面色帶著三紅七黑,生得身材瘦削,纏著雙腳兒。

春桂看他面色不像,忙即上前與他見禮。

那婦人也不回答,即靠著一張酸枝斗方椅子坐下,徐開言罵道:「你們背地幹得好事!好欺負人!怪得冤家經宿不回府裡去。」

春桂此時聽了,才知他是馬氏太太,不覺面上登時紅漲了。

自念他究是主婦,就要循些規矩,即令丫環倒茶來,忙又讓馬氏到炕上,春桂親自遞過那折盅茶,馬氏也不接受。

春桂此時怒從心起,還虧隨來的丫環寶蟬解事,即代馬氏接了,放在几子上。

馬氏道:「平日不參神,急時抱佛腳。

茶是不喝了,卻哪敢生受?須知俗語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就是瞧我不起,本該賞個臉兒,到府裡和我們相見,今兒不敢勞你貴步,倒是我們先來拜見你了。」

春桂道:「自從老爺帶妾回到這裡,便是府上向東向西,妾也不懂得。

老爺不教妾去,誰敢自去?太太須知妾也是有頭有主,不是白地闖進來的。

太太縱不相容,也該為老爺留個臉面,待老爺回來,請和太太評評這個道理。」

馬氏聽得春桂牙尖嘴利,越加憤怒,用手指著春桂罵道:「你會說!恃著一寵一 ,卻拿老爺來嚇我!我膽子是嚇大的了,今兒便和你算帳!」說罷,拿了那折盅茶,正要往春桂打過來,早有丫環寶蟬攔住。

那瑞香、小菱和梳傭銀姐,又上前相勸,馬氏才把這折盅茶復放下。

春桂這時十分難耐,本欲發作,只看著周庸祐的面上,權且忍他,不宜太過不好看,只得罷手。

當下馬氏氣惱不過,又見春桂沒一毫相讓,欲要與他鬧起來,怕自己裹著腳兒,鬥他不過;況且他向在擋子班裡,怕手腳來得利害,如何是好?欲使丫環們代出這口氣,又怕他們看老爺面上,未必動手;若要回去時,豈不是白地失了臉面,反被他小覷自己了。

想到這裡,又羞又憤,隨厲聲喚丫環道:「他在這裡好自在,你們休管三七二十一,所有什物,與我搬回府上去。」

丫環仍不敢動手,只來相勸。

隻馬氏哪裡肯依,忙拿起一根旱煙管,向自己的丫環瑞香,沒頭沒腦的打下來。

眾丫環無奈,只得一齊動手。

只見春桂睜著眼兒,罵道:「這裡什物,是老爺把過妾使用的,老爺不在,誰敢拿去?若要動手時,妾就顧不得情面了。」

馬氏的丫環聽了,早有幾分害怕,奈迫於馬氏之命,哪裡敢違抗?爭奈廳上擺的什物,只是圍屏台几椅桌,統通是粗笨的東西,不知搬得哪一樣。

有把炕幾移動的,有把台椅打掉的,五七手腳,干東不成西,究搬得哪裡去。

春桂看了,還自好笑。

那梳傭銀姐站在檯面上,再加一張椅子,方待把牆上掛的花旗自鳴鐘拿下,不提防誤失了手,叮噹的一聲,鍾兒跌下,打作粉碎。

銀姐翻身撲下來,兩腳朝天,滑溜溜的髻兒,早蓬亂去了。

海棠與牡丹看了,都掩口笑個不住。

馬氏見了,又把千臭丫頭萬臭丫頭的,罵個不住。

這時馬氏已加倍的怒氣,忙叫丫環道:「所有粗笨難移動的東西,都打翻了罷!余外易拿的,都搬回府上去。」

那些丫環聽得,越加作勢,正鬧得天翻地覆。

銀姐自從一跌,更不免積羞成怒,跑到春桂房子裡,要把那洋式大鏡子,盡力扳下來。

春桂一看,此時已忍耐不住,即跟到房子裡,將銀姐的髻兒揪住,一手扯了他出來。

馬氏即叫自己的丫環上前相助。

正在難解難分的時候,忽守門的上來報說道:「周老爺回來了。」

那些丫環聽得,方才住了手。

原來那周庸祐正在東橫街的宅子裡,只見馬氏一干人出了門,卻沒有說過往哪裡去。

少時又見家人說說笑笑,忽見管家駱念怕上來說道:「馬太太不知因甚事,聞說現到增沙的宅子,正鬧得慌呢。」

周庸祐聽得這話,心上早已明白,怕他將春桂有什麼為難,急命轎班掌轎,要跑去看看。

一路上十分憤恨馬氏,誓要把個利害給他看個樣子,好警戒後來。

及到了門前,已聽得樓上人聲洶湧,巴不得三步登到樓上,見春桂正把銀姐打作一一團一 ,忙喝一聲:「休得動手!」方說得一句話,馬氏即上前對著周庸祐罵道:「沒羞的行貨!我自進門來,也沒有帶得三災七煞,使你家門不興旺,如何要養著一班妖精來欺負我?他們是要我死了,方才安心的。

你好過得意?」

說罷,嗚嗚咽咽的咒罵。

周庸祐此時,頓覺沒話可說,只得遷怒丫環,打的罵的,好使馬氏和春桂撒開手。

隨又說道:「古人說:『大事化為小事,小事化為沒事。

』方是個興旺之家。

若沒點事故,因些意氣,就嚷鬧起來,還成個什麼體統?」

說了,即令丫環們扶馬氏回去。

那馬氏還自不肯去,復在周庸祐面前撒嬌撒癡,言三語四,務欲周庸祐把春桂重重的責罵一頓,討回臉面,方肯罷休。

只周庸祐明知馬氏有些不是,卻不忍枉屈春桂,只得含含糊糊的說了一會。

春桂已聽得出火,便對馬氏著實說道:「去不去由得你,這會是初次到來攪擾,妾還饒讓三分。

須知妾在江湖上,見過多少事來,是從不畏懼他人的。

若別時再復這樣,管教你不好看!」周庸祐聽了,還恐馬氏再說,必然鬧個不了,急的罵了春桂幾句,馬氏便不做聲。

因看真春桂的情景,不是好惹的,不如因周庸祐罵了幾句,趁勢回去,較好下場,便沒精打彩,引了一干隨從婢僕,一頭罵,一頭出門回去了。

周庸祐便問春桂:「因甚事喧鬧起來?」

春桂只是不答。

又問丫環,那丫環才把這事從頭至尾,一五一十的說來。

此時周庸祐已低頭不語,春桂便前來說道:「妾當初不知老爺有許多房姬妾,及進門五七天,就聽說東橫街府裡的太太好生利害,平時提起一個妾字,已帶了七分怒氣。

老爺又見他如見虎的,就不該多蓄姬妾,要教人受氣才是。」

周庸祐聽罷,仍是沒言可答。

春桂即負氣回轉房子裡。

周庸祐一面叫家人打掃地方,將什物再行放好,又囑咐家人,不得將此事洩將出去,免教人作笑話。

家人自然唯唯領諾。

周庸祐卻轉進春桂房裡,千言萬語的安慰他,春桂還是不瞅不睬。

周庸祐道:「你休怨我,大小間三言兩語,也是常常有的。

萬事還有我作主呢。」

春桂道:「像老爺紙虎兒,哪裡嚇得人?老爺若還作得主,他哪敢到這裡來說長說短?奈見了他,似蛇見硫磺,動也不敢動,他越加作勢了。

只若是畏懼他的,當初不合娶妾回來;就是娶了回來,也不該對他說。

委曲了妾,也不打緊,只老爺還是個有體面的人家,若常常弄出笑話,如何是好?」

周庸祐道:「我是沒有對他說的,或者少西老弟家裡傳出來,也未可定。

只他究竟是個主婦,三言兩語,該要饒讓他,自然沒有不安靜的。」

春桂道:「你也說得好,他進來時,妾還倒茶伺候他,他沒頭沒腦就嘈鬧起來。

妾到這裡,坐還未暖,已是如此,後來還了得?」

周庸祐此時,自思馬氏雖然回去,若常常到來嘈鬧,究沒有了期。

想了一會,才說道:「俗語說:『不賢妻,不孝子,沒法可治。

』四房在府裡,倒被他拿作一奴一婢一般,便是二房先進來的,還不免受氣。

我是沒法了,不如同你往香港去,和五房居住,意下如何?」

春桂道:「如此或得安靜些,若還留在這裡,妾便死也不甘心!」周庸祐便定了主意,要同春桂往香港。

到了次日,即打點停妥,帶齊梳傭侍婢,取齊細軟,越日就望香港而來。

東橫街大屋裡,上上下下,都沒一個知覺。

只有馬氏使人打聽,知道增沙屋裡已去個乾淨,自去怨罵周庸祐不提。

且說周庸祐同春桂來到香港,先回到宅子裡,桂妹見了周庸祐又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進來,看他動靜卻不甚莊重,自然不是好人家女子的本色,不知又是哪裡帶回的。

周庸祐先令春桂與五房姐姐見禮,桂妹也回過了,然後坐下。

周庸祐就令人打掃房子,安頓春桂住下。

那一日,春桂正過桂妹的房子來,說起家裡事,少不免互談心曲,春桂就把向在擋子班裡,如何跟了周庸祐,如何被馬氏攪擾,如何來到香港,一五一十的說來,言下少不免有埋怨周庸祐畏懼馬氏的意思。

桂妹道:「妹妹忒呆了!不是班主人強你的,你結識姓周的沒有幾時,他的家事不知,他的性兒不懂,本不該一胡一 亂隨他。

愚姐因沒恩義的乾娘貪著五千銀子,弄姐來到這裡,今已悔之不及了。

你來看,取了愚姐過來,不過數月,又取你妹來了。

將來十年八年,還不知再多幾房姬妾。

我們便是死了,也不得他來看看。」

說罷,不覺淚下。

春桂亦為歎息而去。

桂妹獨自尋思,暗忖自己在香港居住,望長望短,不得周庸祐到來一次;今又與第六房同住,正是會少高多。

若回羊城大屋,又恐馬太太不能相容。

況且兩三年間,已蓄五六房姬妾,將來還不知更有多少。

細想人生如夢,繁華富貴,必有個盡頭。

留在這裡,料然沒有什麼好處,倒不如早行打算。

想到這裡,又不免想到從前在青一樓 時那姓張的人了。

忽又轉念道:使不得,使不得。

自己進他門以來,未有半點面紅面綠,他不負我,我怎好負他?想了一會,覺得神思睏倦,就匿在床 子上睡去。

只哪裡睡得著,左思右想,猛然想起在青一樓 時,被相士說自己今生許多災難,還恐壽元不永,除是出家,方能抵煞,不如就尋這一條路也好。

在女兒家知識未開,自然迷信星相;況那桂妹又有這般感觸,如何不信?當下就立定了主意,要削髮為尼。

只是往哪一處削髮才好?忽然又想起未到香港以前,在珠一江一 谷埠時,每年七月娟樓建醮,請來唸經的,有一位師傅名叫阿光的,是個不長不短的身材,年紀約二十上下,白淨嫣紅的臉面,性情和婉,誦梵音悠揚清亮。

自己因愛他一副好聲喉,和他談得很熟,他現在羊城囗囗庵裡修齋,就往尋他,卻是不錯。

但此事不可告人,只可托故而去罷了。

便托稱心事不大舒暢,要往戲園裡觀劇。

香港戲園每天唱戲,只唱至五句鍾為度。

當是時,晚上汽船正在五點開行的時候,就乘機往附汽船,有何不可?

次日,先攜了自己私蓄的銀兩,著丫環隨著,乘了轎子,先到戲園,隨發付轎子回去。

巴不得等四句半鍾時候,先遣開丫環,叫他口府催取轎子,丫環領命去了。

桂妹就乘勢出了戲園,另雇轎子,直到汽船上去。

及丫環引轎子回到戲園,已不見了桂妹,只道他因唱戲的已經完場,獨坐不雅,故先自回去。

就立刻跑回府裡,才知桂妹並未回來,早見得奇異。

往返半句鍾有餘,汽船早已開行去了。

又等了多時,都不見桂妹人影。

周庸祐暗忖桂妹在港多時,斷沒有失路的,究往哪裡去?就著人分頭尋覓,總不見一個影兒。

整整鬧了一夜 ,所有丫環婢僕家裡人,上天鑽地,都找遍了,都是空手回來,面面相覷。

周庸祐情知有異,就疑他見春桂來了,含了醋意,要另奔別人去。

此時便不免想到那姓張的去了,因那姓張的與桂妹是在青一樓 時的知己,若不是奔他,還奔何人?想罷,不覺大怒,就著人尋那姓張的理論。

正是:

方破凡塵歸佛界,又來平地起風波。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譴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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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載繁華夢
序一第一回 就關書負擔訪姻親 買職吏匿金欺舅父第二回 領年庚演說書吏 論妝奩義諫豪商第三回 返京城榷使殞中途 鬧閨房鄧娘歸地府第四回 續琴弦馬氏嫁豪商 謀差使聯元宴書吏第五回 三水館權作會陽台 十二紳同結談瀛社第六回 賀姜酌周府慶宜男 建齋壇馬娘哭主婦第七回 偷龍轉鳳巧計難成 打鴨驚鴛姻緣錯配第八回 活填房李慶年迎妾 擋子班王春桂從良第九回 鬧別宅馬娘喪氣 破紅塵桂妹修齋第十回 鬧谷埠李宗孔爭釵 走香江周棟臣懼禍第十一回 築劇台大興土木 交豪門共結金蘭第十二回 狡和尚看相論銀精 冶丫環調情鬧花徑第十三回 餘慶雲被控押監房 周少西受委權書吏第十四回 賴債項府堂辭舅父 饋嬌姿京邸拜王爺第十五回 拜恩命倫敦任參贊 禮經筵馬氏慶宜男第十六回 斷姻情智卻富豪家 慶除夕火燒參贊府第十七回 論寶鏡周家賞傭婦 贈繡衣馬氏結尼姑第十八回 譖長男驚夢惑尼姑 遷香江卜居鄰戲院第十九回 對繡衣桂尼哭佛殿 竊金珠田姐逮公堂第二十回 定竊案控僕入監牢 謁祖祠分金修屋舍第二十一回 遊星洲馬氏漏私煙 悲往事伍娘歸地府第二十二回 辦煤礦馬氏喪資 宴娼樓周紳祝壽第二十三回 天師局李慶年弄計 賽金樓佘老五爭娼第二十四回 勤報效書吏進京卿 應恩闈幼男領鄉薦第二十五回 酌花筵娼院遇丫環 營部屋周家嫁長女第二十六回 周淑姬出閣嫁豪門 德榷使吞金殉宦海第二十七回 繁華世界極侈窮奢 冷暖人情因財失義第二十八回 誣姦情狡妾裸衣 賑津饑周紳助款第二十九回 爭家權長子誤婚期 重洋文京卿尋侍妾第三十回 苦謀差京卿拜閹宦 死忘情債主籍良朋第三十一回 黃家兒納粟捐虛銜 周次女出閨成大禮第三十二回 挾前仇佘子谷索資 使西歐周棟臣奉詔第三十三回 謀參贊汪太史謁欽差 尋短見周乃慈憐侍妾第三十四回 留遺物慘終歸地府 送年庚許字配豪門第三十五回 赴京城中途驚噩耗 查庫項大府劾欽差第三十六回 潘雲卿逾垣逃險地 李香桃奉主入監牢第三十七回 奉督諭抄檢周京堂 匿資財避居香港界第三十八回 聞示令商界苦誅求 請查封港官駁照會第三十九回 情冷暖侍妾別周家 苦羈留馬娘憐弱女第四十回 走暹羅重尋安樂窩 慘風潮驚散繁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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