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第二部 明智 1: 第二部 明智明智部總序馮子曰:「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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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第二部 明智 1

智囊全集

第二部 明智 1

第二部 明智

明智部總序

【原文】

馮子曰:「有宇宙以來,只爭「明」、「暗」二字而已。

混沌暗而開闢明,亂世暗而治朝明,小人暗而君子明;水不明則腐,鏡不明則錮,人不明則墮於雲霧。

今夫燭腹極照,不過半磚,朱曦霄駕,洞徹八海;又況夫以夜為晝,盲人瞎馬,僥倖深溪之不隕也,得乎?故夫暗者之未然,皆明者之已事;暗者之夢景,皆明者之醒心;暗者之歧途,皆明者之定局;由是可以知人之所不能知,而斷人之所不能斷,害以之避,利以之集,名以之成,事以之立。

明之不可已也如是,而其目為「知微」,為「億中」,為「剖疑」,為「經務」。

吁!明至於能經務也,斯無惡於智矣!

【譯文】

從有宇宙以來,就有「明」和「暗」的清楚對比。

混沌時期「暗」而開天闢地「明」,亂世「暗」而治世「明」,小人「暗」而君子「明」;流水不明則腐爛生蟲,鏡子不明則無法照影,人如不明則陷入混亂愚昧之中,就像盲人騎著瞎馬一樣,怎麼可能不墜入粉身碎骨的深淵之中呢?所以,對於「暗」的人而言是紛雜的、變化莫測的、不知如何選擇的現實困境,對於「明」的人而言,卻可能是清楚、確定、簡簡單單就可迎刃而解的小問題。

能洞見一般人所無法洞見的,能決斷一般人所無法決斷的,躲開可能的災禍,獲取可能的利益,甚至建立不世功勳,成就萬古的聲名,這是真正的智者之「明」。

本部分為四卷,分別為「知微」、「億中」、「剖疑」、「經務」。

能把智慧之明用於經國成務的大事,這是智慧最高的善用了。

五見微知著

【原文】

聖無死地,賢無敗局;縫禍於渺,迎祥於獨;彼昏是違,伏機自觸。

集「知微」。

【譯文】

聖人行事,絕不會自陷死地;賢者所為,從不曾遭逢敗局。

因為他們能從細微的徵候中預知禍害的先兆,總能未雨綢繆,得到圓滿的結果。

205、箕子

【原文】

紂初立,始為象箸。

箕子歎曰:「彼為象箸,必不盛以土簋,將作犀玉之杯。

玉杯象箸,必不羹藜藿,衣短褐,而捨於茅茨之下,則錦衣九重,高台廣室。

稱此以求,天下不足矣!遠方珍怪之物,輿馬宮室之漸,自此而始,故吾畏其卒也!」未幾,造鹿台,為瓊室玉一門 ,狗馬奇物充牛刃其中,酒池肉林,宮中九市,而百姓皆叛。

【譯文】

紂王(殷代最後的君主,名辛。

暴虐無道)初立的時候,命令人製造象牙筷子。

箕子(紂王的叔父,名胥余)歎息說:「他用象牙筷子吃飯,一定不會用陶碗盛裝食物,將來還會做犀角美玉的杯子。

有美玉杯、象牙筷,一定不會吃粗陋的食物、穿粗糙的衣服,也不會住在茅草房屋裡,於是錦衣玉食,樓閣亭台。

為了達到這個標準,向天下四處尋求仍不能滿足,對遠方珍奇的物品與車馬宮室的需索,就從此開始了。

我擔心他的結果會很慘。」

不久,紂王果然建築鹿台,用美玉建宮室及門戶,狗馬及珍奇物品充滿宮中,酒池肉林。

並在宮中設立九個市集,從此百姓都背叛他。

206、殷長者

【原文】

武王入殷,聞殷有長者,武王往見之,而問殷之所以亡。

殷長者對曰:「王欲知之,則請以日中為期。」

及期弗至,武王怪之。

周公曰:「吾已知之矣。

此君子也,義不非其主。

若夫期而不當,言而不信,此殷之所以亡也。

已以此告王矣。」

【譯文】

周武王(周朝第一代王,文王的兒子,名發)進入殷商以後,聽說殷商有一位長者,便親自去見他,問他殷商滅亡的原因。

殷商的長者回答說:「大王想知道原因,請約定中午見面。」

到中午時分,長者卻沒有來。

武王覺得很奇怪,周公說:「我已經知道原因了。

這個人是君子,不肯批評自己君王的過失。

像他這樣約定而不到,說話不信實,就是殷商滅亡的原因。

大王想要的答案,他已經用這種方式告訴大王了。」

207、周公姜太公

【原文】

太公封於齊,五月而報政。

周公曰:「何族〔同速〕也?」

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

伯禽至魯,三年而報政。

周公曰:「何遲也?」

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而後除之。」

周公曰:「後世其北面事齊乎?夫政不簡不易,民不能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

周公問太公何以治齊,曰:「尊賢而尚功。」

周公曰:「後世必有篡弒之臣。」

太公問周公何以治魯,曰:「尊賢而尚親。」

太公曰:「後寢弱矣。」

〔馮述評〕

二公能斷齊、魯之敝於數百年之後,而不能預為之維;非不欲維也,治道可為者止此耳。

雖帝王之法,固未有久而不敝者也;敝而更之,亦俟乎後之人而已。

故孔子有「變齊、變魯」之說。

陸葵日曰:「使夫子之志行,則姬、呂之言不驗。」

夫使孔子果行其志,亦不過變今之齊、魯,為昔之齊、魯,未必有加於二公也。

二公之孫子,苟能日儆懼於二公之言,又豈俟孔子出而始議變乎?

【譯文】

姜太公受封於齊地,五個月後就來報告政情。

周公說:「怎麼這麼快呀?」

太公說:「我簡化了政一府的組織,禮節都隨當地風俗。」

伯禽(周公之子)受封於魯。

到魯地,三年後才回來報告政情。

周公說:「為什麼這麼遲呀?」

伯禽說:「我改變他們的風俗,革新他們的禮節,喪禮三年後才解除喪服。」

周公說:「如此看來,後代魯國必將臣服於齊啊。

處理政事不能簡易,人民就不能親近他;只有平易近人的執政者,人民才會歸順他。」

周公問太公:「你如何治理齊國?」

太公說:「尊敬賢者而崇尚功業。」

周公說:「齊國後代一定會出現篡位弒君的臣子。」

太公反問周公:「你如何治理魯國?」

周公說:「尊敬賢者而重視親族。」

太公說:「魯國以後一定日漸衰弱。」

〔馮評譯文〕

周公、太公能推斷數百年後齊國與魯國的弊病,而不能預先加以維護,並不是他們不想維護,而是治理政事所能做的,也只能如此而已。

帝王的法統,本來就不可能傳之永久。

衰敝之後就會改朝換代。

陸葵日說:「假使孔子的志願實現了,那麼周公、太公的話就不靈驗。」

但就算孔子的心志果真實現,也不過是改變當時的齊、魯成為往昔的齊、魯,未必能勝過周公和太公。

周公、太公的子孫,如果時時刻刻都能警惕戒懼祖先的預言,又哪裡需要等到孔子出現後才議論改革的事呢?

208、辛有

【原文】

平王之東遷也,辛有適伊川,見披髮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及魯僖公二十二年,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

〔馮述評〕

猶秉周禮,仲孫卜東魯之興基;其禮先亡,辛有料伊川之戎禍.

【譯文】

周平王(幽王的兒子,名宜臼,遷都到洛邑)東遷時,辛有(周大夫)到伊川,看見人民披散頭髮在野外祭祀,說:「不到百年,這裡就會被西戎所佔,因為這裡傳統的禮節已經喪失了。」

到魯僖公(名申)二十二年,秦、晉果然將陸渾(地名)的戎人遷到伊川。

〔馮評譯文〕

魯國秉承周禮,因此仲孫湫(春秋齊國大夫,桓公問他可不可以伐魯,他說不可以,因為魯國還秉承周禮)預卜魯國的基業興盛;伊川失去祖先的禮節,因此辛有預料伊川有戎狄的災禍。

209、何曾

【原文】

何曾,字穎考,常侍武帝宴,退語諸子曰:「主上創業垂統,而吾每宴,乃未聞經國遠圖,唯說平生常事,後嗣其殆乎?及身而已,此子孫之憂也!汝等猶可獲沒。」

指諸孫曰:「此輩必及於亂!」及綏被誅於東海王越,嵩哭曰:「吾祖其大聖乎?」

嵩、綏皆邵子,曾之孫也。

【譯文】

晉朝人何曾字穎考,經常陪侍晉武帝飲宴。

有一天,他回家後對兒子們說:「皇上開創大業,理當流傳久遠。

但是我每次陪侍他飲宴,從未聽他談過經略國家的遠大計劃,只說平生的日常瑣事,恐怕他的子孫會很危險。

事業止於本身而停滯,子孫堪憂。

你們還可以得以善終,」又指著孫子們說:「你們必定有災禍臨身。」

後來何綏(何曾的孫子)被東海王司馬越殺害,何嵩(也是何曾的孫子)哭著說:「我的祖父實在非常聖明啊!」

2!」0、管仲

【原文】

管仲有疾,桓公往問之,曰:「仲父病矣,將何以教寡人?」

管仲對曰:「願君之遠易牙、豎刁、常之巫、衛公子啟方。」

公曰:「易牙烹其子以慊寡人,猶尚可疑耶?」

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子也。

其子之忍,又何有於君?」

公又曰:「豎刁自宮以近寡人,猶尚可疑耶?」

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身也,其身之忍,又何有於君。」

公又曰:「常之巫審於死生,能去苛病,猶尚可疑耶?」

對曰:「死生,命也;苛病,天也。

君不任其命,守其本,而恃常之巫,彼將以此無不為也。」

〔邊批:造言惑眾。

〕公又曰:「衛公子啟方事寡人十五年矣,其父死而不敢歸哭,猶尚可疑耶?」

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父也,其父之忍,又何有於君。」

公曰:「諾。」

管仲死,盡逐之。

食不甘,宮不治,苛病起,朝不肅,居三年,公曰:「仲父不亦過乎?」

於是皆復召而反。

明年,公有病,常之巫從中出曰:「公將以某日薨。」

〔邊批:所謂無不為也。

〕易牙、豎刁、常之巫相與作亂。

塞宮門,築高牆,不通人,公求飲不得,衛公子啟方以書社四十下衛。

公聞亂,慨然歎,涕出,曰:「嗟乎!聖人所見豈不遠哉?」

〔馮述評〕

昔吳起殺妻求將,魯人譖之;樂羊伐中山,對使者食其子,文侯賞其功而疑其心。

夫能為不近人情之事者,其中正不可測也。

天順中,都指揮馬良有一寵一 。

良妻亡,上每慰問。

適數日不出,上問及,左右以新娶對。

上怫然曰:「此廝夫婦之道尚薄,而能事我耶?」

杖而疏之。

宣德中,金吾衛指揮傅廣自宮,請效用內廷。

上曰:「此人已三品,更欲何為?自殘希進,下法司問罪。」

噫!此亦聖人之遠見也。

【譯文】

管仲(春秋齊國,穎上人,名夷吾)生病,齊桓公(春秋五霸之一)去看望他,問道:「仲父生病了,關於治國之道有什麼可以教導寡人的?」

管仲回答說:「希望君王疏遠易牙、豎刁(都是桓公的侍臣)、常之巫、衛公子啟方四人。」

桓公說:「易牙把自己的兒子烹煮來給寡人吃,只為了寡人能夠吃到人肉的美味,還有什麼可疑嗎?」

管仲說:「人之常情沒有不愛兒子的,能狠得下心殺自己的兒子,對國君又有什麼狠不下心的?」

桓公又問:「豎刁Yan割自己,以求親近寡人,還有可疑嗎?」

管仲說:「人之常情沒有不愛惜身體的,能狠得下心殘害自己的身體,對國君又有什麼狠不下心的?」

桓公又問:「常之巫能卜知生死,為寡人除病,還有可疑嗎?」

管仲說:「生死是天命,生病是疏忽。

大王不篤信天命,固守本份,而依靠常之巫,他將借此一胡一 作非為.造言惑眾。」

桓公又問:「衛公子啟方侍候寡人十五年了,父親去世都不敢回去奔喪,還有可疑嗎?」

管仲說:「人之常情沒有不敬愛自己父親的,能狠得下心不奔父喪,對國君又有什麼狠不下心的?」

桓公最後說:「好,我答應你。」

管仲去世後,桓公就把這四個人全部趕走。

但是,從此食不吃味,宮室不整理,舊病又發作,上朝也毫無威嚴。

經過三年,桓公說:「仲父的看法不是錯了嗎?」

於是把這四個人又找回來。

第二年,桓公生病,常之巫出宮宣佈說:「桓公將於某日去世。」

易牙、豎刁、常之巫相繼起而作亂。

關閉宮門,建築高牆,不准任何人進出,桓公要求飲水食物都得不到。

衛公子啟方以四十個社(二十五戶為一社,即一千戶)的名籍歸降衛國。

桓公聽說四人作亂,感慨地流著淚說:「唉!聖人的見識,豈不是很遠大嗎?」

〔馮評譯文〕

從前吳起(戰國衛人)的妻子是齊國人,為了取得魯國將領的地位,去攻擊齊國,吳起殺死了妻子。

可是魯國人都說他的壞話。

樂羊(戰國魏文侯的將領)討伐中山(國名),中山國君把樂羊的兒子烹煮送來給樂羊,樂羊對著使者吃了一碗,表示不在乎。

魏文侯獎賞他的功勞,卻懷疑他的居心。

能做出不近人情之事的人,其心不可測。

明英宗天順年間,都指揮(管轄省內衛所)馬良(臨安人,字子善)非常一寵一 愛妻子。

妻子去世,英宗常常安慰他。

隨後馬良有數日未曾出現,英宗問及,左右的人說他剛娶妻。

英宗很生氣地說:「這傢伙夫婦的關係都看得這麼淡薄,還能侍侯我嗎?」

於是處以杖刑並疏遠他。

宣宗宣德年間,金吾衛指揮傅廣Yan割自己請求效命宮中。

宣宗說:「此人官位已到三品,還想要做什麼?居然自賤以求陞官!一交一 付法官判罪。」

唉!這也是聖人的遠見。

2!」!」、衛姬管仲東郭垂

【原文】

齊桓公朝而與管仲謀伐衛。

退朝而入,衛姬望見君,下堂再拜,請衛君之罪。

公問故,對曰:「妾望君之入也,足高氣強,有伐國之志也。

見妾而色動,伐衛也!」明日君朝,揖管仲而進之。

管仲曰:「君捨衛乎?」

公曰:「仲父安識之?」

管仲曰:「君之揖朝也恭,而言也徐,見臣而有慚色。

臣是以知之。」

齊桓公與管仲謀伐莒,謀未發而聞於國。

公怪之,以問管仲。

仲曰:「國必有聖人也。」

桓公歎曰:「嘻!日之役者,有執柘杵而上視者,意其是耶?」

乃令復役,無得相代。

少焉,東郭垂至。

管仲曰:「此必是也。」

乃令儐者延而進之,分級而立。

管仲曰:「子言伐莒耶?」

曰:「然。」

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曰?」

對曰:「君子善謀,小人善意。

臣竊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

對曰:「臣聞君子有三色:優然喜樂者,鐘鼓之色;愀然清靜者,縗絰之色;勃然充滿者,兵革之色。

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勃然充滿,此兵革之色。

君吁而不吟,所言者伐莒也;君舉臂而指,所當者伐莒也。

臣竊意小諸侯之未服者唯莒,故言之。」

〔馮述評〕

桓公一舉一動,小臣婦女皆能窺之,殆天下之淺人歟?是故管子亦以淺輔之。

【譯文】

齊桓公上朝與管仲商討伐衛的事,退朝後回後宮。

衛姬一望見齊桓公,立刻走下堂一再跪拜,替衛君請罪。

桓公問她什麼緣故,她說:「妾看見君王進來時,步伐高邁,神氣豪強,有討伐他國的心志。

看見妾後,臉色改變,一定是要討伐衛國了。」

第二天桓公上朝,謙讓地引進管仲。

管仲說:「君王取消伐衛的計劃了嗎?」

桓公說:「仲父怎麼知道的?」

管仲說:「君王上朝時,態度謙讓,語氣緩慢,看見微臣時面露慚愧,微臣因此知道。」

齊桓公與管仲商討伐莒,計劃尚未發佈卻已舉國皆知。

桓公覺得奇怪,就問管仲。

管仲說:「國內必定有聖人。」

桓公歎息說:「哎,白天工作的役夫中,有位拿著木杵而向上看的,想必就是此人。」

於是命令役夫再回來工作,而且不可找人頂替。

不久,東郭垂到來。

管仲說:「一定是這個人了。」

就命令儐者(輔助主人引導賓客的人)請他來晉見,分級站立。

管仲說:「是你說我國要伐莒的嗎?」

東郭垂回答:「是的。」

管仲說:「我不曾說要伐莒,你為什麼說我國要伐莒呢?」

東郭垂回答:「君子善於策謀,小人善於推測。

這話是小民私自猜測的。」

管仲說:「我不曾說要伐莒,你從哪裡猜測的?」

東郭垂回答:「小民聽說君子有三種臉色:悠然喜樂,是享受音樂的臉色;憂愁清靜,是有喪事的臉色;生氣充沛,是將用兵的臉色。

前些日子臣下望見君王站在台上,生氣充沛,這就是將用兵的臉色。

君王歎息而不呻吟,所說的都與莒有關;君王手所指的也是莒國的方位。

尚未歸順的小諸侯唯有莒國,所以猜測要伐莒。」

〔馮評譯文〕

桓公的一舉一動,連小民婦女都能猜測得到,大概是相當淺薄的人,所以管仲也就用淺近的方法輔助他。

2!」2、臧孫子

【原文】

齊攻宋,宋使臧孫子南求救於荊。

荊王大悅,許救之,甚歡。

臧孫子憂而反,其御曰:「索救而得,子有憂色,何也?」

臧孫子曰:「宋小而齊大,夫救小宋而患於大齊,此人之所以憂也。

而荊王悅,必以堅我也。

我堅而齊敝,荊之所利也。」

臧孫子歸,齊拔五城於宋,而荊救不至。

【譯文】

齊國攻打宋國,宋派臧孫子往南方求救於楚。

楚王非常高興,答應救宋。

臧孫子回國時卻憂心忡忡。

他的車伕問道:「救兵已經求到了,您還憂慮什麼?」

臧孫子說:「宋國弱小而齊國強大,為了救宋而得罪強大的齊國,一般人遇到這種情形都會有所顧忌而憂慮,而楚王卻很高興,一定是希望我方堅守不要同齊國講和。

一旦我方堅守而消耗齊國的兵力,對楚國自然有利。」

臧孫子回國後,齊國攻佔了宋國的五個城池,楚國的救兵果然一直沒來。

2!」3、南文子

【原文】

智伯欲伐衛,遺衛君野馬四百、璧一。

衛君大悅,君臣皆賀,南文子有憂色。

衛君曰:「大國一交一 歡,而子有憂色何?」

文子曰:「無功之賞,無力之禮,不可不察也。

野馬四百、璧一,此小國之禮,而大國致之,君其圖之。」

衛君以其言告邊境,智伯果起兵而襲衛,至境而反,曰:「衛有賢人,先知吾謀也。」

〔馮述評〕

韓、魏不愛萬家之邑以驕智伯,此亦璧馬之遺也。

智伯以此蠱衛,而還以自蠱,何哉?

【譯文】

智伯(春秋晉六卿之一)想要攻打衛國,於是送給衛君野馬四百匹、璧玉一塊。

衛君大喜,群臣都來祝賀。

南文子(戰國趙人,衛君的家臣)卻面帶憂愁。

衛君說:「大國彼此相好,你為什麼憂愁?」

文子說:「沒有功勞而得到賞賜,沒有盡力而得到禮物,不可不明察。

野馬四百匹、璧玉一塊,這是小國出手的禮物,而晉是大國,卻用這個禮物來送衛國。

君王應仔細考慮才好。」

衛君將這些話告訴了邊境的守軍,讓邊境守軍作好防衛的準備。

智伯果然起兵襲擊衛國,到了邊境卻又退兵,說:「衛國有賢明的人,預先知道了我的謀略。」

〔馮評譯文〕

韓、魏不肯接受萬家縣邑,以使智伯驕傲(見下文),這也是贈送野馬、璧玉之類的事。

智伯用這種手段來迷惑衛,自己反而看不清楚。

為什麼呢?

2!」4、智過絺疵

【原文】

張孟談因朝智伯而出,遇智過轅門之外,智過入見智伯曰:「二主殆將有變?」

君曰:「何如?」

對曰:「臣遇孟談於轅門之外,其志矜,其行高。」

智伯曰:「不然。

吾與二主約謹矣,破趙,三分其地,必不欺也,子勿出於口。」

智過出見二主,入說智伯曰:「二主色動而意變,必背君,不如今殺之。」

智伯曰:「兵著晉一陽一三年矣,旦暮當拔而饗其利,乃有他心,不可。

子慎勿復言。」

智過曰:「不殺,則遂親之。」

智伯曰:「親之奈何?」

智過曰:「魏桓子之謀臣曰趙葭,韓康子之謀臣曰段規,是皆能移其君之計。

君其與二君約:破趙,則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

如是,則二主之心可不變,而君得其所欲矣。」

智伯曰:「破趙而三分其地,又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則吾所得者少,不可。」

智過見君之不用也,言之不聽,出更其姓為輔氏,遂去不見。

〔張孟談邊批:正是智過對手。

〕聞之,入見襄子曰:「臣遇智過於轅門之外,其視有疑臣之心;入見智伯,出更其姓。

今暮不擊,必後之矣。」

襄子曰:「諾。」

使張孟談見韓、魏之君,夜期,殺守堤之吏,而決水灌智伯軍。

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

襄子將卒犯其前,大敗智伯軍而擒智伯。

智伯身死,國亡,地分,智氏盡滅,唯輔氏存焉。

〔馮述評〕

按《綱目》,智果(過)更姓,在智宣子立瑤為後之時,謂瑤「多才而不仁,必滅智宗」,其知更早。

智伯行水,魏桓子、韓康子驂乘。

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

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

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一陽一也。

絺疵謂智伯曰:「韓、魏必反矣。」

智伯曰:「子何以知之?」

對曰:「以人事知之,夫從韓、魏而攻趙,趙亡,難必及韓、魏矣。

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城降有日,而二子無喜志,有憂色,是非反而何?」

明日,智伯以其言告二子。

〔邊批:蠢人。

〕二子曰:「此讒臣欲為趙氏遊說,使疑二家而懈於攻趙也。

不然,二家豈不利朝夕分趙氏之田,而欲為此危難不可成之事乎?」

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

智伯曰:「子何以知之?」

對曰:「臣見其視臣端而疾趨,知臣得其情故也。」

【譯文】

張孟談(戰國趙人,趙襄子家臣)朝見智伯後出宮,在轅門外遇見智過(趙人,智伯的家臣)。

智過進去見智伯說:「韓、魏二主大概會有變化喔!」

智伯說:「怎麼看得出來?」

智過回答說:「微臣在轅門外遇見張孟談。

他表現得意志矜張,步態高昂。」

智伯說:「不對。

我和韓、魏二主很慎重的定了約,只要攻佔趙國,就三分趙地,彼此絕不欺騙。

你不要說出去。」

智過出來後拜見韓、魏二主,又去說服智伯說:「微臣見過韓、魏二主,注意觀察過他們的神色,感覺到他們的心意改變了,一定不利於您,不如現在殺了他們。」

智伯說:「我們兵駐晉一陽一已經三年,最近就要起兵攻趙。

好處這麼大,不能現在變卦,你不要再說了。」

智過說:「您實在不殺他們,就要親近他們。」

智伯說:「怎麼親近他們呢?」

智過說:「魏桓子的謀臣叫趙葭,韓康子的謀臣叫段規,都是足以改變他們君主計劃的人,您可以和兩位君主約定,佔領趙國後,又各封趙葭、段規一個萬家的縣邑。

這樣,二君主就不會改變心意,而您也可以實現您的心願。」

智伯說:「佔領趙國後要三分趙地,又要各封給桓子、康子的重臣一個萬家的縣邑,那我得到的太少,不行。」

智過見自己的計謀不被採納,忠言不被聽從,出宮後將姓改為輔氏,立刻離開,不再露面。

張孟談聽到這件事後,入宮見趙襄子說:「微臣在轅門外遇見智過,他的目光閃爍,顯然對微臣有疑心;入宮見過智伯,出來後就更改姓氏,看來今天晚上我們不出兵就太晚了。」

趙襄子說:「好。」

就派張孟談去拜見韓、魏二主,約定晚上殺守堤防的官吏,放水淹智伯的軍隊。

智伯的軍隊為救水而大亂,韓、魏軍隊從兩側攻擊,襄子帶兵從正面進攻,大敗智伯的軍隊,擒住智伯。

智伯被殺,國家滅亡,土地被瓜分,智氏就此消滅,只有輔氏活了下來。

〔馮評譯文〕

根據《綱目》記載,智過改姓,是在智宣子立瑤為後的時候。

他以為瑤多才藝而不仁慈,必定會使智氏滅宗,這件事比張孟談的事早。

智伯走水道,魏桓子,韓康子乘車。

智伯說:「我現在才知道水可以使人亡國。」

桓子扯康子的手肘,康子踩桓子的腳背,互相示意,因為汾水可以淹灌魏都安邑,絳水可以淹灌韓都平一陽一。

絺疵於是對智伯說:「韓、魏二主一定反叛。」

智伯說:「你怎麼知道?」

絺疵回答:「從事青的道理上推想而知。

韓、魏兩國去攻擊趙國,趙國滅亡後,災難一定降臨韓、魏。

目前約定戰勝趙國以後三分趙地,現在成功在即,而桓子、康子不喜反憂,這不是要反叛是什麼?」

第二天,智伯將這些話告訴桓子和康子。

二子說:「這是臣子進讒言想替趙氏遊說,使您懷疑我們兩家而懈怠於攻擊趙國。

不然,我們兩家難道不喜歡早日分到趙氏的田地,反而做這種困難而不可能的事嗎?」

二子出去後,絺疵進來說:「主上為什麼把微臣的話告訴二子呢?」

智伯說:「你怎麼知道:「

絺疵回答:「他們望見微臣時,視線端正,步履急速,可見他們知道微臣已揣測到他們的心意了。」

2!」5、諸葛亮

【原文】

有客至昭烈所,談論甚愜。

諸葛忽入,客遂起如廁。

備對亮誇客,亮曰:「觀客色動而神懼,視低而盼數,奸形外漏,邪心內藏,必曹氏刺客也。」

急追之,已越牆遁矣。

【譯文】

有客人到昭烈帝(劉備)的住所,彼此談論得很愉快。

此時諸葛亮忽然進來,客人立刻起來上廁所。

劉備對諸葛亮誇獎客人,諸葛亮說:「我觀察客人臉色驟變而神情恐懼,視線低垂且左顧右盼,外表顯露奸詐,內心隱藏邪惡,一定是曹操派來的刺客。」

急忙查看,客人已經翻牆逃走了。

2!」6、梅國楨

【原文】

少司馬梅公衡湘〔名國禎,麻城人。

〕總督三鎮,虜酋忽以鐵數鎰來獻,曰:「此沙漠新產也。」

公意必無此事,彼幸我弛鐵禁耳,乃慰而遣之,即以其鐵鑄一劍,鐫云:「某年月某王贈鐵。」

因檄告諸邊:「虜中已產鐵矣,不必市釜。」

其後虜缺釜,來言舊例,公曰:「汝國既有鐵,可自冶也。」

虜使嘩言無有,公乃出劍示之。

虜使叩頭服罪,自是不敢欺公一言。

〔馮按〕

公撫雲中,值虜王款塞,以靜鎮之。

遇華人盜夷物者,置之法,夷人於賞額外求增一絲一粟,亦不得也。

公一日大出獵,盛張旗幟,令諸將盡甲而從,校射大漠。

縣令以非時妨稼,心怪之而不敢言。

後數日,獲虜諜雲,虜欲入犯,聞有備中止。

令乃歎服,公之心計,非人所及。

【譯文】

明朝少司馬梅國楨(麻城人,字克生)總督三鎮,北虜酋長忽然拿數十兩鐵來奉獻,說:「這是沙漠的新產品。」

梅國楨猜想一定沒有這種事,只是他們希望能廢除鐵禁,於是慰勞並送他走,再用這些鐵鑄造一把劍,劍上刻著:「某年某月某王贈鐵。」

因而以公文告示邊境,虜中已有產鐵,不必賣釜給他們。

後來該地缺釜,來信請依照舊例賣釜給他們。

梅國楨說:「你們國家既然有產鐵,可以自己鑄造啊。」

北虜使者大喊冤枉,說是沒有。

國楨拿出劍來給他看,使者才叩頭服罪,從此不敢欺騙梅國楨。

〔馮評譯文〕

梅國楨巡查雲南一帶,正逢虜王到邊塞來表示服從。

梅國楨表面按兵不動,實則以靜制動。

遇到華人盜取夷人財物,則依法處置。

除賞給夷人的固定額度外,他們再多求一絲、一米也不給。

有一天,梅國楨帶大隊人馬出獵,大張旗幟,命令諸將領武裝跟隨,在野外比賽射箭。

縣令認為時令不符,妨害農耕,心覺奇怪卻不敢講。

幾天後,捉到一胡一 虜間諜,說:「虜王本想入侵,聽說公有防備而中止了。」

縣令因而非常佩服。

梅國楨的心計,實在不是常人所比得上的。

2!」7、魏先生

【原文】

隋末兵興,魏先生隱梁、宋間。

楊玄感戰敗,謀主李密亡命雁門,變姓名教授,與先生往來。

先生因戲之曰:「觀吾子氣沮而目亂,心搖而語偷,今方捕蒲山一黨一 ,得非長者乎?」

李公驚起,捉先生手曰:「既能知我,豈不能救我與?」

先生曰:「吾子無帝王規模,非將帥才略,乃亂世之雄傑耳。」

〔邊批:數句道破李密一生,不減許子將之評孟德也。

〕因極陳帝王將帥與亂世雄傑所以興廢成敗,曰:「吾嘗望氣,汾晉有聖人生,能往事之,富貴可取。」

李公拂衣而言曰:「豎儒不足與計。」

事後脫身西走,所在收兵,終見敗覆,降唐復叛,竟以誅夷。

〔馮述評〕

魏先生高人,更勝嚴子陵一籌。

【譯文】

隋朝末年發生戰亂,魏先生隱居在梁、宋之間。

楊玄感(隋朝人,楊素的兒子)戰敗,謀士李密(襄平人,字玄邃)亡命雁門關,變更姓名教書,與魏先生有所往來。

魏先生開玩笑說:「我看您的氣色沮喪而視線紊亂,心志動搖而言語苟且。

當今正在追捕蒲山一黨一 人,不是您吧?」

李密驚訝地站起來,捉住先生的手說:「既然能瞭解我,難道不能救我嗎?」

魏先生說:「您沒有帝王的氣度,也沒有將帥的才略,只是亂世的豪傑罷了。」

〔數語道破李密一生,不輸許邵評曹操。

〕接著陳述自古帝王將帥與亂世豪傑,如何興衰成敗的道理。

又說:「我曾望氣,知道山西汾一陽一一帶有出聖人之氣象,您前去追隨他,就可以得到富貴。」

李密很不高興地說:「學識淺陋的儒生,不值得一起商議大計。」

後來李密向西逃走,所到之處招收士兵,最後還是失敗,投降唐朝後又反叛,終於被殺。

〔馮評譯文〕

魏先生真是學識卓越的人,比起嚴子陵(嚴光,東漢余姚人)更勝一籌。

2!」8、夏翁尤翁

【原文】

夏翁,一江一 一陰一巨族,嘗舟行過市橋。

一人擔糞,傾人其舟,濺及翁衣,其人舊識也。

僮輩怒,欲毆之。

翁曰:「此出不知耳。

知我寧肯相犯?」

因好語遣之。

及歸,閱債籍,此人乃負三十金無償,欲因以求死。

翁為之折券。

長洲尤翁開錢典,歲底,聞外哄聲,出視,則鄰人也。

司典者前訴曰:「某將衣質錢,今空手來取,反出詈語,有是理乎?」

其人悍然不遜。

翁徐諭之曰:「我知汝意,不過為過新年計耳。

此小事,何以爭為?」

命檢原質,得衣帷四五事,翁指絮衣曰:「此御寒不可少。」

又指道袍曰:「與汝為拜年用,他物非所急,自可留也。」

其人得二件,默然而去。

是夜竟死於他家,涉訟經年。

蓋此人因負債多,已服毒,知尤富可詐,既不獲,則移於他家耳。

或問尤翁:「何以預知而忍之?」

翁曰:「凡非理相加,其中必有所恃,小不忍則禍立至矣。」

〔邊批:名言!可以喻大。

〕人服其識。

〔馮述評〕

呂文懿公初辭相位,歸故里,海內仰之如山鬥。

有鄉人醉而詈之,公戒僕者勿與較。

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獄,呂始悔之,曰:「使當時稍與計較,送公家責治,可以小懲而大戒,吾但欲存厚,不謂養成其惡,陷人於有過之地也。」

議者以為仁人之言,或疑此事與夏、尤二翁相反,子猶曰:不然,醉詈者惡一習一 ,理之所有,故可創之使改;若理外之事,亦當以理外容之,智如活水,豈可拘一轍乎?」

【譯文】

夏翁是一江一 一陰一縣的大族,曾坐船經過市橋,有一個人挑糞倒入他的船,濺到夏翁的衣服,此人還是舊相識。

僮僕很生氣,想打他,夏翁說:「這是因為他不知情,如果知道是我,怎會冒犯我呢?」

因而用好話把他打發走。

回家後,夏翁翻閱債務帳冊查索,原來這個人欠了三十兩錢無法償還,想借此求死。

夏翁因此撕毀契券,乾脆不要他還。

長洲尤翁開錢莊營生,年末,聽到門外有吵鬧聲,出門一看,原來是鄰居。

司典者(管理典當的職員)上前對尤翁訴說:「此人拿衣服來典押借錢,現在卻空手前來贖取,而且出口罵人,有這種道理嗎?」

此人還是一副驃悍不馴的樣子。

尤翁慢慢地告訴他說:「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是為新年打算而已,這種小事何必爭吵?就命家人檢查他原來抵押的物品,共有四、五件衣服。

尤翁指著棉衣道:「這件是御寒不可少的。」

又指著長袍道:「這件給你拜年用,其他不是急需,自然可以留在這裡。」

這個人拿了兩件衣服,默默地離去。

但是當夜竟然死在別人家,官司打了一年。

原來這個人負債太多,已經服毒還沒有發作,打算自一殺訛詐人錢財,心想尤翁有錢,好做訛頭。

既然不成,又轉移到別人家的。

有人問尤翁為什麼事先知道而強忍著,尤翁說:「凡是別人同你發生衝突而不合常理,一定有所仗恃。

小事不能忍,災禍立刻降臨。」

人人都佩服他的見識。

〔馮評譯文〕

呂文懿公(呂原,明·秀水人,字逢原,謚文懿)初辭相位回故里,海內外的人都十分景仰尊重他。

偏偏有一鄉下人喝醉酒後大罵文懿公,文懿公告戒僕人不要與他計較。

一年後,這個人觸犯死罪入獄,文懿公才後悔說:「假使當初稍微和他計較,送去官府責問,施以小小的懲罰,可以給他很大的警戒。

我只想到保持自己的厚道,反而養成他的惡行,而陷入犯罪的地步。」

議論的人認為這是仁者的話。

有人認為這事與夏、尤二翁的做法相反。

高弘圖(明·膠州人,字研文,又字子猶)說:「不對,酒醉罵人是壞習慣,卻有理可尋,可以使他受罰而悔改;但如果是沒有道理的事,就應該不論道理地包一皮容他。

智慧就像活水一樣,哪會只拘限於一種方法呢。」

2!」9、隰斯彌

【原文】

隰斯彌見田成子,田成子與登台四望,三面皆暢,南望,隰子家之樹蔽之,田成子亦不言。

隰子歸,使人伐之,斧才數創,隰子止之,其相室曰:「何變之數也?」

隰子曰:「諺云:「知淵中之魚者不祥。」

田子將有事,事大而我示之知微,我必危矣,不伐樹,未有罪也。

知人之所不言,其罪大矣,乃不伐也。」

〔馮述評〕

又是隰斯彌一重知微處。

【譯文】

隰斯彌(戰國齊人)拜見田成子(齊人)。

田成子和他一起登台遠望,看到三面都視野遼闊,只有南面被隰斯彌家的樹遮蔽了,田成子也沒有說什麼。

隰斯彌回家後,立刻派人把樹砍掉,但是砍了幾斧之後,隰斯彌又不讓砍。

他的相室(室臣中的長者)說:「為什麼一再地改變主意呢?」

隰斯彌說:「俗語說:「瞭解深淵中的魚是不吉祥的。」

」田成子即將有所行動,如果事情重大而我卻表現出預知徵兆,那我的處境必定很危險。

不砍伐樹木還沒有罪,預知別人將要做的事,罪就大了,所以不砍樹。」

〔馮評譯文〕

又是隰斯彌早一步預知事情先兆的事。

220、郈成子

【原文】

郈成子為魯聘於晉,過衛,右宰谷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而送之以璧。

顧反,過而弗辭。

其僕曰:「向者右宰谷臣之觴吾子也甚歡,今侯渫過而弗辭。」

郈成子曰:「夫止而觴我,與我歡也;陳樂而不樂,告我憂也;酒酣而送我以璧,寄之我也。

若是觀之,衛其有亂乎?」

倍衛三十里,聞寧喜之難作,右宰谷臣死之。

還車而臨,三舉而歸;至,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異之,分祿而食之;其子長而反其璧。

孔子聞之,曰:「夫知可以微謀,仁可以托財者,其郈成子之謂乎?」

【譯文】

郈成子(春秋魯大夫,名瘠)當魯國使節,訪問晉國。

經過衛國時,右宰谷臣(衛人)請他留下來飲酒,陳設樂隊奏樂,卻不顯得喜樂。

酒酣之後還送郈成子璧玉,但是郈成子於歸途經過衛時,卻不向谷臣告辭。

郈成子的僕人說:「先前右宰谷臣請您喝酒喝得很高興,如今您回來時經過衛國,為什麼不向他告辭?」

郈成子說:「把我留下來喝酒,是要和我一起歡樂,陳設樂隊奏樂而不喜樂,是要告訴我他的憂愁;酒酣後送我璧玉,是把它托付給我。

如此看來,衛國將有動亂發生。」

離開衛國才三十里,就聽說寧喜之亂發生,右宰谷臣被殺,郈成子立刻將坐車掉轉頭回到谷臣家,再三祭拜之後才回魯。

到家後,就派人迎接谷臣的妻子,將自己的住宅分出一部份給她住,將自己的俸祿分一部份供養她,到谷臣的兒子長大後,又將璧玉歸還。

孔子聽到這件事,說道:「有預見,可以事先策劃對策;有仁義,可以托付財物。

說的就是郈成子吧?」

22!」、龐參

【原文】

龐仲達為漢一陽一太守,郡人任棠有奇節,隱居教授。

仲達先到候之,棠不一交一 言,但以薤一大本、水一盂置戶屏前,自抱兒孫,伏於戶下。

主簿白以為倨,仲達曰:「彼欲曉太守耳,水者,欲吾清;拔大本薤者,欲吾擊強宗;抱兒當戶,欲吾開門恤孤也。」

歎息而還,自是抑強扶弱,果以惠政得民。

【譯文】

東漢龐仲達(龐參,維氏人)任漢一陽一太守時,郡中有任棠這個人,品性高潔,隱居教授門徒。

龐仲達為表示尊敬,特別先到他家看望。

見面後任棠卻不與龐仲達一交一 談,只是將一大株薤(植物名)、一盆水放在門口屏風前,自己抱著兒孫,蹲伏門下。

主簿認為任棠這種態度過於倨傲。

龐仲達說:「他不過是想暗示我這個太守罷了,水的用意,是要我清廉;一大株薤的用意,是要我打擊強勢宗族;抱著兒孫蹲伏門下,是要我開敞大門撫恤孤寡。」

於是歎著氣回去。

從此龐仲達抑制強權,扶持弱小,果然以惠政博得民心。

222、張方平

【原文】

富鄭公自亳移汝,過南京。

,張安道留守,公來見,坐久之。

公徐曰:「人固難知也!」安道曰:「得非王安石乎?亦豈難知者。

往年方平知貢舉,或薦安石有文學,宜辟以考校,姑從之。

,安石既來,一院之事皆欲紛更,方平惡其人,即檄以出,自此未嘗與語也。」

富公有愧色。

〔馮述評〕

曲逆之宰天下,始於一肉;荊公之紛天下,兆於一院。

善觀人者,必於其微。

寇准不識丁謂,而王旦識之。

富弼、曾公亮不識安石,而張方平、蘇洵、鮮於侁、李師中識之。

人各有所明暗也。

洵作《辨奸論》,謂安石「不近人情」,侁則以沽激,師中則以眼多白。

三人決法不同而皆驗。

或薦宋莒公兄弟〔郊、祁〕可大用。

昭陵曰:「大者可;小者每上殿,則廷臣無一人是者。」

已而莒公果相,景文竟終於翰長。

若非昭陵之早識,景文得志,何減荊公!

【譯文】

宋朝時富弼自亳州遷移汝州,經過南京。

當時張方平留守南京,富弼去拜訪張方平,坐了很久才慢慢地說:「人實在很難瞭解啊。」

張方平說:「你是指王安石嗎?這有什麼難瞭解的。

往年我擔任主考官的時候,有人推薦王安石,說他有文學方面的造詣,可以舉用他為考校(教核的官員),我也姑且聽從。

王安石來了以後,卻企圖改變整個辦公單位的工作方式,我很討厭他,就下一道公文把他調出去,從此不曾和他說過話。」

富弼頗為慚愧。

〔馮評譯文〕

曲逆侯陳平主宰天下,始於早年在鄉里中分肉很公平;荊國公王安石紛擾天下,起源於管理辦公室的作法。

善於觀察人的,一定注意細微的地方。

寇准不瞭解丁謂,而王旦瞭解;富弼、曾公亮(字明仲,謚宣靖)不瞭解王安石,而張方平、蘇洵(字明允,號老泉,蘇軾的父親)、鮮於侁(閬州人,字子駿)、李師中(楚丘人,字誠之)瞭解。

人人各有他觀察得到與觀察不到的地方。

蘇洵作《辨奸論》,認定王安石奸詐的理由是不近人情;鮮於侁所持理由是說他「矯情干譽」,李師中則認為王安石眼睛多白。

三個人作出判斷的方法不同,卻都很靈驗。

有人推薦宋郊(安陸人,字公序,封鄭國公)、宋祁(字子京,謚景文)兄弟可以重用,宋仁宗說:「哥哥可以重用;弟弟每次上殿,就認為朝廷中的臣子沒有一個是好的。」

不久,宋郊果然被舉用為宰相,而宋祁一直是翰林學士。

如果不是仁宗皇帝瞭解得早,宋祁一得志,將與王安石不相上下。

223、陳瓘

【原文】

陳忠肅公因朝會,見蔡京視日,久而不瞬,每語人曰:「京之精神如此,他日必貴。

然矜其稟賦,敢敵太一陽一,吾恐此人得志,必擅私逞欲,無君自肆矣。」

及居諫省,遂攻其惡。

時京典辭命,奸惡未彰,眾鹹謂公言已甚。

京亦因所親以自解。

公誦杜詩云:「射人先射馬,擒賊須擒王。」

攻之愈力。

後京得志,人始追思公言。

【譯文】

宋朝人陳瓘(字瑩中,號了翁)曾於上朝時,見到蔡京(仙遊人,字元長)盯著眼看太一陽一,直視很久而不眨眼,便告訴別人說:「蔡京這種精神,將來必定顯貴。

然而他自恃稟賦超眾,敢與太一陽一敵對,我怕此人得志以後,一定為所欲為,飛揚跋扈,皇帝也不放在眼中。」

後來陳瓘官居諫院,就特別留意檢舉蔡京的過錯。

當時蔡京掌管皇帝詔命的草擬,奸惡尚未顯露,眾人都認為陳瓘的話太過分了,蔡京也通過親近的人來為自己辯護。

陳瓘誦讀杜詩說:「射人先射馬,擒賊須擒王。」

攻擊得愈加用力。

後來蔡京得志,果然像陳瓘預言的那樣,別人才想起陳瓘當時的話來。

224、王禹偁

【原文】

丁謂詩有「天門九重開,終當掉臂入」,王禹偁讀之,曰:「入公門,鞠躬如也。」

天門豈可掉臂入乎?此人必不忠。」

後如其言。

【譯文】

丁謂的詩句有「天門九重開,終當掉臂入」(君王之門雖然難進,最後我一定揮著手進去)的句子,王禹偁讀了,說:「進入君王之門必須鞠躬,表示恭敬,怎麼可以揮著手進去呢?此人一定不忠。」

後來果然如此"

225、何心隱

【原文】

何心隱,嘉、隆間大俠也,而以講學為名。

善御史耿定向,游京師與處。

適翰林張居正來訪,何望見便走匿。

張聞何在耿所,請見之。

何辭以疾。

張少坐,不及深語而去。

耿問不見一江一 陵之故,何曰:「此人吾畏之。」

耿曰:「何為也?」

何曰:「此人能操天下大柄。」

耿不謂然。

何又曰:「分宜欲滅道學而不能,華亭欲興道學而不能;能興滅者,此子也。

子識之,此人當殺我!」後一江一 陵當國,以其聚徒亂政,卒捕殺之。

〔馮述評〕

心隱一見一江一 陵,便知其必能操柄,又知其當殺我,可謂智矣。

卒以放浪不檢,自陷罟獲,何哉?王弇州《朝野異聞》載,心隱嘗游吳興,幾誘其豪為不軌;又其友呂光多游蠻中,以兵法教其酋長。

然則心隱之死非枉也,而李卓吾猶以不能容心隱為一江一 陵罪,豈正論乎?

李臨川先生《見聞雜記》雲,陸公樹聲在家日久,方出為大宗伯,不數月,引疾歸。

沈太史一貫當晚攜弇報國寺訪之,訝公略無病意,問其亟歸之故。

公曰:「我初入都,承一江一 陵留我閣中具飯,甚盛意也。

第飯間,一江一 陵從者持鬃抿刷雙鬢者再,更換所穿衣服數四,此等舉動,必非端人正士。

且一言不及政事,吾是以不久留也。」

噫!陸公可謂「見幾而作」矣!

【譯文】

何心隱是明世宗嘉靖、穆宗隆慶年間的大俠,而以講學為名,和御史耿定向(黃安人,字在倫)一交一 情很好。

他到京師遊覽時,便與耿定向在一起。

正好翰林張居正(一江一 陵人,字叔大,號太岳,謚文忠)來拜訪,何心隱看到他立刻躲起來。

張居正聽說何心隱在耿家,請求見一面,何心隱借病推辭不見。

張居正坐了不久就離去了,沒有見著何心隱。

耿定向問何心隱為什麼不見張居正,何心隱說:「這個人我很怕他。」

耿定向說:「為什麼?」

何心隱說:「這個人將來會掌握天下的權柄。」

耿定向有些不相信。

何心隱又說:「分宜(嚴嵩)想消滅道學而辦不到,華亭(徐階)想扶持道學也不成;能興滅道學的只有這個人。

你記住:這個人一定會殺我!」

後來張居正當權,果然將何心隱以聚集門徒、擾亂朝政的罪名捕殺。

〔馮評譯文〕

何心隱一見到張居正,便知道他一定能掌握政權,又知道他一定會殺自己,可算是聰明人。

最後還是因為放蕩不檢點而自陷法網。

為什麼?

王弇州(明,太倉人,名世貞)所寫的《朝野異聞》記載,何心隱曾遊學吳興,幾乎誘使當地的大族做出不軌之事情。

另外,他的朋友呂光牛常到蠻族教當地酋長帶兵的方法。

那麼何心隱的死絕不是冤枉的。

而李卓吾(明,晉一江一 人。

名贄)還是認為不能容納何心隱是張居正的錯,這哪裡是公正的言論呢?

李臨川先生(明·歸安人,名樂,字彥和,號臨川)《見聞雜記》說:陸樹聲(明·松一江一 華亭人,字與吉,號平泉)賦閒在家很長一段時間,剛出來擔任大宗伯,幾個月後就稱病歸去。

沈一貫(明·鄞人,字肩吾)當晚帶著酒到報國寺去探訪他,很驚訝陸樹聲並沒有生病。

就問他急著歸鄉的原因。

陸樹聲說:「我初到京都時,承蒙張居正留我在府中吃飯,心意很誠懇。

但是在吃飯時張居正讓侍者拿著鬃刷刷他的雙鬢,而且一再更換衣服。

從這種舉動看,一定不是正派的人。

與他談話,國政大事提都不提。

所以我不久留。」

唉!陸樹聲先生可算是見機行事了。

226、潘浚

【原文】

武陵郡樊胄由嘗誘諸夷作亂,州督請以萬人討之,權召問潘浚。

浚曰:「易與耳,五千人足矣。」

權曰:「卿何輕之甚也?」

浚曰:「胄雖弄唇吻而無實才。

昔嘗為州人設饌(比至日中,食不可得,而十餘自起,此亦侏儒觀一節之驗也。」

權大笑,即遣浚,果以五千人斬胄。

【譯文】

武陵郡樊胄誘使夷人作亂,州中的督導請求派一萬人前去討伐。

孫權問潘浚(三國吳·漢壽人,字承明),潘浚說:「這件事很容易,只要五千人就夠了。」

孫權說:「你怎麼如此輕視他?」

潘浚說:「樊胄雖然善於賣弄口才,卻沒有實才。

他從前曾經請州人吃飯,一直到正午時分都還沒上菜,當時就有十餘人自行離去,就像看侏儒只要是看他的一段身軀就可以知道他整個人一樣。

因為這個原因我輕視他。」

孫權聽後大笑,就派潘浚前去。

果然以五千人殺了樊胄。

227、卓敬

【原文】

建文初,燕王來朝,戶部侍郎卓敬密奏曰:「燕王智慮絕人,酷類先帝;夫北平者,強幹之地,金、元所由興也。

宜徙燕南昌,以絕禍本。

夫萌而未動者,幾也;量時而為者,勢也。

勢非至勁莫能斷,幾非至明莫能察。」

建文見奏大驚。

翌日,語敬曰:「燕邸骨肉至親,卿何得及此?」

對曰:「楊廣、隋文非父子耶?」

〔馮述評〕

齊、黃諸公無此高議。

使此議果行,靖難之師亦何名而起?

【譯文】

明惠帝建文初年,燕王(後來的明成祖朱棣)來到京城。

戶部尚書卓敬(瑞安人,字惟恭,謚忠貞)秘密奏報:「燕王智慧超人,酷似先帝明太祖;北平又是個地勢險要的地方,金、元二朝都在那裡發跡興起。

應該把燕王遷到南昌,以斷絕禍害的根本。

已有苗頭卻隱而不顯的稱為徵兆,衡量時機再圖作為的稱為情勢。

情勢不到明朗的時候無法判斷,徵兆不到明顯的時候不能察知。」

建文看了奏本大驚,第二天對卓敬說:「燕王是朕的骨肉至親,你為什麼要說得這麼嚴重呢?」

卓敬回答:「楊廣(隋煬帝,隋文帝的次子,弒父即位)和隋文帝不也是父子關係嗎?」

〔馮評譯文〕

齊泰、黃子澄(分宜人,名湜,以字行)等人就沒有這種高妙的言論。

假使這個奏議真的實行,那燕王的軍隊(齊泰、黃子澄建議削弱藩鎮的權勢,於是燕王起兵南下)能用什麼名義起兵呢?

228、朱仙鎮書生

【原文】

朱仙鎮之敗,兀朮欲棄汴而去。

有書生叩馬曰:「太子毋走,岳少保且退。」

兀朮曰:「岳少保以五百騎破吾十萬,京城日夜望其來,何謂可守?」

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岳少保且不免,況成功乎?」

兀朮悟,遂留。

〔馮述評〕

以此書生而為兀朮用,亦賦檜驅之也。

【譯文】

朱仙鎮之戰失敗後,金兀朮(金人,名完顏宗弼)想放棄汴京回到北方。

有位書生拉住他的馬說:「太子不要走,岳飛就要退兵了。」

金兀朮說:「岳飛以五百騎兵擊敗我十萬大軍,京城的百姓日夜引頸企望他的到來,怎麼說汴京可以守得住呢?」

書生說:「自古以來,不曾有過擅權的臣子在朝,而大將能在外建立戰功的。

岳飛自身都將不保,何況是建立戰功呢?」

金兀朮聽後省悟過來,於是決定留下。

〔馮評譯文〕

這個書生會被金兀朮所用,也等於是奸賊秦檜促成的。

229、沈諸梁

【原文】

楚太子建廢,殺於鄭,其子曰勝,在吳,子西欲召之。

沈諸梁聞之,見子西曰:「聞子召王孫勝,信乎?」

曰:「然。」

子高曰:「將焉用之?」

曰:「吾聞之,勝直而剛,欲置之境。」

子高曰:「不可。

吾聞之,勝也詐而亂,彼其父為戮於楚,其心又狷而不潔。

若其狷也,不忘舊怨,而不以潔悛德,思報怨而已。

夫造勝之怨者,皆不在矣。

若來而無一寵一 ,速其怒也;若其一寵一 之,貪而無厭,思舊怨以修其心,苟國有釁,必不居矣。

吾聞國家將敗,必用奸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謂乎?夫誰無疾眚,能者早除之。

舊怨滅宗,國之疾眚也;為之關龠,猶恐其至也,是之謂日惕。

若召而近之,死無日矣!」弗從,召之,使處吳境,為白公。

後敗吳師,請以戰備獻,遂作亂,殺子西、子期於朝。

【譯文】

楚國太子建被廢,被殺於鄭國。

他的兒子名勝,當時在吳國,楚公子子西想召他回國。

沈諸梁(春秋楚人,字子高)聽說後,就去見子西,道:「聽說您要召王孫勝回國,真的嗎?「

子西說:「真的。」

沈諸梁說:「準備怎麼安排他呢?」

子西說:「我聽說王孫勝正直而剛猛,想要他鎮守邊境。」

沈諸梁說:「不可以。

我聽說王孫勝詭詐狡猾。

他的父親在楚國被殺,他的心又褊急而卑下,他不忘舊怨,又不悔改自己的德行,只想報怨而已。

現在造成王孫勝怨恨的因素都不存在了,如果他回來而不受一寵一 ,會更加激發他的怒氣;如受一寵一 幸,就會貪得無厭,一直想要報復。

遇到國家有戰事,一定不肯好好防守。

我聽說國家將敗,必有奸人出現,而獎賞這些奸人的,難道會是您嗎?人都會生病,聰明人能早日除去病根;因為舊怨而遭到滅族,是國家的大病。

雖然鎖緊大門,還是怕它會來到,必須要日日警惕;如果還召喚他到身邊來,國家就要滅亡了。」

公子子西不肯聽從,還是召王孫勝回國,讓他鎮守在同吳國的邊境上,稱為白公。

後來王孫勝擊敗吳軍,要求以軍事演一習一 顯示勝利,於是乘機作亂,在朝廷上殺了子西和子期。

230、孫堅皇甫酈

【原文】

孫堅嘗參張一溫一 軍事。

一溫一 以詔書召董卓,卓良久乃至,而詞對頗傲。

堅前耳語一溫一 曰:「卓負大罪而敢鴟張大言,其中不測。

宜以「召不時至」,按軍法斬之。」

一溫一 不從。

卓後果橫不能制。

中平二年,董卓拜并州牧,詔使以兵委皇甫嵩,卓不從。

時嵩從子酈在軍中,〔邊批:此子可用。

〕說嵩曰:「本朝失政,天下倒懸。

能安危定傾,唯大人耳。

今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是逆命也;又以京師昏亂,躊躇不進,此懷奸也;且其凶戾無親,將士不附。

大人今為元帥,仗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

嵩曰:「專命雖有罪,專誅亦有責。

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自裁。」

〔邊批:此時用道學語不著。

〕於是上書以聞。

帝讓卓,卓愈增怨嵩。

及卓秉政,嵩幾不免。

〔馮述評〕

觀此二條,方知哥舒翰誅張擢,李光弼斬崔眾,是大手段、大見識。

事見《威克部》。

【譯文】

孫堅(東漢末·富春人,字文台。

孫權的父親)曾參與張一溫一 (穰人,字伯慎)的軍事策劃,算是張一溫一 的幕僚。

張一溫一 用皇帝的詔書召董卓,董卓過了很久才到,而且言詞對答頗為傲慢。

孫堅在張一溫一 耳邊低聲道:「董卓身負大罪還敢口出狂言,一定心懷不軌。

應該以不遵從詔書按時來到的罪名,依軍法處斬。」

張一溫一 不聽。

董卓後來果然蠻橫得不能控制。

獻帝中平二年,董卓任并州州牧,詔書命令他將軍隊指揮權一交一 給皇甫嵩(朝那人,字義真)。

董卓不服從命令,不肯一交一 權。

當時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酈在軍中,給皇甫嵩提建議,說:「本朝朝政失當,天下百姓生活困苦,能使這種危險的局面安定下來的,只有大人您了。

現在董卓接到詔書要他一交一 出軍隊,他還上書自請保留軍隊,這是違抗君命;又以首都局勢不明朗為理由躊躇不前,這是心懷奸詐;而且他暴戾不可親近,將士們都不願服從。

大人目前是元帥,正可以仗著國威來討伐他。

如此對君上顯示忠義,為士卒除去兇惡,這是齊桓、晉文的偉大事業!」

皇甫嵩說:「董卓專擅、不聽命令,固然有罪;如果我擅自一殺他,也要承擔責任。

不如向朝廷稟奏這件事,讓皇上自己裁定。」

於是上書稟奏。

獻帝下詔責備董卓,董卓更恨皇甫嵩。

後來董卓掌握朝政,皇甫嵩差點保不住性命。

〔馮評譯文〕

看了這兩件事,才知道哥舒翰(唐·突厥後裔)殺張擢、李光弼(唐·柳城人)斬崔眾是大手法、大見識。

見《威克卷》。

23!」、曹瑋

【原文】

河西首領趙元昊反。

上問邊備,輔臣皆不能對。

明日,樞密四人皆罷。

王鬷謫虢州。

翰林學士蘇公儀與鬷善,出城見之。

鬷謂公儀曰:「鬷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

公儀曰:「此術士也。」

鬷曰:「非也。

昔時為三司鹽鐵副使,疏決獄囚,至河北;是時曹南院自陝西謫官,初起為定帥。

鬷至定,治事畢,瑋謂鬷曰:「公事已畢,自此當還。

明日願少留一日,欲有所言。」

鬷既愛其雄材,又聞欲有所言,遂為之留。

明日,具饌甚簡儉,食罷,屏左右,曰:「公滿面權骨,不為樞輔即邊帥,或謂公當作相,則不能也。

不十年,必總樞於此,時西方當有警,公宜預講邊備,搜閱人材,不然無以應猝。」

鬷曰:「四境之事,唯公知之,何以見教?」

曹曰:「瑋在陝西日,河西趙德明嘗使以馬易於中國,怒其息微,欲殺之,莫可諫止。

德明有一子,年方十餘歲,極諫不已:「以戰馬資鄰國已是失計,今更以資殺邊人,則誰肯為我用者?」

瑋聞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異志!」聞其常往來於市中,瑋欲一識之,屢使人誘致之,不可得。

乃使善畫者圖其貌,既至觀之,真英物也!此子必為邊患,計其時節,正在公秉政之日。

公其勉之!」鬷是時殊未以為然。

今知其所畫,乃元昊也。」

〔李一溫一 陵曰〕

對王鬷談兵,如對假道學談學也。

對耳不相聞,況能用之於掌本兵之後乎?既失官矣,乃更思前語。

滔滔者天下皆是也!

【譯文】

宋朝時河西首領趙元昊反叛。

皇帝問起邊境上的守備情形,輔佐的大臣都回答不出來。

第二天,樞密院四個人都被罷了官,王鬷被貶到虢州。

翰林學士蘇公儀與王鬷一交一 情很好,出城送別他。

王鬷對蘇公儀說:「我這次貶官之行,十年前就有人預言過。」

蘇公儀說:「那是江湖術士的胡說吧?」

王鬷說:「不是的。

我從前擔任三司鹽鐵副使,到河北判決囚犯。

當時曹瑋(字寶臣)從陝西貶官到河北擔任定州主帥。

我辦完事以後,曹瑋對我說:「公事已經辦完了,要回去了。

希望您明天再多留一天,我有話要和您說。」

我既愛惜他的雄才,又聽他說有話要講,就留了下來。

第二天,他準備簡單的飯菜。

吃完後,屏退左右的人,說:「您生有一副權貴的相貌,日後不是當樞密使就是當邊帥。

有人說您會當宰相,我看不可能。

然而不到十年,一定在這裡總攬軍事。

那時西方有外敵,您應為邊境的守備作好預備,廣徵人才,不然事到臨頭無法應付。」

我說:「邊境上的事,只有您最清楚,請問有何指教?」

曹瑋說:「我在陝西的時候,河西的首領趙德明曾經派使者帶著馬匹來中國一交一 易,因為生氣使者所得的利潤微薄,而要殺他,沒有人可以勸止此事。

德明有一個兒子,年紀才十多歲,極力地勸諫,認為用馬匹去資助鄰國,已是失策,現在更要為錢殺守邊人,那以後還有誰肯受我們效力?我聽了他的話,心想這個孩子想善用自己的族人,一定有不凡的心志。

聽說他常往來於市集,我很想認識他,一再派人誘使他來都沒有辦法做到,就找個擅長畫像的人去畫他的容貌,畫好拿回來一看,真是英挺的人物。

這個孩子一定成為我們的邊患,算一算時節,正是您主持政務的時期,希望您好好注意。」

「我當時不以為然,現在才知道,他所畫的人就是趙元昊。」

〔李一溫一 陵說〕

對王鬷談兵事,好像對假道學的人談學問,對著他的耳朵講都聽不進去,更何況在掌管軍隊以後呢。

貶官之後才想起以前的話來,像這種人天下多的是。

232、高歡

【原文】

齊神武自洛一陽一還,傾產結客。

親友怪問之,答曰:「吾至洛一陽一,宿衛羽林相率焚領軍張彝宅,朝廷懼亂而不問。

為政若此,事可知也。

財物豈可常守耶?」

自是有澄清天下之志。

〔馮述評〕

莽殺子滅後家,而三綱絕;魏不治宿衛羽林之亂,而五刑隳。

退則為梅福之掛冠浮海,進則為神武之散財結客。

【譯文】

北齊神武帝高歡未登基前從洛一陽一回來,用盡自己的家產去結一交一 朋友。

親友都奇怪地問他,他說:「我這次到洛一陽一,宮中的禁軍相率放火燒領軍張彝的住宅,朝廷怕亂事擴大而不管。」

處理事情如果到這種地步,未來如何,可想而知。

財物靠守,難道守得住嗎?」

從此,高歡便立下了澄清天下的理想。

〔馮評譯文〕

王莽殺死兒子、誅滅皇后的家族,卻沒有人敢講話,於是三綱斷絕;宋朝天子不管宮中禁軍之亂,於是五刑敗壞。

消極的就要做梅福(漢·壽春人,字子真,棄官隱居九一江一 ),積極的就要做神武,散盡家財廣一交一 朋友。

233、任文公

【原文】

王莽居攝。

巴郡任文公善占,知大亂將作,乃課家人負物百斤,環捨疾走,日數十回。

人莫知其故。

後四方兵起,逃亡鮮脫者,唯文公大小負糧捷步,悉得免。

〔馮述評〕

張觷教蔡家兒學走,本此。

【譯文】

王莽攝政時,巴郡有個任文公善於占卜,知道將要發生大亂,就督促家人都背負一百斤重的物品,繞著房舍跑,每天做幾十次,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後來各地發生戰爭,逃亡者能脫險的很少。

只有任文公一家大小背負糧食逃跑,全都倖免於難。

〔馮評譯文〕

張觷(宋·福州人,字柔直)教蔡京的子弟學跑步,原來是這個用意。

234、東院主者

【原文】

唐末,岐、梁爭長。

東院主者知其將亂,日以菽粟作粉,為土墼,附而墁之,增其屋木。

一院笑以為狂。

亂既作,食盡樵絕。

民所窖藏為李氏所奪,皆餓死;主沃粟為糜,毀木為薪,以免。

隴右有富人,預為夾壁,視食之可藏者,干之,貯壁間,亦免。

【譯文】

唐朝末年,岐王李茂貞與梁王朱全忠互爭短長。

東院主者預知將有亂事發生,就每天將豆類、粟米磨成粉,作成磚塊,疊成牆,然後用粘土抹在牆面上掩蓋;又增加屋裡的梁木。

全院的人都笑他瘋了。

後來果然發生戰亂,糧食吃完了,木柴也燒盡了,人民地窖中所收藏的東西被李氏搶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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