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案
第三回 良鄉縣劉公私訪 拜義父二女鬧堂
遠看隔河一錠金,喜在眉頭笑在心。
有意過河拾財物,無有撐船擺渡人。
看來萬般皆由命,真是半點不由人。
將腳一跺心一狠,外財不富命窮人。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
劉相爺脫了官服,換上乞丐衣服。
打扮已畢,向邵青問道:「你看我像乞丐否?」
邵青回答:「不像乞丐。
哪有這雪白的虎面,還有兩道金鉤鉤著兩道壽眉。」
列位有所不知:昔日乾隆皇爺愛惜這劉相爺的忠耿,見劉相爺兩道壽眉很長,故此賜下金鉤兩道,掛起壽眉。
閒言少敘。
劉相爺聞言說道:「別的可改,這臉面如何改得了?」
邵青說:「赦小人之罪過,可就改得了。」
相爺說:「赦你無罪就是了。」
邵青聞言,叩了一個頭,慌慌忙忙來至廚下。
從灶火膛內摸了一把鍋化泥子,俗名鍋眉子黑,來至上房說:「請大人閉目。」
劉相爺將眼一合,邵青用手在相爺臉上一劃過,遂含了一口茶水,往相爺臉上一噴,猶如流的汗道一般。
邵青說:「請相爺向穿衣鏡照一照。」
劉相爺對鏡一照,不由得自己也笑了。
又用開花帽向前一戴,遮掩住兩道金鉤,打扮完畢,吩咐王良、王義、邵青、邵紅:「本爵上良鄉縣私訪,若天一交一 午時不回公館,爾等速到良鄉縣衙門接本爵。
爾等去到門上,吩咐門軍:相爺前去私訪,休要走漏風聲。
若出門的時節,令門軍哈呼幾句,以遮掩人的耳目。」
邵紅答應,到外邊向門軍說明,復返回明相爺。
相爺這才左手提起黃瓦罐,右手拿著打狗棘條,暗帶紙筆墨硯,悄悄走出公館店門。
門軍喊道:「哪裡來的無知乞丐,竟敢在大人的公館一胡一 行亂走,我若不看你年老,就得打你一頓皮鞭。
還不給我走開!」劉相爺並不言語,走出大街,來在荒郊。
走了十數里地,覺著身乏,在道旁樹下而坐,歇息歇息,猛抬頭見從東來了兩個女子,走得惶惶張張,滿臉是汗,不住回頭向後觀看。
看她打扮又不像貧家女子,為什麼徒步而行,好像有何大事的一般。
心中狐疑,高聲喚道:「那兩個女子往這裡來,有話問你。」
單說這兩個女子正是金姐、鳳英,自夜間從李家寨逃出,錯走了路徑,又怕惡豪趕來,不顧道路凸凹,往前奔走,不住回頭看,恐有人追趕。
忽然聽見前面人呼喚,激伶伶姐妹二人打了一個寒顫,只當是惡豪李唐、李紅派人在此中劫。
即至舉目觀瞧,非是惡一奴一在此中劫,原是一個老年乞丐在路旁樹下歇坐,姐妹二人方把心放下來。
姐妹二人商議道:「你看這年老的乞丐,大約有八旬上下,非是歹人。
咱姐妹何不也在那樹下歇息歇息,順便再問一問上京的大路有何不可?」
姐妹二人商議已定,來至樹下問道:「你這年老乞丐大驚小怪,嚇人一跳。
有何話說?我姐妹二人好趕路上京。」
劉相爺說:「我看你二人年幼,不是拋頭露面之人。
走得這等慌張,必有什麼大事,或有大大的冤枉,對我說個明白。
別小看我是一乞丐,專能打人間不平之事。
若有大冤枉,我能調寫狀詞。」
姐妹二人一齊說道:「我姐妹雖有冤枉大事,恐怕你辦不了。
我姐妹趕早奔上北京城裡,去向劉老大人衙門裡去告狀。」
言罷要走。
劉相爺說:「你且慢走!若提別人我可不行,若提劉老大人,與我同住一鄉。
我今也是投奔他去,你姐妹二人把冤枉大事對我學說一遍,我好好用心給你寫一張呈詞,一遞就准。
無呈詞,難以告狀。」
姐妹二人說:「你替我二人寫呈詞,這荒郊也無紙墨硯,如何寫得了?」
劉相爺說:「你姐妹哪能知曉我專給人家寫呈詞,我懷內現揣著文房四寶,你姐妹快說家住哪鄉?姓什名誰?有何冤枉大事?細細說上一遍。
你是狀告何人?講來。」
金姐、鳳英說:「我姐妹家住武定府陽信縣,金家營人氏,父名金好善,乃是兩榜進士。
山東連年荒旱,在家度日艱難。
我父母商議上北京投親友,謀個前程。
走在這良鄉縣李家寨,遇見惡豪李唐、李紅。
假稱與我父是表兄弟,將一奴一一家四口誆到他家,款待甚親。
贈我父大馬一匹,白銀十兩,他寫一封薦書,將我父薦在中堂夜裡紅處,求一官職,將我母女寄在他家。
誰料兩個惡豪暗派惡一奴一,在半途殺死我父。
兩個惡豪霸我姐妹成親。
我母罵賊,把我母關在南監。
我姐妹拚死罵賊,要把一奴一姐妹捆一綁吊打。
他府內的丫鬟春紅講情,將我姐妹領在冷樓相勸,一奴一姐妹這才與賊拜堂成親。」
劉相爺聞言,把手一擺,說:「且住!不用往下講了。
你二人與人家拜了堂,成了親,此狀寫不成了。」
姐妹二人聞言,說道:「這是春紅定的計策,我姐妹假意應允,並非真成親。
春紅雖是李府的丫鬟,也是被他霸佔啟冤之女。
不這樣將惡豪灌醉,怎能逃出惡賊府奔北京,遇見你老人家?所說皆是實言,並無撒謊。
你老人家就照著我姐妹之言,給寫一張呈狀罷。」
劉相爺說:「這還罷了。」
立刻提起筆來,筆走龍蛇,將狀詞寫完。
說道:「你姐妹二人將狀詞收好。
竟奔北京去告方好。」
言罷,將狀詞遞與金氏姐妹二人觀看。
鳳英說:「姐姐你看,這狀詞上頭有紅點紅圈,此狀恐告不准罷。」
相爺說:「將狀詞拿來我看。」
金姐聞言,將狀詞遞給大人。
相爺心生一計,故意回頭一看,說:「不好了,那邊有人追趕來了!」姐妹二人聞言大驚,轉身就跑。
相爺急忙從懷內掏出印來,在狀詞上印上一口玉印,抬頭大聲喊叫:「你姐妹快回來!是我眼睛昏花,看不真切,並無人追來。」
姐妹二人聞言,回頭看了看,並無人追趕,轉身來至大人面前說:「可嚇死我姐妹了!」相爺將狀詞遞過去說:「你姐妹急速上京告狀去罷。」
金姐說:「我姐妹二人無恩可報,情願認你老人家為義父罷!」老相爺說:「不可,你姐妹若認義父,去認那有財有勢的,車上來轎上去的才是。
像我這討飯乞丐,今日在這,明日在那,身如飄蓬,並無定處。
不認!不認!」姐妹聞言,一同說道:「你要認下還則罷了。
古語云:男女授受不親。
同你說了半天的話,惟恐旁人有猜疑。
如若不認,我姐妹捨了這兩條命,死在你的眼前。」
言罷,向那樹上去撞。
相爺說:「慢著,我認下就是了。」
姐妹二人聞言,一齊跪在大人的面前拜了四拜,站起身來,口尊:「義父,你老人家的家鄉居處?姓什名誰?為女的亦得知曉。」
相爺聞言不敢說實言,恐怕走漏風聲,說道:「我家住甲乙木,常在壬癸水上住。
我姓卯,名金刀。
你姐妹二人進京告狀太遠,不如在這良鄉縣去告如何?你將狀詞給我,與你們譽清。」
金姐向鳳英說道:「是親三分向,是火熱如灰,不認干親時,將狀詞草草了了的就寫完;認了義父,又用心重寫。」
言罷把狀詞遞與大人,重新又寫了一張。
劉老大人重新寫完,復又遞與金姐:「我有幾句話囑咐你姐妹二人。
若到了良鄉縣衙門,闖上大堂,擊鼓喊冤。
見了知縣官,休要懼怕,不可不跪。
將膽量須要壯起,站在堂口中間,須要稱自己是官姑,令他官太太出私宅迎接。
你姐妹二人入內宅之中,再呈狀不遲。
須要坦然,且忌拘束。
如若公堂之上無人理會你姐妹二人,你姐妹二人立刻砸破了他的堂鼓,扯碎了他的桌圍,大鬧他的公堂。
鬧出禍來,有我承擔。」
金氏姐妹二人聞言回答:「孩兒記下了。」
大人說:「你姐妹先行一步,我隨後就到縣衙。」
金姐將呈狀掖在布衫袖內,姐妹二人辭別義父,直撲良鄉縣的大路走去。
未消頓飯時候,進了良鄉縣城,來到縣衙前。
舉目觀看縣衙,前搭著戲台兩座,鼓鑼喧天,正唱大戲。
看戲的男男女女老幼不等,擁擁擠擠,人山人海一般。
今日正是知縣唱戲,掛紅賀官。
他姐妹二人無心看戲,躲躲閃閃,在人叢中闖過來。
至大堂之上,四顧無人,皆因衙役班斗皆在外面看戲去了。
她姐妹:人站在大堂上,高聲喊嚷:「知縣郭得平,你家官姑有天大的冤枉。
急速與你家官姑捉拿兇惡的霸道,報仇雪恨,方可保得住你的前程!」喊叫多時,並無一人上前答言。
皆因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焉能聽得見?姐妹喊夠多時,見無人答言,心中著急。
金姐向前拉倒鼓架,摔毀振堂鼓;鳳英扯碎圍桌椅靠,文房四寶。
這驚動了門上當差衙役,上前圍住她姐妹二人。
有一差人往裡回話,郭知縣聞聽心中一怔,往下吩咐一聲「伺候」,急速打點升堂。
不知如何開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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