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唐演義
《殘唐演義》第五十八回 漢主謀殺史弘肇
卻說劉知遠封為北平王,鎮守河東,卻有諸將勸知遠稱尊,以號令四方,知遠不從。
及聞晉主北遷,又稱說欲出兵井陘,迎歸晉一陽一,命指揮使史弘肇,集諸軍商議,告以出師之期。
軍士皆曰:「今天下無主,平天下者,非我主而誰?宜先正位號,然後出師!」於是,眾軍山呼不已。
知遠曰:「虜勢尚強,吾之軍威未振,當建功恢復主室,迎立新君,汝士卒何知天命有在耶?」
郭威與都押衙楊鄰入說知遠曰:「此天意也!大王不乘此以取中原,人心一移,則反受他人所制矣!」知遠從之。
是時契丹遣將劉願為保義節度副使,陝人苦其暴虐。
都頭王晏,與指揮使趙暉、侯章謀曰:「劉公威德遠著,吾輩若殺劉願,舉陝城以歸之,為天下首倡,取盎貴如反掌耳!」暉等皆言:「此計甚妙!可速行之。」
至是,王晏、趙暉、侯章等,持刀直入帥府,共斬劉願,舉城降於知遠。
知遠乃即帝位於晉一陽一,復遷於大梁,諸鎮多降,國號曰漢,改元乾祐,更名曰杲。
封楊邠為同平章事,封郭威為鄴都留守。
威辭行之時,言於帝曰:「親近忠直,放遠一奸一邪,善惡之間,所宜明審。
蘇逢吉、楊鄰、史弘肇,皆先帝之舊臣,願陛下推心任之。
至於疆場之事,臣願盡心以報陛下。」
漢主斂容謝之。
威至鄴都,以河北人民困弊,乃號令邊將謹守疆場,嚴加巡警,勿得侵掠。
契丹入寇,則堅壁清野以待之。
漢主在位方二年,忽染暴疾,崩於正寢。
群臣發喪舉哀,遂迎立太子劉承祐即皇帝位,稱號隱帝。
承祐年方十八,即位之後,謚漢主為高帝,尊母李氏為皇太后,葬高祖於睿陵。
卻說隱帝自即位以來,日益驕縱,政非已出。
是時,樞密副使楊邠掌機政,郭威主征伐,史弘肇與宿衛王章掌財賦。
鄰一性一忠直,門無私謁,雖不卻四方饋遺,然有餘輒獻之。
弘肇督察京城,道不拾遺。
王章捃摭遺利,供饋不乏,國家粗安。
弘肇嘗謂:「治天下,須用長一槍一大劍,安用一毛一錐子?」
王章曰:「若無一毛一錐子,財賦從何而出?」
於是,將相始為仇隙。
時隱帝左右,盡皆一寵一幸之人用事,太后親戚執政,鄰等屢裁抑之。
太后之弟李業,求為宣徽使不得,心甚怨望。
與閻晉卿、聶文進、郭允明、劉銖數人,皆有一寵一而久不遷官,各懷不忿之心,恨著執政之人。
時隱帝除喪聽樂,厚賜伶人以錦袍玉帶。
弘肇怒曰:「士卒守邊苦戰,受盡汗馬之勞,猶未有以賜之,汝曹何功而得此乎?」
即命盡奪之。
隱帝年益壯,厭為大臣所制。
忽日,邠與弘肇議事於殿前日:「陛下但禁聲勿語,凡百事,臣等自有公道,處之必合於理,豈勞聖慮乎?」
隱帝每聽之,憂悶不已,積恨在心。
於是左右之人,相共讒之云:「邠等執法自恣,終當為亂!」隱帝從之,遂與李業、聶文進、匡贊、郭允明謀誅邠等,以此事入奏太后。
太后曰:「此事何可輕發,更宜與宰相共議。」
業曰:「先帝嘗言,朝廷大事,不可謀及書生,恐其懦怯誤人故也!」太后堅執不可。
隱帝怒曰:「國家之事,非閨門所知。」
遂拂衣而出,復與數人商議,定下計策,先埋伏甲士數千於廣政殿。
正值鄰等入朝,眾兵一湧而出,喊聲鼎沸,挺刃向前,殺邠與弘肇及王章於東廡下。
此時,隱帝急宣眾文武齊至殿下,親諭之曰:「楊鄰、史弘肇等,欲為大逆,朕故殺之,與汝等各無干礙。
鄰等尚有阿附親一黨一,各出鎮外郡,宜遣使收捕,盡皆殺之,以除後患。」
眾臣皆曰:「邠等謀為不軌,陛下殺之,正合其理。
臣等安敢復生異心!」隱帝即日遣供奉官孟業,繼密詔至鎮寧,令李洪義殺弘肇余一黨一步軍指揮使王殷。
再令行營指揮使郭崇威、曹威,謀殺郭威及監軍王浚。
李業奏隱帝曰:「郭威、王浚二人,家屬皆在京師,可使人執下監之。
二人若知,先除內患矣!」隱帝大喜,便差劉銖領兵抄殺郭威、王浚家屬。
銖為人極其慘毒,領兵至彼二家,老幼無一得免者。
復遣李洪建抄殺王殷家屬,洪建但使人守視,仍與之飲食。
卻說盂業,行了數日,已至澶州。
使人報知李洪義,二人接見,業悉以前事告之。
洪義驚曰:「主上無道,謀殺大臣,此取亂之道也!若果如此?吾等死無葬身之地矣!」即將孟業監下,使人請郭威以詔示之。
威見詔大驚,遂召魏仁浦同來視詔。
郭威告曰:「今隱帝無道,謀殺大臣,復遣使繼詔前來,欲殺我等,此事若何?」
仁浦曰:「且自勿慮,公乃國之大臣,功業昭著,加之掌握大兵,據守重鎮,一旦為群小所窺,禍出非意,此豈辭說所能辨解!時勢如此,豈可坐而待死乎?」
郭威曰:「吾亦知此道理,怎奈未有奇策,猶豫不決。」
仁浦曰:「如何難決?今日進則有生,富而且貴,退則有壘一卵一之危矣!不如乘此機會,眾人必然相助,何難決之有?」
郭威曰:「汝言有理,深合吾意!」乃召郭崇威、曹威及諸將,告以邠等冤死,及有密詔之故。
且曰:「吾與諸公,披荊棘從先帝以取天下,復受托孤之任,竭力以衛國家。
今諸公已死,吾何獨生?君等當奉行詔書,取吾首以獻天子,庶不相累!」崇威等皆泣曰:「諸公是何言也?今天子幼小,此必左右一奸一臣所為,若使此輩得志,國家其得安乎?眾等願隨明公入朝自訴,洗蕩鼠輩,以清朝廷,不可為一奸一計所害!」趙修已曰:「明公徒死無益,今日之計,不若順眾心,擁兵而南,此天啟之也!迸人云,天與弗取,反受其殃。
不可失此機會。」
是日,眾論紛紛,威意遂決。
乃留其養子郭榮鎮守鄴城,遣郭崇威領兵前驅,自將大軍繼之。
兵至封丘,哨馬報入洛一陽一。
隱帝大驚,急聚眾臣商議,遣慕容彥超領兵拒之。
時彥超方食,即捨匕筋入朝,隱帝悉以軍事委之。
侯益曰:「郭威之兵,其鋒甚銳,誰人與敵?其部下家屬,皆在京師,官軍不可輕出,不若閉城以挫其鋒,使其母妻登城招之,可不戰而下也。」
彥超曰:「若待兵臨城下,則吾輩死無噍類矣!」隱帝乃遣侯益與閻晉卿及吳虔俗、張彥超率領禁軍,直趨澶州。
不知後事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卓吾子評:
邠以廩實兵強,為賢於禮樂,弘肇以長一槍一大劍為可定國家。
納賂專權,愚蔽恣橫,未幾死於嬖倖之手,曾不及知其禍,又豈書生文士之所為乎?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