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唐演義
《殘唐演義》第二十五回 晉王勘問田令孜
當時,僖宗疑晉王實反,不知是朱溫人馬殺來。
飛報大兵至霸陵川,今已至近,速為拒敵。
僖宗大驚,急聚文武商議曰:「誰可為將?以退克用。」
忽一人應聲出曰:「臣父死於太原,切齒之仇,常欲報之,今克用作叛,臣當引本部猛將迎敵,乞陛下親撥關西之兵,上為國家出力,下為先人復仇,死無遺恨。」
視之,乃鎮東將軍艾祐也。
怎生打扮,但見:
三叉寶冠光燦爛,兩條雉尾錦斕斑,
柿紅戰襖遮銀鏡,柳綠征裙壓繡鞍,
束帶雙跨魚獺尾,護心甲掛小連環,
手持畫桿方天戟,飄動金鈴五色幡。
帝即命艾祐為總管,調理軍馬,前去迎敵。
令孜出班諫曰:「艾祐雖將門之子,素不曾習戰,今付以大任,非所宜也。
更兼晉王部下十三太保李存孝驍勇一逼一人,非智勇兼全者,不可與敵。」
艾祐曰:「吾自幼從父習學兵書,深知用兵之法,何為期我?若不生擒存孝,誓不回兵!」令孜叱曰:「豈不聞存孝一怒,直殺至五鳳樓前!黃巢百萬之兵,尚且不敢迎敵,何況你乎?今日諸將老邁,皆懦弱之士,難以拒敵,不如復上西祁州,暫且避兵,發檄各鎮,待四方兵至,謀復大位,此為上策。」
眾皆曰:「斯言是也!」艾祐亦不敢言,於是田令孜乘夜劫帝出了長安,逕奔寶雞山而去,從者只數百人,內外宰相朝臣,一無知者。
卻說帝與令孜,行了數日,人報後面晉王軍馬趕來。
帝曰:「人馬將近,必得險要屯駐,以待救兵。
令孜聽帝之言,引至一縣,名曰寶雞縣,縣南有一山,極其廣峻,周圍廣闊,可以暫祝但見那寶雞山:崔嵬高一聳,嶺接雲端。
峰連霄漢,頂透青天。
來龍起伏勢綿綿,沙水繞圍形曲曲。
斑斑蘇翠色蒼蒼,澗中流水響叮噹。
萬木風聲如虎嘯,只見猿猴擎果,麋鹿銜芝。
山前時見百花明,山後只聞啼好鳥。
喬松上,千年白鶴;深澗內,萬載靈龜。
樵夫執斧站山坡,野老扶藜過峻嶺。
山崖如壁,山路崎嶇。
山翁飲酒弈圍棋,童子歌聲猶聒耳。
何足羨,蓬萊閬苑;入山中,竟欲忘歸。
君臣數人,走入山中,分兵四下緊守。
帝與令孜商議,令孜曰:「町速遣人,各鎮催兵,急來救護。」
正議間,忽聞喊聲大振,朱溫人馬到來,勢如蜂湧,周回圍繞,水洩不通。
帝登高阜望之,軍兵隊伍,分佈整齊,軍馬雄偉。
帝曰:「誰有奇計,退了晉王?」
令孜曰:「臣有一計,只可君臣二人共知,須著殿下領媳嬪群臣左掖下迴避,帳中只留陛下與臣,方好定計。
再喚田龍、田虎,仗劍守門,不許一人擅進,如違吾令,斬首示眾。」
僖宗聞奏從之。
原來此賊哄德宗在寶雞山中,左右之人,皆在令孜掌握。
號令一出,內外不通,帝之飲食盡絕,雖有進膳,皆被令孜所奪。
帝餓了七日,眼黃鼻黑,半死半活,乃呼曰:「令孜一愛一卿,昔日梁武帝困於台城,不得已,將密水度命,何處有水,尋一口與我度命?」
令孜曰:「此乃是山,何處尋水?」
帝坐山頂,仰天叫曰:「餓死我也!」隨伏地而死,時文德元年,夏六月也。
後宋孫甫評云:
僖宗為人,荒一婬一暴虐,昏庸相繼,禍亂相仍,民愁盜起,不可復支,蓋亦天人之所共憤歟!
靜軒先生詩云:
唐末刀兵起四方,令孜一奸一賊太猖狂,
僖宗思水無由得,瞬息君臣而並亡。
可憐僖宗,七日絕食,遂餓而死,外面文武,並無知者。
卻說李嗣源上表,被令孜匿之,不與遞奏,回見晉王,具言其事,晉王大怒,急喚李存孝,領兵五萬討賊,發兵前來,一路並無阻礙,直抵長安。
忽守城兵報說:「僖宗主上,被田令孜拐上西祁州避兵去了。
軍民皆說,晉王兵反。」
晉王聽得此言,吃了一驚。
歎曰:「此語從何況來,使天子蒙塵於外乎?」
存孝曰:「此必朱溫逆賊與令孜通謀,恐吾兵擊之,假設此言,以絕征進之路也!急當尋見天子,方得明白。」
李嗣源曰:「父王守定長安,兒與存孝,引兵探聽虛實。」
晉王曰:「汝不識進退緩急,吾必親自去之。」
於是,分兵一萬與嗣源守長安,自與存孝領兵四萬,直上西祁州去。
比及前至寶雞山,朱溫遣尚讓前來迎戰。
晉王遣存孝、薛阿檀,自西南角上鳴鼓大進。
尚讓盡帥一精一銳之眾,前來西南角與存孝交戰。
從辰至午,梁兵不退。
晉王自取鐵騎三千,逕取東北角上,翻身殺梁兵,梁兵棄西南而回,存孝從後面趕殺,梁兵敗走,朱溫引兵奔還汴梁城去。
田令孜厲聲喝曰:「天子已在帳內,汝眾不得喧嚷,只在轅門外等旨,方許入見。」
於是,眾將皆退在五里之地,惟晉王、存孝侍立帳外,只見令孜走入帳內,密喚田龍、田虎,出擒晉王。
田龍曰:「存孝在彼,安敢近之?」
令孜曰:「他父子此來,必素體絨裝,空拳赤手,無能為也!」二將欣然披掛而出。
存孝回頭,果見一彪人馬到來,存孝大怒,披掛不迭,翻身上馬。
田龍到來,見存孝手無兵器,更不打話,挺一槍一直取存孝,存孝一逼一開一槍一,把田龍一手抓過馬來,望山下一摔而死。
田虎輪刀便砍,被存孝拾田龍一槍一,一一槍一挑下馬去。
敗兵進營,報說摔死了田龍,一槍一挑下田虎,李琦聽了,放聲大哭,慌與眾臣商議。
眾臣曰:「殿下勿哭,可將八般大寶出獻,哀告晉王,討一去處,與你母子安身,此上計也。」
李琦遂領眾臣妃嬪綵女,拜出營來,告晉王曰:「皇伯乃帝室之胄,何故如此反乎?」
晉王失驚,問其故,李琦歷言備細。
晉王始知帝崩,大慟曰:「此賊罪不容誅!」即令擒令孜來問?
晉王曰:「誰使你奏吾反?」
令孜知禍已臨身,死必難免,乃厲聲言曰:「天使我引朱溫兵來,詐言汝反,實欲謀唐天下,今日事洩,乃天敗之也!」晉王大怒,責打令孜身上無容針處。
晉王又令割其舌,令孜曰:「勿割吾舌,吾今熬不過了,只得從實告之。
當日朱溫欲求高爵,使尚讓、齊克讓二將,資金玉寶物送我,我次日即奏主上,主上不從,只賜溫閒田三百頃,空房三百間,旨意下來,是我不合,假傳旨意,封溫為大梁王,假稱大王兵反,彼此裡應外合,遂拐駕出了長安,避兵於寶雞山,七日不沾水米,遂餓而死。
只此數事,皆吾所為。」
言訖,便觸階而死。
晉王命軍士,將令孜四肢,分為四段。
後人看到此處,有詩歎曰:
謀逆無成禍已昭,千刀萬剮恨難消,
從來宦者皆權勢,天網恢恢豈肯饒。
逸狂詩云:
Yan宦休教一寵一任過,威權不與奈如何,
君人鑒此當警惕,若墮一奸一謀禍必多。
卻說令孜已死,晉王命文武發僖宗喪,柩還長安,百官哀慟不已。
時天氣暄熱,聖體己是壞了,一面殯殮,一面啟行。
時李嗣源在長安,聞帝已崩,率大小辟員,出郭三十里,伏道迎柩入城,停於偏殿,掛孝舉哀。
忽班中一人出稟,此人乃冀州人也,姓孔名緯字世文,現為太子少保。
緯曰:「聖上已崩,太子在側,彼此生變,彼此既變,則社稷將危矣!今太子宜登寶位,以安眾心!」掣劍在手曰:「敢有亂言者,割袍為令!」百官擁太子上殿,即日登位,改元為龍紀元年,稱號為昭宗皇帝。
大小辟員,拜賀已畢,封劉崇望同平章事,加賜晉王黃金萬兩,蜀錦百匹。
晉王謝恩出朝,兵還太原。
是時,天下諸侯,一為朝賀,二為帝喪,皆至長安。
話分兩頭,卻說滄州節度使王鐸,朝罷而歸,路經汴梁城外脫泥崗過,早有人報知朱溫。
溫大驚曰:「王鐸世之豪傑,今已總督滄海軍馬,必然訓練一精一銳,為吾之大患也。
可宜先帥兵,就此誅之!」楊彥洪曰:「不可!大王正欲舉事,戮一無辜,兵出無名,惹天下人議論。
某有一計,使王鐸相助大王。」
朱溫問曰:「妙計若何?」
彥洪曰:「某聞王鐸生有一女,名曰如翠,極有姿色,雖年幼亦可適人,令人請入城來,飲酒中間,求翠與世子為妻,若王鐸肯許,彼有一精一兵十萬,猛將千員,便與晉王交兵,必來奮力相助;若王鐸不許此親,即拔劍挾之,必懼大王之勢,心亦自順矣!」欲知後事如休,且看下回分解。
逸狂詩云:
王鐸回朝過汴梁,朱溫意欲王兵傷,
彥洪恐惹人非笑,計挾存心總不一良。
卓吾子評:
權一奸一之臣,何代無之,未有如令孜之致僖宗餓死於寶雞山中,一寵一任得非其人,不特朝端,即家庭有之,不可不鑒!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