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將
第02回‰世剛受賄搞逼供 薛仁貴含冤赴法場
貞觀天子李世民不明真象,一怒之下要殺薛仁貴,文武百官一個個瞠目結舌,面面相覷,無不驚駭,見天子滿臉怒容,無人敢進言。
左班丞相魏征生一性一鯁直,出班奏道:「吾皇萬歲萬萬歲,臣有本上奏。」
「魏一愛一卿有何本章?」
「陛下,薛仁貴奉旨剛剛進得京來,不知身犯何律,法犯哪條,要將他處斬,請陛下明示。」
值班的八大朝臣也都跟著跪倒丹埠之下:「薛仁貴犯了何罪,請陛下明示。」
李世民苦笑了一下:「眾位一愛一卿平身。
朕怎能無緣無故殺害大臣呢,況且朕對薛仁貴的恩德,眾卿也都知道,平西歸來,朕晉封他為平西王之職,撥國幣為他修造王府,府中執事全吃國家俸祿,可謂富貴已極。
近日朕十分想他,召他進京陪王伴駕。
他進京路過成親王府,成親王好意設宴款待,哪知道薛仁貴吃酒帶醉,闖進翠雲宮,調一戲朕的御妹,因一奸一不允,打死了翠雲公主。
眾位一愛一卿,你們說他犯沒犯死罪?」
一句話把大夥兒全說愣了,怎麼會有這等事呢?簡直是意想不到哇。
也有人心中不信。
李世民為了讓眾人信服,傳旨由魏征率領眾朝臣前往成親王府查看現場。
眾大臣看後無不傻眼,現場依舊,薛仁貴還在那裡躺著呢。
魏征一邊往回走一邊琢磨:這是真的嗎?薛仁貴不是這種人哪,是不是有人假造現場陷害薛仁貴?那麼兇手是誰呢?是成親王?不可能啊,他是皇上的親叔叔,薛仁貴是為他們李家賣命,他咋能幹這種事?況且成親王就這一個女兒,他能忍心害死親生女兒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魏征等人回到八寶金殿,重新見駕。
李世民問道:「眾位一愛一卿都看過了嗎?」
「臣等看過了。」
「好。
人證物證俱在,朕給薛仁貴定罪不冤枉他吧?」
魏征一聽,不能只聽一面之詞:「陛下明鑒。
臣看薛仁貴喝酒太多,至今仍人事不省,沒有口供,怎好定罪,應把薛仁貴喚醒,問個明白,再殺不遲。
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心想:魏征說的也對呀!光著急不行。
「好,依卿所奏。
傳朕的口旨,把薛仁貴帶上殿來。」
聖旨傳下,薛仁貴被抬到了殿外,他仍然爛醉如泥,金瓜武士搖晃了半天,也沒能把他弄醒,只好由兩人架著把他拖上了金殿。
李世民一見氣就上來了:「瞧你這模樣,怎麼那麼沒出息,見酒就不要命了。
要看你現在的樣子,說你作出那種事來,決不是冤枉你的了。」
皇上問了半天,薛仁貴一句話也不說。
李世民與魏征商量,把薛仁貴交給有司衙門審訊落實之後,再作處理。
皇上傳旨,宣三法司正堂上殿。
三法司是幹什麼的呢?這是當時專為審理朝廷重臣而設立的司法衙門,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衙門共同派員組成,三法司正堂雖是三品宮,但責任重大。
三法司正堂馮世剛聞皇帝宣召,急忙整冠端帶來到金殿。
叩見已畢,皇上問道:「馮世剛,方纔你到翠雲宮去了沒有?」
「臣去過了。」
「現場你都看過了嗎?」
「臣看過了。」
「既然如此,朕命你審理薛仁貴一案,你要秉公而斷,查清問明,報朕知道。」
「臣尊旨!」皇上散朝,眾大臣各自回府。
馮世剛懷抱聖旨離了金殿,命人把薛仁貴押進三法司大牢。
馮世剛回到三法司,真有點坐臥不安。
此人幼讀詩書,科舉及第,出仕以來,為官倒也清正,頗得皇上賞識,他還是左班丞相魏征的女婿。
魏征不畏權貴,特別是敢於犯顏直諫,對他也有些影響。
今天朝中發生的事,他也有些懷疑,對薛仁貴這個人,他也有所瞭解,他認為薛仁貴不會犯這個罪。
儘管說酒能亂一性一,可薛仁貴也不敢初次見面就調一戲公主呀!再說薛仁貴一向人品端正,不近女色,怎麼能一下子變得這麼快呢?他又一想,有些作難了。
皇上要我秉公而斷,我怎麼斷法呢?一頭是成親王,國家的太上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高權重;一頭是平西王,國家的棟樑,況其背後還有熬國公敬德、魯國公程咬金和他那一班弟兄,哪一頭都惹不起,我要得罪哪一頭都沒有我的命在,這可怎麼辦呢?想到此他一陣陣唉聲歎氣,束手無策。
正在這時,他的夫人來了。
魏氏夫人聽說丈夫下朝來滿面愁雲,便前來詢問。
馮世剛把奉旨審理薛仁貴一案,以及自己的想法,向夫人說了一遍。
夫人勸慰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是奉旨審理,皇上要你秉公而斷,你就不要顧及個人得失,把此案審清問明也就是了。」
馮世剛聽夫人一席說,雖然踏實了些,還是顧慮重重。
二人正在談話,門上稟報:「報大人,成親王過府看您來了。」
馮世剛噌地就站起來了:「你待怎講?」
「成親王李道宗過府看您來了!」「現在何處?」
「就在府門等候。」
「快快有請。」
馮世剛趕緊讓夫人迴避,整整衣冠,大開府門,列隊迎接。
馮世剛心想:成親王位極人臣,府中又出此大事,天到這般時候還來看我,其中必有隱情。
到府門外一看,只見李道宗身著便裝,除了張仁和幾個轎夫以外,衛隊全無,馮世剛更覺詫異。
正要大禮參拜,李道宗快步上前一把把他位住:「馮大人不必客氣,你我到府中一敘。」
「請。」
「請。」
二人攜手攬腕,來到內宅。
馮世剛畢恭畢敬,請李道宗上坐,重新施禮,李道宗又一次止住,並非常親一熱地說:「世剛啊,你我隨便談談,不必分尊卑貴賤,你坐下,我跟你有話說。」
「王一爺在此,哪有下官的坐一位。」
「噯,快別這麼說,坐下談話方便嘛。」
「如此,下官告坐了。」
馮世剛壯著膽子坐在一邊。
李道宗未曾說話把大嘴一咧,先哭上了:「世剛啊,我女兒死得太慘了!本王今年年近七旬,老來喪子,真要疼死我了。
家門不幸,出此逆事,你是沒有見到薛仁貴當時那種狂態,誰見了都會氣炸心肺呀!現在皇上要你審問此案,很好,我很放心,你辦事公正,你可要秉公而斷,為我女兒報仇哇。」
馮世剛心裡也是一陣難過:「王一爺放心,下官一定秉公而斷。
薛仁貴既然幹出這等事,一定難逃法網,待市清問明,早日定罪,為翠雲公主報仇,為王一爺雪恨。
您這麼大年紀了,又受此刺激,何必親來囑咐我這個事呢?」
「我怕萬一有個變化呀。
我今天來拜託你,就是求你想方設法,讓我的官司贏了。」
馮世剛聽罷此言,不由得激靈靈打個冷戰,腦子-地一轉個,就明白了六成。
心想:以你地位之尊,又是親眼目睹薛仁貴打死了翠雲公主,還怕什麼變化?還要我想方設法把薛仁貴定成死罪,看來你是心懷鬼胎,這裡邊大有文章。
馮世剛不動聲色,點頭說道:「王一爺放心,下官一定秉公而斷。」
「世剛啊,為了給我女兒報仇,我不能叫你自費勁。
來呀!」張仁應聲過來,雙手遞上了禮單。
「這是本王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吧。」
李道宗順手把禮單放在馮世剛的面前。
馮世剛用眼角膜了一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一張,頭幾行:金如意兩對,白壁十雙,夜明珠五顆,黃金萬兩……往下他就沒看了。
馮世剛只覺腦袋嗡的一聲,覺著渾身顫一抖,不知是高興,還是害怕,他只覺心頭亂跳,手足冰涼,撲通一聲,跪在了李道宗面前:「王一爺,這些禮物臣決不敢收,我一定公斷就是了。」
李道宗把臉一沉:「馮大人,難道你嫌禮輕嗎?!」「王一爺,不是這等說。
此事倘若聖上知道,哪還有下官的命在?求王一爺收回禮單,卑職照辦就是。」
「馮大人此話差矣。
皇上是誰?翠雲公主又是他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我這是為他妹一子報仇,他又怎能怪你?你就收下了吧。」
「王一爺,案子還未審理,禮單我決不敢收,不過請您放心,我就是不收禮,也要依理公斷。」
李道宗左說右勸,馮世剛決意不收。
李道宗臉色一變拍案而起,手指馮世剛厲聲說道:「馮世剛,別給臉不要臉,難道我一國的太上皇還溜你小小三法司正堂的馬須嗎?禮單就放這裡了,這場官司你必須給我斷贏,如若不然,哼,可要小心你的狗頭!」說罷頭也不回,上轎回府而去。
李道宗一頓訓斥,馮世剛骨軟筋酥,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成親王出門以後,僕人叫他:「大人,王一爺已經出府去了。」
馮世剛這才站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汗珠,長歎一聲,癱坐在椅子上。
想想成親王最後那幾句話,他又是一陣心跳,這可怎麼辦呢?急得他滿屋亂轉,一籌莫展,正在這時,魏氏夫人來了,馮世剛把才纔的經過簡單講說一遍,把禮單往前一遞:「夫人,我的方寸已亂,你看此事怎樣辦才好?」
「老爺不必為難,你就帶上禮單進宮見駕,向聖上奏明此事,看聖上如何處理,如若不然,你難免落下貪贓受賄的罪名,那就悔之不及了。」
「哎呀夫人,這萬萬使不得呀。」
「怎麼使不得?」
「夫人請想:李道宗是皇上的叔叔,我把這事說了,皇上嘴上不說,心裡能不怨恨我嗎?往後李道宗再一使壞,哪還有你我夫妻的命在!這些後果你想過沒有?」
「依老爺之見呢?」
「依我之見,薛仁貴打死翠雲公主,人證物證俱在,事實確鑿,李道宗送禮,只是他疼女兒心切;況且這份禮單也不算輕,如果收下,你我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魏氏夫人聞聽此言,一股怒火直撞頂梁:「好你個馮世剛,你原來是個畏權怕勢之輩,貪贓枉法之徒,我要把此事告訴給爹爹,問問他老人家你這麼辦對不對!」說著話轉身就往外走,可把馮世剛急壞了:「夫人且慢,容我再想一想。」
一邊說一邊拉著夫人的衣角。
魏氏夫人一性一子一急,用力一掙,衣服拽破了,一個站立不穩,向前栽倒,說來也巧,腦袋正撞在門口牆角之上,只聽「噗」的一聲,腦漿迸裂,當場死於非命。
馮世剛一見夫人身亡,不禁撫一屍一痛哭失聲。
哭罷多時,他站起身來向眾僕人作了一揖:「剛才我們夫妻口角,是夫人一時不慎失足摔倒,無意中碰牆而死,在場眾人親眼所見,但目下本官有重案要辦,暫時無法辦理喪事,先把夫人的遺體停放後園,望你們不可傳揚出去,影響了要案的審理,如若不然,本官決不輕饒。」
同時每人發給十兩紋銀,作為守密費,這件事暫時擱過。
馮世剛未曾審案先賠上了夫人,他把此事遷怒到了薛仁貴身上。
他背著手在屋裡踱了幾圈,最後拿定了主意:禮單收下,要讓薛仁貴按照成親王所告的那樣招出口供,這樣自己既可發財,以後又可陞官。
想到此,他轉身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回大人的話,已交四鼓。」
「薛仁貴明白過來了嗎?」
「明白過來了。」
「傳點下去,準備升堂!」「喳!」
馮世剛升了夜堂。
大堂之上,燈火輝煌,堂上高供皇王聖旨,馮世剛身著官服升坐公位,八班人役分立兩廂,堂口下擺著各種刑具。
馮世剛傳令:「帶罪犯薛仁貴!」「帶罪犯薛仁罪!」眾人役一陣吆喝。
時間不大,只聽一陣鐵鏈子聲響,兩個獄吏架著薛仁貴,來到大堂。
眾皂役如狼似虎:「跪下,還不給聖旨磕頭,給大人施禮!」薛仁貴雙膝跪倒,先朝拜了聖旨,又給馮世剛磕頭。
薛仁貴到現在雖然醒過來了,可腦袋仍是疼痛難忍,自己為什麼會被枷瑣纏身,帶到三法司來夜審,更是一字不知。
他盡量回憶進京以後的經過,只記得在荷花大街上,被一名王官邀進了成親王府,成親王給自己斟酒,只是飲了三杯兩盞便失去知覺,醒來時已被釘上了鐐銬,為什麼這樣對待他?他實在理不出個頭緒來。
薛仁貴正在發愣,只見馮世剛把驚堂木一拍:「-!下面跪的可是罪犯薛仁貴?」
「正是薛仁貴。」
「薛仁貴,我把話給你說清楚,你觸犯了大唐的刑律,我這裡奉旨審理,你的官職已被聖上全部罷免,現在你是犯人一名。
我這三法司是幹什麼的,你也明白,希望你爽一快招供,免得皮肉受苦,如若不然,可休怪本官無情。
你就招供吧。」
「馮大人,想我薛禮自平西歸來,一向遵守王法,這次奉旨進京,也沒幹什麼不法之事,今被拿在此,正不知所為何因,不知大人要我招認什麼?!」「哈哈,好個薛仁貴,到了現在你還如此嘴硬。
我且問你:你進京之後,成親王請你飲宴,可有此事?」
「有啊!」「後來呢?」
「我飲酒不過三杯兩盞,便突然失去了知覺,適方才是獄卒用冷水將我噴醒,帶到這裡。」
「住口,薛仁貴你不要抵賴,可是你在成親王府吃酒帶醉,醉闖翠雲宮,因一奸一不允,用硯台打死了翠雲公主?這件事人證物證俱在,聖上與眾大臣都已看過,你為什麼不講?」
眾人役隨聲高喊:「快招!」薛仁貴聞聽此言好似霹雷轟頂,不由大吃一驚,他定了定神,趴在地上向上叩頭:「馮大人明斷,我薛禮決沒幹此事。
翠雲公主是什麼人,我根本就沒見過。」
「薛仁貴你體要嘴硬,聖上與眾大臣到現場查看時,你還躺在公主的鳳一床一之上,難道這也是冤屈你不成?看來不叫你皮肉受苦,你是不會老實招供了。
來人,夾棍伺候!」「喳!」-啷啷,三根無情木扔到了平西王面前。
夾棍為「五刑之祖」,厲害無比,由三根硬木和幾條鹿皮繩做成,把犯人的雙一腿夾到三根木頭中間,兩邊站著人用力拽繩,把棍子往中間收,要用力一狠,能把犯人雙一腿夾斷。
馮世剛恨不得馬上把薛仁貴定成死罪,他好穩穩發一筆財,因此他一開始就使用大刑。
命令傳下,掌刑的都是些六親不認的彪形大漢,只知聽本官的,並不管你是忠是一奸一有無冤屈。
他們過來把薛仁貴按倒,上完刑具,這才跪倒:「請大人驗刑。」
「好啦。
薛仁貴,你想好了沒有?我勸你還是把因一奸一不允打死翠雲公主之事從實招來,再要不招,可休怪本官無情了。」
薛仁貴沒幹那事,怎能招認?他一抬頭:「大人,我實在冤枉啊!」「-!到了現在你還喊冤枉。
動刑!」「是!」掌刑的兩邊一使勁,就聽一陣「咯吱吱」聲響,三根無情木往一塊兒收緊,薛仁貴雖然咬緊牙關,也覺著眼前金星亂冒,陣陣劇疼,撕心裂腑,哎呀一聲,背過氣了。
掌刑的趕緊稟道:「稟大人,犯人背過氣去了。」
「把他叫醒過來。」
「是。」
說得好聽,哪裡是叫啊,堂上早備有藥紙,如果行刑時犯人背過氣去了,就把這種藥紙點著,往犯人鼻孔裡熏。
時間不長,薛仁貴睜開了雙眼,只見他眼窩下陷,雙一腿顫一抖。
馮世剛一拍桌子:「薛仁貴你有招無招?」
「大人哪!我願你朱衣萬代,也求你明鏡高懸。
薛某一生行得正站得直,你叫我招些什麼?」
「嗨嗨,你倒教訓起我來了,上刑!」簡短說吧,光使用夾棍,就使薛仁貴三次背過氣去,仍無口供。
馮世剛又叫換刑具,換過幾樣,薛禮總不開口,馮世剛也冒汗了。
薛禮要不招供,以後他不會饒我,李道宗也不會放過我呀!這可怎麼辦呢?他拿出了刑具中最後的一張王牌——腦箍。
這東西像個鐵帽子,往犯人頭上一扣,一點一點緊一小,緊一點,頭疼得就像要爆炸一樣,有多少犯人因為挺刑不過,當堂斃命,也有多少犯人被屈打成招。
馮世剛心想,你薛仁貴既然不招,就嘗嘗這腦箍的滋味吧!掌刑的把腦箍給薛仁貴戴上,這可苦了平西王了。
腦箍一點一點收緊,薛仁貴一陣比一陣難熬,只覺得眼珠子外突,腦袋要炸,實在受不了啦!他長歎一聲:「求大人松刑,我願招供。」
薛仁貴為啥要招呢?他想,三法司這樣酷刑審訊,我要不招也難逃活命,為什麼平白給我安上這個罪名?李道宗、李世民都是一家人,為啥要這樣對待我?哦,是了,飛鳥盡,良弓藏,現在天下太平,用不著我薛仁貴了,看來我此番進京是入人圈套,準死無疑了!想到此他一陣心酸,對皇上完全失去了信任,這才喊了一聲願招。
馮世剛一聽真是喜出望外,命人把刑具卸下,把紙筆放到薛仁貴面前。
薛禮兩眼失神,向上說道:「馮世剛,我可是挺刑不過,屈打成招,你只要對得起良心。
我與翠雲公主素不相識,何來打死公主之事?但要不招,看來你不會放我。
罷罷罷,我這裡招下,你就給我個斬字得了。」
薛仁貴說罷,吃力地掂起筆,寫下十二個字:吃酒帶醉,打死公主,安心謀反。
然後把筆一扔,就癱在地上。
馮世剛拿過供詞一看,雖沒寫「因一奸一不允」,但已承認「打死公主」,更何況加上「安心謀反」,這就構成死罪了。
他也怕繼續用刑把薛仁貴整死,要是那樣文武百官怎會放過他?乾脆見好就收吧。
想到此,他讓薛禮畫了供,然後押回大牢。
馮世剛折騰了一一夜,已天光見亮。
他拿著薛仁貴的供詞仍是忐忑不安:皇上能不能同意?成親王會不會答應?一邊想心事,一邊胡亂吃了點飯,便順轎上朝。
眾朝臣一見馮世剛,都拿眼光瞧他,把他瞧得心頭亂跳。
山呼已畢,殿頭官回道:「兩旁聽真,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馮世剛站在隊伍裡,聞聽此言高聲應道:「三法司正堂馮世剛有本啟奏聖駕。」
殿頭官轉奏,皇上說聲「宣!」「宣馮世剛上殿。」
「臣遵旨。」
馮世剛端帶撩袍,抱著供單,戰兢兢來到八寶金殿,在品級台前跌身跪倒:「吾皇萬歲,萬萬歲!臣馮世剛參見聖駕。」
「免禮平身!」「謝萬歲。」
「馮世剛,朕命你審問薛仁貴一案,不知審問得如何?」
「啟奏萬歲,臣已審清問明,前來交旨,現有薛仁貴供單在此。」
「轉上來。」
「是。」
內侍把供單接過,放在龍書案上。
李世民一看供單,不由得勃然大怒。
心說:好你個薛仁貴,朕待你不薄,可你怎麼幹出這種事來?殺人者償命,朕怎能饒你。
他又看了一下供詞,發現有與李道宗所說的不同之處,原告說他「因一奸一不允,打死公主」,他承認是「吃酒帶醉,打死公主」,這大概是薛仁貴不願承認那埋汰事,只要承認你打死人就行了,什麼原因不必深究,不然對朕臉上也不好看。
李世民又想:薛仁貴功勞確實很大,如果把他滿門抄斬,顯示朕太無情了,我只要薛仁貴一人抵命,這也算法外開思了。
想到此,他讓馮世剛下殿,並隨即傳出口旨,立即把薛仁貴開刀問斬。
聖旨傳出,長安城一陣轟動,老百姓輿論紛紛,街道上一片混亂。
文武百官無不震驚,有心保本,又怕皇上盛怒之下丟一了烏紗。
左班丞相魏征雖然不相信供詞,可是主審官是他始爺,他也是乾著急沒辦法。
眼看著薛仁貴被綁赴法場,一班武將們急了,東一床一附馬秦懷玉,掃北王羅通,以及程鐵牛、程萬牛、尉遲寶林、尉遲寶慶等等眾人一合計,共同上殿保本,丹墀前跪倒一片。
給皇上叩過頭,眾人說道:「陛下,薛禮一案,臣等認為是否另有他因?況薛禮乃國家重臣,不可草率從事,應慎重調查,另作處理。
陛下龍恩浩蕩,望容期緩限,另派大員,再作復勘,臣等感恩不盡。」
「卿等請看,現有薛禮供詞在此。
人證、物證、口供俱在,還有什麼可以懷疑?朕只斬薛禮一人,家屬一概不問,已是法外開思了。
大唐法律,殺人者償命,朕豈能徇私?爾等不必多言,下殿去吧!」秦懷玉等讓皇上一頓話說得無言答對,面面相覷,只得退下金殿。
皇上問眾朝臣:「哪位一愛一卿討旨當監斬官?」
沒有一人應聲。
皇上一看也生氣了:「成親王!」「臣在。」
「朕命你午門外監斬薛仁貴,不得有誤。」
「臣遵旨。」
李道宗接過聖旨,真是心花怒放,心想:這計策真妙啊,又這麼順當,皇上殺了薛仁貴,我不擔任何干係,還給我那張美人報了仇。
薛仁貴呀,你雖然英雄一世,可笑你連怎麼死的都不明白!
武百官見皇上心意已決,看來無法挽回了,羅通等人又要求道:「陛下,薛仁貴雖身犯王法,但他畢竟有功於社稷,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容我等祭奠祭奠法場?」
李世民一聽,這也合情合理呀,便點頭同意,准了半個時辰。
武百官相隨來到法場一看,見薛仁貴在法標上綁著,耷一拉著腦袋,發誓披散,身穿罪衣罪裙,背後插著亡命牌,昔日頂天立地的英雄,如今落得薩等地步,眾人無不熱淚盈眶,心如油烹。
秦懷玉、羅通等人搶步來到跟前,抱住薛仁貴放聲大哭:「大哥,你醒一醒,小弟看你來了。」
程鐵牛、程萬牛更是嗷嗷亂叫。
薛仁貴聞聽喊聲,強打一精一神睜眼觀瞧,見圍在近前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陣心如刀割,眼淚也掉下來了。
秦懷玉問道:「大哥,你太糊塗了,怎麼招認了此事呢?據我等弟兄想來,其中必定另有緣故,你把情況給我們說清楚,我們也好想法救你出獄呀。」
「各位賢弟,再說也晚了。
你們看看我身上被打成了什麼樣子,我是受刑不過,屈打成招呀!」眾人撩一起罪衣罪裙一看,只見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沒一塊好地方。
程鐵牛、程萬牛見狀大怒:「馮世剛你個兔崽子,竟然下此毒手,我非把你劈了不可!」說著話就往外闖,羅通伸手把二人抓住:「你們吵吵什麼?你能劈了誰?我們還是快想辦法救薛大哥要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最後商定,應請個德高望重之人出面保本才行,現時朝中的老臣應屬程咬金了。
商議已定,眾人護住法場,程氏弟兄騎快馬搬請程咬金。
現在的程咬金可不是一般人了。
瓦崗弟兄歸唐之後,由於連年征戰,秦瓊、羅成等人相繼亡故,就剩下魏征、徐懋功、程咬金了。
老程為大唐江山東征西戰,屢立戰功,現在官居魯國公之職,皇上封他上殿不參君,下殿不辭君。
現在魯國公府內人丁興旺,老程一有空閒便召集族人和家將家丁練斧子,他親自當教官。
今天老程正在一操一演斧子隊,兩個兒子風風火火闖進後院:「爹爹,大事不好,我薛大哥要掉腦袋了。」
老程一看挺不高興:「你們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連一點沉穩勁兒都沒有?」
「爹爹,不是我們不沉穩,是這事太緊急了,我那薛大哥薛禮被綁在午門要殺頭了。」
「你待怎講?」
「薛禮要被砍頭了。」
「哇呀呀呀,氣死我也。」
他二邊命令斧子隊退下,一邊問道:「為什麼要殺薛仁貴?」
「哎呀,這裡邊的事情錯綜複雜,我們雖說不清楚,但薛大哥肯定是受人陷害,皇上不辨真假,執意要殺,百官講情,一概不准,眾人無奈,異口同音,求您老人家到金殿保本,您若早去,還有我薛大哥的命在,您要去得慢了,我薛大哥可就活不成了。」
老程一聽,心如火燎,「給我帶馬抬斧子!」程咬金扳鞍紐鐙飛身上馬,帶著兩個兒子和二十名斧子隊員,來到法場。
眾人一見都圍上來了;「魯國公來了,薛白袍有救了。」
老程甩鐙離鞍跳下坐騎,「薛禮現在何處?」
「現在被綁在斷頭台上。」
「眾位不必驚慌,有我老程在此,管保平安無事,叫我先去看看。」
眾人閃開一條道,程咬金邁步來到薛禮面前,手拍肩頭:「兒啦,你看看是誰來啦。」
薛仁貴聽到這親切的聲音,抬頭一看,是老國公程咬金,也是一陣難過。
他和程咬金相處多年,知道老程為人爽一快鯁直,心腸最熱,說得出幹得到,只要你做得對,他就是豁出命也和你一塊兒干。
薛仁貴對老程特別尊重,見到親人,泣不成聲,只叫了聲「老人家」,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老程一邊抹眼淚一邊安慰:「孩兒啦,別哭,你要一哭我就糊塗了。
你快把委屈給我說說,我好去給你保本哪!不是乾爹我說大話,這點小事我到皇上那兒一說就准。
你快說是為什麼。」
薛仁貴強忍眼淚,把始末原由說了一遍。
「你為什麼招認了呢?」
「老人家您看我身上都成什麼樣子了,我不招認當場就得死啊。」
「好了,你不要難過了,先委屈一下,我去見皇上,叫他把你放了也就是了。
鐵牛、萬牛!」「在!」「我現在去見皇上,你倆在這兒保護你薛大哥,誰敢動你薛大哥一根汗一毛一,就拿斧子砍他,砍出漏子由爹擔著。
倘若你薛大哥有啥差池,我可要拿你們是問。」
「喳!」
程咬金安排已畢,離法場趕奔八寶金殿。
剛走幾步,他看見了監斬棚,回身問道:「監斬棚裡坐的是誰?」
有人回答。
「成親王李道宗。」
「噢,是這個老小子,我說別人也不會幹這監斬官。
我得先跟他說幾句話。」
程咬金經多識廣,粗中有細,他知道監斬官在處決犯人方面有絕對權力。
我上殿保本去了,李道宗這邊傳話把人殺了,可怎麼辦?得有這個防備。
老程一進監斬棚,李道宗可發一毛一了。
他早就看見了程咬金,知道此人軟中有硬,硬中有軟,什麼話都能說,什麼事都能做,是極難對付的一個,但他又想,我有皇王聖旨,怕他何來。
他沒想到程咬金奔自己來了,明知不妙,也得應付。
李道宗起身離坐,強作笑臉:「哈哈,老國公,你怎麼來了?」
「唉喲,王一爺,是你呀,很久不見了,你可好哇?」
「托福托福。
老國公你這是……」「是這麼回事。
我正在府裡坐著,聽說午朝門擺下法場要殺人,我感到納悶兒,午朝門外殺人,要殺誰呢?派人一問,才知道要殺薛仁貴,我真大吃一驚,薛禮是國家的功臣,為啥被殺呢?這才來看看。
王一爺,你到這裡是……」「我是奉旨擔任監斬官,老國公,上命難違呀!皇上指派,我敢不來嗎?」
「是呀,我們當臣的誰敢抗旨不遵。
不過,王一爺,我給你說件小事,我現在上殿為薛仁貴保本,你是監斬官,在這期間你能不能高抬貴手,暫不下令開刀問斬呢?」
「行行行,完全可以。」
成親王嘴上這麼說,可心裡想:我費了那麼大勁才把薛仁貴綁到法場,能等著你去保本嗎?我不敢當面惹你可以騙你,只要你一走,我馬上就傳令開刀。
程咬金一看李道宗的神色,就知他心懷鬼胎。
老程說道:「如此多謝王一爺。
來人哪!」斧子隊應聲近前:「參見老國公。」
「你們在此小心陪伴成親王,聽見沒有?」
「是。」
李道宗一看臉都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你這麼大年紀了,沒人陪著行嗎?讓他們陪著你。」
程咬金一邊說,一邊給斧子隊使眼色。
經他練出的親兵深懂主人的用意,一個個微微點頭,李道宗暗暗叫苦。
程咬金把一切安排妥當,這才腆著大肚子,慢慢悠悠趕奔八寶金殿,見皇上為薛仁貴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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