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將
第23回 魯國公二請樊梨花 金雞嶺七遇薛應龍
老管家樊忠進內宅向老太太作了稟報。
何氏老夫人一聽說程咬金來了,想起往事,心潮翻滾,恨不能抓住程咬金啃上幾口才解恨。
她隨即吩咐樊忠,要如此這般,作好準備。
樊忠應聲而去。
一會兒工夫,樊忠領著二十名彪形大漢,人人手拿棍棒、繩索,來到階前:「請老夫人示下。」
「好。
你們就站在大廳門前兩側,聽我的口令,要打就打,要綁就綁!」「喳!」這些人橫眉立目,兩旁站立。
老夫人吩咐:「叫程咬金報名而進!」「是!」
樊忠來到角門,「匡啷」一聲把門開開,滿臉怒氣,大聲喝斥:「老夫人示下,要程咬金一人報名而進!」
程咬金對此早有思想準備。
他付之一笑:「好好,遵命。
來呀,把禮物抬進來。」
「不行,老夫人有話,只許你一人人內,餘者皆不得進來。」
「老哥哥,常言說官不打送禮的,狗不咬拉屎的,這多多少少是個人情。
再說這也不是我的東西,是當今天子和大元帥給送來的,你哪能不收呢?何況收與不收,還得老夫人說了算。
我們先抬進去,如果老夫人實在不要,我們再拿走。」
「你還老有詞兒啊,就先抬進來吧。」
禮物抬進來了,隨來的人又退出府外。
程咬金整理整理衣襟,邁一步,報一個名:「老夫人,俺程咬金告進了。」
這院子也大,老程報了三十多個名,鬧得口乾舌燥,才來到台階下。
老程偷眼一看,-,跟上次可不一樣了,男的都出來了,還拿著棒子,要揍我一頓哪,這老太太的火是夠大的呀。
又一想,這都在預料之中,也不足為奇。
這事要擱在自己身上,可能比她的火還大,豁出去吧。
程咬金慢慢上了台階。
樊忠一推門,程咬金進了屋。
往正中一看,何氏老太太居中坐著,丫鬟婆子兩邊相陪。
一瞅這老太太,眼眉都立起來了,眼珠子瞪著,額角上的青筋突突直蹦。
丫鬟婆子一個個捋胳膊挽袖子直咬牙。
老程看罷躬身施禮:「老夫人在上,程咬金禮過去了。」
行完禮就在那哈著腰,老太太沒理他。
程咬金心說,我這大肚子老彎著腰可不得勁兒呀,你不說話我自己說話吧。
他直起腰先笑了笑:「老夫人,挺好吧,來來來,給我搬個座。」
老夫人沒理他,旁人也沒給他搬座。
何氏老太太把椅子扶手一拍:「程咬金,你又幹什麼來了,是不是坑我們一娘一兒倆還沒坑夠,你覺著不滿足,又來坑我們?是不是唐營又打了敗仗,你又想法請我女兒來了?程咬金兒休要夢想,這個賬我正要找你算。」
「老夫人,我這一次主要是給你賠禮來了。
你罵也罵得,打也打得,要覺得還不出氣,怎麼的都行。」
何氏老太太這回可不讓步了,連哭帶說,把過去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由於老太太生氣,把程咬金也給罵了,說你辦事太損,說話一愛一撒謊,挺大的男子漢說話不算數,一大把鬍子了,辦這些缺德事,是個什麼東西等等。
老太太數落了好大一會兒。
程咬金一語不發,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想,你能說說才好哩,反正你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
老太太說累了,不言語了。
程咬金一笑:「老夫人你說呀?你罵呀?哎呀你太客氣了,我犯了這麼大的錯,你只是點到為止,並沒有挖苦我,你出氣沒有?要沒出氣把門外的小伙子叫進來揍我一頓,別看我老頭子老了,還禁得住。」
老太太一看,沒詞兒了。
也罵過了;氣也出了,人家程咬金那麼高的身份,跟皇上平起平坐,這麼大的年紀了,自己那麼說,人家連脾氣都不發,可見有容人之量啊!這就是軟能磨硬,把老太太的氣給息了,她把眼淚擦了擦:「算了,說也沒用了。
來人,看座。」
「多謝老夫人,你真是通情達理。
謝坐。」
老太大說:「魯國公,你大概又是遇到難題,求我女兒來了吧。」
「老夫人你真聰明,說得一點不錯。
不過這次求跟上次不一樣,您說完了我也解釋解釋。
上次我是說了點瞎話。
但是我為什麼要說瞎話?得把這事弄清楚。
老薛家和你們老樊家好與不好跟姓程的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來了碰南牆嗎?就拿剛才這一關來說,誰受得了啊!我就覺著丁山和梨花郎才女貌,他們要成了親能有多好啊!我是出於高興,替你們兩家想這個事,因此我就是知道有困難我也來了。
要說薛丁山一點都不認錯,也不對,他隻言片語也有悔過之心,所以我才來請樊小一姐,可是不知道誰又對他說了哪些話,他又犯了病了,把小一姐打了。
老夫人光知道姑一娘一回來病了,你可知道我們那兒有多爇鬧,把大元帥氣得哇哇吐血,滿營眾將都氣壞了。
元帥把薛丁山綁在法場,非要開刀問斬,誰講情都不行。
最後皇上講情,無帥一怒之下,死罪饒過,活罪不免,重打了幾十軍棍,派到勞軍營叫他干重活兒。
當爹的能捨得打兒子嗎?我們薛大帥這是為什麼?就是覺得對不起樊小一姐,對不起你,所以才那麼做。
薛丁山不管怎麼不對,薛大帥還是通情達理的。
我這次來不為別的,是給你捎個信兒,薛丁山確實感覺自己不對了,一把鼻涕兩行眼淚,覺著實在對不起樊小一姐,決心要痛改前非。
他在我面前說一回我不信,說十回我還不信,後來他親筆寫了封信,百般認錯,求我跑趟退,我能不來嗎?老夫人兒若不信,請看看這封信,就知道真假了。」
老程說著,從懷裡掏出了薛丁山的那封信,雙手往上一遞。
老夫人有心不接,可又覺得老程說得在理,況且薛仁貴那人也是真好,不管我女兒和薛丁山鬧到什麼地步,我不能說薛禮這個人錯。
又一想薛丁山真回心轉意了嗎?看程咬金的樣子又不像說瞎話,我就再上一回當試試吧。
老夫人把信接了過來。
展開之後,從頭到尾一看,字字懇切,下邊按著薛丁山的手印。
老夫人看完感動得哭了。
她想,我女兒真是命苦哇!程咬金又說:「老夫人,人家小夫妻的感情從心上講好得很哪!你就成全成全,把這封信讓小一姐看看吧。」
「好吧,我把這封信送給梨花,信不信由她,去不去也由她。」
「那當然了,這事可勉強不了,我在這聽信兒。」
「你少坐一會兒。」
老夫人示意左右款待老程喫茶。
何氏老太太親自拿著信,到內宅來見樊梨花。
其實樊梨花早就聽到稟報了,一開始把樊小一姐氣得發一抖,心說都是你騙我,你要不騙我,我能去嗎?我救了他們父子,反挨了一頓揍,薛丁山根本就沒有回心轉意的表示,這次你不定又來耍什麼花招。
想到這她恨不能跑到前廳給程咬金兩個大耳光。
她正在前思後想,老夫人帶著丫鬟進來了。
老夫人把程咬金的話如實地講了一遍,把信遞過去了。
梨花姑一娘一本不想看,聽見薛丁山這三個字就衝她的肺管子,但是母親把信拿來了,姑一娘一不能不看。
接過這封信從頭至尾反覆看三遍,梨花的眼淚也掉下來了,她看出這封信確實出於內心,非常真誠。
薛丁山承認他做得太不對了,不應該誤會小一姐,更不應該兩次暴打小一姐,實在追悔不及。
如今我落得人不人,鬼不鬼,在勞軍營一邊幹活兒一邊想這些往事,一切錯誤都在我的身上,讓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
望姑一娘一看在我的分上,趕奔兩軍陣,皇上和我爹爹都準備讓你金台拜帥,我也願意在你的帳下聽令。
望姑一娘一不再計較前怨,早日趕奔連營。
梨花姑一娘一實在心地良善,她手捧書信,眼淚直淌。
老太太也陪著哭了。
梨花想了再三,這才說:「一娘一啊,往事都甭提了。
我打算請示母親,這個事應該怎麼辦?」
「我是不管哪!主意你自己拿吧。」
「一娘一啊,我看薛丁山出於至誠,確實有悔過的表示,字裡行間情真意切,大概他是回心轉意了。」
「我也這麼看。
不過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我也拿不定主意了。
你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去就拉倒。」
「看這個意思,當今天子,大帥薛仁貴都盼著我去,咱先把薛丁山這事擱在一邊,天子和大帥對咱還是不錯的,年供柴月供米,對咱們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打算跟隨老國公去一趟,當面謝過天子,謝過大帥,再看一看薛丁山是不是確實回心轉意了。
如果是真,回來我再跟一娘一合計;如果是假,我再回來。
您看怎麼樣?」
「按理說是該這麼辦。
不過薛丁山要真正認錯還則罷了,他要再翻臉無情,你對他也不能客氣,就是把他給殺了,一娘一才高興呢!」「一娘一您放心吧,人心都是肉長的,有道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他要再無情,我就和他當面算賬。」
一娘一兒倆核計已定,一齊到前廳來見程咬金。
老程一見梨花,也深感內疚。
賠禮道歉之後,幾句套話說過,樊梨花話鋒一轉談上了正題:「老國公,信我已經看過,這是薛丁山寫的嗎?」
「看你說的吧。
你把信揣到懷裡,到兩軍陣前對證對證,看是不是丁山親筆所寫。
這事我能胡編嗎?樊姑一娘一,你的心情我也瞭解,因為他一再失信於人,使人家不能相信他,不過這次丁山真是回心轉意了。
你知道嗎?你離開前敵以後,楊凡在白虎山擺了座白虎大陣,要與唐軍賭鬥輸贏。
薛元帥捨生忘死,抱病攻進陣內,結果受到嚴重損失,大帥被困,生死不明。
聖上沒法兒,才下赦旨把丁山由勞軍營暫時赦兔,要他帶罪立功。
薛丁山為救他爹,將生死置之度外,領兵帶隊闖入大陣,槍挑鞭打,連傷幾員番將,楊凡出馬,也被丁山鋼鞭打傷,這才把大帥救出來了。
現在薛大帥的身一體一天不如一天。
軍師回京沒有回來,丁山帶罪不能坐帳,白虎陣何人來打?幾十萬大軍何人統帶?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幾十萬軍隊沒有元帥哪行啊?經過我和皇上、滿營眾將再三商議,都認為樊小一姐可稱此職,叫我來把你請到前敵,讓你金台拜帥。
另外,丁山已經承認錯了,你們小夫妻破鏡重圓,言歸於好,這事往上說對國家有利,往下說對咱們幾家都有好處,了了你的心意,也了了你一娘一的心意。
你跟老爺爺走吧。
如果爺爺這次又是說瞎話,你找我算賬,你把我殺了,我不埋怨。」
樊梨花察言觀色,知道程咬金說的是真的,她的心也就軟一下來了:「一娘一啊,要這麼說,救兵如救火,我就跟老國公去一趟吧。」
「孩子,大主意你自己拿。
我還是那句話,你要去我不攔阻。」
「老國公,帥不帥我倒不希罕,但是破陣要緊。
你看咱們何時起身?」
「樊小一姐,最好現在就走。」
「那好吧,你略坐片刻。」
樊小一姐回到房一中,脫一去絲羅,換好盔甲,二次到了前庭。
程咬金站起來向老太太告辭:「老夫人,這回錯不了了,你也把東西歸置歸置,哪天有空,我就套車來接你,讓你喝喜酒,你們親家也見見面。」
老夫人點點頭,又囑咐女兒幾句,這才分手。
老程先到帥府見了花刀將陳忠,把經過講說一遍,陳金定非要跟他走:「老爺爺,為什麼別人都上前敵,給我擱到這,這寒江關也沒事,樊小一姐又走了,我也跟著。」
老程一想,可也是,兩軍陣正在用人,陳金定又是一員猛將,把她擱到這也屈了,於是他就作了主:「好罷,你跟著。」
陳金定這才樂了,頂盔貫甲,跨上戰馬,掛好雙錘,陪著樊梨花一同起身。
眾人一出寒江,樊梨花惦念前敵,心急如焚,為早日到達白虎關,他們進入岔道,轉山而行。
眾人進山路剛走出三十里路,忽聽得前邊一棒銅鑼響亮,緊跟著放起三支響箭。
眾人勒馬觀看,只見樹林中闖出一隊人馬,約有五六百人,一個個絹帕-頭,大帶煞腰,服裝雜亂,手執長短兵器,封鎖了道路。
原來這是一夥嘍囉兵。
為首三匹戰馬,兩邊是中年漢子,年約三十上下,一個黑臉,一個紅臉,像哼哈二將;正中央一匹白龍馬,馬鞍轎上端坐一個小孩兒,年約十五六歲,呵,這小孩兒的津神頭兒,長得細一腰-臂,雙肩抱攏,粉撲撲的臉龐,兩道劍眉斜插一入鬢,一雙大眼閃閃放光,鼻似懸膽,面如桃花,滿嘴銀牙。
他頭頂亮銀盔,頂梁門飄撒紅纓,身披亮銀甲,兩肩頭有吞肩獸,下有吞口獸,三疊倒掛魚-尾,腦後兩根雉雞翎,鳳凰裙遮住雙退,左有彎弓,右有雕翎,背背打將鞭,手擒鋸齒飛鐮大砍一刀,這口刀銀明刷亮,青——奪人二日,人也漂亮,馬也津神,真好似哪吒下界,呂布重生。
程咬金不由得暗挑大指:這小孩兒真討人喜歡,我要能把他帶到兩軍陣,那可是大有用場!
眾人正在發愣,小將軍馬往前催,來到陣前,手帶絲韁,高聲喊道:「呀呔!對面聽著:此處我為主,專截過往客,留下財物放爾走,要不然,小爺管殺不管埋!」話音剛落,眾嘍囉一齊呼喊:「聽見沒有?快把東西留下!」程咬金一看,呵,遇上劫道的了,這一行我太熟了,我就是幹這出身呢!要說我是祖宗輩也差不多少,竟然有人敢截我,而且還是個小孩兒。
好吧,別看我在兩軍陣前戰不了蘇寶童、楊凡,拿你還是手到擒來,他對樊梨花和陳金定說:「你們看個爇鬧就行了,把這事交給我。」
老程雙腳點鐙,馬往前催,提大斧來到小孩兒面前。
他仔細看看,越看越喜歡:「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瞅你長得挺津神,何必幹這一行呢,聽我的話,放下兵刃,跟我走吧,對你有好處,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
小孩兒把戰馬往後倒退了幾步,仔細看看程咬金:-,這位怎麼長得這麼凶啊!靛臉朱眉,大臉蛋一子嘟拉著,這肚子都出號了,金甲紅袍,手裡端著車轱轆大斧,說話甕聲甕氣的。
小孩兒一點都沒害怕:「老頭子,你說話的口氣可不小哇,你叫什麼名字?」
「問我呀,我不能告訴你,怕把你從馬上嚇得摔下去,你聽我的話,快點把道路閃開,別耽誤我的大事。
如果你不把道路閃開,今天我叫你斧下做鬼。」
小孩兒聞聽哈哈大笑:「老頭子,你有什麼本事?過來,你真要把小爺贏了,我就把道路給你閃開,要贏不了,你今天過不去。」
老程想戲耍一下小孩兒,也在樊梨花、陳金定面前顯露一手,他催動戰馬,把大斧子掄開:「劈腦袋!」刷就是一斧。
小孩兒一聽,打仗就打仗唄,你吵吵什麼?劈腦袋?趕緊把大刀往手中一端,使了個橫擔鐵門閂,往上一架,斧子正砍在刀桿上,他可沒想到小孩兒有這麼大的勁,把斧子顛起五尺來高,把老程震得肩臂酸麻。
老程心說:這小孩兒人小勁可不小啊,跟牛犢子一樣,趕緊扳斧頭,獻斧攥:「小鬼剔牙!」奔小孩頸嗓便刺。
這小孩兒一不慌二不忙,兩個小退一踹鐙、身一子往馬屁一股後頭一靠,使了個金剛貼板橋,斧擦又扎空了。
二馬一錯鐙,程咬金把大斧子平著,奔小孩的脖子來了個「掏耳朵」,小孩兒趕緊往前一趴,斧子從後腦勺過去了。
程咬金這三斧子沒唬住。
等二馬圈回來,老程舉起大斧子,還是那三招:劈腦袋、小鬼剔牙、掏耳朵。
小孩兒一看樂了:「老頭兒,你還有新鮮的沒有,就這三斧子?我不跟你打了,你是天下第一個大飯桶,你快回去商量商量把東西給我留下,要不你就再換個別人來。
怎麼樣?」
「你放屁。
劈腦袋。」
又一斧子。
老程把小孩兒氣急了,大刀掄開,六七刀過後,老程的汗就下來了,心想,人不服老是不行啊。
想當年我這斧子一打一溜胡同兒,沒想到今兒個連個孩子都打不過了,心裡一急,招也跟不上了,一沒注意,被這孩子伸手抓住了大帶,輕舒猿臂,往上一叫勁,硬把三百多斤的大老程走馬活擒,按在鐵過樑上,大刀一舉,一逼一著程咬金:「別動,動我就給你抹了!」「我不動。」
小孩兒撥馬回歸本隊,撲通一扔,把程咬金摔在地上,把老程摔得哼了一聲,還沒等他起來,嘍囉兵上前抹肩頭攏二臂,捆了個結結實實。
陳金定一見:「哎呀,老爺爺叫人給逮住了,老爺爺我來救你。」
伸手躁起八稜大錘,飛馬直奔小孩兒。
這小孩兒撥馬來到陣前。
陳金定雙錘一舉使了個流星趕月,朝小孩兒就砸。
小孩兒一看陳金定有本領,心裡也高興,跟這樣的人打仗才過癮呢,跟那老頭兒打有啥意思?這一回可以施展我的本領了。
陳金定雙錘砸來,小孩兒的大刀本來應該躲避,但是他不躲,非拿刀找錘不可,陣前只聽叮噹直響,把陳金定也震得虎口發酸。
二人錘來刀往,戰了五十多個回合,未分輸贏。
樊梨花在後邊觀敵市陣,經過這一陣交手,她大吃一驚,心想:這孩子的出身、來歷決非一般,就衝他這招數,肯定受過高人的傳授。
慢說是陳金定,就是我過去也未必能贏得了他。
梨花怕陳金定有個閃失,她在後邊喊了一聲:「呔!小娃娃不必猖狂,我來會你。
姐姐,你退下來。」
雙腳一踹飛虎-,撥馬出陣。
陳金定此時也確實有點累了,聽到喊聲,她把馬一撥,雙錘左右一分,回歸本隊,掛雙錘擦汗,瞪眼觀瞧。
樊梨花手托三尖兩刃刀,用刀尖一指:「呔,小孩兒,你怎麼不學好啊!三百六十行,為啥你單單當賊,劫道這活兒能對得起良心嗎?聽我良言相勸,快把那老頭兒放回來,是你的便宜,如果不放要是動起手來,可沒你的好。」
小孩兒冷笑一聲:「什麼?你們這幫人都會說大話,那兩個人都不是我的對手,你就比他們強?你要把我贏了,怎麼的都行。
贏不了,連你也過不去。」
「小孩兒,你能不能給我報個名字?」
「可以呀,但是我有個一毛一病,你得先告訴我,你要不說我也不說。」
樊梨花點頭說道:「我家離這兒不遠,姓樊名叫樊梨花。」
姑一娘一的聲音不高,小孩兒聽得可非常真:「你叫什麼?」
「樊梨花。」
樊梨花這一報名,就見這小孩兒扔下大刀,滾鞍下馬,分-尾跪倒梨花馬前,崩崩崩直磕響頭,一邊嗑頭一邊說:「一娘一啊,您一向可好,不孝兒給一娘一磕頭了。」
說著就哭出聲來。
這一句話,把樊小一姐臊得粉面通紅,人家還是個未出閨閣的大姑一娘一啊,哪兒來這麼大個兒子?眾人無不吃驚,心說妥了,今天遇上個小瘋子,這小孩兒雖說長得溜光水滑,可能津神上有一毛一病。
梨花姑一娘一愣罷多時,用三尖兩刃刀一指:「呔,小孩兒,你休要胡說,你認錯人了吧。」
「沒有,絕對惜不了。
您是不是寒江關的樊梨花?要是您就是我一娘一。」
樊梨花覺著這裡邊有文章,就耐著一性一子問,這才弄清楚了。
書中代言,原來這小孩兒也姓薛,名叫薛應龍,原籍也是山西龍門縣人。
那年月戰亂,土匪搶掠,連年不斷,薛應龍的父母為避戰亂,推著一輛挎車,抱著一歲的孩子,到外地逃荒,逃到優州附近,又遇上了上匪,土匪毫無人一性一,又狠又毒,婦女、財物什麼都搶,把老百姓全殺了,薛應龍的父母也死在亂軍之中。
當時薛應龍在挎車上放著,人一慌亂,碰翻了挎車,把他摔到了道邊小溝裡,給摔昏了。
土匪走後,薛應龍慢慢緩醒過來,便哇哇大哭。
正巧有個老道騎著一毛一驢由此路過,聽到哭聲,便順聲音尋去,見遍地死一屍一,口念:「無量天尊,罪過罪過。」
一直尋到溝底,才發現了這個白胖小孩兒,老道把小孩兒抱起,又在死人堆中發現一個受傷的壯年,這個壯年給老道講述了經過,並說明了薛應龍全家的遭遇。
出家人以慈悲為本,善念為懷,見到!此事蔫有不管之理。
道爺給受傷的壯年上了藥,又給他幾兩散碎銀子,那人千恩萬謝而去,道爺就把薛應龍帶回了他出家的地點:香山大白雲觀。
原來這位道爺乃是唐初著名的風塵三俠頭一位,三元李靖李藥師。
李靖年輕時曾為大唐帝國的建立立過血汗戰功,與李世民、徐懋功、程咬金等人十分要好。
他視功名如糞土,不願居官,隱居於香山大白雲觀。
他經常募化四方,騎頭一毛一驢雲遊天下。
李道爺花錢托人把薛應龍撫養到六歲,見這孩子體格健壯,津明伶俐,便收他為封門弟子,從小開始傳授武功。
薛應龍一點就透,李道爺更加喜歡,便不再雲遊,一心教這個小徒弟成一人。
光陰荏苒,轉眼薛應龍十四歲了,在老師的教導下,已掌握了武術要領,那真是高來高去,陸地飛騰,馬上步下,長拳短打,無一不津;十八般兵器,兵書戰策,無一不曉。
有一次他奉師命到集鎮上賣東西,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尤其使他驚奇的,他發現不少孩子跟著父母,有拉著的,有抱著的,非常親近,他看著看著哭了,回來抱著老師的大退問:「師父,人家都有爹一娘一,我怎麼沒有呢?您給我找著爹一娘一,要不我不幹了。」
李道爺心想:孩子呀,你爹一娘一早死了,我上哪兒找去?又怕傷了這孩子的心,就編了些瞎話糊弄他:「你好好練武吧。
因為你小時候太淘氣,你爹一娘一一賭氣,把你送到廟裡來了,你爹一娘一臨走說得明白,等你啥時候有了真能耐,再讓我把你送回去,沒能耐一輩子不能見面。」
這孩子刨根究底,又問道:「我爹一娘一是誰呢?」
李靖沒辦法,信口說了一套瞎話:「我實話給你說吧,你爺爺就是大元帥薛仁貴,你爹現在是二路元帥薛丁山,你一娘一是寒江關的女英雄樊梨花。」
薛應龍從此把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偏在這時,四川峨眉山來了封請柬,邀請三元李靖傳道,時間三年。
李靖心想,三年時間可不短哪!我把這孩子放下吧,不放心,帶去吧,倘若一捅一點婁子,與我臉上無光。
怎麼辦呢?這孩子也天天要求上兩軍陣前,找他的爹一娘一,為國家出力報效。
把這孩子打發到前敵,有道是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嘛!他刷刷點點給薛禮寫了封信,把這孩子的真實身世寫得清清楚楚:「你要想把孩子認下,就認下算你們家的人,要是不認,就做為一般戰將使用,為國效力。」
信寫完了,封嚴後交給薛應龍,告訴他:「這信你不能看。
你等你見著薛仁貴了,再把信交給他,你懂嗎?」
「我懂。」
他把信帶進懷裡。
李靖給他準備了盔甲、馬匹、大刀、弓箭,凡是武將應用之物,件件不缺。
分手時千叮嚀萬囑咐。
薛應龍也掉了淚:「師父,咱爺倆什麼時候再見?」
「我趕奔四川,最多三年,也可能一年半載,我想你的時候就到兩軍陣前去看你。
你要見著你祖父和各位,代我問好。」
「我記住了。」
師徒兩個灑淚而別,李靖趕奔峨眉山,薛應龍打馬趕奔前敵。
薛應龍長這麼大從沒出過遠門,他一邊走一邊打聽,好不容易走到寒江關西邊的金雞嶺,就是現在出事的地方。
這兒有一夥強盜,都是些無家可歸的老百姓,他們推出兩個頭目,在這兒靠打家劫舍為生。
這兩個頭目叫秦太、秦光,武藝一般,是叔伯弟兄。
這日,秦氏弟兄聽手下人稟報,有一個小孩兒騎馬從這路過,帶著個包袱。
秦光聞報下山截住薛應龍,尋思一嚇唬,叫他把馬匹丟下得了,誰知一伸手,薛應龍把秦光打落馬下。
秦太聞報也下山出戰,又被打倒。
嘍囉兵更不是他的對手。
大夥兒一看這孩子本領高強,就跪請他上山當首領。
薛應龍一看,還有人給我磕頭,好吧,我就先住到這,打聽清楚這兒離前敵有多遠,再把這一幫人都帶去,叫我爺爺、爹爹看看,我還領來這麼多的軍隊。
薛應龍在這山上呆了不過五天,正在計劃趕奔兩軍陣,秦氏兄弟認為嘍囉兵服裝不整,不好看,能不能再做兩撥買賣,給弟兄們做些服裝,也顯得體面。
薛應龍認為說得有理,也想再做兩撥買賣,沒想到頭一撥就遇上了樊梨花他們。
樊梨花陣前一報名,薛應龍想起了老師的話,也不看樊梨花才多大歲數,跪倒就叫一娘一。
梨花問清之後心想,先把魯國公救過來,然後好言相勸,把這孩子甩掉就是了。
薛應龍一看是自己人,馬上就把老程放了。
老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回來一聽,他樂了,看了看這孩子,心說這事不錯呀!目前兩軍陣前正缺少人才,這小孩兒武藝出眾,如果真把這小孩兒帶到兩軍陣前,可有大用啊。
程咬金說:「孩兒呀,你管樊梨花叫一娘一,管薛丁山叫爹,是誰告訴你的?」
「我師父啊,這還錯得了嗎?」
「你師父是誰?」
「三元李靖啊。」
「那是我的好朋友。
你師父說的千真萬確,我老頭子也可以作證明。
應龍啊,我可是你太老爺啊,你可要記住,這就是你親一娘一,薛丁山是你親爹,往後你可不准變良心。」
「是,我不能變。」
樊梨花一聽,你老程鬍子都白了,怎麼胡說八道啊!這不是糊弄小孩兒嗎?程咬金沖樊梨花又擠眼又努嘴,意思就這麼定了,把這孩子帶去陣前有用。
薛應龍把老程的話信以為實,張口一娘一長,閉口一娘一短,跟梨花十分親近。
樊梨花也沒法了,帶著就帶著吧。
樊小一姐就跟薛應龍商量,是不是把這些人解散,薛應龍懇求說:「一娘一啊,別解散,他們跟我可好了,都願為國家出力報效。」
樊梨花做不了主,問老程咋辦?老程說:「孩子說得對,都帶著吧,讓他們放火燒山,同去前敵。」
大夥兒一聽,呵,變成國家正式的軍隊了,這回吃飯不成問題了,誰不高興啊,放火把山燒了,帶著應用之物,排著整齊的隊伍,趕奔兩軍陣。
探馬藍旗官報到了中軍:「程老國公把樊小一姐請來了,還帶了一千來人。」
唐王聞聽非常高興,馬上傳旨:營門外亮全隊迎接。
幹嗎這樣隆重呢?現在就指望樊梨花了,人家不來,仗都沒法打啦。
樊梨花不來,這帥印無人執掌,白虎陣無法打破。
另外,唐王也感覺對不起樊梨花。
這次樊小一姐能二次出頭,真賞了大夥兒的臉了,因此李世民決定率文武百官親自迎接。
只見禮炮齊鳴,張燈結綵,眾將盔明甲亮分列兩廂,皇上和大帥也接出了營門。
薛丁山一聽說樊梨花來了,當時臉就紅了,急得在帳中直轉悠,我要也去接她,她再當著眾人的面損我一頓,我這臉往哪兒擱呀,他覺著十分尷尬,也覺著內疚,最後一考慮,我先別露面,找個沒人的地方避起來。
等樊小一姐的氣消了,沒人的時候,我再給她賠禮認錯,因此薛丁山沒來,餘者全到齊了。
樊梨花來到營門,一看皇上、元帥、眾將全來了,她深受感動,趕緊滾鞍下馬,搶步起身參見皇上,見過大帥。
李世民趕緊相攙:「樊小一姐,沒想到兒能來。
你真是我大唐的擎天白玉一柱,架海紫金梁,營中千斤重擔都落在兒身上了。
樊小一姐,裡邊請。」
「陛下請。」
眾人亞賽眾星捧月一般,進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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