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將
第06回 忠盡義三赴法場 排難解紛軍師還朝
李世民坐在金殿等待法場的報告。
追魂炮響過兩遍,過了很長時間聽不到第三聲炮響,心中發急,不知文武百官又鬧了什麼名堂,正要派秦懷玉在京城外大戰周青,兩個人假打假戰二十幾個回合,秦懷玉不是對手,撥馬便走,周青大刀一晃代替軍令,八鎮軍兵如潮水般撲向城關。
秦懷玉趕緊吩咐掩門,扯起吊橋,落下千斤閘。
秦懷玉到了金殿見皇上交旨。
皇上見他滿頭大汗,盔歪甲斜,就知道不好:「懷玉,戰場之事怎麼樣啊!」「陛下,臣罪該萬死。
那周青甚是厲害,臣不是對手,敗回來了,請陛下發落。」
「恕你無罪,站過一旁。
眾位一愛一卿,哪個願為朕分憂解難?」
問了幾聲,還是沒人答應。
李世民沒法,便挨個點名,指定要羅通出馬。
掃北王沒有辦法,點兵帶隊出去會周青。
假打假戰二十個回合,敗回來了。
第三路,派尉遲寶林出去迎敵,十幾個回合又大敗而回。
李世民心裡一琢磨,恍然大悟。
心裡說,他們都是一家人,捏好了窩窩,耍我這個光桿皇帝,就想叫我折服。
我只要說把薛仁貴放了,大概雲彩就散了。
李世民又一想,我妹一子白死了,無緣無故就把薛仁貴放了,我這個皇上威信掃地,往後誰還能聽我的?我寧願江山不要,也不能做這糊塗事。
怎麼辦呢?他低著腦袋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計上心頭。
「各位一愛一卿,既然你們都不能退兵,朕又不能出戰,我有個主意,來人!傳朕的旨意,從天牢之中把薛仁貴帶來見我。」
大夥一聽就一愣,皇上什麼意思,噢,要放薛仁貴,看來周青這一頓打,也打對了,這頓刀就算劈出理來了。
人們心裡頭高興。
有人到天牢把薛仁貴提出來見皇上。
薛仁貴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來到偏殿一看,文武百官俱在。
往上邊一瞅,皇上在那兒坐著。
薛禮的心酸甜苦辣,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趕緊雙膝跪倒:「罪臣薛禮,參見陛下。」
李世民往下看了看,心裡頭也不好受。
再看薛仁貴,都脫了相了,就是把他放了,走在街上打對面,也認不出來是薛仁貴。
當初多津神,看現在髮髻蓬鬆,也顯得老多了。
李世民看了半天,這才說:「薛仁貴。」
「罪臣在。」
「朕且問你,你的把兄弟周青等人私離防地,兵圍長安,你可知曉?」
薛仁貴一愣:「陛下,罪臣坐在天牢,此事一字不知。」
「也許你不知道。
他們稱兵造反,就是為的你薛仁貴。
周青說得明白,朕要把你放了,他一筆勾銷沒有話說,要不放你,他們要闖進京城,一把火把長安化為焦土,還說什麼要把朕的全家個個斬盡,人人誅絕。
朕派將出戰,俱都敗回,你看此事應該怎麼辦呢?朕懷疑是你在獄中給他們私通書信,指示他們造反,對也不對?」
薛仁貴連連叩頭:「萬歲,罪臣冤枉,我從來沒給任何人寫過一個字呀。」
「那也可能。
你看此事怎麼辦呢?你能不能給朕退兵?如果你是真心,覺著我對你不錯,你口口聲聲說你是我大唐朝的忠臣,那我就命你捉拿周青等八人,你看怎樣?」
皇上眼睛盯著他。
薛仁貴往上叩頭:「罪臣遵旨。」
「好,來呀,把刑具扯掉。」
刑具扯掉了,薛仁貴從地下站起來。
皇上又傳旨:給他找來馬匹和大戟。
薛仁貴的意思猶猶豫豫,皇上看出來了:「薛仁貴,兵刃馬匹我都給你了,你看著辦。
你要樂意推倒朕的江山,你隨便。
你見著周青他們八個人,你領頭殺進來,你放心,朕脫袍讓位。
你看好不好?如果你不想這麼做,打算跑,你也隨便,現在你自一由了。
你一愛一怎麼的就怎麼的。
你要覺著是忠臣,還樂意回來服法,那就更好了,你看著辦吧。」
「罪臣遵旨。」
薛禮退下去了。
別看李世民嘴那麼說,也是不放心,讓程咬金等文武百官陪著,登上東城樓親自觀戰。
他要看看怎麼回事。
單說薛仁貴,可沒給他五千軍兵,就給他二百人,其實這二百人也是監視薛仁貴的。
薛禮心裡明白,飛身上馬,手裡掌著方天畫戟,仰面看看太空,眼淚就掉下來了。
心裡說:「我薛禮還有今天嗎?我是活著呢,還是死了?我是人還是鬼?我的命怎麼這樣不好,思前想後,幾十年的事情,像波濤一樣在心中翻滾。
老乾爹為自己碰死了,八個兄弟又來了,官司還沒有個了結,眼前該怎麼辦呢?」
走著想著,已到城門。
守城的放下吊橋,薛仁貴雙腳一點飛虎-,戰馬長鳴一聲,來到兩軍陣。
二百軍兵往左右一分,薛仁貴立馬橫朝,往對面觀瞧。
就見撲稜稜大旗飄擺,旗角下一字排開八員上將,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薛仁貴心裡頭一爇,眼淚掉下來了。
薛仁貴高聲喊喝:「對面是周賢弟嗎?」
周青的眼珠子都急紅了。
剛才他跟那幾個人都商量好了,今天救不出薛大哥來,咱們連夜攻城。
說怎麼幹就怎麼幹,劫監反獄,先把金鑾殿燒了。
可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薛禮能出陣。
當城門一開,他們發現出來很少一部分人,左右一分,正中央有匹白龍馬,馬鞍鞒上端坐一人,身穿罪衣,下邊是罪裙,發綹披散,手中端著大戟,他們沒看出是薛仁貴。
剛才說了,薛仁貴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折磨,都脫了相了,走到對面都認不出來。
只有這麼一張口,周青才聽出來。
「啊。」
瞪著環眼仔細一看,不是我大哥是誰。
再看周青,「-啷啷」,把鋸齒飛鐮刀往馬下一扔,滾鞍跳下坐騎,撒腳如飛,「登登登登」,來到薛仁貴的馬前,把薛仁貴的大退抱住:「哥哥,小弟來遲了,哥哥你受苦了。」
不但周青,那幾個人全都滾鞍跳下坐騎,跑到薛仁貴的馬前,呼啦全都跪倒在地。
這叫什麼?叫感情啊!他們這九個人當年一同投軍,在戰場上同生共死,互相支援,是刀槍林中滾出來的呀!西域平定之後,他們八人鎮守邊關,與薛禮就沒再見過面。
如今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大哥成了囚犯,能不傷心嗎?周青哭罷多時,把眼淚擦了擦:「哥哥,你都變樣了。
我聽說你遭了不白之冤,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別說你沒有罪,就是有罪能怎麼的?功大於過,死個公主,就死個王一爺,能值幾何?這混蛋皇上,龍顏無恩,轉臉無情,非殺哥哥不可。」
那幾個人也說:「哥哥,你來得正好,乾脆咱們反了得了。
殺進城裡您當皇上,我們保您坐天下。」
薛仁貴把臉往下一沉:「兄弟們,你們是大錯特錯呀,別人不知道我薛仁貴,你們不知道嗎?咱從來都沒有反心哪,要有反心能從軍入伍嗎?這麼些年的功勞,如果說一個反字,豈不前功盡棄。
另外,兄弟們,你們身負重任,鎮守邊關,你知道什麼時候敵軍打來?私高防地,領兵進京,更是錯誤。
為了我,你們值得嗎?類似這樣的話,往後不要再講。」
周青一聽:「大哥,您這人太老實,太忠厚了,忠厚得簡直有點窩囊。
我們回來就為哥哥您。
什麼私離防地,什麼外寇入侵,一愛一怎麼的怎麼的,這無道的昏君保他幹什麼?別的話你就別說了,乾脆給我個快刀斬亂麻,你怎麼辦吧?」
「周青賢弟,大哥落到這步田地,我問你們一句話:哥哥說話,你們還聽不聽?」
「聽。
哥哥你就講吧。」
「要拿哥哥還當個人,還能聽我的話,你們乾脆放兵刃,跟我趕進城中前去見駕,該什麼罪,你們領什麼罪。
能不能行?」
「這這——!」八個人愣住了。
沒想到薛仁貴能說出這話來。
周青一撲稜腦袋:「哥哥,那我們不等於自投羅網嗎?要落到昏君手裡還能好得了嗎?」
「對。
賢弟呀,我們盡忠就要盡到底,決不能反悔。
你們跟我進城見皇上,才證明你們沒有反心;另外,知錯必改乃為俊傑,才能洗刷你們這一段的恥辱。
不然的話,就是千古的罪人哪。
另外哥哥跟你們說,我薛仁貴寧願掉腦袋,也保住這個忠字,決不能落下反臣之名。
你們要是我的好兄弟,就陪伴我到底,我想皇上決不能怪罪你們,如果將你們官復原職,既往不咎,你們趕快回太原,不要管我了。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如果你們不聽,你來看——!」薛仁貴說到這兒,把掌中大戟顫三顫,搖三搖,一轉個,把戟尖對準自己的前心:「周青你們看見沒有,我一使勁,就死在你們面前。」
這哥兒八個傻眼了。
周青想了想:「好吧,哥哥,誰叫咱是好朋友呢,我有一百個不樂意,也得聽哥哥你的,就是陪你掉腦袋,我死而無怨。
你們哥兒七個說呢?」
「我們也是這樣。」
「那我們就進城吧。」
八位總兵把軍隊留在城外,放下兵刃,薛仁貴命人把八人捆了,趕奔城裡去見皇上。
薛仁貴想著把他們交給皇上,認個錯,皇上也不可能怪罪,讓他們八人返回太原也就完一事了。
實則不然。
李世民一聽周青等八人伏法了,津神馬上又來了,當時升殿,吩咐帶薛仁貴、周青等九人上殿。
周青等來到殿上,給皇上磕頭已畢,李世民厲聲問道:「周青!」「罪臣在。」
「你們幾個因何稱兵謀反,攻打京城?」
「萬歲,臣不隱瞞,是這麼回事。
聽說我薛大哥遭人陷害,要掉腦袋,為了解救他,我們才領兵到此。」
「-,你是國家的命宮,堂堂的總兵。
朕相信你等,才讓你等掌握兵權。
現在一無旨意宣召,二無元帥令箭,竟敢引兵帶隊,私離防地,該當何罪?爾等不以君臣為重,為一個薛仁貴便起兵造反,國法何在?」
「陛下,臣是一個粗人,只知道薛仁貴不會犯法,我這才領兵到此,為的是救他出獄,只要您把他放了,我們還為國守邊,疆場效力;要說我等想推翻您的江山,並沒那個意思,薛大哥讓我們受綁,這不是都來了嗎?您就看著辦吧。
您要能放了薛仁貴,我們感恩不盡,您要想殺我們,就隨便吧。」
那七個人也跟著喊:「萬歲,您隨便吧。」
李世民氣得直翻白眼:「金殿之上竟敢如此無理,吵吵嚷嚷,目無君王。
馮世剛!」「臣在。」
「你是掌法的官員,朕且問你,這私離防地,引兵謀反,有意弒君,該當何罪?」
「啟奏陛下,大逆不道,為不赦之罪。」
「怎麼處置?」
「按法應該凌遲處死,戶滅九族。」
「周青,你們聽見了嗎?你們犯下不赦之罪,應當凌遲處死,戶滅九族。
朕念你等當年有功,而且也相信你們是為了薛仁貴,不是真心謀反,朕法外開恩,將爾等法場問斬,家屬不究,爾等有何話說?」
「沒什麼說的,您隨便吧!」「好,把他們九個統統綁赴午門,開刀問斬!」
薛仁貴、周青等人被推到了法場。
周青搖頭頓足,看看薛仁貴:「大哥,怎麼樣?我就知道李世民變了。
我要不扔兵刃,不伏法,您就得生氣,結果我們自投羅網,這一下可別想活了。」
薛顯圖說:「你也別埋怨薛大哥,他也是一片好心,誰知道皇上能變成這樣?再說咱陪著薛大哥一塊兒死,也實現了咱結拜時的誓言,有什麼不好?」
眾人也說:「對,沒什麼可說的。」
薛仁貴聽見他們的對話,心如刀割,覺得對不起他們,但是又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安慰大家,只好低頭不語。
李世民這會兒也不再聽追魂炮了,馬上傳旨,立即斬首。
再說文武百官,一個個急得一團一團一轉。
程咬金一看,這是徹底完了,薛仁貴命該如此,還搭上八個總兵,這可怎麼辦呢?正在這緊要關頭,忽然聽到街上有人喊:「軍師還朝——軍師還朝——」緊跟著就聽見銅鑼開道的聲音:匡!匡匡匡!嗒嗒嗒嗒,一陣馬蹄聲,把法場給震動了。
文武百官呼啦往兩旁一閃,定睛瞧看,就見從大街上趕奔午門來了一支隊伍,在前面有二百匹對子馬,對子馬的後面是八班人役,親兵衛隊,正中央有、乘八抬大轎,轎簾撩著,往裡一看,真真切切,來者非是別人,正是英國公、鎮國軍師徐懋功,當時人們就樂開了花。
盼星星,盼月亮,把軍師給盼回來了。
程咬金一看,眼淚都落下來了,老頭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像個小孩似地,伸開兩隻大手,登登登,一直跑到徐軍師的轎前,一伸手,把徐懋功的前心給抓住了。
「老哥呃,你怎麼才回來。」
他這一高興不要緊,把徐軍師從大轎裡給揪出來了,像夾小孩似地夾到外面了。
徐軍師六七十歲的人了,架得住這一夾嗎?「哎呀,四弟撒手,四弟撒手。
哥哥我受不了!」「哦——」程咬金把徐軍師輕輕地放下了,這才給三哥磕頭。
文武百官圍了過來,給徐軍師見禮。
書中暗表。
徐軍師奉旨到河南一帶賑濟災民,安一撫流亡,突然接到了程咬金的告急文書,知道京城發生了變故,不由大吃一驚,本想立即還朝,偏巧黃河決堤,淹沒不少村莊,無數難民流離失所。
軍師心中著急,這裡又放不下,一邊派人進京打探,一邊安排治河之事,因此回來晚了一點,不過流星探馬一天數報,他對京城的事情洞察甚詳,途中已想好了解決的辦法,這就是徐懋功高人之處。
程咬金抱住他把京裡的事一講,徐軍師擺了擺手:「四弟弟,愚兄全都知道。」
「是嗎?都說你能掐會算,你都算出來了。」
「四弟,不要大驚小怪,薛仁貴他死不了。」
「是嗎?三哥呀,我再給你說點事,大老黑尉遲恭為救薛禮,一頭碰死在紫禁城,太慘了。
三哥,你別把這牛吹得太大了,到時候救不了,我看你怎麼辦。」
「我想不會。
各位大人都不必驚慌,容我到法場觀看。」
說著,徐軍師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之下,來到斷頭台。
程咬金就喊:「仁貴呀,周青,李慶先,李慶洪,你們九個人把頭抬起來,救命星來啦,你們死不了啦!」
薛仁貴把發綹往後一甩,一看是徐軍師。
他對徐軍師既尊敬,又親近,一看徐軍師出現在眼前,薛禮也覺著有了希望了,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軍師——」「仁貴呀,不必難過,在路上我就聽說了,光聽說還不行,你把經過如實地給我講一遍,究竟是怎麼回事,一不准擴大,二不准縮小,三不准隱諱,是就是是,非就是非。」
薛仁貴抹掉了眼淚,就把進京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
徐軍師點點頭,又問周青:「你們幾個人是怎麼回事?」
周青把大嘴一咧:「軍師,我們造反了,皇上一怒之下要殺我們,我們就為了救我薛大哥。」
「罷了罷了,你們九個人都不必驚慌,容我趕奔八寶金殿面見天子,一定想方設法救你們不死。」
徐軍師說完了轉身要走,被程咬金一把給攔住了:「三哥你等等,都說你最細心,我看你有時候也粗。
我問你,你轉身一走,倘若皇上傳下聖旨,嘁哩喀喳腦袋都掉了,你保什麼本?咱得保險點兒,你有沒有膽,乾脆你就傳話把這九個人放了就得了。」
「噯,四弟,你我這大年紀,怎麼淨說孩子話哩。
天大地大君王為大,皇上不傳旨,我們隨便放人,這就是造反,懂嗎?目無君主犯不赦之罪呀。」
「三哥,你老講大道理誰受得了啊,你要這麼講,你還真講不過皇上。
你不知道哇,他現在是抱著橛子拉屎,蹬上勁了,六親不認。
三哥,你真得有點防備。」
「是嗎?」
徐軍師點點頭,「四弟你等著,我已派人回我的府裡取一件東西,一會兒就能送來。」
正說著話,就見一匹快馬如飛似箭,「嗒嗒嗒嗒,吁——」馬鞍鞒上,下來兩名親兵,手裡捧著個包袱,大步流星來到徐軍師面前。
「回軍師,您所用之物我們請來了。」
「拿過來。」
再看徐軍師,往旁邊一閃,對這個包袱是畢恭畢敬,拿過來面南背北,把它擺好了,大拜了幾拜。
文武百官一看,這是什麼一毛一病,對包袱磕什麼頭哩。
一瞅軍師,滿面嚴肅,磕完了頭,施完了禮,把包袱往空中一舉,又拜了三拜,然後把它打開,眾人才看明白,鬧了半天是一領龍袍。
這領龍袍是明黃色的,上面能工巧匠繡了九條金龍。
這袍子究竟哪兒來的,大伙不明白,就見徐軍師把這領龍袍請出來,輕輕地往薛仁貴身上一披。
這回多好,薛仁貴身穿罪衣罪裙,外邊披一件龍袍,看著真叫人可笑。
程咬金一看,問道:「三哥,這是怎麼回事,你從哪兒弄這麼個袍子,你給他披這個是什麼意思?」
「唉,四弟將來你就明白了。
就這領龍袍,我往薛仁貴身上一披,我看他們哪個敢殺,哪個敢動,就包括當今天子在內,我看他敢殺還是不敢殺。」
「是嗎?這袍子有這麼大用處,怎麼連皇上都不敢殺呀?」
徐軍師說:「現在沒時間給你解釋,將來你就清楚了。」
原來這領龍袍是唐高祖李淵登基大典時穿的,以後再沒用過。
後來李淵脫袍讓位,傳位李世民,在他臨死前把李世民和徐懋功都叫進內宮,當面告誡李世民,以後軍國大事要多徵求軍師的意見,並把這領龍袍賜於徐懋功。
李世民和徐懋功一道征戰多年,對他本來就十分敬重,又有高皇帝的遺言,徐軍師的身份就更高了。
但他是個有教養的人,平時把龍袍供在府中,從未動用,今天是第一次。
他把龍袍披在薛仁貴身上,這才趕奔八寶金殿。
朝房內眾大臣正在愁眉苦臉,一聽說軍師還朝,霎時間津神大振,人人眉頭舒展。
軍師來到殿外,眾人無不投以希望的目光。
殿頭官一啟奏英國公見駕,李世民又驚又喜,他也希望徐軍師早日還朝,幫助他料理朝政。
皇上一邊傳旨宣軍師上殿,一邊起身離坐降階相迎。
徐懋功趕緊跪倒給皇上見禮。
李世民拉著徐軍師的手走上八寶金殿,皇上歸坐,給軍師賜坐。
徐懋功坐在龍書案旁,瞇縫著眼睛,捋著鬍鬚,穩如泰山。
程咬金眾人站在他背後。
皇上問道:「請問軍師,河南災情怎麼樣了?」
「我主放心,一切都治理好了。」
「多虧軍師,要換個旁人,豈能立此大功。
這麼大年紀,也夠辛苦的了,這次還朝,要好好休息才是。」
「臣謝恩。
萬歲,剛才我路過午門,看見刑場上綁著幾個人,其中還有薛仁貴,不知這薛禮身犯何律?萬歲因何將他問斬?」
「唉,要說這話真是太氣人了,是這麼這麼回事。」
書不重敘,李世民又把經過講了一遍。
徐軍師聽完後笑著問道:「陛下,您就認為薛仁貴真幹了這個事嗎?」
「軍師,人證、物證、口供俱在,還能假得了嗎?」
「陛下,您哪兒料得都對,但有一處您沒有料到。
臣認為薛仁貴是為人所害,其中必有隱情。」
「軍師,此話怎講?」
「萬歲請聽。
成親王是您皇叔,他與薛仁貴無冤無仇,這事不假。
但您想到沒有,成親王的九王妃張美人她是何人?她是張士貴的女兒呀,那張士貴蒙君作一弊,為國擋賢,陷害薛禮十多年,最後被萬歲知道了真情,將張士貴全家一百多口全部抄斬,惟獨張美人被成親王保下來了,她能不恨薛禮嗎?她會不會在成親王面前煽動是非,陷害薛禮,為她們張家報仇?」
「嗯,軍師所言有理。
不過,猜測不能當事實啊,萬一張美人奉公守法,與此案無關,我們又無憑據,豈能血口噴人?」
「萬歲說的也對,臣只是這麼分析。
另外,萬歲您與薛禮相處已經多年,您可記得當年打下樓蘭關,您一時高興,挑選美一女十名,獎賞薛禮,被薛禮拒絕了。
從這事可以看出,薛禮並非酒色之徒,他又怎能變化如此之大?平日與翠雲公主素不相識,一見面就強行無禮,誰會相信呀!因此,臣認為這裡邊定有隱情。」
「依軍師之見,薛仁貴是不該殺了?」
「對呀,您是不該殺他。
況且早在五年之前,您就親筆為薛禮寫下赦旨,金口玉言,怎好更改?臣認為,慢說薛禮一案尚未弄清,即便他真犯死罪,您也不該殺他。」
「軍師,此話從何說起?孤什麼時候赦他無罪?」
「萬歲,您可記得薛禮樓蘭城救駕?」
「朕怎會忘記,不過這赦旨——」「陛下想不起來了,請看這個。」
徐懋功說著話,從懷中拿出個檀木盒來,接著掏出一把金鑰匙,打開金鎖,從盒裡取出一件東西。
李世民、程咬金等人都伸著脖子,屏著呼吸,瞪著眼睛觀瞧,不知軍師在變什麼戲法。
只見他把手中之物-地一展,原來是一道皇王聖旨,徐懋功遞在龍書案上:「陛下請看,這道聖旨是陛下親筆所寫,還是巨的偽造?」
李世民一看僵那兒了,正是自己親筆所寫,主要是:不論薛禮以後身犯何罪,一概赦免。
下面有簽名、日期,蓋有皇王御印。
書中代言:這個赦旨確實是李世民的親筆。
當年與西域開仗,李世民君臣被困樓蘭城,幾乎被敵軍捉去,在這危急關頭,薛仁貴單人獨騎殺入重圍,救出了皇上。
後來在慶功宴上,李世民想起此事還十分感動,就對軍師說:「薛仁貴的功勞太大了,朕終生難忘。」
徐軍師就說:「萬歲呀,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現在薛仁貴救駕,大退敵兵,為國家立了功,您看著他怎麼都順眼,怎麼都對,將來要有個不好,怎麼辦?您給我個答覆。」
李世民一高興,就說:「軍師,還有什麼不好,薛仁貴立了這麼大的功勞,這是忠臣,朕要封他王位,子孫後代世襲罔替。」
「萬歲,假若以後薛禮犯了罪怎麼辦?」
「慢說他不會犯罪,就是犯了罪,朕一概赦免。」
「君無戲言,萬歲您說話可不能更改呀。」
「哎,我願立字為證。」
李世民說到這兒,-,把龍袍一翻個,把龍袍的裡子撕下一塊,提筆刷刷點點,就寫了這麼道聖旨,挺高興地把玉璽蓋上了,然後交給徐懋功。
這件事李世民早就忘了,徐軍師是有心人,把這道聖旨好好地保存起來了。
現在把聖旨往龍書案上一鋪,你說什麼吧!李世民是張口結舌呀。
「哈哈哈,萬歲,您說話算數不?五年前您就赦免他無罪了,當然,也不能強人所難,說薛仁貴幹出這樣道事,還得饒他,於情理也交待不下去,臣也沒那個意思。
我只要求萬歲說話算數,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無信而不立,當一個普通人說話沒信用,威信掃地,沒人理你,當一個君主說話沒信用,就會國破家亡,您說話得算數,這是一;二,我要求陛下容期緩限,重新審理此案,究竟誰是誰非把它查清了,咱也別冤枉了好人,也別放過歹人。
萬歲,您可願意嗎?」
徐懋功這麼說話,李世民沒詞兒了。
「這,軍師,此案還要重新審問?」
「對,決不能草菅人命。」
「軍師,你看何人審問合適?」
「陛下,如果您相信的話,臣願意領旨,我親自審問此案。」
「太好了。
軍師,我怕你年紀大,太累了。」
「沒關係。
為國盡忠,是我應盡職責,而且我也願問此案。」
皇上馬上傳旨,命徐軍師全權處理此案。
但是徐懋功要求:「陛下,叫我審問得有個條件,不能分什麼皇親哪,外臣哪,這不行,案子都有原告有被告,我要審,是原告被告一齊審。
不管是誰,我叫誰上堂誰就得上堂,他要咆哮公堂,我就得打他,這個權力我得有。」
皇上點頭:「你是全權大臣,你就看著辦吧,不管是誰,聖旨傳下,不能更改。」
徐懋功接旨在手,馬上站起身形,當著文武百官宣佈:「來呀!把罪犯薛仁貴、周青等九人,馬上鬆綁,降入天牢。
成親王何在?」
李道宗也在旁邊,一看他侄子答應了,把聖旨給了徐懋功,李道宗就一哆嗦,一聽說這案子還要重新審理,心裡就涼了半截了。
徐軍師一叫他的名字,李道宗沒有辦法,這才過來:「軍師。」
「現在你放下王一爺的架子,你也在受審之內。
不准再回成親王府,馬上讓人給你準備東西,趕奔天牢。」
「這,萬歲,這……」李世民一看,把我皇叔給押起來了,但這個權力給了徐懋功了,不能再收回來呀,只好低頭不語。
軍師命人把成親王的行李、應用之物取來,把他暫時押進天牢,並且傳令,派衛隊把成親王府包圍起來,禁止與外界接觸。
另外,原來審問此案的三法司正堂馮世剛,暫時革職留用,軟禁起來,聽候傳訊。
徐懋功在這三天當中,按現在的話說,經過內查外調,在瞭解情況的基礎上,又把許多情況進行了落實,而且秘密地傳了一道命令,把張美人和成親王府的總管、太監張仁,秘密逮捕,投入三法司。
徐懋功是鐵面無私啊!就在這一天的晚上,徐軍師親自升堂審訊,正中央供著聖旨,兩旁邊擺著刑具,把張美人給提上來了。
這可是個關鍵。
你問成親王不好問,問張美人就好問,這就叫官斷十條路,這條路走不通就走那條道。
張美人現在是堂堂的王妃夫人,而且這個王是國家的太上皇,她跟一國的小一娘一娘一一樣,吃盡穿絕,嬌生慣養,多咱打過官司,上三法司這是頭一次。
等她往大堂上一走,往兩旁看了看,嚇得她魂不附體,兩條退哆嗦成一個了。
什麼原因,她心裡有鬼呀,她沒想到能把她提溜來。
她往正堂上一看,徐軍師身著便裝,面沉似水,二目放光,鬍鬚散滿前胸,再加上大堂的威勢,真亞如五殿閻羅一般。
張美人退一軟就跪下了。
「參見軍師。」
「下跪何人?」
「張美人。」
「噢。
我且問你,張士貴是你什麼人?」
「那是我爹。」
「你別害怕,不必緊張,本軍師奉旨審理此案,誰是誰非必須審清查明。
你要沒罪,決不冤枉你,問完之後派人把你送回王府,明白嗎?」
「我懂。」
「懂就好。
但是得說真的。
要說實話,一筆勾銷沒有話講,要說瞎話,胡弄本大臣,你可要皮肉受苦,懂嗎?」
「我懂。」
「那你就說說吧,你們究竟用什麼辦法,用什麼主意,陷害的平西王,說。」
徐軍師說話聲不大,當差的聲可大:「說呀!快講,快招!」連跺腳帶拍桌子。
張美人嚇得忙說:「是,我說,回軍師的話,我雖然貴為王妃,宮裡的事是概不過問。
你要問我這件事情究竟是為什麼,我是一字不知,半字不曉。」
「哦?一點都不知道?」
「我不清楚。
鬧事的那一天,我正在宮裡閒坐,就聽門外又哭又喊,嚇得我心裡直跳,帶著官娥綵女出去一看,說翠雲宮出事了,當我趕到翠雲宮,就見翠雲公主已死多時,花紅腦子流了滿地。
再往一床一上一看,平西王醉得跟泥人一樣,在那兒躺著,我們王一爺急得又跺腳又哭,外邊亂作一一團一,我就知道這些。
之後,我聽說皇上率領值班大臣前去驗一屍一,以後又把薛仁貴交給三法司,薛仁貴招供了他怎麼吃酒帶醉、因堅不允,一逼一死的公主。
我就知道這些,別的我全不知道。」
徐懋功一看,這個女人有主意,害怕是害怕,但是你叫她說實話,不那麼容易,這也在自己預料之中。
徐軍師心說:我指揮千軍萬馬都如同兒戲,我要從你嘴裡都問不出實話,我還叫什麼軍師!徐懋功他要定巧計審問真情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