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將
第17回 癡情女沉浸新婚夜 薛丁山一打樊梨花
樊梨花智激薛丁山,薛丁山聞聽此言劍眉倒豎,虎目圓翻:「丫頭,少要吹噓,就是刀山油鍋,某也不懼,拿命來。」
薛丁山腦子一爇,雙腳點鐙,兩手端槍,在後邊就追來了。
攀梨花,心中暗喜。
出了兩軍陣約有十里地左右,抬頭一看,山嶺重疊,怪石橫生,前面有一片樹林,樊小一姐催馬進了樹林。
回頭一看,薛丁山也迫過來了。
樊小一姐抬腳把三尖兩刃刀掛上,把臉上的汗擦了擦,等著薛丁山。
眨眼之間,薛丁山就到了,手裡提槍,提防上當,左看看,右瞅瞅,看樣子並無伏兵。
抬頭一看,孤單單、冷清清就是樊梨花一個人,刀還掛上了。
薛丁山就更愣了,他在離樊梨花三丈多遠的地方把馬帶住,用槍二點:「呔,樊梨花,你把我騙到此處,有何話講?」
「二路帥,請你且息雷霆之怒,慢發虎狼之威。
為什麼我把你請到這兒來?因為這裡不是戰場,你我也不是仇敵,容我申訴肺腑。」
「講。」
薛丁山端著槍,瞪著眼,盯著樊梨花。
樊小一姐一不著慌,二不著忙,一伸手,從兜裡把師父那封信拿出來了。
「二路帥,你先看看這封信,看完了我再給你說。」
樊梨花把信給他扔過去了。
薛丁山一看信落到馬前,用大槍的槍尖把信挑一起,然後取下來展開觀瞧,原來裡邊裝有兩封信,一封是王禪老祖的親筆,一封是黎山聖母的手札,兩封信的內容大致相同,都是從中為媒作保,要丁山和梨花結為伉儷。
兩封信言詞懇切,感人肺腑。
薛丁山把這兩封信反覆看了幾遍,一語不發,呆若木雞。
他想:我師父王禪老祖可是好人哪,他老人家辦事既有份量,又有把握,為我的終身大事選了樊小一姐,足見我老師在我的身上花費了心血。
再說黎山聖母,雖說我沒見過,聽我師父給我講過,那是位武林高手,道德高深的出家人,輕易不管閒事,能親自出面,把樊小一姐介紹給我,說明對我也非常重視,同時也足見樊小一姐是個光明磊落之人,這件事叫我怎麼辦呢?說良心話,他是真喜歡樊梨花。
竇仙童雖然和他成親了,但是他總覺得不那麼得勁,覺著她是佔山為王的女人,這個婚姻多少有點強迫的一性一質,因此他總是不那麼痛快。
要講心裡真一愛一慕的,就是樊梨花。
丁山又想,大概我老師和黎山聖母不知道我現在已經結婚,看樣子樊小一姐也不知此事,但是自己不能不告訴她呀!
薛丁山想罷多時,把信折疊起來,帶在懷中,回去見爹爹好有個交代呀。
他又想到,我是男子漢大丈夫,能在女孩家面前羞羞答答嗎?有什麼我就說什麼。
他鼓起勇氣,把頭抬起來:「樊小一姐。」
「啊,二路帥,信你看明白了嗎?」
「看明白了,不過樊小一姐,薛某已經完過婚了。
在戰場上你見過的竇仙童,就是我的夫人,樊小一姐,這封信我收到晚了,你我二人的婚姻大事看來是辦不到了。
請你轉告貴恩師,我多謝她的盛意,希望她通情達理,能原諒我。」
樊梨花一聽,涼了半截。
「二路元帥,話不能這麼說。
當然我老師是不瞭解內情,但是她老人家業已親筆寫了書信,將我樊梨花的終身許配於你,要辭婚倒也不難,你可以去向老祖和聖母當面講清,這個話我是無法啟齒呀!」薛丁山真感到左右為難。
正在他們無法決定的時候,樹林外一陣馬蹄聲響,薛丁山抬頭一看,來人正是程咬金。
老程來到近前下了坐騎,看看丁山,看看梨花,樊小一姐滿面寒羞,低下了頭。
薛丁山也感覺很不自然:「爺爺,您來了?」
「來了,丁山哪!看你們兩人好像遇見了為難之事吧。
樊姑一娘一,你還不瞭解我吧?我是魯國公程咬金。
我這個人哪,是個爇心腸,好給人排難解憂,你們要有啥為難的事,只要給我講清楚,我就能給你們做主。」
樊梨花聽說是程咬金,急忙上前見禮:「魯國公,樊梨花這廂有禮了。」
「免禮免禮。
樊姑一娘一,你有什麼事呀?」
樊梨花瞟了薛丁山一眼,又低下了頭。
薛丁山趕緊把老程拉到一邊,把書信拿出來讓他看。
程咬金把眼一瞪:「你不知道爺爺不識字嗎?」
「那我給您唸唸。」
「可不許胡改啊,寫什麼就念什麼。」
薛丁山把信念完了,老程手捋鬚髯哈哈大笑:「姑一娘一,我看這是件好事,有你們二位老師做主,你要樂意的話,我老頭子願給你們保媒。
你說句實話,打算怎麼辦?」
樊梨花怎麼辦呢?並不是說她的臉皮厚,非要嫁給薛丁山不行,而是實在討厭楊凡。
她一看老程願從中保媒,只得說道:「老爺爺,既然信您已聽過,那麼我老師和王禪老祖的意思您是知道了。
可是二路元帥已經有了妻室,我要許配於他,讓他為難,我心裡也覺不好受;不遵師命,無法向老師交代。
老爺爺,您看怎麼辦好?」
「噢,說得對。
樊小一姐,要依我說,既然你們雙方的老師都已為媒做主,天地君親師,師徒如父子啊,老師的活你們不聽,還聽誰的?所以,你和丁山這門婚事,是板上釘釘,決不能更改,聽我的話,這事就這麼定了。
至於丁山這方面,確實有了妻子,這事怎麼辦呢?我是這樣想,不管誰先來誰晚到,究竟誰當正印夫人,還得看能耐,看武藝,看功勞,由國家來決定。
你先別計較這事,可以跟皇上商議商議。
至於你們家那方面,你爹同意嗎?你哥哥同意嗎?你母親什麼意思?你還得說通了,兩方面都高興,才能玉成其事。
關於丁山這方面,有你們老師作媒,一切好辦。
另外我再問問你,你們兩個的婚姻定了以後,這寒江關怎麼辦呢?咱們還是兩國的仇敵呀,這個你得說明白。」
「老爺爺,我跟二路元帥還沒有說到這,你既然問到這,我可以給你講,我的意思要獻關歸唐。
唐天子是有道的明君,恩德佈於四海,老百姓非常擁護。
六國三川的人馬,是不義之師,不應該提出無理的條件要挾大唐,無故興兵進犯大唐的疆土,這既不得人心,滿朝文武也不憤,倒行逆施,早晚必敗。
我雖然是個女流,也看得清清楚楚,我師父也是這麼講的。
既然我跟二路元帥薛丁山有這個婚姻關係,寒江關我們就獻出來了,關裡的兵馬、軍需、物資,全部歸為大唐,你看如何?」
「好。
梨花真是深明大義,做得對。
不過你爹、你哥哥什麼意思?」
「關於這一點,請老人家放心。
分手之後,我回寒江關。
咱把時間拖得長一些,五天以後您聽信兒,只要我在寒江關城樓上掛起白旗,就是大功告成了,也就是說我爹他們都樂意了,我們就獻關歸唐。
到那時候,我希望老爺爺能夠親自到寒江關來一趟,跟我父母見見面,一談論接收關城的事,二把我們的婚姻大事給定下來。」
「哈哈,你想得真周到,跟我心裡想到一塊兒了。
咱們就一言為定,五天為準。
五天以後,你在城頭上挑一起白旗,爺爺一定趕奔寒江關,主要的是給你提媒。
提媒之後,釘是釘,鉚是鉚,抓緊日期,你們夫妻完婚,我還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
樊梨花滿面飛紅,和二人告別,轉回寒江關。
薛丁山低著腦袋,唉聲歎氣。
老程拍了他一下:「丁山,你還有啥不樂意嗎?」
「老爺爺,說句良心話,我很喜歡樊小一姐,再說又有兩位名師從中為媒,您又從中擔保,而且咱們還能得到寒江關,我有什麼不樂意的?最使我腦袋疼的就是我爹。
他一聽見這種事,非發脾氣不可,見著我爹可怎麼說呢?所以我有點害怕。」
「哎,丁山哪,萬馬軍中你都不怕,跟你爹說話你怕什麼,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程咬金帶著薛丁山回到陣前,爺兒兩個吩咐收兵,大家回了營盤。
一老一少在營門外下馬,興沖沖趕奔中軍寶帳。
這時候,唐王李世民、軍師徐懋功、無帥薛仁貴,都在大帳中聽信兒。
滿營眾將分列兩廂。
薛丁山趕緊來到父親面前,躬身施禮:「父帥在上,末將交令。」
「丁山,兩軍陣前去戰樊梨花,勝負如何?」
「回爹爹,也沒打敗,也沒打勝。」
「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程一聽趕緊過來了:「仁貴呀,我們就得說是大獲全勝。
你看,樊小一姐收兵撤隊了,我們也平安回來了,這不就是打了勝仗嗎?另外仁貴喲,我給你道喜了。」
「老人家,此話怎講?」
「你可別生氣啊,你又多了個兒媳婦。
樊小一姐把終身大事許配給丁山了。」
老程沒頭沒腦地-啷這麼一句話,誰不吃驚?薛仁貴聞聽此言騰地臉一紅:「老人家,此事當真?」
「這事有鬧著玩兒的嗎?千真萬確呀!」這一下可把薛仁貴給氣壞了。
他把虎膽綽起,剛要拍桌子發脾氣,程咬金趕緊解釋:「仁貴你等等,你得讓人家把話說清楚。
丁山,把那信拿出來,讓你爹先看看。」
薛丁山從懷裡把這兩封信拿出來,雙手呈上。
薛仁貴不知道怎麼回事,等把信從頭到尾看完了:「啊,是這麼回事。」
王禪老祖誰人不知?黎山聖母哪個不曉?兩位世外高人給兒子從中為媒,這事怎麼辦呢?薛元帥把這兩封信呈給軍師,軍師、皇上都看了。
李世民看完了不但不生氣,反而樂了,他看看薛丁山,瞅瞅程咬金:「丁山哪!既然兩個世外高人都從中為媒,朕看這事是不能更改了,我也樂意。
薛大帥,你說呢?」
「萬歲,您看著辦吧,我也是左右為難。」
「大帥,朕從中作主,此事就定下來吧。」
程咬金一聽高興了:「這才叫有道的明君。
萬歲,你聽我說,不但是婚姻的事,人家樊小一姐還說了,要回城勸說她爹爹、哥哥,獻關歸唐。
真要把寒江關得過來,三川六國的滅亡,就在眼前了,樊小一姐立了特大的功勞一件。
陛下,你可不能等閒視之呀。」
「老國公放心。
朕做到心中有數,真要這麼做到了,我一定重重加封。」
薛丁山見皇上做主,這才破涕為笑。
薛仁貴回到後帳,把這件事給兩位夫人說了一遍,讓她們給竇仙童解釋解釋。
夫人給竇仙童一說,竇仙童表示不計較什麼,再說戰場上樊小一姐要不是手下留情,哪有自己的命在。
薛仁貴見夫人、兒媳婦、女兒都樂意,自己心裡也寬敞多了。
眼前是不再打仗了,就等寒江關的信兒了,可是五天過去了,老程瞪眼往城上觀瞧,不見白旗。
他心裡納悶兒,樊梨花這個人說話不會不算數。
怎麼到了日子還沒挑白旗?難道是城中有了變化?或者樊梨花對這婚姻又不滿意了?真叫人莫名其妙。
等到六天了,仍然沒掛白旗,程咬金就好像爇鍋上的螞蟻,滿營眾將也有點著急了。
又過了五天,程咬金一想,壞了,甭問,肯定是事情起了變化。
也許樊梨花回去一說,他爹爹不同意這門親事,或者不同意歸唐,他們耗子動刀窩裡反了,再不然就是三川六國派來什麼人了。
老程一想,我非得進城問問不可,不問一問不好辦哪!我在皇上、軍師、大帥和滿營眾將面前大包大攬,紅嘴白牙說完了,現在事情一變化,叫我怎麼見人哪!程咬金連覺都沒睡好。
到了十一天頭上,老程正在帳篷裡發愁呢,報事軍兵撒腳如飛到了他面前:「國公爺,萬歲、大帥有請。」
老程來到大帳一瞧,-,眾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好像有重大喜事。
一問才知道寒江關已掛出了白旗,皇上問老程下一步怎麼辦,老程說道:「我跟樊小一姐是這麼定的,只要一挑白旗,我就趕奔寒江關,一是談談接關的事,二是為丁山提親。
大帥,你給我一支令箭,現在我就去。」
「老國公,叫您多受累了,一切大事就全拜託您了。」
「為國事奔忙,沒說的。」
老程帶著八彩禮物,四十名親兵,跟眾人告別,趕奔寒江關。
老程來到寒江關下一看,寒江關的士兵果然放下了武器,但是他不見樊梨花也不敢進城。
老程把馬一帶,沖城上說:「各位辛苦了,我是唐營來的,我叫程咬金,要見你家小一姐樊梨花。」
「國公爺,我們都知道了,樊小一姐派我們挑著旗;把城門開開,說你要來了,讓你稍候一會兒,我們小一姐來迎接。」
「這就對了。
有勞你們的大駕,給送個信兒吧。」
「好,馬上就去。」
有人一撥馬送信兒去了。
等了一會兒,見一隊女兵騎馬出來,分列左右,樊小一姐也騎馬來了。
樊梨花在馬上一躬身:「老人家,您來了。」
「來了。」
「請。」
樊梨花把程咬金接進寒江關,來到帥府門外。
有人扶著程咬金從馬上下來,老程命人抬著八彩禮物、腆著大肚子,進了帥府。
程咬金髮現情況有點特殊,不論當兵的還是當官的,包括樊梨花在內,臉上沒有笑意,不是那麼歡喜,似乎每人都有點心事,老程心裡也覺有點壓抑。
按理應當說到了帥府門前,樊洪得出來接我,你是寒江關的大帥,既然你獻關投降了,只讓你女兒來,像話嗎?當然梨花是不能少,但是你也得在場啊,到了現在連個人影都沒見著,這是為什麼呢?老程一邊走一邊思想,就來到了中間大廳。
樊梨花把簾櫳打開,讓程咬金進了屋。
老程往屋裡一看,這裡佈置得樸素莊嚴,正中央椅子上,坐著個老夫人,丫鬟婆子在兩旁陪伴,屋裡邊沒男的。
老程一想,可能人家西涼就是這麼個規矩,我按著中原挑一毛一病不對呀。
老程正在發愣,樊小一姐作了介紹:「老國公,這是我母親何氏。
一娘一啊,這就是魯國公程咬金。」
「噢。」
何氏老婦人站起來,非常客氣,給老程施禮。
程咬金坐在客位,樊梨花站在母親身後,又把頭低下了。
程咬金感覺這屋裡頭也十分壓抑:「夫人哪!請問大帥、少帥都到哪裡去了?」
「老國公,是這麼回事。
前些日子梨花從戰場回來,跟她的父兄提到她的婚姻和獻關歸唐的事。
一開始,她爹、她哥都不太高興,後來我們一家人為這事口角了三天,終於老元帥想通了,少帥也想通了,這才決定獻關歸唐。
不過我那老頭子挺倔,我那倆兒子也隨他,總覺得有點抹不開。
他們的意思,在兩軍陣前挨了打,受了傷,如今又歸降了人家,覺得臉面上過意不去,所以他們躲起來了。」
「躲到哪兒去了?」
「回家鄉去了。
一是先躲避幾天,二是留個面子,他說得明白,等到唐王進關以後,過三過五,派人去請他,給他轉轉臉面,也比較好看,他們再回來。」
「噢,是這麼回事。
老夫人,本來咱是兩國的仇敵,他們爺兒仨在兩軍陣前都受了傷,冷不丁地要轉過這個圈來,也不容易。
等我們皇上進城,一定前去隆重迎接。」
「老國公,我再給你說清楚,我們大帥臨走之時交待得明白,梨花的婚姻大事,要求你作主作到底,我們家都願意,願意將梨花的終身許配給二路元帥薛丁山。
另外,城中的兵馬、糧草、庫府,所有的東西全都交納給大唐。
梨花呀,你快準備辦理接交手續。」
「是。
謹遵一娘一命。」
樊小一姐轉過身來,托過一個盤子,上面有一顆銅印,就是寒江關的大帥印,旁邊有個本兒,老百姓有多少人,叫什麼名,都在這冊子上。
在旁邊,還有個本子,記錄著金銀物資、兵馬器械的數目,全都清清楚楚。
程咬金就作了接交手續。
程咬金非常高興,全都接了過來,又命人抬過來八彩禮物,老夫人謝過,把禮物全都收下。
程咬金說:「大事這就算定下了:你們看什麼時候請我們皇上進城?」
夫人說:「已經交接過了,這寒江關就是大唐朝的了,現在就由你作主。」
「好,我現在就回去,大家都在聽信兒哪。」
老程興沖沖離開寒江關,回到營中一說,眾人皆大歡喜,元帥傳令,進寒江關。
大隊人馬進城安排食宿之後,皇上、軍師、元帥等進了帥府。
李世民一見樊梨花,從心眼兒裡頭往外高興,認為她跟丁山這門婚事,是再好也沒有了。
當時他就把樊梨花叫到面前,鼓勵了幾句,梨花千恩萬謝,又把何氏請過來也鼓勵半天,老夫人也非常滿意。
李世民傳旨,關中隆重祝賀。
在祝賀當中,就提到樊梨花和薛丁山成親的事,李世民挺著急,說是軍營之中男一女諸多不便,都這麼大了,最好是早日成親,出入行動也方便。
大家一致同意,但是缺少女方的父兄,不把樊洪父子找回來不行啊。
對梨花的母親何氏一說,何氏說:「我們老元帥臨走前說得清楚,該成親就成親,該拜堂就拜堂,不用等他,他們也不樂意參加這個事,我們老頭子就是倔。
有我全權代表。」
大夥兒一聽,這什麼規矩,聽老夫人的意思,樊洪還不大同意。
程咬金一聽:「管他呢,既然梨花的母親這麼說,又有她一娘一在這,那不是一樣嗎?萬歲你就傳旨吧,乾脆讓他們完婚就得了,大伙都等著喝喜酒呢。」
李世民點頭,當時傳旨,讓薛丁山、樊梨花奉旨完婚。
這門親事的隆重就甭提了。
整個寒江關都是燈紅酒綠,鼓樂喧天,尤其唐營官兵征戰多日,難得有這麼個喜慶的事兒,大家隆重祝賀,連全城的老百姓也都沉浸在歡樂之中。
薛丁山帽插紅花,十字披紅。
新房也佈置得富麗堂皇,樊小一姐也收拾得花仙相似。
到了拜堂成親這一天,歡樂達到了高一潮,入夜萬家燈火,洞房裡花燭高照,亮如白晝。
院裡點著天燈。
人們喜氣洋洋,穿來穿去,還準備要鬧洞房。
薛丁山拜過天地之後,夫妻二人進了洞房。
樊小一姐往一床一上一坐,頭上戴著鳳冠,臉上蒙著蓋頭,這蓋頭得新郎官親自用手掀掉。
薛丁山看了看樊小一姐,心中十分高興。
他想:前些天我們還是仇敵,陣前開兵見仗,現在終成眷屬,將來就是白頭到老的夫妻。
有心跟樊小一姐談談知心話,又有點情面難卻,看樣子今天鬧洞房的人少不了,要把我們兩個人堵到屋裡,多有不便。
還是到院裡賞賞月,散散步,等到夜深人靜了,再到屋裡跟樊小一姐談談知心話。
他心裡這麼想著,就毫無目的地信步走去,東遊西逛,轉來轉去。
他發現有個月亮門洞,就出去了。
再看這個地方非常優靜,心想,小小一座關城的帥府,竟有這麼漂亮的一座花園。
他背著手往前溜躂,突然聽到有女子的哭聲。
他仔細一聽,哭得非常悲切,聽聲音沒離開帥府、這是咋回事?我辦喜事怎麼有人哭呢?他抱著這種好奇心,順著哭聲就尋來了。
走來走去,到了帥府後花園的東北牆角,這兒一拉溜有五問房子,門戶虛掩,裡頭搖搖晃晃,點著燈光,哭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他側耳細聽,不是一個人哭,心裡更覺納悶兒,為了把事情弄清楚,他躡足潛蹤,高抬退輕落步,到了窗戶台外邊。
窗戶紙已經破裂,上面都是窟窿和裂縫兒。
薛丁山屏住呼吸,睜一目眇一目往裡觀看,只見房裡放著幾條板凳,板凳上並排放著三口棺材,瞅著就讓人發疹。
頭前點著引魂燈,棺樞前邊有拜墊,有靈牌,兩個女人穿白掛孝,正拍著棺材痛哭。
只聽這兩個女人一邊哭,一邊說:「丈夫哇,你死得太慘了!沒想到一一奶一同胞的親手足,居然下此毒手,你們死了,一屍一骨未寒,人家就拜堂成親了,世界之上還有比這再毒辣的女人嗎?哎喲,你們死得可大冤了,公爹呀,您那在天之靈別散,您就好好看看惡人得個什麼結果啊!」薛丁山聽明白了,指誰說的他不知道,這裡頭共是兩輩人,有公爹,有丈夫。
他為了把事情弄清楚,輕輕地推門進了屋。
他一進屋,驚動了兩個女人,嚇得止住悲聲,扭頭觀瞧,一看進來這人帽插宮花,十字披紅,穿得非常鮮艷,跟一朵花兒似的,小伙長得也漂亮,她們猜出來了,這一定是新郎官薛丁山。
她們嚇得趕緊把嘴捂上了。
薛丁山看她們害怕,趕緊作了解釋:「二位不要害怕,我沒有歹意。
方才在院中散步,聽見你們哭得十分悲痛,我莫名其妙,這才來此觀看。
你們方才說的話,我也聽到一些,還不太明白。
請問你們二位是誰?死者是什麼人?」
「這,不知道。」
薛丁山一聽怪了,你們哭還說不知道,這不是瞪著眼騙人嗎?他背著手來到棺樞前面,俯身看了看靈牌,薛丁山嚇了一跳,正中央的花頭棺材靈牌上寫著。
寒江關大帥樊洪之靈位。
再看兩旁的牌,是樊龍、樊虎之靈位。
薛丁山吃了一驚,樊小一姐給我們說她父親和兩個哥哥因為不樂意見我們,隱居到老家去了,還給我們講過三過五派人請回來,給他們爺估仨轉臉面,然後一家人一團一聚,怎麼死了?這事真是奇怪。
薛丁山看罷多時,扭轉回身,問這兩個女人:「你們是誰?到底棺材裡死者是誰?快對我言講。」
這倆女人一看搪塞不過去了,吞吞吐吐還不敢說,嚇得一個勁地哆嗦。
薛丁山安慰她們:「別難過,我決沒歹意,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你們別害怕,快對我說。」
「二路帥,我們不敢說。」
「為什麼?」
「說出來怕引起殺身大禍。」
「我是二路元帥,哪個人報復,我也不答應。」
兩個人互相看了半天,才下了決心。
其中一個稍大點年紀的,給薛丁山道個萬福,然後擦了擦眼淚,哭著把這事講了。
「你要問亡者是誰,靈牌上寫得清清楚楚。
正中央就是我們老公爹,當初寒江關的大帥樊洪,上垂首死的是我的丈夫樊龍,下垂首死的是我的弟弟樊虎,就是她的丈夫。」
「啊?他們怎麼死的?」
「二路帥,你可不興跟別人說呀。」
「少要-嗦,快講。」
「是這麼回事。
十幾天前,我妹妹樊梨花從山上回來了,非要領兵帶隊開兵見仗,那會兒就是跟你們打。
我們小姑子連勝數陣,後來也不知道跟你怎麼講的,回來之後,就提出來要跟過去的丈夫斷絕婚約。」
「啊?誰有丈夫?」
「就是樊梨花呀,她是有夫之婦。
她有個丈夫叫楊凡,是白虎關的大元帥。」
「哎呀!」薛丁山的腦袋嗡的一聲,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氣得手腳冰涼,繼續往下間:「講,越詳細越好。」
「是這樣,那樊梨花提出來要跟楊凡斷絕夫妻關係,我們老公爹當然是不答應。
哎喲,家裡打得不可開交,我們怎麼勸也勸不了。
哪知道那一天晚上;爺兩個為這個事又口角起來了,屋裡的東西都摔了,嚇得我們躲在門外,後來突然發現屋裡燈滅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門開開一看,可憐我那老公爹倒在血泊之中,在胸前插著一口寶劍,樊梨花就在身旁。
我們姐倆嚇得趕緊呼救,我們的丈夫聞訊趕到,當時把老爹爹抱起來,老爹爹還有一口氣,手指樊梨花說:「我就是被她殺死的。」
我丈夫聞聽此言眼睛都紅了,當時找樊梨花辯理,他們講的我就記不清了。
他們越吵越厲害,後來就動了武了,把我們姐倆嚇得躲到外頭去了。
後來聽見屋裡有「咕咚,咕咚」的聲音,我們進屋一看,沒想到我們姐倆的丈夫都死了。」
薛丁山聽罷哎呀一聲,就覺著眼前發黑,金星亂晃,幾乎摔倒。
這小伙子那麼自負,能受得了嗎?只氣得心頭亂跳,臉色煞白,嘴唇鐵青。
他強打津神又問:「二位,你們所說可都是真?」
「人命關天,我們怎能亂言?句句是真。」
「好,你們在此稍候,我一定為你們報仇雪恨。」
薛丁山左搖右晃,一溜歪斜,往前奔走。
薛丁山想:樊梨花呀樊梨花,原來你是個水一性一楊花的下賤之人,就沖方纔這麼一說,你連個人味兒都沒有,我薛丁山怎麼能跟你洞房花燭?瞅你樊梨花舉止文明,文文雅雅,原來是裝相啊,你滿肚子男盜女娼,還有你這麼不要臉,這麼狠毒的嗎?現在你看上我薛丁山了,看我的地位,看我的長相,早晚你要再遇上比我強的人,你還要喜新厭舊,說不定我還要死在你手中。
這也是好事,早知道比晚知道強啊。
薛丁山一路胡思亂想,摸回洞房。
薛丁山來到洞房門口,彭的一聲就把門推開了。
他往屋裡一看,屋裡是溫柔的燈光,喜氣洋洋的樣子,紅的綠的,使人眼花繚亂。
再一看,樊梨花還在一床一上坐著,頭戴鳳冠,身披霞披,頭上還蓋著蓋頭。
樊小一姐心裡還納悶兒,今天晚上洞房花燭,新郎官怎麼離開這屋了?出去半天,到哪兒去了?正在疑惑之際,猛聽見外面有腳步的聲音,緊跟著這門彭的開了,樊梨花嚇了一跳,心說怎麼了,幹什麼用這麼大的力氣。
正在這時,薛丁山蹬蹬蹬大踏步來到樊梨花面前,噌,把蓋頭掀掉了,梨花姑一娘一嚇得魂不附體,心說這也不像夫妻的樣子,這不是賭著氣嗎?揚起粉面,定睛觀瞧,就見薛丁山面色煞白,嘴唇鐵青,渾身哆嗦,樊梨花更害怕了,認為他得了急病了,也顧不得害羞:「二路帥,你的身一體難道不佳?」
「是,我是不佳。
你個好東西!」說著,啪!啪!過來就是倆嘴巴。
他正在火頭上,又有武藝在身,這兩個嘴巴能輕得了嗎?當時把樊梨花打得臉上顯出了十個指頭印,鮮血順著嘴角淌下來了。
梨花姑一娘一不知道是為什麼,站起身來顫聲說道:「你,你因何打人?」
「打你,我還宰你。」
說著話就像餓虎撲食一樣,奔樊梨花就撲過來了。
一巴掌打掉鳳冠,伸手把青絲發抓住,往懷裡一摁:「你給我趴下。」
事出突然,樊小一姐毫無防備,撲通一聲,趴在地下了。
薛丁山上邊拳打,下邊腳踢,把樊小一姐揍得滿地翻滾。
按理說,樊梨花的能耐不次於薛丁山,要跟薛丁山打平手,完全可以。
但是樊小一姐有她自己的想法,一,摸不清是怎麼回事;二,今天是洞房花燭,要跟薛丁山還了手,成何體統,心裡還合計,說不定是有人拿酒把他灌醉了,他耍酒瘋,只許他打我,我不能還手。
就這樣她吃了虧了。
她左躲右閃,把致命之處護住,餘者就交給薛丁山了。
薛丁山是越打越沒完,桌子也碰翻了,椅子也倒了,唏裡嘩啦,碗盤杯盞摔了一地。
正打著,鬧洞房的來了。
羅章、秦英、竇一虎、程千宗、宋萬、劉良、秦漢等等,二十多人,大夥兒高高興興,到了新房外頭一聽,怎麼回事,新房裡這麼爇鬧,夫妻兩人是打著玩哩?大夥兒一開始沒發現裡邊真打架,都站住了,後來一聽,不對勁兒,鬧著玩兒有這麼鬧的嗎?就聽薛丁山嘴裡嘟嘟囔囔還罵呢。
竇一虎說:「別等著了,快進去看看。」
眾人一擁而入,往屋裡一看,全傻眼了。
樊梨花鼻口躥血,頭髮被拽得一絡一絡,打得不成樣子,身上的衣服都抓破了。
竇一虎知道裡邊有事,大吼一聲過去,攔腰把薛丁山抱住:「二路帥,你幹什麼?還不趕快住手。」
秦英、羅章也過去拉薛丁山,薛丁山像瘋了一樣,六親不認,給羅章、秦英一人來一個嘴巴,把竇一虎摔了個觔斗,回子躁起椅子奔樊梨花腦門就砸,樊梨花往旁邊一閃,椅子砸到磚地上,磚砸碎了,椅子退也摔折了。
仗著人多,才把樊小一姐護住,那邊把薛丁山也拉住了。
薛丁山氣得拿腦袋撞牆,嗓子都喊破了:「你們少管閒事,都閃開,是冤家你們就近前來,別怪我薛丁山六親不認。」
秦英捂著臉蛋一子說:「薛大哥,你瘋了,你先安靜安靜,有話說清楚,到底為什麼?」
「少說廢話。」
薛丁山又往前躥。
大夥一看攔不住,怎麼辦呢?快給前庭送信兒吧,不送信兒不行了。
小磕巴嘴程千宗哧溜,蹦到院裡:「你們等、等著,我去給大夥兒送、送信兒。」
轉身向外跑去。
與此同時,院裡又來一夥人,正是女眷竇仙童、陳金定和小一姐薛金蓮,她們也憊到新房坐一會兒。
一看洞房裡怎麼這麼爇鬧?把著門框一看,這怎麼啦?陳金定看罷之後,火往上撞:「你小白臉,沒有好心眼兒,今天姑一奶一奶一我非摔死你不可。」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