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將
第04回 小英雄痛打成親王 老元帥星夜回長安
秦英見了李道宗,沒話找話。
李道宗想把他攆走,他不但不走,反而和李道宗說個沒完沒了:「太皇老爺,這麼大個監獄,守衛森嚴,薛仁貴還能跑嗎?再說您這麼大年紀了,坐在這裡怪受罪的,您乾脆回府得了。」
「孩兒啦,這是公事,不能隨便哪,你小孩子不懂,趕快唸書去吧。」
「太皇老爺,我看您別在這兒呆了,呆下去會有危險。」
「危險在哪裡?」
「您想想,薛仁貴是國家的忠臣,人心都向著他,您在這兒把門,別人會罵您是個大一奸一臣,大壞蛋,說不定還會把您揍一頓哪。」
「哈哈,真是孩子家說話,敢揍我的人恐怕還沒有出世呢。」
「聽不聽由您,我就告辭了。」
小秦英蘑菇半天,李道宗完全喪失了警惕,毫不介意。
秦英趁他不備,冷不丁往前一縱身,伸手薅住了李道宗的鬍子,順手牽羊往懷中一帶,把李道宗摔了個狗吃屎,沒等他爬起來,一隻腳已經踩在了李道宗的背上。
衛兵剛要往上闖,秦英兩眼一瞪,高聲斷喝:「誰敢過來我就先把這老東西踩死!」李道宗一邊哎喲一邊說:「別過來,別過來。
秦英你輕一點,要踩死我了。」
別看秦英年齡小,但從小練武,功夫很深,軍兵見他出手不凡,哪個還敢上前?乾著急沒有辦法。
秦英踩著李道宗,沖胡同口一聲喝喊:「眾將官過來給我打!」眾人早已等急了,聽到號令各掄短棍,分開軍兵衝到天牢門前。
有了元帥的命令,他們無所顧忌,一陣亂棒趕散了衛隊和王官。
這些衛兵見秦英手中有人質,這幫小孩兒又都是少國公,更兼武藝高強,各顧一性一命,誰敢上前,眼瞅著他們的王一爺被人痛打。
十三家少國公也不追打衛隊,只揍李道宗,拳打腳踢,不肯稍停。
程千宗騎在老頭子身上,大把薅他的鬍子,把李道宗疼得殺豬般嚎叫。
一會兒工夫,李道宗便人事不省。
秦英一看,已到了時候,叫大家住手,又摸了摸李道宗的心口還在跳動,便喊了一聲:「眾將官,撤。」
眾人鑽入胡同,轉眼不見。
秦英等人走後,李道宗的衛隊才敢過來,捶打前胸,拍拍後背,好半天李道宗才緩過氣來,他覺著渾身上下疼痛難忍,心想:真是反了!這幫小孩兒竟敢打太上皇!不用問,準是你們的爹給出的主意,你們打我,我告你的爹爹,讓皇上給我出氣,看看是誰厲害!「來人,把我抬上金殿。」
「王一爺,您傷成這樣,是不是先回府換換衣服,上點藥,再去見駕?」
「不,我就這樣,要皇上看看。」
眾人把他抬到皇宮,李道宗命人鳴鐘擊鼓。
李世民聞聽驚王鐘響,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趕緊來到金殿,眾家大臣已排班伺候。
天子問道:「何人鳴鐘擊鼓?」
「啟奏聖駕,成親王派人鳴鐘擊鼓。」
李世民聞聽一愣:「宣他上殿。」
「萬歲,成親王無法行走,您得恕罪,派人把他攙上殿來。」
李世民一聽更是摸不著頭腦,馬上傳旨:「扶成親王上殿。」
時間不大,李道宗被架上八寶金殿。
李世民一看大吃一驚,只見成親王帽子也癟了,袍子也破了,玉帶也掉了,再瞅那靴子更有意思,也不知什麼人把靴子底給砍掉了,光剩倆靴子-,在腿肚子上套著。
左邊這隻眼睛腫嚴了,右邊的眼睛也歪了,鼻子也翻了個了,什麼模樣!再一瞅那鬍子,左面沒了,右面還只有幾根,心裡說話:皇叔啊,你這怎麼啦?
李世民正在疑惑之間,李道宗放聲痛哭:「陛下,臣冤哪!」「皇叔不必著急,坐下講話。」
皇上命人搬把椅子,叫他坐下,有人捧過一碗茶。
李道宗勉強喝了兩口,哭哭啼啼,就把經過講說一遍。
他說:「我要辦點事,行走路過天牢斷字獄的大門,正好遇上秦英領著伙人在那埋伏著,不容分說,把我打成這個模樣。
不用問,一定是羅通、秦懷玉他們這些大人給出的主意。
求陛下給老臣做主。」
說罷又哭。
李世民不聽則可,聞聽此言勃然大怒,他心裡明白,禍打根頭起,這個事肯定是從薛仁貴身上引起來的。
秦懷玉也好,羅通也罷,還有很多人,對我殺薛仁貴,總不滿意,但他們又不敢公開反對,所以使出這些不懂事的孩子,把我王叔打成這樣。
李道宗是我叔叔,是國家的太上皇,打他就是打我。
你們眼裡頭還有皇上沒有?李世民越想越生氣,把龍椅一拍,「傳旨,讓秦懷玉上殿。」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駙馬秦懷玉上殿。」
秦懷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趕緊端帶撩袍,走進八寶金殿,跪倒在金階之下:「臣參見萬歲。」
「秦懷玉,你可知罪?」
秦懷玉愣了:「陛下,臣不知身犯何罪。」
「嘿嘿,秦懷玉,你往這兒看看。
成親王這是怎麼的了?」
秦懷玉在那兒跪著,抬頭往上一看,嚇了一跳,這是誰呀!看了半天才認出來:「萬歲,臣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你還裝糊塗,我問你,是不是你主使你兒子秦英打的成親王?還不從實講來。」
秦懷玉、聽這話,腦袋瓜子「嗡」的一聲,明白了,準是程咬金給出的主意,把成親王接到這步田地,這不是父債子還,是兒子闖禍老子抵嘗啊!皇上不怪孩子就怪我,大概我這條命是保不住了,秦懷玉想到這,往上磕頭:「陛下,臣實在不知。
能不能讓我回府,把秦英找來詢問明白,請求萬歲發落。」
「不必了,養不教,父之過,當兒子的不好,當爹的是有責任。
你生出這種逆子,還有何面目活在人間?來呀,把他推出去斬了!」
皇上在盛怒之下,把東一床一駙馬泰懷玉捆出去了。
文武大臣不明真象,又是一陣騷動。
把秦懷玉剛推出去,殿角下一陣大亂,來了兩乘玉輦,頭乘玉輦,坐的是長孫皇后,二乘玉輦,坐的是靜羅公主。
在公主的懷裡,還摟著個孩子,正是少國公秦英。
就見長孫皇后,滿面淚痕,下了玉輦就喊:「刀下留人!我有本上奏。」
宮娥綵女攙著,趕奔八寶金殿。
皇上一看,-,今天熱鬧了,老婆子來了。
這皇后從來不上殿,今天哭成這個模樣,這是為什麼呢?
書中代言,秦英帶人把李道宗接過之後,也回到了府中。
他一琢磨:李道宗能完得了嗎?肯定得上皇上那兒告狀。
皇上要追究起來,我爹擔不了。
這怎麼辦呢?他最後想了個主意,乾脆,我也去告狀去吧!上哪兒告狀去呢?找他母親靜羅公主。
這靜羅公主,就是李世民的親女兒,從小嬌生慣養,李世民對她一愛一如掌上明珠,她在父王面前也是說一不二。
秦英又一想,光說不行,我得做點傷。
他知道小孩子的鼻子一愛一出一血,他暗下狠心,把小拳頭舉起來,照自己的鼻樑骨就是一下,血一下子就噴一出來了。
秦英雙手捧著血,往臉上一撲拉,抹得不分鼻子不分眼,滿臉都是血,也不知道是哪兒破了。
秦英捂著臉,哭著,去找他一娘一。
靜羅公主見兒子從外邊進來,滿臉是血,嚇一大跳,急忙把秦英拉過來問道:「兒啦,你這是怎麼了?」
秦英此時是又晃腦袋又跺腳,裝得跟真的一樣:「一娘一啊,我是活不了啦,兒叫人家欺負死了。」
「真有人欺負你?他是誰?你把他名字說出來。」
「一娘一啊,您聽我說。
今天我去上學,行走路過天牢的大門,正好成親王李道宗在門口坐著。
還有軍隊在街上把著。
成親王是我太皇老爺,我能不見見他嗎?就這麼著,我跟當兵的要求,給太皇老爺問安。
當兵的答應了,把我領到成親王面前。
我規規矩矩地給他磕了仁頭。
他問我,你姓什麼,叫什麼,我說我是駙馬之子,我叫秦英。
我不說便罷,我這一說,你猜他說的什麼?」
「他怎麼說的?」
「他說:「這小賊意子,你們家都是賊,你爺爺秦瓊就是響馬,你爹也不是好東西,你是個小賊崽子。」
一娘一啊,他出口不遜,把我罵哭了。
罵了我半天,我都沒言語。
後來我實在有點憋不住了,我就說,我爺爺當過響馬,我不是,你怎麼出口傷人呢?在這大街上說這話多難聽。
成親王把眼一瞪:「小兔崽子,你想著我說說就拉倒了,我還打你哩。」
說著把孩兒接到地上拳打腳踢,就揍成這樣了。
我活不了啦。」
靜羅公主聞聽此言,氣得渾身打顫,芳心亂跳,心裡暗自埋怨:李道宗啊李道宗,你是老糊塗了,打狗還得看在主人的分上,慢說這孩子沒有錯,給你行個禮,管你叫一聲太皇老爺,有什麼不對?再說,我們的先人秦瓊,儘管是響馬出身,為大唐立下血汗戰功,你這麼大年紀,怎麼能說出這種無理的話呢?這還了得,這氣說什麼也不能嚥下去。
公主哭著,帶著秦英,要去告狀。
秦英還不去:「一娘一啊,我害怕。
怕他見了面再打我。」
「他敢!他要再打你,一娘一這條命我也不要了。」
「咱一娘一倆去能行嗎?」
「嗯,這麼辦,找你姥一娘一去。
讓你姥一娘一也幫幫咱的忙。」
這才找著了長孫皇后。
公主把經過一說,皇后也十分氣惱,於是就帶著他們母子來到金殿。
李世民一見,心頭不悅:「你不在內宮,因何怒闖金殿?」
長孫皇后又把秦英的話說了一遍。
李世民一聽,不對茬兒呀,便傳旨要公主帶秦英上殿。
皇上一看秦英的模樣也吃了一驚,自己的外孫能不心疼?皇上一問,秦英又真真假假、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皇上聽罷勃然大怒:「成親王,你若大年紀,竟無事生非,暴打小孩兒,還倒打一耙,欺騙寡人,這還了得,推出殺了!」眾武士往上一闖,抓住了李道宗。
李道宗連連喊冤:「萬歲,臣冤枉啊,確實是秦英打的我呀!」「你淨胡說,是你打的我!」「孩兒啦,咱倆拍拍良心說實話,究竟是誰打的誰?」
「你還有良心嗎?你那良心早叫狗掏吃了。」
公主一聽太不像話,瞪了秦英一眼,秦英才不言語。
程咬金此時心裡高興,目地達到了,見好就收吧。
他腆著大肚子出班跪倒:「吾皇萬歲,萬萬歲,臣有本上奏。」
「老一愛一卿,站起來回話。」
「謝萬歲。
萬歲呀,成親王和秦英爭論的事,臣聽著裡邊有個疑點,能不能問上一問?」
「哦?你聽出什麼疑點了?你就問吧。」
「謝萬歲。」
老程轉身來到秦英面前:「素英,你再說說你是在哪兒碰上成親王的?」
「在天牢斷字獄門口。
我今天唸書由那裡路過,見那條大街被人把守禁止通行,說是成親王奉旨把守天牢,怕有人到薛仁貴那兒探監。
我想成親王是我太皇老爺,應給他見見禮,誰知他一見面就罵我,接著又打的我。」
「行了,別說了。」
老程又到李道宗面前:「王一爺,誰打的誰咱先不說,先把地點搞清楚。
您挨揍在什麼地方?」
「天牢斷字獄門口。」
「喔,這麼說你們兩個人說的都一樣。
我再問你,你不在王府呆著,跑到那兒幹什麼去了?方才秦英說你奉旨在那兒守把天牢,有沒有這麼回事?萬歲在這兒,給他旨意沒有,咱先把這個突弄清楚。」
「哦這——」,李道宗一聽,臉就變了色了,他把這事疏忽了。
本來他就假傳聖旨,此時他光顧注意告秦英打了他,沒注意這個事,讓程咬金這一句話擊中要害,李道宗真害怕了,汗珠子也下來了。
程咬金一轉身問皇上:「萬歲,您聽清沒有?您給他聖旨沒有?是叫他把守天牢嗎?」
「哦——」一句話把李世民也提醒了,問李道宗:「皇叔,我什麼時候給你的聖旨?我多咱叫你去把守天牢?真是豈有此理。
這是怎麼回事?」
兩旁人也叫:「說,怎麼回事?」
李道宗渾身栗抖,撲通跪到那兒:「萬歲,臣罪該萬死。
是這麼回事,薛仁貴犯下不赦之罪,理應把他開刀問斬。
但是萬歲又把他容期緩限,老臣心裡覺著不服。
我怕在這一個月當中,有人給薛仁貴串供,因此我假傳聖旨,跑那兒守把天牢,犯下做君之罪,萬歲開恩哪!」這下可把李世民氣壞了。
他把龍膽一拍,「-!李道宗,你身為國家的親王,知法犯法,你可知假傳聖旨,蒙君作一弊,犯什麼罪嗎?」
「臣罪該萬死。
萬歲開恩。」
「推出去!」這回李世民是真的。
金瓜武士往上一闖,不容李道宗分說,抹肩頭,攏二臂,把他推出去了。
程咬金在旁邊一看,李道宗死了,薛仁貴更活不了。
這話怎麼解釋呢?你想想皇上是什麼心情,本來他的心就不好受。
一怒之下,把他親叔叔給殺了,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自然就要恨到文武百官身上,也恨到自己身上.更恨薛仁貴,那薛仁貴可就真沒有救了。
程咬金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萬歲刀下留人,殺不得,殺不得。」
程咬金真把皇上的心意給猜透了。
李世民從心裡說,哪能殺他叔叔,就盼著有人給求情。
沒想到程咬金還真給求情了,皇上心裡頭覺著挺痛快。
「程一愛一卿,有何本奏?」
「萬歲,算了吧。
成親王那麼大歲數了,顛三倒四,糊裡八塗,您想想,他的女兒死了,心情能好得了嗎?痛子心切,難免一時衝動,做了點錯事。
再說他是太上皇,又是您叔叔,就代表您在天牢坐一會兒,也不算什麼違背聖旨,萬歲但能開恩還是開恩,您就把他饒恕了吧。」
李世民一聽,程咬金這人還不錯。
不過這個人有冷熱病,不知他是哪頭的,今天又向著我皇叔了。
「嗯,卿言有理。
來呀!把成親王放回來。」
時間不大,成親王上殿,這老傢伙汗都濕一透了,「謝陛下不斬之恩。」
「-!非是朕不殺你,是魯國公苦苦求情,這才將你赦免,還不過去謝過魯國公。」
「是是是。」
李道宗也挺感激程咬金,趕緊過來,一個勁地說好話。
程咬金假親近,拉著他的手,壓低聲音:「王一爺,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做糊塗事。
就是你在那兒守把天牢,也不應該打秦英啊,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不,我沒打他,是他打的我。」
「噯,又來了,成親王,你明白人淨干糊塗事。
你看見沒有,你要不承認把秦英給打了,這官司還完不了。
你瞧瞧,人家一娘一仨在那盯著你哩,哭哭啼啼,不依不饒,把皇上的火給惹起來,還得殺你,這假傳聖旨的事還得做實了。
你呀,放聰明點,乾脆就承認把秦英打了,讓他們一娘一仨一高興走了,萬歲也就把你饒了。
你要不這樣的話,可沒你的好,我救你也救不了。」
「那我太冤枉了。
唉,到了現在也只好如此了。」
李道宗心想:眼前虧不能再吃,常言君子報仇十年不遲,我就先認下這個賬吧。
李道宗向皇上承認是自己打了秦英。
這一下皇后、公主更有理了:「萬歲,您看此事如何發落?」
李世民也為難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怎麼辦呢?程咬金又出頭說話了。
「陛下,此事不必深究了。
皇后和公主也不必計較了,你沒看看是誰打了誰?都是自家人嗎,再要糾纏也讓人笑話。
依我看,讓成親王出倆錢,給孩子治一治傷,剩下的錢叫孩子買點果子吃,也就算了。
王一爺,您看怎麼樣啊?」
成親王巴不得快些了結:「行啊,我願意。」
「那您準備會多少錢?」
「您說呢?」
「我說得這個數。」
程咬金說著伸出兩個手指頭。
成親王一看,大概是二百兩,不算多:「好吧,一切聽老國公做主。」
「那行啊,我可做主了。
秦英你也聽著,咱這裡三頭對面,我一手托兩家,給你們解決此事。
方才成親王說了,願意賠禮認錯,另外,還再拿出一部分錢來。
給這個數。」
「程爺爺,這是多少錢哪?」
「傻孩子能少給你嗎?白銀兩萬兩。」
李道宗一聽就急了,急忙拉了拉老程的衣角:「魯國公,這……」「哎哎,成親王你還計較什麼,你這麼大歲數了,家產萬貫,兩一腿一伸,錢能帶走嗎?拿出兩萬兩銀子來,那算個啥。
你別捨命不捨財,這事就這麼定了。」
「唉,好吧,就這麼定了。」
李道宗一聽,我倒了血霉了,挨頓揍,還花了兩萬兩銀子,世上哪有這樣賤骨頭的,但是又沒有辦法。
這事就算了結了。
這場風波過去以後,李道宗再也不敢去天牢了。
程咬金與眾人換班探監,看望薛仁貴。
頭一個就是程咬金。
到了天牢,見了薛禮,把酒席擺上,程咬金苦苦相勸,讓薛仁貴保重身一體。
一、好好治傷;二、好好增強營養;三、心裡往寬處想。
你放心,我們想什麼辦法也叫你死不了。
別看皇上給一個月,有這一個月就不愁那一個月。
話是開心鎖,經過程咬金、羅通、秦懷玉等等眾人苦苦相勸,薛仁貴的心情稍微見些好轉,傷也逐漸地見好,飲食也增加了。
與此同時,老程心裡也著急,掰著手指頭算計日子。
一天二天三天,日子過得這麼快,一個月一眨眼就到了。
可送出去的幾封信,搬請的四路救兵,音空信渺,眾人無不望眼欲穿。
到了一個月那天,李世民早早升坐九龍口,文武百官朝賀已畢。
第一件事,李世民就傳旨,從天牢斷字獄把薛仁貴提出來,綁赴刑場,午時三刻開刀問斬,給翠雲公主報仇雪恨。
李世民心裡還想:我看誰還求情,你們還怎麼折騰,我這就夠瞧的了,諒你們也沒詞兒了。
旨意傳下,下面聞風而動,從天牢把薛禮提出來,送上刑車,劊子手前呼後擁,羽林軍後邊押送,走過荷花大街,趕奔午朝門法場。
劊子手把薛仁貴從刑車上架下來,推上斷頭台。
在台上綁好了,然後放起頭一聲追魂大炮。
炮聲一響,把人的心都撕一裂了,法場內外一陣大亂。
特別是文武百官,無不落淚,搖頭歎氣。
最為著急的,就是魯國公程咬金了。
老程跺腳捶胸,呼天喚地,雙淚交流。
監斬官李道宗一聲令下,點響了第二聲追魂炮,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如果第三聲大炮一響,人頭就要落地,這可怎麼辦呢?
眾人正在著急,只見西大街跑來一匹戰馬,如疾風閃電,趕奔法場,馬鞍鞒上有一人喊著:「閃開呀!閃開——!」「嗒嗒嗒嗒……」,看熱鬧的老百姓,護法場的軍兵,嚇得往兩旁一閃,這匹馬直接撞進法場。
程咬金把眼睛一揉一揉一,仔細定睛一看:「喲,大老黑,你回來的正是時候。」
大老黑是誰呀?就是皂袍將軍、老元帥尉遲恭。
沒想到在這時候尉遲恭進了京了。
這真叫來早了不如來巧了。
再看尉遲恭,頭上戴著風帽,身穿跨馬服,老頭子滿臉都是征塵,衣裳都濕一透了。
再看那匹馬,四條腿突突突一個勁兒地哆嗦,順著四條腿往下淌汗,連人帶馬,如同水裡洗過一般。
馬進了法場,由於過度勞累還沒有站穩,前蹄一失,咕咚摔倒在地,把老元帥從馬上摔下來了。
眾人往上一闖,牽馬的牽馬,攙人的攙人,再看老元帥已經昏迷不醒。
程咬金吩咐一聲:「快拿水來。」
水給老元帥灌下去之後,走五臟通六腑,尉遲恭才明白過來。
睜眼往兩旁看看,頭一眼先看見程咬金:「魯國公,我且問你,這是什麼地方?」
「啊,你糊塗了,這是午朝門法場重地。」
「噢,我再問你,薛仁貴現在何處?」
「在斷頭台上哪。」
「他死了沒有?」
「還沒死呢。
你們爺倆還能見得著。」
尉遲恭聞聽此言,一骨碌從地下站起來,身一子晃晃悠悠,直奔斷頭台。
就見這老頭兒倆眼發直,鬍子都飛起來了,如傻如醉一般。
尉遲恭一邊走著,一邊喊:「兒啦,仁貴,體要擔驚,慢要害怕,為父救你來了!」
書中代言:尉遲恭為什麼到現在才進京?他為什麼叫薛禮為兒子?這有許多原因。
前文已經講過,當年出征西域時,尉遲恭是領兵大元帥,戰場上幾次遇難,都是薛仁貴把他救了,敬德暗下決心:一日我見著薛仁貴,非收他為義子不可。
後來張士貴敗露,君臣一團一圓,敬德抱著薛禮就不撒手,李世民也很高興,就從中說合,讓敬德收薛禮為乾兒,為這事還正式舉行了隆重的典禮。
班師回朝以後,薛仁貴回了山西絳州府。
老元帥本該歇一歇了,偏趕上燕雲一帶鬧土匪,打家劫舍,甚至搶州劫府,地方官抵擋不住,奏章送進長安。
皇上一看十分氣惱,就命尉遲恭帶兵到那一帶剿匪,就便巡邊,體查民情。
老元帥來到邊城,原來這裡有一股大的土匪隊伍,人約萬餘,嘯聚山林,頭目叫字文龍,胯一下馬掌中九耳八環大砍一刀,有萬夫不當之勇。
他原是隋朝一奸一相字文化及的遠房後代,對大唐有刻骨仇恨,十分猖狂。
老元帥為剿滅這股叛匪,花費很大心血,最後把他們擠進燕山,一網打盡。
這事剛剛平定,還有許多善後沒有處理。
這一日老元帥正在校場閱兵,突然接到了程咬金的告急書信,由於送信人走了幾個地方,延誤了時日。
老元帥聽人念罷書信大吃一驚,真好似萬丈高樓一腳踏空,揚子江心翻了船,止不住直淌眼淚。
尉遲恭雖然有三個兒子,但他最喜歡的還是這個乾兒子薛仁貴。
因為第一,敬德十分一愛一將,薛禮具有帥才;第二,敬德戎馬一生,薛禮為大唐屢立戰功;第三,敬德為人肝膽相照,薛禮為朋友兩肋插刀。
因此他倆的感情深似海洋。
現在聽說薛禮要掉腦袋,他能不急嗎?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長安。
他當即草草作了安排,帶一百名親兵衛隊,日夜兼程,往前趕路。
他屈指一算,日子不多了,便催開寶馬,甩下衛隊,獨自進京。
渴了河邊喝口水,餓了馬上吃塊饃,心急總嫌馬慢,不停一抽一著鞭子。
緊跑急趕,這一日到了長安,正趕上一個月期滿,薛仁貴又被綁到了法場。
進城門聽到第二聲追魂炮,老元帥如摘心一般,又連連一抽一打寶馬,這匹馬拼上命闖進了法場,一停下來,馬就沒一點勁兒了,這才連人帶馬摔倒地上。
眾人一陣呼喚,老元帥慢慢甦醒過來。
書裡表過,言接上文。
老元帥尉遲恭由地下起來,邁步上了斷頭台,見薛禮髮髻披散,身穿罪衣罪裙,不由得心一翻個兒,撲上來把薛仁貴抱在懷裡,大哭起來:「兒啦,你受了苦了——」
薛仁貴在法標上被綁著,剛才不少人祭奠法場,大夥兒敬酒,他沒少喝,為的是喝得迷迷糊糊,挨刀的時候不痛苦。
此時聽見耳邊有親切的聲音,薛仁貴睜眼一看,做夢也沒想到老乾爹來了,這就叫不見親人不掉淚,滿肚子委屈湧上心頭,眼淚刷地就掉下來了:「爹爹,想不到今生今世咱們父子還能見面。」
這爺倆一哭,程咬金、秦懷玉、羅通、魏征及文武百官都哭了。
尉遲恭老元帥哭罷多時,把眼淚搌了搌,「仁貴呀,你放心,只要有你乾爹三寸氣在,我保你平安無事。
不過咱爺倆把話要說清楚,你犯了什麼罪了,為什麼皇上要殺你?」
旁邊程咬金過來了:「我說大老黑呀,時間不長了,三聲追魂炮已經響過兩聲了,不定哪陣這第三聲就響了,仁貴的人頭就落地了,哪有功夫搗鼓這些事兒?你聽我給你說,是這麼回事。」
老程把經過講說一遍。
敬德問道:「仁貴,魯國公說得對不對?」
「爹爹,就是這樣,一點不假,兒我冤枉啊。」
「好了,有你這句話我心裡就有底了。
現在我就趕奔金殿為你求情,萬歲准情倒還罷了,要不准情我這條老命就不要了。」
敬德說罷轉身就走,寶林、寶慶、寶懷哥仁趕忙過來給爹爹見禮。
尉遲恭一見他們火往上撞,揚起手每人給了一巴掌,哥兒仁撲通就跪下了:「爹爹息怒,不知您老為何發火?」
「呸!你們這三個無用的東西,我且問你們,你薛大哥被綁,你們因何見死不救?為父當初給你們說過沒有?沒有薛仁貴,就沒有為父的今天。
你們跟你薛大哥,就好像一一奶一同胞一樣,你大哥受了苦,為什麼你們不管?我非打死你們不可。」
老元帥說著話,從背後把十八節紫金鞭掣出來,舉鞭要打。
這三個孩子,誰也不敢反抗,把頭一低,等著挨打。
掃北王羅通手快,過去就把鞭給接住了:「老元帥息怒,老元帥您等會兒再打。」
程咬金也過來了,用手指著尉遲恭,「大老黑,你瘋了是怎麼的,別怪孩子了,他們有什麼能耐,敢跟皇上強嘴嗎?慢說是他們,連我大老程都沒轍了,拉倒吧,你有這一精一神頭跟皇上講去,有能耐跟皇上辯理去,拿寶林他們殺氣有什麼用?」
死說活勸,尉遲恭才把氣消了,用手指著他們哥兒仁:「奴才,回頭再找你們算賬。」
說著話下了斷頭台就走了。
程咬金主意多,一算計這時間,可不保險:「噯,大老黑,先等等。」
「什麼事?」
「第三聲追魂炮就要響了,你看沒看見,監斬棚裡坐著監斬官,你得跟他講清楚,讓他容期緩限,先別開刀。
要不你求情去了,這兒炮一響,腦袋落地了,你不白去一趟嗎?」
「說得對。
但不知什麼人是監斬官?」
「成親王李道宗,別人能擔當這個角色嗎?就是那老小子,不知道仁貴哪一點得罪了他,他跟薛仁貴是死不對緣。
如果不把他打點樂了,仁貴這條命可保不住啊。」
「好,好!待我去見他。」
「我願意頭前給你引路。」
程咬金把法場的事情交給羅通、秦懷玉,然後陪著尉遲恭走進監斬棚。
到監斬棚一看,除了桌椅板凳,連個人影都沒了。
李道宗哪去了呢?因為尉遲恭一到法場他就知道了。
他最怕的就是尉遲恭。
就這打鐵出身的鐵匠,心直一性一梗,張嘴就罵人,舉手就打人。
成親王一想,我跟這些人死不對緣,要叫別人給裝上火,他捧我一頓,我上哪訴冤去?所以腳底板抹油,溜了。
尉遲恭到這兒撲空了,問程咬金怎麼辦,程咬金說:「他溜了這事就好辦,走,咱們見駕去。」
說著他們一拐彎兒,往殿上去了。
剛走到朝房這兒,尉遲恭心想,見著皇上我怎麼說?因此,兩眼發直,也沒了主意。
程咬金則不然,這腦袋跟撥一浪一鼓一樣,東瞅瞅,西看看。
他往朝房裡一看,李道宗正在這兒。
這老傢伙不放心,想要看看尉遲恭過去沒有,正好往外一探腦,被程咬金看見了:「哎哎,大老黑,成親王在這兒哪,過去,咱得問明白了。」
「好。」
兩個人一拐彎兒趕奔朝房。
成親王再想躲,躲不了啦,沒辦法,強硬著腦瓜皮笑臉相迎,恭身施禮「老元帥,何時進的京?本王迎接來遲,當面恕罪。」
說著話齜著牙彎著腰,給尉遲恭施禮。
方才說了,尉遲恭的心都在八寶金殿,正想著見了皇上怎麼說,所以李道宗說的話他有的聽見了,有的沒聽見。
程咬金看出來了,用手一推尉遲恭:「老黑,他說什麼你聽見沒有?」
「沒有啊!」「你看你,他表面上迎接你,說些客套話,一轉身他罵了你一句。」
「罵我什麼?」
「你可別生氣啊,他罵你是一隻黑烏龜。」
敬德聞聽此言沖沖大怒。
為什麼呢?因為他最忌諱別人罵他是烏龜。
敬德原籍山西朔州馬邑縣孝感莊人,出身貧寒,以打鐵為生,娶妻梅氏,夫妻感情甚好。
隋朝未年楊廣暴虐,英雄蜂起,戰爭不斷。
敬德滿身武藝,想吃糧當軍,又不放心妻子。
梅氏夫人勸他:「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應以國事為重,何能斤斤計較兒女私情?你放心前去建功立業,也就是了。」
敬德深受感動。
臨別之時,他握住梅氏的手說:「夫人身懷六甲,應多加保重。
生個女孩,你就起名,生個男孩,就叫寶林。
我這裡有一對紫金鞭,給你留下一支,作為父子相認之物,他年若得富貴,當親自接你們母子。」
敬德走後,有一股土匪殺到孝感莊,擄到梅氏。
土匪頭子劉國禎強一逼一她作壓寨夫人。
梅氏為撫養幼子,忍辱負重。
後敬德作了大將,親到馬邑縣尋找妻兒,可是村莊已成廢墟,梅氏音信皆無,敬德痛不欲生。
以後訪到實信,寶林認父歸宗,劉國禎被殺,梅氏覺著失節,對不起丈夫,懸樑自盡。
敬德受到很大刺激,有人開玩笑說他是烏龜,他都認為是莫大的侮辱,現在聽說李道宗罵他黑烏龜,他能受得了嗎?兩股怒火加到一塊兒,便怒沖沖伸手質問李道宗。
正巧李道宗齜著牙,躬身作揖,程咬金看得真切,在敬德背後一推,老元帥站立不穩,身一子前傾,如鐵條似的手指,戳在李道宗的門牙上,「喀吧」一聲,兩顆門牙落地,鮮血流了出來,把李道宗疼得亂蹦。
敬德心裡埋怨老程,嘴裡還不好說,他橫眉立目,訓斥李道宗:「你聽著:我現在上殿為薛仁貴求情,在此期間不准你傳令斬殺薛禮,若有半點差錯,小心我扒了你的皮!聽見沒有?」
李道宗只顧牙疼,哪有工夫答話?尉遲恭轉身邁大步趕奔八寶金殿要面見皇上為薛仁貴求情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