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義
第五十六回 子牙設計收九公
姻緣前定果天然,須信紅絲一足下牽;敵國不妨成好合,仇讎應自得翩聯。
子牙妙計真難及,鸞使奇謀枉用偏;總是天機離預料,紂王無福鎮乾坤。
話說散宜生出城,來至商營,對旗門官曰:「轅門將校,報與你一鄧一 元帥得知:『岐周差上大夫散宜生,有事求見。
』」軍政官報進中軍:「啟元帥!岐周差上大夫有事求見。」
一鄧一 九公曰:「吾與他為敵國,為何差人來見我?必定下說詞,豈可容他進營,惑亂軍心;你與他說:『兩國正當爭戰之秋,相見不便。
』」軍政官出營,回覆散宜生。
宜生曰:「兩國相爭,不阻來使,相見何妨,吾此來奉姜丞相命,有事面決,非可傳聞,再煩通報。」
軍政官出營又進營,來把散宜生言語,對九公訴說一遍。
九公沈吟,旁有正印先行官太鸞上前言曰:「元帥乘此機合,放他進來,隨機應變,看他如何說;方可就中取事,有何不可。」
九公曰:「此言亦自有理。」
命左右請他進來,門宮出轅門,對散宜生曰:「元帥有請。」
散宜生下馬,走進轅門,進了三層鹿角,行至滴水簷前;一鄧一 九公迎下來,散宜生鞠躬,口稱:「元帥。」
九公曰:「大夫降臨,有失迎侯。」
彼此遜讓行禮,後人有請單贊子牙的妙計:「子牙妙算世無倫,學貫天人泣鬼神;縱使九公稱敵國,藍橋也自結姻親。」
話說二人遜至中軍,分賓主坐下,一鄧一 九公曰:「大夫!你與我今為敵國,未決雌雄,彼此各為其主,豈得循私妄議?大夫今日見諭,公則公言之,私則私言之,不必效舌劍,徒勞往返耳!予心如鐵石,有死而已,斷不為浮言所搖。」
散宜生笑曰:「吾與公既為敵國,安敢造次請見?只有一件大事,特來請一明示,無他說耳!昨拿有一將,系是元帥門婿,於盤問中道及斯言,今丞相不忍驟加極刑,以割人間恩愛,故命散宜生親至轅門,特請尊裁。」
一鄧一 九公聽說,不覺大驚曰:「誰吾婿,為姜丞相所擒?」
散宜生說:「元帥不必故推,令婿乃土行孫也。」
一鄧一 九公聽說,不覺滿面通紅,心中大怒,厲聲言曰:「大夫在上,吾只有一女,乳名嬋玉,幼而喪母,吾愛惜不啻掌上之珠,豈得輕易許人,今雖及笄,所求者固眾,吾自視皆非佳婿,而土行孫何人,妄有此說也。」
散宜生曰:「元帥暫行息怒,聽不才拜稟,古人相女配夫,原不專在門第,今土行孫亦不是無名小輩,彼原是夾龍山飛雲洞懼留孫門下高弟;因申公豹與姜子牙有隙,故說土行孫下山來助元帥征伐西岐;昨日他師父下山,捉獲土行孫在城,窮其所事,彼言所以雖為申公豹所惑,次為元帥以令愛相許,有此一段姻緣;彼因傾心為元帥,而暗進城內行刺,欲速成功,良有以也;昨已被擒伏罪不枉,但彼再三哀求姜丞相及彼師尊懼留孫曰:『為一此段姻緣,死不瞑目。
』之語,即姜丞相與他師尊,俱不肯放,只予在旁勸慰:『豈得以一時之過,而斷送人間好事哉。
』因勸姜丞相暫且留下,宜生不辭勞苦,特謁元帥,想求俯伏賜人間好事,曲成兒女恩情,此亦元帥天地父母一之 心,故宜生不避斧鉞,特見尊顏,以求裁示。
倘有元帥果有此事,姜丞相仍將土行孫送還元帥,以遂姻親,再決雌雄耳!
並無他說。」
一鄧一 九公曰:「大夫不知土行孫妄語耳!土行孫乃申公豹所薦,為吾先行,不過一牙門裨將,吾何得輕以一女許之哉,彼不可借此為偷生之計,以辱吾女耳!大夫不可輕信。」
宜生曰:「元帥也不必固卻,此事必有他故,難道土行孫平白興此一番言語:其中定有委曲,想是元帥或於酒後賞功之際,憐才惜技之時,或以一言安慰其心,彼使妄認為實,作此癡想耳!」九公被散宜生此一句話,道出九公一腔心事。
九公不覺答道:「大夫斯言大是明見,當時土行孫被申公豹薦在吾麾下,吾亦不甚重彼;初為副先行督糧使者,後因太鸞失利,彼恃其能,改為正先行官,首陣擒了哪吒,次擒黃天化,三次擒了姜子牙,被岐周眾將搶回,土行孫進營,吾見彼累次出軍獲勝,治酒與彼賀功,以盡朝廷懋賞功臣之意,及至飲酒中間,彼曰:「元帥在上,若是早用末將為先行,早取西岐多時矣。」
那時吾酒後,矢口許之曰:「你若取了西岐,吾將嬋玉贅你為婿。」
一來是獎勵彼竭力為公,早完王事,今彼已被擒,安得又妄以此言為口實,令大夫往返哉?」
散宜生又笑曰:「元帥此言差矣!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況且婚姻之事,人之大倫,如何作為兒戲之談;前日元帥言之,土行遜信之,土行孫又言之,天下共信之,便與中外,人人共處,正所謂:『路上行人口似碑。
』將以為元帥相女配夫,誰信將軍權宜之術,為國家行此不得已之深衷也?徒使令愛千金之軀,作為話柄,閨中之秀,竟作口談;萬一不成全此事,且使令愛有白頭之歎,吾竊為元帥惜之。
今元帥為商之大臣,天下三尺之童,無不奉命;若一旦而如此,吾不知所稅駕矣!乞元帥裁之。」
一鄧一 九公被散宜生一番言語,說得默默沈思,無言可答。
只見太鸞上前附耳說:「如此如此,亦是第一妙計。」
一鄧一 九公聽太鸞之言,回嗔作喜道:「大夫之言,深屬有理,末將無不應命。
只小女因先妻早喪,幼而夫教,予雖一時承命,未知小女肯聽此言,俟予將吾意與小女商榷,再令人至城中回覆。」
散宜生只得告辭,一鄧一 九公送至營門而別。
散宜生進城,將一鄧一 九公言語,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子牙大笑曰:「一鄧一 九公此計,怎麼得我過?」
懼留孫亦笑曰:「且看如何來說。
田子牙日:「勞動散大夫,俟九公人來,再為商議。」
宜生退去不表。
且說一鄧一 九公謂太鸞曰:「適雖是曹允此事,畢竟當如何處置?」
太鸞曰:「元帥明日可差一能言之士說:『昨日元帥至後營,與小姐商議,小姐已自應允,只是兩邊敵國,恐無足取信,是必姜丞相親自至營中納聘,小姐方肯聽信。」
子牙如不來便罷,再為之計,若是他肯親自來納聘,彼必無得重升自衛之理,如此只一匹夫,可擒耳!若是他帶有將佐,元帥可出轅門迎接,至中軍用酒筵,賺開他手下眾將,預先埋伏下驍勇將士,俟酒席中間,擊杯為號,擒之如囊中取物,西岐若無子牙,則不政自破矣!」九公聞說大喜:「先行之言,真神出鬼沒之機!只是能言快語之人,隨機應變之士,吾知非先行不可,乞煩先行明日親往,則大事可成。」
太鸞曰:「若元帥不以末將為不才,鸞願往周營,叫子牙親至中軍;不勞苦爭惡戰,早早奏凱回軍。」
九公大喜,一宿晚景不題。
次日,一鄧一 九公升帳,命太鸞進西岐說親。
太鸞辭別九公,出營至西岐城下,對守門官將曰:「吾是先行官太鸞,奉一鄧一 元帥命,欲見姜丞相,煩為通報。」
守城官至相府,報與姜丞相曰:「城下有商營先行官太鸞求見,請令定奪。」
子牙聽罷,對懼留孫曰:「大事成矣。」
懼留孫亦自暗喜;子牙對左右曰:「速與我請來。」
守門官同軍校至城下,開了城門,對太鸞曰:「丞相有請。」
太鸞慌忙進城,行至相府下馬,左右通報。
太鸞進府;子牙與懼留孫降階而接,太鸞控背躬身言曰:「丞相在上,末將不過馬前一卒,禮當叩見,豈敢當丞相如此過愛。」
子牙曰:「彼此二國,俱系賓主,將軍不必過謙。」
太鸞再四遜謝,方敢就坐,彼此一溫一 慰畢,子牙以言挑之曰:「前者因懼道兄,將土行孫擒獲,當欲斬首,彼因再四哀求,言:『一鄧一 元帥曾有牽紅之約。
』乞我少緩須臾之死;故此,著散大夫至一鄧一 元帥中軍,問其的確;倘元帥果有此言,自當以土行孫放回,以遂彼兒女之情,人間恩愛耳!幸蒙元帥見諾,俟議定回我,今將軍賜顧,元帥必有教我。」
太鸞欠身答曰:「蒙丞相下問,末將敢不上陳;今特奉主帥之命,多拜上丞相,不及寫書,但主帥乃一時酒後所許,不意土行孫被獲,竟以此事倡明,主帥亦不敢辭;但主帥此女,自幼失母,主帥愛惜如珠。
況此事須要成禮;後日乃吉日良辰,意欲散大夫同丞相親率土行孫入贅,以珍重其事,主帥方有體面,然後再面議軍國之事;不識丞相允否?」
子牙曰:「我知一鄧一 元帥乃忠信之士,但幾次天子有征伐之師,至此皆不由分訴;俱以強力相加,只我週一段忠君愛國之心,並無背逆之意,不用見諒於天子之前,言之欲涕;今天假之便,有此姻緣,庶幾將我等一腔心事,可以上達天子,表白於天下也。
我等後日親送土行孫至一鄧一 元帥行營,吃賀喜筵席;乞將軍善言道達,姜尚感激不盡。」
太鸞遜謝,子牙遂厚款太鸞而別。
太鸞出得城來,至營門等令,左右報入帳中,有先行官等令,一鄧一 九公傳令:「來見。」
太鸞至中軍,九公問曰:「其事如何?」
太鸞將姜子牙應允後日親來言語,訴說一遍。
一鄧一 九公乃以手加額曰:「天子洪福,彼自來送死。」
太鸞曰:「雖然大事已成,但防備不可不謹。」
一鄧一 九公吩咐:「選有力量軍士二百人,各藏短刀利刃,埋伏帳外;聽擊杯為號,左有齊出,不論子牙眾將,一頓刀剁為肉醬。」
眾將士得令而退,命趙升一枝人馬,埋伏左營,侯中軍炮響,殺出接應;又命孫紅領一枝人馬,埋伏右營,侯中軍炮響,殺出接應:又命太鸞與子一鄧一 秀,在轅門賺住眾將;又吩咐後營小姐一鄧一 嬋玉,領一枝人馬,為三路故應使,一鄧一 九公吩咐停當,專候後日行事。
左右將佐俱去安排不表。
且說子牙送太鸞出府,歸與懼留孫商議曰:「必須如此如此,大事可成。」
光一陰一迅速,不覺就是第三日;先一日子牙命楊戩變化,暗隨吾身,楊戩得令;子牙命選一精一壯力卒五十名,裝作□抬禮腳夫,辛甲、辛免、太顛、閎夭、四賢八俊等,充作左右接應之人,俱各暗藏利刃;又命雷震子、黃天化領一枝人馬,搶他左哨,殺入中軍接應;再命哪吒、南宮領一枝人馬,搶他右哨,殺入中軍接應;金吒、木吒、龍鬚虎統領大隊人馬救應搶親;子牙俱吩咐暗暗出城埋伏不表。
怎見得?有詩為證:「商營此日瑞筵開,專等鷹揚大將來;孰意子牙籌畫定,中軍炮搶嬌才。」
且說一鄧一 九公其日與女嬋玉商議曰:「今日子牙送土行孫入贅,原是賺子牙出城,擒彼成功;吾與諸將吩咐已定,你可將掩心甲緊束,以備搶將接應。」
其女應允。
一鄧一 九公升帳,吩咐鋪氈搭彩,俟候子牙不題。
且說子牙是日使諸將裝扮停當;乃命土行孫至前聽令,子牙曰:「你同至商營,看吾號炮一響,你便進後營,搶一鄧一 小姐要緊。」
土行孫得令。
子牙等至午時,命散宜生先行,子牙方出了城,望商營進發;宜生先至轅門,太鸞接著,報於九公,九公降階至轅門迎接;散宜生曰:「前日仰蒙金諾,今姜丞相已親自壓禮,同令婿至此,特令下官先來通報。」
一鄧一 九公曰:「動煩大夫往返,尚容申謝,我等在此立等如何?」
宜生曰:「恐驚動元帥不便。」
一鄧一 九公曰:「不妨。」
彼此等候良久,一鄧一 九公遠遠望見子牙,乘四不像,帶領腳夫,一行不過五六十人,並無甲冑兵刃;九公看罷,不覺心喜;只見子牙同眾人行至轅門。
子牙見一鄧一 九公同太鸞、散宜生俱立侯,子牙慌忙下騎;一鄧一 九公迎上前來,打躬曰:「丞相大駕降臨,不才未得遠接,望乞恕罪。」
子牙忙答禮曰:「元帥盛德,姜尚久仰慕譽無緣,末得執見,今幸天緣,得罄委曲,尚不勝幸甚。」
只見懼留孫同土行孫上前行禮。
九公問子牙曰:「此位是誰?」
子牙曰:「此是土行孫師父懼留孫也。」
一鄧一 九公忙致委曲曰:「久仰仙名,未曾拜識,今幸降臨,殊慰夙昔。」
懼留孫亦稱拜謝畢,彼此遜讓,進得轅門。
子牙睜眼觀看,只見肆筵設席,結綵懸花,極其華美,怎見得?有詩為證:「結綵懸花氣象新,麝蘭香靄襯重菌;屏間孔雀千年瑞,色映笑容萬谷春。
金鼓兩旁藏殺氣,笙簫一派郁荊榛;孰知天意歸周主,千萬貔貅化鬼。」
話說子牙正看筵席,猛見兩邊殺氣上衝,子牙已知就裡;使與土行孫眾將丟個眼色,眾人已解其意,俱親上帳來。
一鄧一 九公與子牙諸人行禮畢,子牙命左右□抬上禮來;一鄧一 九公方接禮單看完,只見辛甲暗將信香取出,忙將□抬盒內大炮燃著,一聲炮響,恍若地崩山塌;一鄧一 九公吃了一驚,及至看時,只見腳夫一擁上前,各取出暗藏兵器,殺上帳來,一鄧一 九公措手不及,只得望後就跑,太鸞與一鄧一 秀見勢不諧,也往後逃走,只見四下伏兵齊起,喊聲振天。
土行孫綽了兵器,望後營來搶一鄧一 嬋玉小姐,子牙與眾人俱各搶上馬騎,各執兵刃殺,那二百名刀斧手,如何抵當得住;及至一鄧一 九公等上得馬,出來迎戰時,營已亂了。
趙升聞炮,自左營殺來接應,孫紅聽得炮響,從右營殺來接應,俱被辛甲、辛免等,分投截殺;一鄧一 嬋玉方欲前來接應,又被土行孫攔住,彼此混戰。
不意雷震子、黃天化、哪吒、南宮兩枝人馬,從左右兩邊殺過來。
商紂人馬,反在居中,首尾受敵,如何抵得住;後面金吒、木吒等大隊人馬,掩殺上來。
一鄧一 九公見勢不好,敗陣而走,軍卒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一鄧一 嬋玉見父親與眾將敗下陣來,也虛閃一刀,往正南上逃走;土行孫知嬋玉善於發石傷人,遂將困仙繩祭起,將嬋玉困住,跌下馬來,被土行孫上前綽住,先擒進西岐城去了。
子牙與眾將追殺一鄧一 九公,有五十餘里,方鳴金收軍進城。
一鄧一 九公與子一鄧一 忠,並太鸞、趙升等,直至岐山下,方收集敗殘人馬;查點軍卒,見沒了小姐,不覺感傷,只望擒拿子牙;孰知反中奸計,追悔無及,只得暫紮住營寨不表。
且說子牙與懼留孫大獲全勝,進城升銀安殿坐下,諸將報功畢;子牙對懼留孫曰:「命土行孫乘今日吉日良時,與一鄧一 小姐成親何如?」
懼留孫曰:「貧道亦是此意,事不宜遲。」
子牙命土行孫:「你將一鄧一 嬋玉帶進後房,乘今日好日子,成就你夫婦美事,明日我尚有說話。」
土行孫領命;子牙又命侍兒,攙一鄧一 小姐到前面,安置新房內來,好生伏侍;一鄧一 小姐嬌羞無奈,含淚不語,被左右侍兒,挾持後房去了。
子牙命諸將吃賀喜酒席不題。
且說一鄧一 小姐攙至香房,土行孫上前迎接嬋玉;土行孫笑容可掬,嬋玉一見土行孫,便自措身無地,淚雨如傾,默默不語。
土行孫又百般安慰,嬋玉不覺怒起罵曰:「無知匹夫,賣主求榮,你是何等之人,敢妄自如此!」土行孫陪著笑面答曰:「小姐雖千金之體,不才亦非無名之輩,也不辱沒了你,況小姐曾受我療疾之恩,又有你尊翁泰山,親許與我,俟行刺武王回兵,將小姐入贅,人所共知;且前日散大夫先進營,與尊翁面訂,今日行聘人贅。
丞相猶恐尊翁推托,故略施小計,成此姻緣,小姐何苦固執。」
嬋玉曰,「我父親許散宜生之言,原是賺姜丞相之計,不料誤中奸謀,落在彀中,有死而已。」
土行孫曰:「小姐差矣!別的好做口頭語,夫妻可是暫許得的,古人一言為定,豈可失信;況我等俱是闡教門人,只因誤聽申公豹唆使,故投尊翁帳下,以圖報效。
昨被吾師下山擒進西岐,責吾暗進西岐行刺武王、姜丞相,有辱闡教,背本忘師,逆天助惡;欲斬吾首,以上國法:吾哀告師曾,姜丞相定欲行刑;吾只得把初次擒哪吒、黃天化,尊翁泰山,晚間飲酒,將小姐許我,俟旋師命吾入贅,我只因欲就親事之心,急不得已,方得進西岐。
吾師與姜丞相聽吾斷言,屈指一算,乃曰:『此子該與一鄧一 小姐有紅絲系足之緣,後來俱是周朝一殿之臣。
』因此赦吾之罪,命散大夫作伐。
小姐!你想若非天緣,尊翁怎麼肯,小姐焉能到此;況今紂王無道,天下叛離,累伐西岐,不過魔家四將、聞太師、十洲三島仙眾,皆自取滅亡,不能得志,天意可知,順逆已見;又何況尊翁區區一旅之師哉。
古云:『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
』小姐今日固執,三軍已知土行孫成親,小姐縱冰清玉潔,誰人信哉?小姐請自三思。」
一鄧一 嬋玉被土行孫一時話,說得低頭不語。
土行孫見小姐略有回心之意,近前促之曰:「小姐自思,你是香閨女質,天上奇葩,不才乃夾龍山門徒,相隔不啻天淵,今日何幸,得與小姐玉體相親,情同夙覯。」
便欲上前,強牽其衣;小姐見此光景,不覺粉面通紅,以手拒之曰:「事雖如此,豈得用強?
俟我明日請命於父親,再成親不遲。」
土行孫此時情興已迫,按納不住;上前一把摟住,小姐抵死拒住。
土行孫曰:「良辰吉日,何必苦推,有誤佳期。」
竟將一手去解其衣,小姐雙手推托,彼此扭作一堆;小姐終是女流,如何敵得土行孫過。
不一時,滿面流汗,喘吁氣急,手已酸軟,土行孫乘隙,右手插入裡去,嬋玉及至以手抵當,不覺其帶已斷;及將雙手住裡衣,其力愈怯。
土行孫待至,以手一抱,暖玉一溫一 香,已貼滿胸懷,檀口香腮,輕輕按摺;小姐嬌羞無主,將臉左右閃躲,不覺流淚滿面曰:「如是特強,定死不從。」
土行孫那裡肯放,死命壓住,彼此推扭,又一個時辰,土行孫見小姐終是不肯順從,乃哄之曰:「小姐既是如此,我也不敢用強,只恐小姐明日見了尊翁變卦,無以為信耳。」
小姐忙曰:「我此身已屬將軍,安有變卦之理,只將軍肯容憐我,見過父親,庶成我之節;若我是有負初心,定不逢好死。」
土行孫曰:「既然如此,賢妻請起。」
土行孫將雙手摟抱其頸,輕輊扶起一鄧一 嬋玉,以為真心放他起來,不曾提防將身超時,使用一手推開土行孫之手,土行孫乘機將雙手插入小姐腰裡,抱緊了一提,腰已鬆了,裡衣逕往下一卸;一鄧一 嬋玉被土行孫所算,及落手相持時,已被雙肩隔住手,如何得下來,小姐展掙不住,不得已言曰:「將軍薄倖,既是夫妻,如何哄我?」
土行孫曰:「若不如此,賢妻又要千推萬阻。」
小姐惟閉目不言,嬌羞滿面,任土行孫解帶脫一衣 ,二人扶入錦帳。
嬋玉對土行孫曰:「賤妾系香閨幼稚,不識雲雨,乞將軍憐護。」
土行孫曰:「小姐嬌香艷質,不才羨慕久矣,安敢逞逛。」
正是翡翠衾甲,初試海棠新雨;鴛鴦枕上,漫飄桂蕊奇香。
彼此一溫一 存一交一 相慕戀;極人間之樂,無過此時矣。
後人有詩,單道子牙妙計,成就二人美滿姻緣。
「妙算神機說子牙,運籌帷幄定無差;百年好事今朝合,其把紅絲孟浪誇。」
話說土行孫與一鄧一 嬋玉成就夫婦,一夜 晚景已過。
次日夫妻二人都來,梳洗已畢,土行孫曰:「我二人可至前殿,叩謝姜丞相與我師尊,撫育成就之恩。」
嬋玉曰:「此事固當要謝,但我父親昨日不知敗於何地,豈有父子事兩國之理,乞將軍以此意道達於姜丞相得知,作何區處,方保兩全。」
土行孫曰:「賢妻之言是,士殿時就講此事。」
話猶未了,只見子牙上殿,眾將上殿參謁畢;土行孫與一鄧一 嬋玉夫妻二人,上前叩謝。
子牙曰:「一鄧一 嬋玉今屬周臣,爾父尚抗拒不服,我欲發兵前去擒,但你系骨肉至親,當如何區處?」
土行孫上前曰:「嬋玉適正為此事與弟子相商,懇求師叔開惻隱之心,設一計策,兩全其美,此師叔莫大之恩也。」
子牙曰:「此事也不難,若嬋玉果有真心為國,只消請他自去說他父親歸周,有何難處,但不知嬋玉可肯去否?」
一鄧一 嬋玉上前跪而言曰:「丞相在上,賤妾既已歸周,豈敢又蓄兩意,早晨嬋玉已欲自往說父親降周,惟恐丞相不肯信妾真心,至生疑,慮若丞相肯命妾說父歸降,自不勞引弓設箭,妾父自為周臣耳。」
子牙曰:「吾斷不疑小姐反覆,只恐汝父不肯歸周又生事端耳,今小姐既欲親往,吾撥軍校隨去。」
一鄧一 嬋玉拜謝子牙,領兵卒出城,望岐山前來不表。
且說一鄧一 九公收集殘兵,駐札一夜 ;至次日昇帳,其子一鄧一 秀、太鸞、趙升、孫紅侍立:九公曰:「吾行兵以來,未嘗遭此大厄,今又失吾愛女,不知死生,正是羊腸藩離,進退兩離,奈何奈何!」
太鸞曰:「元帥可差官表進朝告急,一面探聽小姐下落。」
正遲疑間,左右報曰:「小姐領一枝人馬,打西周旗號,至轅門等令。」
太鸞等驚愕不定,一鄧一 九公曰:「令來。」
左右開了轅門,嬋玉下馬,進轅門來至中軍,雙膝跪下,一鄧一 九公看見如此行逕,慌立起問曰:「我兒這是如何說?」
嬋玉不覺流淚言曰:「孩兒不敢說。」
一鄧一 九公曰:「你有甚冤屈,站起來說不妨。」
嬋玉曰:「孩兒系深閨秀艷,此事俱是父親失言,弄巧成拙,父親平生將我許了土行孫,勾一引 姜子牙,做出這番事來,將我擒入西岐,強逼為婚,如今追悔何及!」一鄧一 九公聽得此言,嚇得魂飛天外,半晌無言。
嬋玉又進言曰:「孩兒今已失一身 為土行孫妻子,欲救爹爹一身之禍,不得不來說明。
今紂王無道,天下分崩;天下三分,有二歸周,其天意人心,不卜可知;縱有聞太師、魔家四將、十洲三島真仙,俱皆滅亡,順逆之道明甚。
今孩兒不考,歸順西岐,不得不以利害與父親言之。
父親今以愛女親許敵國,姜子牙親造商營行禮,父親雖是賺他,豈肯信之;況且喪師辱國,父親歸商自有顯戮。
孩兒乃奉父命,歸適良人,自非私奔桑濮之比,父親亦無罪孩兒之處,父親若肯依孩兒之見,歸順西岐,改邪歸正,擇主而仕;不但骨肉可以保全,實是棄暗投明,從順卻逆,天下無不忻悅。」
九公被女兒一番言語,說得大是有理,自己沈思;欲奮勇行師,眾寡莫敵;欲收軍還國,事涉嫌疑;沈吟半晌,對嬋玉曰:「我兒!你是我愛女,我怎的捨得你,只是天意如此,但我羞入西岐,屈膝於子牙耳,如之奈何?」
嬋玉曰:「這有何難,姜丞相虛心下士,並無驕矜,父親果真降周,孩兒願先去說明,令子牙迎接。」
九公見嬋玉如此說,命嬋王先行,一鄧一 九公領眾將軍歸順西岐不題。
且說一鄧一 嬋玉先至西岐城,入相府,對子牙將上項事訴說一遍。
子牙大喜,命左右排隊伍出城,迎接一鄧一 元帥,左右聞命,俱被執迎接裡餘之地,已見一鄧一 九公軍卒來至。
子牙曰:「元帥請了。」
一鄧一 九公在馬上欠背躬身曰:「末將才疏智淺,致蒙譴賁,理之當然,今已納降,望丞相恕罪。」
子牙忙拍馬上前,攜九公手,並轡而言曰:「今將軍既知順逆,棄暗投明,俱是一殿之臣,何得又分彼此;況令愛又歸吾門下師侄,吾又何敢賺將軍哉。」
九公不勝感激,二人俱至相府下馬,進銀安殿,重整筵席,同諸將飲慶賀酒,一宿不題。
次日見武王朝賀畢,且不言一鄧一 九公歸周;只見探馬報入,汜水關韓榮聽得一鄧一 九公納降,將女私配敵國,韓榮飛報至朝歌,有上大夫張謙看本,見此報大驚,忙進內打聽,皇上在摘星樓,只得上樓啟奏。
左右見上大夫進疏,慌忙奏曰:「啟陛下!今有上大夫張謙候旨。」
紂王聽說,命宣上樓來。
張謙聞命上樓,至摘星樓前拜畢,紂王曰:「朕無旨宜卿,卿有何奏章,就此批宣?」
張謙俯伏奏曰:「今有汜水關韓榮,進有奏章,臣不敢隱匿;雖觸龍怒,臣就死無辭。」
紂王聽說,命當駕官:「即將韓榮本拿來朕看。」
張謙忙將韓榮本,展於紂王龍案之上;紂王看未完,不覺大怒曰:「一鄧一 九公受朕大恩,今一旦歸降叛賊,情殊可恨,待朕升殿,與眾臣共議,定拿此一班叛臣,明正伊罪,方洩朕恨。」
張謙只得退下樓來,候天子臨軒。
只見九間殿上鐘鼓齊鳴,眾官聞知,忙至朝房伺候;須臾;孔雀屏開,紂王駕臨,登寶座傳旨,命眾卿相議,眾文武齊至御前,俯伏候旨,紂王曰:「今一鄧一 九公奉詔征西,不但不能伐叛奏捷,反將己女私婚敵國,歸降叛賊,罪在不赦,除擒拿逆臣家屬外,必將逆賊拿獲,以正國法,卿等有何良策,以彰國之常刑?」
紂王言未畢,有中諫大夫飛廉出班奏曰:「臣觀西岐抗禮拒敵,罪在不赦;然征伐大將,得勝者,或有捷報御前,失利者,懼罪即歸伏西土,何日能奏捷音也;依臣愚見,必用至親骨肉之臣征伐,庶無二者之虞,且與國同為休戚,自無不奏捷者。」
紂王曰:「君臣父子,總系至親,又何分彼此哉。」
飛廉日:「臣保一人征伐西岐,非冀川侯蘇護不可;一為陛下國戚,二為諸侯之長,凡事無有不用力者。」
紂王聞言大悅,卿言甚善,即令軍政官速發黃鉞白旄,使命詔,前往冀川。
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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