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六十四 上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上:【原文】嚴助,會稽吳人,嚴夫子子也,或言族家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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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六十四 上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上

漢書

卷六十四 上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上

(嚴助,朱買臣,吾丘壽王,主父偃,徐樂,嚴安,終軍,王褒,賈捐之)

【原文】

嚴助,會稽吳人,嚴夫子子也,或言族家子也。

郡舉賢良,對策百餘人,武帝善助對,由是獨擢助為中大夫。

後得朱買臣、吾丘壽王、司馬相如、主父偃、徐樂嚴安、東方朔、枚皋、膠倉、終軍、嚴蔥奇等,並在左右。

是時,征伐四夷,開置邊郡,軍旅數發,內改制度,朝廷多事,婁舉賢良文學之士。

公孫弘起徒步,數年至丞相,開東閣,延賢人與謀議,朝覲奏事,因言國家便宜。

上令助等與大臣辯論,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大臣數詘。

其尤親幸者,東方朔、枚皋、嚴助、吾丘壽王、司馬相如。

相如常稱疾避事。

朔、皋不根持論,上頗俳優畜之。

唯助與壽王見任用,而助最先進。

建元三年,閩越舉兵圍東甌,東甌告急於漢。

時,武帝年未二十,以問太尉田蚡。

蚡以為越人相攻擊,其常事,又數反覆,不足煩中國往救也,自秦時棄不屬。

於是助詰蚡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誠能,何故棄之?且秦舉咸陽而棄之,何但越也!今小一柄一以窮困來告急,天子不振,尚安所訴,又何以子萬國乎?」

上曰:「太尉不足與計。

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發兵郡國。」

乃遣助以節發兵會稽。

會稽守欲距法,不為發。

助乃斬一司馬,諭意指,遂發兵浮海救東甌。

未至,閩越引兵罷。

後三歲,閩越復興兵擊南越。

南越守天子約,不敢擅發兵,而上書以聞。

上多其義,大為發興,遣兩將軍將兵誅閩越。

淮南王安上書諫曰:

陛下臨天下,布德施惠,緩刑罰,薄俺斂,哀鰥寡,恤孤獨,養耆老,振匱乏,盛德上隆,和澤下洽,近者親附,遠者懷德,天下攝然,人安其生,自以沒身不見兵革。

今聞有司舉兵將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

越,方外之地,劗發文身之民也。

不可以冠帶之國法度理也。

自三代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非強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

故古者封內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遠近勢異也。

自漢初定已來七十二年,吳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

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溪谷之間,篁竹之中,習於水鬥,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勢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

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

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著。

視之若易,行之甚難。

天下賴宗廟之靈,方內大寧,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

越人名為藩臣,貢酎之奉,不輸大內,一卒之用不給上事。

自相攻擊而陛下發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

且越人愚戇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

一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

間者,數年歲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賴陛下德澤振救之,得毋轉死溝壑。

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

今發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輿轎而逾領,拖舟而入水,行數百千里,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夏月暑時,嘔洩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曾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眾矣。

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將軍間忌將兵擊之,以其軍降,處之上淦。

後復反,會天暑多雨,樓船卒水居擊棹,未戰而疾死者過半。

親老涕泣,孤子啼號,破家散業,迎一屍一千里之外,裹骸鼻而歸。

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

曾未入其地而禍已至此矣。

臣聞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氣薄陰陽之和,感天地之一精一,而災氣為之生也。

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一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饑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淒愴於心。

今方內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沾漬山谷,邊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晁不久夕,臣安竊為陛下重之。

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眾兵強,能難邊城。

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邊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

限以高山,人跡所絕,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內也。

其入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

越人欲為變,必先田餘干界中,積食糧,乃入伐材治船。

邊城守候誠謹,越人有入伐材者,輒收捕,焚其積聚,雖百越,奈邊城何!且越人綿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一弩一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

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十萬,所以入之,五倍乃足,挽車奉餉者,不在其中。

南方暑濕,所夏癉熱,暴露水居,蝮蛇蜇生,疾癘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

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弒而殺之,甲以誅死,其民未有所屬。

陛下若欲來內,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施德垂賞以招致之,此必攜幼扶老以歸聖德。

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絕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此必委質為藩臣,世共貢職。

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填撫方外,不勞一卒,不頓一戟,而威德並行。

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險阻。

背而去之,則復相群聚;留而守之,歷歲經年,則士卒罷倦,食糧乏絕,男子不得耕稼樹種,婦人不得紡績織紝,丁壯從軍,老弱轉餉,居者無食,行者無糧。

民苦兵事,亡逃者必眾,隨而誅之,不可勝盡,盜賊必起。

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睢擊越,又使監祿鑿渠通道。

越人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

留軍屯守空地,曠日引久,士卒勞倦,越出擊之。

秦兵大破,乃發適戍以備之。

當此之時,外內騷動,百姓一靡一敝,行者不還,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群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

此老子所謂「師之所處,荊棘生之」者也。

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從。

臣恐變故之生,一奸一邪之作,由此始也。

《周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

鬼方,小蠻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

以盛天子伐小蠻夷,三年而後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

臣聞天子之兵有征而無戰,言莫敢校也。

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執事之顏行,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

陛下以四海為境,九州為家,八藪為囿,江漢為池,生民之屬皆為臣妾。

人徒之眾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稅之收足以給乘輿之御。

玩心神明,秉執聖道,負黼依,馮玉幾,南面而聽斷,號令天下,四海之內莫不向應。

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傳之子孫,施之無窮。

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閒,而煩汗馬之勞乎!《詩》云「王猶允塞,徐方既來」,言王道甚大,而遠方懷之也。

臣聞之,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

臣安幸得為陛下守藩,以身為障蔽,人臣之任也。

邊境有警,一愛一身之死而不畢其愚,非忠臣也。

臣安竊恐將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

是時,漢兵遂出,末逾領,適會閩越王弟餘善殺王以降。

漢兵罷。

上嘉淮南之意,美將卒之功,乃令嚴助諭意風指於南越。

南越王頓首曰:「天子乃幸興兵誅閩越,死無以報!」即遣太子隨助入侍。

助還,又諭淮南曰:「皇帝問淮南王:使中大夫玉上書言事,聞之。

朕奉先帝之休德,夙興夜寐,明不能燭,重以不德,是以比年凶災害眾。

夫以眇眇之身,托於王侯之上,內有饑寒之民,南夷相攘,使邊騷然不安,朕甚懼焉。

今王深惟重慮,明太平以弼朕失,稱三代至盛,際天接地,人跡所及,鹹盡賓服,藐然甚慚。

嘉王之意,一靡一有所終,使中大夫助諭朕意,告王越事。」

助諭意曰:「今者大王以發屯臨越事上書,陛下故遣臣助告王其事。

王居遠,事薄遽,不與王同其計。

朝有闕政,遺王之憂,陛下甚恨之。

夫兵固凶器,明主之所重出也,然自五帝、三王禁暴止亂,非兵,未之聞也。

漢為天下宗,一操一殺生之一柄一,以制海內之命,危者望安,亂者卬治。

今閩越王狠戾不仁,殺其骨肉,離其親戚,所為甚多不義,又數舉兵侵陵百越,並兼鄰國,以為暴強,陰計奇策,入燔尋陽樓船,欲招會稽之地,以踐句踐之跡。

今者,邊又言閩王率兩國擊南越。

陛下為萬民安危久遠之計,使人諭告之曰:『天下安寧,各繼世撫民,禁毋敢相並。

』有司疑其以虎狼之心,貪據百越之利,或於逆順,不奉明詔,則會稽、豫章必有長患。

且天子誅而不伐,焉有勞百姓苦士卒乎?故遣兩將屯於境上,震威武,揚聲鄉,屯曾未會,天誘其衷,閩王隕命,輒遣使者罷屯,毋後農時。

南越王甚嘉被惠澤,蒙休德,願革心易行,身從使者入謝。

有狗馬之病,不能勝服,故遣太子嬰齊入侍;病有瘳,願伏北闕,望大廷,以報盛德。

閩王以八月舉兵於冶南,士卒罷倦,三王之眾相與攻之,因其弱弟餘善以成其誅,至今國空虛,遣使者上符節,請所立,不敢自立,以待天子之明詔。

此一舉,不挫一兵之鋒,不用一卒之死,而閩王伏辜,南越被澤,威震暴王,義存危國,此則陛下深計遠慮之所出也。

事效見前,故使臣助來諭王意。」

於是王謝曰:「雖湯伐桀,文王伐崇,誠不過此。

臣安妄以愚意狂言,陛下不忍加誅,使使者臨詔臣安以所不聞,誠不勝厚幸!」助由是與淮南王相結而還。

上大說。

助侍燕從容,上問助居鄉里時,助對曰:「家貧,為友婿富人所辱。」

上問所欲,對願為會稽太守。

於是拜為會稽太守。

數年,不聞問。

賜書曰:「制詔會稽太守:君厭承明之廬,勞侍從之事,懷故土,出為郡吏。

會稽東接於海,南近諸越,北枕大江。

間者,闊焉久不聞問,具有《春秋》對,毋以蘇秦從橫。」

助恐,上書謝稱:「《春秋》天王出居於鄭,不能事母,故絕之。

臣事君,猶子事父母也,臣助當伏誅。

陛下不忍加誅,願奉三年計最。」

詔許,因留侍中。

有奇異,輒使為文,及作賦頌數十篇。

後淮南王來朝,厚賂遺助,交私論議。

及淮南王反,事與助相連,上薄其罪,欲勿誅。

廷尉張湯爭,以為助出入禁門,腹心之臣,而外與諸侯交私如此,不誅,後不可治。

助竟棄市。

朱買臣字翁子,吳人也。

家貧,好讀書,不治產業,常艾薪樵,賣以給食,擔束薪,行且誦書。

其妻亦負戴相隨,數止買臣毋歌嘔道中。

買臣愈益疾歌,妻羞之,求去。

買臣笑曰:「我年五十當富貴,今已四十餘矣。

女苦日久,待我富貴報女功。」

妻恚怒曰:「如公等,終餓死溝中耳,何能富貴!」買臣不能留,即聽去。

其後,買臣獨行歌道中,負薪墓間。

故妻與夫家俱上塚,見買臣饑寒,呼飯飲之。

後數歲,買臣隨上計吏為卒,將重車至長安,詣闕上書,書久不報。

待詔公車,糧用乏,上計吏卒更乞丐之。

會邑子嚴助貴幸,薦買臣,召見,說《春秋》,言《楚詞》,帝甚說之,拜買臣為中大夫,與嚴助俱侍中。

是時,方築朔方,公孫弘諫,以為罷敝中國。

上使買臣難詘弘,語在《弘傳》。

後買臣坐事免,久之,召待詔。

是時,東越數反覆,買臣因言:「故東越王居保泉山,一人守險,千人不得上。

今聞東越王更徙處南行,去泉山五百里,居大澤中。

今發兵浮海,直指泉山,陳舟列兵,席捲南行,可破滅也。」

上拜買臣會稽太守。

上謂買臣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今子何如?」

買臣頓首辭謝。

詔買臣到郡,治樓船,備糧食、水戰具,須詔書到,軍與俱進。

初,買臣免,待詔,常從會稽守邸者寄居飯食。

拜為太守,買臣衣故衣,懷其印綬,步歸郡邸。

直上計時,會稽吏方相與群飲,不視買臣。

買臣入室中,守邸與共食,食且飽,少見其綬,守邸敝之,前引其綬,視其印,會稽太守章也。

守邸驚,出語上計掾吏。

皆醉,大呼曰:「妄誕耳!」守邸曰:「試來視之。」

其故人素輕買臣者入內視之,還走,疾呼曰:「實然!」坐中驚駭,白守丞,相推排陳列中庭拜謁。

買臣徐出戶。

有頃,長安廄吏乘駟馬車來迎,買臣遂乘傳去。

會稽聞太守且至,發民除道,縣長吏並送迎,車百餘乘。

入吳界,見其故妻、妻夫治道。

買臣駐車,呼令後車載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園中,給食之。

居一月,妻自經死,買臣乞其夫錢,令葬。

悉召見故人與飲食諸嘗有恩者,皆報復焉。

居歲余,買臣受詔將兵,與橫海將軍韓說等俱擊破東越,有功。

徵入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

數年,坐法免官,復為丞相長史。

張湯為御史大夫。

始,買臣與嚴助俱侍中,貴用事,湯尚為小吏,趨走買臣等前。

後湯以延尉治淮南獄,排陷嚴助,買臣怨湯。

及買臣為長史,湯數行丞相事,知買臣素貴,故陵折之。

買臣見湯,坐一床一上弗為禮。

買臣深怨,常欲死之。

後遂告湯陰事,湯自一殺,上亦誅買臣。

買臣子山拊官至郡守,右扶風。

吾丘壽王字子贛,趙人也。

年少,以善格五召待詔。

詔使從中大夫董仲舒受《春秋》,高才通明。

遷侍中中郎,坐法免。

上書謝罪,願養馬黃門,上不許。

後願守塞扞寇難,復不許。

久之,上疏願擊匈奴,詔問狀,壽王對良善,復召為郎。

稍遷,會東郡盜賊起,拜為東郡都尉。

上以壽王為都尉,不復置太守。

是時,軍旅數發,年歲不熟,多盜賊。

詔賜壽王璽書曰:「子在朕前之時,知略輻湊,以為天下少雙,海內寡二。

及至連十餘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職事並廢,盜賊從橫,甚不稱在前時,何也?」

壽王謝罪,因言其狀。

後徵入為光祿大夫侍中。

丞相公孫弘奏言:「民不得挾弓一弩一。

十賊擴一弩一,百吏不敢前,盜賊不輒伏辜,免脫者眾,害寡而利多,此盜賊所以蕃也。

禁民不得挾弓一弩一,則盜賊執短兵,短兵接則眾者勝。

以眾吏捕寡賊,其勢必得。

盜賊有害無利,且莫犯法,刑錯之道也。

臣愚以為禁民毋得挾弓一弩一便。」

上下其議。

壽王對曰:

臣聞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討邪也。

安居則以制猛獸而備非常,有事則以設守衛而施行陣。

及至周室衰微,上無明王,諸侯力政,強侵弱,眾暴寡,海內抏敝,巧詐並生。

是以知者陷愚,勇者威怯,苟以得勝為務,不顧義理。

故機變械飾,所以相賊害之具不可勝數。

於是秦兼天下,廢王道,立私議,滅《詩》、《書》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墮名城,殺豪桀,銷甲兵,折鋒刃。

其後,民以耰鋤箠梃相撻擊,犯法滋眾,盜賊不勝,至於赭衣塞路,群盜滿山,卒以亂亡。

故聖王務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舉俊才,興學官,三公有司或由窮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內日化,方外鄉風,然而盜賊猶有者,郡國二千石之罪,非挾弓一弩一之過也。

《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

孔子曰:「吾何執,執射乎?」

大射之禮,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

《詩》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言貴中也。

愚聞聖王合射以明教矣,未聞弓矢之為禁也。

且所為禁者,為盜賊之以攻奪也。

攻奪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一奸一之於重誅固不避也。

臣恐邪人挾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備而抵法禁,是擅賊威而奪民救也。

竊以為無益於禁一奸一,而廢先王之典,使學者不得習行其禮,大不便。

書奏,上以難丞相弘。

弘詘服焉。

及汾陰得寶鼎,武帝嘉之,薦見宗廟,臧於甘泉宮。

群臣皆上壽賀曰:「陛下得周鼎。」

壽王獨曰非周鼎。

上聞之,召而問之,曰:「今朕得周鼎,群臣皆以為然,壽王獨以為非,何也?有說則可,無說則死。」

壽王對曰:「臣安敢無說!臣聞周德始乎後稷,長於公劉,大於大王,成於文、武,顯於周公,德澤上昭,天下漏泉,無所不通。

上天報應,鼎為周出,故名曰周鼎。

今漢自高祖繼周,亦昭德顯行,布恩施惠,六一合和同。

至於陛下,恢廓祖業,功德愈盛,天瑞並至,珍祥畢見。

昔秦始皇親出鼎於彭城而不能得,天祚有德而寶鼎自出,此天之所以與漢,乃漢寶,非周寶也。」

上曰:「善。」

群臣皆稱萬歲。

是日,賜壽王黃金十斤。

後坐事誅。

主父偃,齊國臨菑人也。

學長短從橫術,晚乃學《易》、《春秋》、百家之言。

游齊諸子間,諸儒生相與排儐,不容於齊。

家貧,假貸無所得,北遊燕、趙、中山,皆莫能厚,客甚困。

以諸侯莫足游者,元光元年,乃西入關見衛將軍。

衛將軍數言上,上不省。

資用乏,留久,諸侯賓客多厭之,乃上書闕下。

朝奏,暮召入見。

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諫伐匈奴,曰:

臣聞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諫,是故事無遺策而功流萬世。

今臣不敢隱忠避死,以效愚計,願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

天下既平,天子大愷,春搜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

且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爭者末節也。

古之人君一怒必伏一屍一流血,故聖王重行之。

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也。

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併吞戰國,海內為一,功齊三代。

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

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

輕兵深入,糧食必絕;運糧以行,重不及事。

得其地,不足以為利;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也。

勝必棄之,非民父母,一靡一敝中國,甘心匈奴,非完計也。」

秦皇帝不聽,遂使蒙恬將兵而攻胡,卻地千里,以河為境。

地固澤鹵,不生五穀,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

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逾河而北。

是豈人眾之不足,兵革之不備哉?其勢不可也。

又使天下飛芻挽粟,起於黃、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

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餉,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

百姓一靡一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死者相望,蓋天下始叛也。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於邊,聞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擊之。

御史成諫曰:「不可。

夫匈奴,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景,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竊危之。」

高帝不聽,遂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圍。

高帝悔之,乃使劉敬往結和親,然後天下亡干戈之事。

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

秦常積眾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系虜單于,適足以結怨深仇,不足以償天下之費。

夫匈奴行盜侵驅,所以為業,天一性一固然。

上自虞、夏、殷、周,固不程督,禽一獸畜之,不比為人。

夫不上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所疾苦也。

且夫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

使邊境之民一靡一敝愁苦,將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而秦政不行,權分二子,此得失之效也。

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

願陛下孰計之而加察焉。

是時,徐樂、嚴安亦俱上書言世務。

書奏,上召見三人,謂曰:「公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乃拜偃、樂、安皆為郎中。

偃數上疏言事,遷謁事、中郎、中大夫。

歲中四遷。

偃說上曰:「古者諸侯地不過百里,強弱之形易制。

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

緩則驕奢易為一婬一亂;急則阻其強而合從以朔京師。

今以法割削,則逆節萌起,前日朝錯是也。

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余雖骨肉,無尺地之封,則仁孝之道不宣。

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

彼人人喜得所願,上以德施,實分其國。

必稍自銷弱矣。」

於是上從其計。

又說上曰:「茂陵初立,天下豪桀兼併之家,亂眾民,皆可徙茂陵,內實京師,外銷一奸一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

上又從之。

尊立衛皇后及發燕王定國陰事,偃有功焉。

大臣皆畏其口,賂遺累千金。

或說偃曰:「大橫!」偃曰:「臣結髮遊學四十餘年,身不得遂,親不以為子,昆弟不收,賓客棄我,我厄日久矣。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則五鼎亨耳!吾日暮,故倒行逆施之。」

偃盛言朔方地肥饒,外阻河,蒙恬城以逐匈奴,內省轉輸戍漕,廣中國,滅胡之本也。

上覽其說,下公卿議,皆言不便。

公孫弘曰:「秦時嘗發三十萬眾築北河,終不可就,已而棄之。」

朱買臣難詘弘,遂置朔方,本偃計也。

元朔中,偃言齊王內有一婬一失之行,上拜偃為齊相。

至齊,遍召昆弟賓客,散五百金予之,數曰:「始吾貧時,昆弟不我衣食,賓客不我內門。

今吾相齊,諸君迎我或千里。

吾與諸君絕矣,毋復入偃之門!」乃使人以王與姊一奸一事動王。

王以為終不得脫,恐效燕王論死,乃自一殺。

偃始為布衣時,嘗游燕、趙,及其貴,發燕事。

趙王恐其為國患,欲上書言其陰事,為居中,不敢發。

及其為齊相,出關,即使人上書,告偃受諸侯金,以故諸侯子多以得封者。

及齊王以自一殺聞,上大怒,以為偃劫其王令自一殺,乃征下吏治。

偃服受諸侯之金,實不劫齊王令自一殺。

上欲勿誅,公孫弘爭曰:「齊王自一殺無後,國除為郡,入漢,偃本首惡,非誅偃無以謝天下。」

乃遂族偃。

偃方貴幸時,客以千數,及族死,無一人視,獨孔車收葬焉。

上聞之,以車為長者。

徐樂,燕無終人也。

上書曰:

臣聞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

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

陳涉無千乘之尊、疆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無鄉曲之譽,非有孔、曾、墨子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

然起窮巷,奮棘矜,偏袒大呼,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

此之謂土崩。

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

何謂瓦解?吳、楚、齊、趙之兵是也。

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乘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內,財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於匹夫而兵弱於陳涉也。

當是之時,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眾,故諸侯無竟外之助。

此之謂瓦解。

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由此觀之,天下誠有土崩之勢,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難而危海內,陳涉是也,況三晉之君或存乎?天下雖未治也,誠能無土崩之勢,雖有強國勁兵,不得還踵而身為禽,吳、楚是也,況群臣、百姓,能為亂乎?此二體者,安危之明要,賢主之所留意而深察也。

間者,關東五穀數不登,年歲未復,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民宜有不安其處者矣。

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

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機,修之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也。

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

故雖有強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飛鳥,弘游燕之囿,一婬一從恣之觀,極馳騁之樂,自若。

金石絲竹之一聲不絕於耳,帷幄之私、俳優侏儒之笑不乏於前,而天下無宿憂。

名何必復、子,俗何必成、康!雖然,臣竊以為陛下天然之質,寬仁之資,而誠以天下為務,則禹、湯之名不難侔,而成、康之俗未必不復興也。

此二體者立,然後處尊安之實,揚廣譽於當世,親天下而服四夷,余恩遺德為數世隆,南面背依攝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

臣聞圖王不成,其敝足以安。

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威而不成,奚征而不服哉?

【白話文】

嚴助,會稽吳人,嚴忌的兒子,有人說是嚴忌同族的兒子。

會稽郡選舉賢良,對答皇帝策問的有一百多人,漢武帝認為嚴助的對策好,因此衹提升嚴助一人為中大夫。

後來又選拔了朱買臣、吾丘壽王、司馬相如、主父偃、徐樂、嚴安、東方朔、枚皋、膠倉、終軍、嚴蔥奇等人,都在漠武帝身邊。

當時征伐周邊少數民族,開置邊郡,軍隊經常出征,對內改革制度,朝廷多事,多次選舉賢良文學之士。

公孫弘起於平民,數年而至丞相,開東合,延請賢人參與謀議,朝見皇帝,奏言對國家有利之事。

漢武帝令嚴助等和大臣們辯論中朝外朝共同關注的大事,大臣們常常詞窮理屈。

其中特別受漢武帝一寵一幸的,有東方朔、枚皋、嚴助、吾丘壽王、司馬相如。

司馬相如經常稱病避事。

東方朔、枚皋論議委隨,不能堅持,漢武帝主要以倡優看待他們。

衹有嚴助與吾丘壽王受重用,而嚴助最貴幸。

建元三年,閩越舉兵圍攻束甌,東甌向漢廷告急。

當時漢武帝年不滿二十,就此事徵詢太尉田蚣的意見。

田蚜認為越人互相攻擊,對他們來說是經常的事,而且他們對漢朝態度反覆無常,不值得煩勞漢兵前往救援,從秦朝時就放棄他們,不使其臣屬中華。

此時嚴助詰問田蚜說:「衹擔憂力量不能救援,德澤不能覆載,如果能夠做到,為什麼要放棄呢?況且秦朝連咸陽都放棄了,何止越呢!現在小一柄一因為困窘來告急,如果天子不去救援,他們還能到哪裹去求助,天子又憑什麼以萬國為臣子呢?」

武帝說:「太尉不值得和他籌謀。

我剛即位,不想動用虎符徵調郡國的軍隊。」

於是派嚴助持節征發會稽郡的軍隊。

會稽郡郡守以嚴助沒有調兵的虎符,想根據漢朝法律拒絕嚴助,不給他發兵。

嚴助就殺掉會稽郡的一個司馬,宣告漠武帝的意旨,於是會稽郡發兵渡海救援束甌。

援兵未至,閩越領兵退去。

過了三年,閩越又興兵攻打南越。

南越遵守和漢天子的約定,不敢擅自發兵,上書將此事奏告漢武帝。

武帝讚賞南越的做法,大發援兵,派兩位將軍領兵誅伐閩越。

淮南王劉安上書勸阻說:陛下君臨天下,施行德政佈施恩惠,緩減刑罰,減輕賦斂,憐憫鰥寡,體恤孤獨,供養老人,救濟貧困,皇上成就的德政,使下民感受恩澤而內心平和,近處的親近順附,遠處的思念皇上的恩德,天下安定,人人安心從事自己的職業,自然終身看不到戰爭。

現在聽說有官吏領兵將要誅伐閩越,臣下劉安私下替陛下詰難這種做法。

越人居住在方外之地,是剪髮紋身之民。

不能用中原的法令制度來治理。

從夏、商、週三代盛世,胡越就不接受中原的教化,不強大就不能制一服,無威信則難以控制,中原人認為那地方不可居住,越民不可治理,不值得煩勞中原。

所以古時候封內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這是因為遠近形勢不同呀。

從漢初平定天下以來已經七十二年,吳越之民互相攻擊的事不可勝數,然而漢天子未曾舉兵進入其地。

臣聽說越人沒有城郭邑里,居住在溪谷間、竹林中,熟習水戰,慣於用船。

其地多草木與水險,中原人不知道那裹的地勢險阻就進入他們的地盤,即使百人也不如他們一人。

得到他們的土地,不能設置郡縣治理;發兵攻打,不能短時攻取。

按地圖觀察他們的山川要塞,相距不過寸許,而實際距離有數百上千里,而且險阻叢林地圖也不能詳盡記載。

看起來好像容易,實行起來卻非常困難。

漢朝天下依賴祖宗的神靈保佑,四境之內安定,白髮老人沒見過打仗,人民得以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這都是陛下的恩德啊。

越人名為藩臣,不奉獻珍奇之貢給朝廷府庫,也不參加宗廟之祭,即使皇上使用他們一個士兵,也不供給。

他們自己互相攻打,陛下卻發兵救援他們,這是反過來疲勞中原人於蠻夷之地啊。

況且越人愚昧不明事理輕佻浮薄,違背協約,反覆無常,他們不遵天子的法令制度,由來已久。

一旦不聽詔令,就舉兵誅伐他們,臣下恐怕以後戰爭沒有停息的時候。

近來,數年屢屢歉收,人民賣爵贅子來接濟衣食,依賴陛下施布德澤拯救他們,才得以免於轉死溝壑。

連續四年歉收,第五年又發生蝗災,百姓的生計還沒恢復。

現在發兵遠行數千里,攜帶衣糧,深入越地,以肩輿類的交通工具翻山越嶺,曳著船逆水而上,行走數百上千里,穿行於深林竹叢,水面水下亂石觸船,叢林中多有蝮蛇猛獸,夏季炎熱時節,嘔吐、腹洩、霍亂等疾疫不斷流行,還沒交兵打仗,就一定有很多士兵死傷了。

文帝時,南海王反叛,陛下先派遣將軍間忌領兵攻擊,因為南海王軍隊投降,把他們安置在上淦。

後來南海王又反叛,時逢天熱多雨,樓船兵常居舟中水上,再加一L擊桌行舟之役,還沒打仗就患病死了超過一半。

親老涕泣,孤子啼號,破家散業,到千里之外去迎運一屍一體,包裹骸鼻運回家鄉。

悲哀的氣氛數年都沒有消失,老年有德的人至今還作為教訓記著。

尚未進入越人居住的地方而禍患就已達到這種地步了。

臣聽說戰爭之後,必有凶年,就是說百姓各自用自己的愁苦之氣,迫於陰陽之和,感受天地一精一氣,因此災氣就產生了。

陛下的德行配合天地,明察事物如同曰月照耀,恩惠至於禽一獸,德澤施及草木,即使有一個因為饑寒而未能終享天年的人,就為他傷感悲痛。

現在四境之內沒有兵亂的警報,卻使陛下士兵死亡,曰曬露淋於中原,跋涉轉徙於山谷,因為有兵難,邊城也早閉晚開,邊民憂慮危亡,擔心朝不保夕,臣下劉安私下裹替陛下詰難這種做法。

不熟悉南方地形的人,多認為越地入眾兵強,能夠在邊境城池作難。

淮南國沒有分為三國的時候,有許多在和越相接的邊境地區做過官吏的人,臣下聽他們說,越和中原風土人情不同。

越和中原交界處受高山限制,人跡罕至,車道不通,這是天地用來隔絕內外呀。

越要進入中原必須走南嶺間的水道,水道兩邊高山峻峭,水流湍急,能漂轉大石觸破舟船,不能用大船載運糧食行駛。

越人要發動變亂,必定要先在余干境內墾田,積聚糧食,然後才進山砍伐樹木修造船隻。

如果邊城的守將和偵察人員忠誠細心,一發現越人有進山砍伐樹木的,就逮捕他們,並焚燒他們積聚的樹木,即使一百個越,又能把邊城怎麼樣!況且越才力薄弱,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一弩一等戰具,但是卻不能攻入其地,這是因為越人據保險要之地,而且中原的人不能適應那裹的水土。

臣下聽說越人士兵不下數十萬,所用來進攻越人的軍隊,需五倍於越才夠,拉車運送糧餉的還不包括在內。

南方暑濕,近夏盛熱,曰曬夜露,住在水上,蝮蛇等毒物滋生,疾疫經常流行,士兵沒打仗就病死的佔十分之二三,即使把越人全部俘虜了,也不能抵償所死亡的人。

臣下聽路人說,閩越王的弟弟甲因欲弒兄而被處死,他被處死以後,其民未有所歸。

陛下如果想使他們歸附內地,住在中原,可以派大臣去慰問,施布恩德賞賜招撫他們,這樣他們必定攜幼扶老來歸附聖德,如果陛下認為甲的屬民沒有用,就接繼其斷絕了的世系,保存其滅亡的國家,幫助他們建立自己的王侯,以此蓄養越人,這樣越人必定歸順為藩臣,世世進獻貢賦。

陛下用方寸大小的印,一丈二尺長的印綬,鎮撫方外,不勞一兵,不鈍一戟,而能威德並行。

現在用兵進入其地,這樣必使越人震動恐懼,認為有的官員要屠一殺滅絕他們,必定會像野雉、兔子一樣逃進深山密林險阻之地。

軍隊一離開,越人就又互相群聚;留守在那裹,長年累月,就會使士兵疲倦,糧食缺少以至斷絕,男子不能耕稼植種,婦女不能紡織,丁壯參軍打仗,老弱轉運糧餉,居家的無食,行路者無糧。

百姓苦於兵事,逃亡的必多,隨時誅殺,也不能禁絕,盜賊必定興起。

臣下聽年老有德的人說,秦朝時曾派郡都尉屠睢飽越,又派監祿開鑿靈渠打通道路。

越人逃入深山密林,秦軍無法進攻。

留下軍隊駐守空地,曠El持久,士卒勞倦,越人就從深山密林中出來襲擊他們。

秦兵大敗,於是征發罪人守邊地,防備越人。

在這個時候,內外騷動,百姓生業敗壞,行者不還,往者不返,民不聊生,逃亡者相互跟從,群聚而成盜賊,因此山東之難開始發生。

造就是老子所說的「師之所處,荊棘生之」啊。

戰爭是凶險的事,一處有危急,四面都跟從。

臣下擔,D變故的發生,一奸一邪的興起,從伐越開始啊。

《周易》說:「高宗征伐鬼方,三年才攻克他們。」

鬼方是小蠻夷,高宗是殷朝的大天子。

以大天子征伐小蠻夷,三年以後才攻克,這就是說用兵不能不慎重啊。

臣下聽說天子的軍隊有征而無戰,就是說沒有人敢與天子的軍隊較量強弱、論辯曲直。

如果讓越人圖僥倖而違逆執事者的命令,稍有不備而使賤役之入逃走,即使斬獲越王的首級,臣仍私下替大漢朝感到羞慚。

陛下以四海為邊境,九州為家園,八藪為苑囿,江漢為池塘,生民之類都歸陛下統治。

人口之眾足以供給百官之用,租稅之收能夠滿足乘輿之御。

專心致志明智如神,執行聖道,背對繪有白黑色斧形花紋的屏風,憑倚玉幾,面朝南坐著聽取臣子的奏告,決斷要事,號令天下,四海之內無不響應。

陛下垂布德惠來潤澤養育臣民,使庶民安居樂業,那麼德澤就能延及萬世,傳給子孫,散佈無窮。

天下安定就像泰山在四面聯繫起來一樣,夷狄的地方哪兒值得作為一日閒暇之娛,而煩動汗馬之勞呢!《詩經。

大雅。

常武》說「王道的信義充滿天下,徐方淮夷都來歸服」,就是說王道很大,而遠方歸向啊。

臣下聽說,農民勤勞耕種,收穫五穀來供養君子;愚笨的人說出自己的見解,供聰明的人選擇。

臣下劉安有幸能為陛下守衛藩國,用身一體作為障蔽,是人臣的職責。

邊境有警,一愛一惜自己的生命而不敢全部進獻自己的愚見,不是忠臣。

臣下劉安私下憂慮將帥率領十萬大軍所做的卻是一位使臣的使命呀!淮南王劉安的奏書送達長安時,漢兵已經出發了,還沒有越過南嶺,正好碰上閩越王的弟弟余善殺死閩越王投降,漠軍就罷兵回去了。

皇上嘉獎淮南王劉安的忠心,褒美將士們的功勞,於是命令嚴助把天子的意旨諷告南越。

南越王叩首說:「天子是一寵一幸我而發兵誅伐閩越,用死也無法報答!」立即派太子隨嚴助入漠侍奉。

嚴助返回長安,又奉命出使淮南,傳達皇帝的諭旨說:「皇帝問候淮南王:你派中大夫玉上書論說伐越的事,都知道了。

朕承繼先帝美好的德行,早起晚睡,但是光明沒能普照,加上不能廣佈德澤,所以近年凶災害民。

我以微小的身軀,依托在王侯們的上面,境內有饑寒的民眾,南夷又互相侵奪,使邊境騷動不安,朕非常憂懼啊。

現在你深思熟慮,明白地講論使天下太平的道理來糾正朕的過失,稱頌夏、商、週三代盛世,天涯海角,人跡所至,全都朝貢服從,但三代的事情遙遠,朕比不上,很慚愧。

嘉獎你的美意,還有沒說到的,派中大夫嚴助諭告朕的旨意,並告知你越人的事。」

嚴助諭示漢武帝的旨意說:現在大王就發兵、屯駐、征伐越人的事上書,所以陛下派遣臣下嚴助來告訴你伐越的事。

大王住的離京城遠,事情急迫突然,來不及和你共同計議。

朝廷政事有闕失,使你憂慮,陛下對此很遺憾。

戰爭固然是凶器,聖明的君主輕易不使用,但是,從五帝三王禁暴止亂,不用戰爭的,還沒有聽說過。

漢朝是天下的宗主,掌握生殺的權一柄一,用來制御四海之內的生命,有危難的盼望得到安定,生變亂的希求得到治理。

現在閩越王貪婪暴戾沒有仁一愛一之心,誅殺自己的骨肉兄弟,背離自己的親戚,所做的事很多不義,又多次興兵侵奪欺凌百越,兼併鄰國,以此施暴逞強,又用陰謀詭計,進入中原燔燒尋陽樓船,想招撫會稽郡,繼承越王勾踐的事業。

現在,邊境又報告說閩王率兩國攻打南越。

陛下為了萬民安危,從長遠考慮,派使者諭告越人說:「天下安寧,各自繼承先世的事業安一撫民眾,禁止互相兼併。」

有關官員疑忌閩王有虎狼之心,貪圖據有百越的好處,猶豫於背逆歸順之間,不遵奉天子的明韶,那麼會稽、豫章二郡就必定有長久的憂患。

況且天子的軍隊衹有誅討而沒有戰鬥,又怎麼會煩勞百姓辛苦士兵呢?所以派遣兩位將軍屯兵邊境,耀武揚威,張揚聲勢。

軍隊還沒有全部聚集,上天誘發閩越王弟余善的歸降之心,使閩王隕命,皇上就派使者命令屯駐在邊境上的漢軍撤兵,不要耽誤了農時。

南越王非常高興感受皇上的恩澤,承蒙皇上美好的德行,願意革心洗面,改變以前的做法,親自隨使者入漢謝恩。

因為身一體有病,不能前來,所以派太子嬰齊入漠侍奉;一旦病體痊癒,希望俯伏北闕,拜望漢廷,以報答皇上的大德。

閩王於八月在冶南舉兵,士兵疲倦,三王的軍隊互相攻打,藉助閩越王的弟弟余善誅殺了閩越王。

直到現在閩越國內空虛,派遣使者獻上符節,請求漢天子立王,不敢自立,等待天子的明詔。

皇上遣將屯兵揚威之舉,沒有挫鈍一件兵器的鋒銳,沒有死傷一兵一卒,就使閩越王服罰受誅,南越王感受恩澤,威武震動殘暴的君王,仁義保存危亡的國家,這就是陛下的深謀遠慮啊。

事情的效果顯現在眼前,所以派臣下嚴助來告訴你皇上的旨意。

於是淮南王謝罪說:「即使是商湯征伐夏桀,周文王征伐崇侯虎,實在也不過如此。

臣下劉安大膽妄為,以自己愚蠢的想法胡言亂語,陛下

不忍心施加責罰,派使者韶告臣下劉安先前沒有聽說的事理,臣下不勝榮幸!」嚴助因此和淮南王互相結交後返回京城。

漢武帝非常高興。

嚴助侍奉武帝閒聊,皇上問嚴助居住在家鄉時的情況,嚴助回答說:「家庭貧窮,受富有的連襟欺辱。」

皇上問他有什麼要求,嚴助回答願意做會稽郡太守。

於是漢武帝就任命嚴助為會稽郡太守。

過了好幾年,武帝都沒有聽到稱讚嚴助政績的報告。

漢武帝頒布詔書說:「制詔會稽太守:你厭倦在皇宮承明廬勤勞侍從的工作,思念故土,出京去做郡守。

會稽郡束面連接大海,南邊靠近諸越,北臨大江。

闊別許久沒有聽到你的消息,把你的情況全部根據《春秋》經義稟告我,不要使用蘇秦的縱橫之術。」

嚴助很害怕,上書謝罪說:「《春秋》上說周惠王的兒子周襄王見弟弟叔帶受一寵一於惠後,惠後想立叔帶為王,所以周襄王避難出奔到鄭國,不能侍奉母親,因此來往斷絕。

臣下侍奉君王,就像兒子侍奉父母一樣,臣子嚴助應該服罪。

陛下不忍心加以責罰,我希望親自進京奉上三年的考績。」

武帝下詔批准,於是嚴助留在京城擔任侍中。

遇到奇異的事,武帝就讓嚴助寫成文章,寫成的賦頌有幾十篇。

後來淮南王來京城朝見天子,送厚禮給嚴助,私下交往議論政事。

到淮南王謀反,事情和嚴助有牽連,皇上減輕嚴助的罪過,想不殺他。

廷尉張湯不同意,認為嚴助出入宮禁,是皇上

心腹大臣,卻與外面的諸侯交結營私,如果不殺,以後就無法治理。

嚴助終於被處以棄市的死。

朱買臣,字翁子,吳縣人。

家庭貧窮,但他很喜歡讀書,不懂治產謀生,常常去砍柴草,靠賣柴填飽肚子。

朱買臣挑著兩捆柴草,一邊走一邊朗誦書句。

他的妻子也背著柴跟在後面,幾次三番勸阻買臣不要在路上朗讀。

朱買臣卻更加提高了嗓門。

妻子覺得這是羞恥的事,便要求離婚。

朱買臣笑著說:「我五十歲時應當富貴,現在已四十多了。

你跟著我苦了很多日子,等我富貴了報答你的功勞。」

他的妻子憤怒地說:「像你這種人,最終餓死在溝壑中罷了,怎麼能富貴?」

朱買臣沒能留住妻子,就聽任她離婚走了。

後來,朱買臣獨自在路上邊走邊誦書,背柴從墳墓間經過。

前妻和她丈夫一起上墳,看見朱買臣又餓又冷,就叫他吃飯喝水。

過了幾年,朱買臣跟隨上計吏當差,推著載衣食用具的車到長安,到宮闕上書,奏書送上去以後很長時間沒接到回音。

在公車府待韶,糧食資用匱乏,身為上計吏卒的朱買臣只好出外

食。

恰巧碰上同鄉嚴助,嚴助尊貴而受一寵一幸,向武帝推薦朱買臣。

武帝召見朱買臣,朱買臣說《春秋》,談《楚辭》,武帝聽了很高興,任命朱買臣為中大夫,和嚴助同為侍中。

這時漢朝正在修築朔方城,公孫弘規勸武帝,認為築朔方城會使中國疲敝。

武帝讓朱買臣詰難辯服了公孫弘,語在《公孫弘傳》。

後來朱買臣因事獲罪被免官,過了很久,又被徵召為待詔。

這時,束越多次反叛後又歸服,朱買臣建議說:「以前的東越王盤踞固守泉山,一個人守在險要的地方,一千人也難以攻上去。

現在聽說柬越王又向南遷徙,離泉山五百里,住在大澤裡面。

現在派軍隊乘船渡海,直指泉山,陳列戰船集結軍隊,席捲南下,可以破滅束越。」

皇上任命朱買臣為會稽郡太守。

皇上對朱買臣說:「富貴不回故鄉,就像穿著錦繡衣服走夜路,沒人看得見,現在你感覺怎麼樣?」

朱買臣叩頭謝恩,並向逮帝辭行。

詔令朱買臣到會稽郡後,修治樓船,準備糧食、淡水及其他軍需物資,待進軍的詔書一到,各軍一同進發。

當初,朱買臣被免官,待詔時,經常跟看守會稽郡設在長安的郡邸的守邸辟來往,在郡邸秉借宿、吃飯。

被任命為太守後,朱買臣仍然穿著從前的衣服,懷揣會稽太守官印,步行回郡邸。

正碰上會稽郡來人到京城上交計簿,會稽郡來京的官吏正相聚在一起喝酒,不理睬朱買臣。

朱買臣走進屋中,守邸和他一起吃飯,快吃飽時,朱買臣稍稍將懷裹系宮印的印綬露出來一些。

守邸看見了很奇怪,上前一拽印綬,審視那顆印,原來是會稽太守的官印。

守邸大驚,出屋告訴上計掾、吏等人。

這些人都喝醉了,大叫說:「說大話!」守邸說:「不信,來看看。」

朱買臣的舊友中有個一向瞧不起朱買臣的人進屋去看印,看過之後轉身就跑,大喊說:「真是那樣!」在座的人都十分驚駭,將此事報告了守丞,互相推擁著排列在郡邸的中庭裹請求拜見朱買臣。

朱買臣徐徐走出門來。

過了一會兒,長安的廄吏駕著四匹馬拉的車來迎接朱買臣,朱買臣就乘坐傳車離開了長安。

會稽郡聽說新太守快要到了,征發百姓清掃道路,縣裹的官吏一起去迎接,有一百多輛車。

朱買臣進入吳縣境內,看見他從前的妻子和她現在的丈夫都在修路。

朱買臣停住車,大聲令跟隨的車子載上他們夫妻,到了太守府,朱買臣把他們安置在後園裹居住,供給衣食。

住了一個月,朱買臣的前妻上吊自一殺了,朱買臣贈給前妻的丈夫一些錢,讓他安葬妻子。

朱買臣把朋友、供給他飲食以及曾有恩於他的人全部召來相見,都給予報答。

過了一年多,朱買臣奉韶領兵,與橫海將軍韓說等一起擊破柬越,立下功勞。

被徵召入京擔任主爵都尉,位列九卿,

幾年以後,朱買臣犯法免官,後來又做了丞相長史。

當時張湯任御史大夫。

先前朱買臣和嚴助同為侍中,一寵一貴當權,張湯還是小吏,現在卻爬到朱買臣等人之上。

後來張湯以廷尉身份審理淮南一案,排擠陷害嚴助,朱買臣因此怨恨張湯。

等到朱買臣擔任丞相長史,張湯多次行使丞相權力,知道朱買臣一向貴幸,故意欺凌折辱他。

朱買臣進見張湯,張湯坐在一床一上不以禮接待他。

朱買臣非常怨恨,常常想致張湯於死地。

後來就告發了張湯暗中所做的不法事情,張湯自一殺,皇上也殺了朱買臣。

朱買臣的兒子朱山拊官至郡守,右扶風。

吾丘壽王,字子贛,是趙國人。

少年時,因擅長玩一種叫做「格五」的博戲被徵召為待韶。

武帝下詔讓他跟中大夫董仲舒學習《春秋》,吾丘壽王才能很高,通達聰明。

後來,提升為中中郎,犯法免官。

吾丘壽王上書認錯,希望在黃門養馬,皇上不同意。

此後又請求去守邊塞抵禦盜寇侵犯,皇上又沒有批准。

過了很久,吾丘壽王上書希望去攻打匈奴,皇上下詔詢問他對攻打匈奴的看法,吾丘壽王的回答很好,又被徵召為郎官。

吾丘壽王的官職逐漸提升,碰上束郡發生搶劫偷盜案件,被任命為束郡都尉。

武帝派吾丘壽王做束郡都尉後,就沒再給束郡派太守。

這時,束郡軍隊多次出征,年成歉收,盜賊很多。

武帝給吾丘壽王的韶書說:「你在朕身邊時,機智謀略層出不窮,被認為是天下無雙,海內寡二。

等到負責十幾座城的守衛,身兼都尉、太守重任,卻職責政事一起荒廢,致使盜賊橫行,和在我身邊時相比很不相稱,這是為什麼?」

吾丘壽王上書認錯,順便匯報了束郡的情況。

後來,武帝徵召吾丘壽王入京任光祿大夫侍中。

丞相公孫弘上奏說:「民眾不能挾帶弓箭。

十個賊人放箭。

一百名官兵不敢上前,盜賊不即時伏法,逃脫的多,對盜賊來說,弓箭弊少而利多,這就是盜賊之所以猖獗的原因啊。

禁止民眾挾帶弓箭,那麼盜賊就祇能拿短兵器;短兵器相接,人多的就獲勝。

用眾多官兵捕捉少數盜賊,勢在必獲。

這樣一來,盜賊有害無利,就不再犯法,這是使刑罰停止的辦法啊。

臣愚昧地認為禁止民眾挾帶弓箭是便利的。」

皇上把公孫弘的奏章下發給公卿大臣們討論。

吾丘壽王議論說:臣聽說古時候製作兵器,不是用來互相侵害,而是用來禁止暴虐討伐一奸一邪的。

安居 時,就用兵器制一服猛獸以及防備突然發生的變故;發生變亂時,就用它們設防守衛,施用於行伍戰陣之中。

到了周朝王室衰微的時候,上面沒有聖明的君王,諸侯使用武力相互征戰,強大的侵害弱小的,人多的欺凌人少的,海內耗損,人民凋敝,一奸一巧狡詐同時產生。

因此,聰明的人陷入愚昧,勇敢的人變得怯懦,苟且致力於獲得勝利,根本不顧道義和天理。

所以,機巧靈變的兵械增加,用來互相殘殺的武器多得數不勝數。

於是秦朝兼併天下,廢除聖王的道義,倡立私人的謀議,焚滅《詩》、《書》而推崇法令,拋棄仁慈恩德而使用刑罰殺戮,毀壞名城,誅殺豪傑,銷毀甲兵,挫折鋒刃。

在此之後,百姓拿起縵、鋤、棰、梃反抗官府統治,犯法的人曰益眾多,盜賊不能禁止,以至於身穿紅色囚服的罪犯塞滿道路,群聚為盜的滿山遍野,秦朝終於因此而大亂亡國。

所以聖明的君主致力於推行教化而省減禁止和防範,知道不能依仗禁止防範來維護天下安寧。

現在陛下顯揚聖明的德行,建立太平,舉薦賢才,設立學官,三公等大臣有的出身於窮街陋巷,有的興起於茅屋寒舍,劃地封為王侯,宇內人民Et益教化,境外之人嚮往中原風俗,可是為什麼還有盜賊呢?這是因為郡守、國相失職,而不是百姓挾帶弓箭的過錯啊。

《禮經》上說,古時男子出生,以桑木作弓,蓬草為矢,射天地四方,以此明白地顯示男子長大後有四方抵禦之事。

孔子說:「我拿什麼?拿弓箭嗎?」

為祭祀而舉行的射禮,從天子降及庶民,這是夏、商、週三代的道。

《詩經》說:「皮做的箭靶已經舉起來,張弓拉箭,眾射手兩人一組並肩齊射,獻上發矢中的者的功勞。」

這是說尊崇射箭中靶的技藝啊。

愚昧的我聽說聖明的君王聚會眾人射箭是用來顯明教化,沒聽說挾帶弓箭受到禁止。

況且之所以建議禁止挾帶弓箭,是因為盜賊用弓箭去攻殺掠奪。

攻殺掠奪的罪是死刑,可是仍然不能制止,這是因為亡命之徒本來就不怕嚴刑重誅。

臣恐怕一奸一邪之徒挾帶弓箭,而官吏卻不能禁止;善良的百姓用弓箭來自衛,卻會觸犯法禁,這是助長盜賊的威風而奪取百姓自救的武器啊。

我私下認為不准百姓帶弓箭無益於禁止邪惡,卻廢除了先代聖王的常法,使學者不能學習施行射禮,非常不便利。

上書奏呈以後,武帝用來詰難丞相公孫弘。

公孫弘承認自己理虧,服從吾丘壽王的見解。

到後來在汾陰得到寶鼎,武帝把它看作是祥瑞的象徵,呈獻於宗廟,珍藏在甘泉宮裹。

群臣都給武帝祝壽慶賀說:「陛下得了周朝的寶鼎。」

衹有吾丘壽王說不是周朝的寶鼎。

皇上聽說後,召見吾丘壽王責問他,說:「如今朕獲得周朝的寶鼎,群臣都認為是周鼎,衹有你認為不是,為什麼?有解說就行,沒有解說就死。」

吾丘壽王回答說:「臣怎麼敢沒有解說!臣聽說周朝的德行創始於後稷,滋長於公劉,擴大於文王之祖,成功於文王、武王,顯揚於周公。

德行恩澤顯明於上天,滋潤天下就像泉水從屋頂往下漏,沒有達不到的地方。

上天顯現報應,寶鼎為周朝出現,所以叫做周鼎。

如今漢朝從高祖劉邦繼承周代的傳統,也是德昭行顯,布恩施惠,六一合之內和睦同心。

到了陛下,擴展祖宗的基業,功德更加昌盛,天瑞一齊到來,珍祥全都出現、、從前,秦始皇親自在彭城尋求實鼎卻沒能得到,天保佑有德明君而使寶鼎自己出現,這是天以它來扶興漢朝,是漢朝的寶鼎不是周代的寶鼎呀。」

皇上說:「講得好。」

群臣都高呼萬歲。

當天,武帝賞賜給吾丘壽王黃金十斤。

後來,吾丘壽王因事獲罪被殺。

主父偃,齊國臨茁人。

他學的是長短縱橫之術,晚年才學習《易》、《春秋》、百家之說。

遊學於齊國讀書人之間,儒生們一齊排斥檳棄他,他在齊不能容身。

家裹很窮,無處借貸,於是他北遊燕、趟、中山,都沒有人厚待他,客居異鄉,非常困窘。

他認為諸侯們沒有值得遊說的,元光元年,便西入關中,謁見將軍衛青。

衛將軍多次對皇上說起他,皇上一直沒召見。

主父偃無錢可用,在京城逗留時間久了,諸侯家的門客大都討厭他,於是他就向朝廷上書。

奏書早晨送到皇帝那裹,晚上他就被召進宮中拜見皇帝。

奏書中講了九件事,其中八項是律令方面的問題,一項是諫阻征伐匈奴,文中說:我聽說聖明的君主不討厭懇切的規勸來增廣見識,忠臣不逃避嚴厲的責罰用直言諍諫,因此事無遺策而功名流傳萬世。

現在臣下不敢隱藏忠言、逃避死罪,以奉獻愚計,希望陛下赦臣冒昧之罪,並稍微鑒察一下我的見解。

《司馬法》說:「國家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然太平,忘戰必危。」

天下已經平定,天子的軍隊高奏還師振旅的《大凱》之樂,春獵秋狩以習武事,諸侯春季整軍,秋天練兵,是為了不忘記戰爭。

發怒是違逆之德,兵器是不祥之物,爭鬥是微末小節。

自古以來人君一怒必定死人流血,所以聖明的君王慎行其事。

務求打仗勝利、窮兵黷武的人,沒有不招來悔恨的。

從前秦始皇憑藉戰勝之威,蠶食天下,併吞列國,統一海內,功績可比夏、商、週三代開國之主。

他致力於打勝仗沒有休止,要攻打匈奴,李斯諫阻說:「不行。

匈奴沒有城郭居邑,沒有積聚處所,流動遷徙像烏一樣飄忽不定,難以控制。

輕兵深入,糧食必然接濟不上;運糧而行,糧重難運,解決不了問題。

奪取匈奴的土地,不能用來生利;俘獲匈奴的民眾,不能徵調用來守衛。

戰勝匈奴必定要拋棄他們,這不是為民父母應做的事。

使中國財力枯竭,而以攻打匈奴為樂。

這不是完備之計。」

秦始皇不聽規勸,於是派蒙恬率兵攻打匈奴,拓地千里,以黃河為邊境。

那裹本來就是鹽鹼地,不長五穀。

隨後,秦始皇又征發天下丁男戍守北河。

軍隊在外駐守十幾年,死者不可勝數,始終未能越過黃河北進。

這難道是因為人馬不足、裝備不齊嗎?是客觀形勢不允許啊!又使天下百姓急速運輸糧草,從遙遠的黃、腫、琅邪等靠海的郡縣,轉運到北河,一般發運三十鍾粟,衹有一石能運到。

男子拚命耕種,滿足不了糧餉之需,女子努力紡織, 滿足不了帷幕之求。

百姓財窮力盡,孤寡老弱不能養活,路上死者相望,大概由於這個緣故天下開始反叛秦朝。

到高祖皇帝平定天下,略地到邊境,聽說匈奴聚集在代谷外,就要去攻打。

御史成勸諫說:「不行。

匈奴行蹤多變,一會兒像野獸聚合,一會兒又像鳥雀飛散,追趕他們如同捕捉影子。

現在以陛下盛德去攻打匈奴,臣私下認為十分危險。」

高祖皇帝不聽,於是領兵進至代郡的山谷,果然發生了被圍於平城的事。

高祖皇帝很後悔,就派劉敬前往匈奴締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才沒有干戈紛爭。

所以《孫子兵法》上說:「興師十萬,曰費千金。」

秦朝時經常在邊境屯駐兵民數十萬人,雖也有過殲滅敵軍、斬殺敵將、俘獲單于的功勞,恰好足以結怨匈奴,加深仇恨,卻不能夠抵償天下的耗費。

匈奴盜掠侵襲,是用以謀生的手段,天一性一本來如此。

上自虞、夏、殷、周時代,就從來不向他們征課賦役,不加督察責罰,以禽一獸看待他們,而不看作人類。

上借鑒虞、夏、商、周時的經驗,卻往下因循近世的失誤,這是臣深感憂懼之事,也是天下百姓痛苦之事。

再者軍隊久居於外,就會發生變亂,所做的事太艱苦,人們就會思慮變革。

使得邊境上的百姓凋敝愁苦,將吏互相疑忌而與敵暗通,所以尉佗、章邯得以實現自己的野心,可是秦朝的政令卻不能推行,因為權力被尉佗、章邯二人瓜分,造就是得和失的證明啊。

所以《周書》說:「天下安危在於天子發佈什麼樣的號令,國家存亡在於天子使用什麼樣的人。」

希望陛下認真研究這個問題並加以考察。

當時,徐樂、嚴安也都上書談論國事。

奏書送呈武帝,皇上召見三人,對他們說:「諸位從前都在哪裹呀?為什麼我們相見這麼晚啊!」於是任命主父偃、徐樂、嚴安都為郎中。

主父偃多次上疏言事,皇上下令遷升主父偃為謁者,中郎,中大夫。

一年當中提升了四次。

主父偃向皇上進言說:「古時候,諸侯的土地不超過一百里,不論其強弱,局勢都容易控制。

現在,諸侯王有的連城數十座,土地方圓千里,平時驕縱奢侈,容易做出一婬一亂之事,危時就會恃仗強大,聯合起來反叛朝廷。

現在如果用法令分割,削減他們的地盤,他們反叛的思想就會萌發,以前晁錯就是主張削藩而引起吳、楚等七國之亂。

現在諸侯王的子弟有的多達以十計算,衹有嫡長子世代繼承王位,其餘的子弟雖然也是諸侯王的親生骨肉,卻沒有尺寸之地的封國,這樣仁孝之道就不能宣揚。

希望陛下令諸侯王推恩分其土地給所有子弟,使他們都成為侯。

他們人人喜得所願,皇上用恩德佈施,實際上卻分割了諸侯王的封國,必然會漸漸自己衰弱下去。」

於是皇上採納他的謀議。

主父偃又向皇上進言說:「茂陵剛置縣,天下豪傑兼併之家,擾亂庶民,可以把他們都遷徙到茂陵,內可充實京師力量,外可消除一奸一猾之徒,造就是所謂不用誅殺而禍害消除。」

皇上又採納了他的意見。

尊立衛子夫為皇后以及揭發燕王劉定國的暗中犯罪活動,主父偃都有功勞。

大臣們都害怕主父偃的嘴,賄賂和饋贈給他的錢財累計達千金。

有人勸告主父偃說:「你太橫行無忌了!」主父偃說:「我結髮遊學四十多年,自己不得志,父母不把我當兒子,兄弟不收留我,朋友離棄我,我窮困潦倒的Et子太久了。

再說大丈夫在世,生不能享用五鼎食,死就受五鼎烹刑算了!我一日暮途窮,所以倒行逆施,不按常理做事。」

主父偃大談朔方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外有險阻黃河,蒙恬在那裹築城以驅逐匈奴,內有輾轉運輸和戍守漕運的入力物力,還能拓廣中國的疆土,是消滅匈奴的根本所在。

皇上看了他的奏議,下發給公卿大臣們討論,大家都說不利。

公孫弘說:「秦朝時曾征發三十萬人在北河築城,終究沒有築成,不久就放棄了。」

朱買臣詰難並駁倒公孫弘,於是設置了朔方郡。

逭本來是主父偃的謀議。

元朔年間,主父偃向皇上匯報了齊王劉次景在王宮內一婬一亂放一蕩、行為邪僻的事,皇上任命主父偃為齊相。

主父偃到了齊國,遍召兄弟朋友,散發五百金給他們,數落他們說:「當初我

貧賤的時候,兄弟不給我衣食,朋友不讓我進門,現在我做了齊相,諸君當中有人到千里外來迎接我。

我現在和諸位斷交了,請不要再進我的門!」於是他派人用齊王與其姐姐通一奸一的事驚動齊王。

齊王感到最終不能逃脫罪責,害怕像燕王劉定國那樣被判處死刑,就自一殺了。

主父偃當初沒當官還是平民時,曾遊學燕、趟,等到貴為高官,就揭發了燕王犯罪的事情。

趙王劉彭祖恐怕他成為趟國的禍患,想上書揭發他的陰事,因主父偃身在朝中,不敢發難。

等到主父偃被任命為齊相,出了函谷關,趟王立即派人上書,告發主父偃接受諸侯王的金錢賄賂,因此諸侯王子弟多因行一賄得以封侯。

及至齊王自一殺的消息傳到京城,皇上聞報大怒,認為是主父偃威脅齊王而使其自一殺的,就把主父偃召回,交給法官治罪。

主父偃招認了接受諸侯王金錢賄賂的事實,但他的確沒有威一逼一齊王使其自一殺。

皇上想不殺主父偃,公孫弘爭辯說:「齊王自一殺沒有後代繼承王位,齊國被廢為郡,歸入朝廷。

這件事主父偃是首惡,不殺主父偃,就無法向天下人交代。」

於是武帝下令族滅主父偃。

主父偃正貴一寵一時,門客數以千計,及至他被族滅身亡,沒有一個人肯收葬他,祇有孔車把他收葬了。

皇上聽說這件事,認為孔車是位忠厚長者。

徐樂,燕郡無終縣人。

上書說:

臣聽說天下的禍患在於土崩,不在瓦解,古今的道理是一樣的。

什麼叫土崩?秦朝末年的情況就是如此。

陳涉沒有諸侯的尊位,沒有尺土封地,出身也不是王公大人名門望族的後裔,沒有鄉里的讚譽,也沒有孔子、曾子、墨子的賢能和陶朱、猗頓的財富。

但他起於窮巷,舞起戈戟之一柄一,袒臂大呼,天下聞風響應,這裹面的緣故是什麼呢?這是因為人民困窮而君主不救恤,下面怨恨而上頭不知曉,社會習俗已亂而國家政治不整頓,這三條是陳涉用來起事的客觀條件。

這就叫做土崩。

所以說天下的禍患在於土崩。

什麼叫瓦解?吳、楚、齊、趟的軍事叛亂就是這樣。

吳楚七國的陰謀叛亂,都號稱萬乘之君,軍隊數十萬,威風足以整飭其境內,財富足以獎勵其士民,但卻不能西奪尺寸之地,而且自身也被朝廷擒獲,這裡面的原因是什麼呢?不是因為他們的權勢比匹夫小,也不是因為他們的兵力比陳涉弱,而是因為那時先帝的德澤還沒有衰減,安上樂俗的百姓眾多,所以諸侯王沒有封國境外的援助。

造就叫做瓦解。

所以說天下的禍患不在瓦解。

由此看來,天下如果有土崩的形勢,即使是窮鄉僻壤的平民百姓也敢於首先發難、危及海內,陳涉就是這種人,何況可能還有三晉國君之類的人物呢?天下雖然沒有大治,如果沒有土崩的形勢,即使有強國勁兵造**,也會來不及轉身就被擒滅,吳楚等諸侯王的下場即是例子,何況是群臣百姓,又怎能起來作亂呢?這兩個主要方面,是關係國家安危的根本要害,賢明的君主對此都留心深察。

近來函谷關以東多次五穀不登,年景沒有恢復,百姓大多窮困,再加上邊境地區的軍事行動,根據規律和常理來看,百姓將有不安於自己處境的動向了。

因為不安寧,所以易於騷動,容易騷動,就是土崩的形勢呀!所以賢明的君主衹觀察萬物變化的本原,明曉安危的關鍵,在朝廷上治理,消除還沒有形成的禍患。

其要旨就是想辦法使天下沒有土崩的形勢而已。

所以,即使有強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飛烏,擴大遊樂的苑囿,不加節制地縱一情恣欲,極盡驅馳打獵遊玩之樂,也沒有什麼問題。

金石絲竹之一聲不絕於耳,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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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卷一上 高帝紀 第一上卷一下 高帝紀 第一下卷二 惠帝紀 第二卷三 高後紀 第三卷四 文帝紀 第四卷五 景帝紀 第五卷六 武帝紀 第六卷七 昭帝紀 第七卷八 宣帝紀 第八卷九 元帝紀 第九卷十 成帝紀 第十卷十一 哀帝紀 第十一卷十二 平帝紀 第十二卷十三 異姓諸侯王表 第一卷十四 諸侯王表 第二卷十五 上 王子侯表 第三上卷十五 下 王子侯表 第三下卷十六 高惠高後文功臣表 第四卷十七 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 第五卷十八 外戚恩澤侯表 第六卷十九 百官公卿表 第七卷二十 古今人表 第八卷二十一 上 律歷志 第一上卷二十一 下 律歷志 第一下卷二十二 禮樂志 第二卷二十三 刑法志 第三卷二十四 上 食貨志 第四上卷二十四 下 食貨志 第四下卷二十五 上 郊祀志 第五上卷二十五 下 郊祀志 第五下卷二十六 天文志 第六卷二十七 上 五行志 第七上卷二十七 中上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上卷二十七 中下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下卷二十七 下上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上卷二十七 下下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下卷二十八 上 地理志 第八上卷二十八 下 地理志 第八下卷二十九 溝洫志 第九卷三十 藝文志 第十卷三十一 陳勝項籍傳 第一卷三十二 張耳陳餘傳 第二卷三十三 魏豹田儋韓王信傳 第三卷三十四 韓彭英盧吳傳 第四卷三十五 荊燕吳傳 第五卷三十六 楚元王傳 第六卷三十七 季布欒布田叔傳 第七卷三十八 高五王傳 第八卷三十九 蕭何曹參傳 第九卷四十 張陳王周傳 第十卷四十一 樊酈滕灌傅靳周傳 第十一卷四十二 張周趙任申屠傳 第十二卷四十三 酈陸朱劉叔孫傳 第十三卷四十四 淮南衡山濟北王傳 第十四卷四十五 蒯伍江息夫傳 第十五卷四十六 萬石衛直周張傳 第十六卷四十七 文三王傳 第十七卷四十八 賈誼傳 第十八卷四十九 爰盎晁錯傳 第十九卷五十 張馮汲鄭傳 第二十卷五十一 賈鄒枚路傳 第二十一卷五十二 竇田灌韓傳 第二十二卷五十三 景十三王傳 第二十三卷五十四 李廣蘇建傳 第二十四卷五十五 衛青霍去病傳 第二十五卷五十六 董仲舒傳 第二十六卷五十七上 司馬相如傳 第二十七上卷五十七下 司馬相如傳 第二十七下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第二十八卷五十九 張湯傳 第二十九卷六十 杜周傳 第三十卷六十一 張騫李廣利傳 第三十一卷六十二 司馬遷傳 第三十二卷六十三 武五子傳 第三十三卷六十四 上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上卷六十四下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下卷六十五 東方朔傳 第三十五卷六十六 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 第三十六卷六十七 楊胡朱梅雲傳 第三十七卷六十八 霍光金日磾傳 第三十八卷六十九 趙充國辛慶忌傳 第三十九卷七十 傅常鄭甘陳段傳 第四十卷七十一 雋疏於薛平彭傳 第四十一卷七十二 王貢兩龔鮑傳 第四十二卷七十三 韋賢傳 第四十三卷七十四 魏相丙吉傳 第四十四卷七十五 眭兩夏侯京翼李傳 第四十五卷七十六 趙尹韓張兩王傳 第四十六卷七十七 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 第四十七卷七十八 蕭望之傳 第四十八卷七十九 馮奉世傳 第四十九卷八十 宣元六王傳 第五十卷八十一 匡張孔馬傳 第五十一卷八十二 王商史丹傅喜傳 第五十二卷八十三 薛宣朱博傳 第五十三卷八十四 翟方進傳 第五十四卷八十五 谷永杜鄴傳 第五十五卷八十六 何武王嘉師丹傳 第五十六卷八十七上 揚雄傳 第五十七上卷八十七下 揚雄傳 第五十七下卷八十八 儒林傳 第五十八卷八十九 循吏傳 第五十九卷九十 酷吏傳 第六十卷九十一 貨殖傳 第六十一卷九十二 遊俠傳 第六十二卷九十三 佞幸傳 第六十三卷九十四 上 匈奴傳 第六十四上卷九十四 下 匈奴傳 第六十四下卷九十五 西南夷兩粵朝鮮傳 第六十五卷九十六 上 西域傳 第六十六上卷九十六 下 西域傳 第六十六下卷九十七 上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上卷九十七 下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下卷九十八 元後傳 第六十八卷九十九 上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上卷九十九 中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中卷九十九 下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下卷一百 上 敘傳 第七十上卷一百 下 敘傳 第七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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